第71章 红星
三重加密的大门层层打开。
探监室很亮, 白惨惨的光照亮房间的每一寸角落,中间透明的特殊材质玻璃窗,将房间分割开来。
祁丛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玻璃对面的阮知闲。
他穿着纯白衬衫和裤子, 脖子、双手手腕和脚腕, 都扣着小指粗细的黑环。
一旦他有进攻趋向, 圆环就会立刻放出足以致死的高压电, 连带着毒药一起注入犯人的身体里。
阮知闲被抓已经快一个月了。
半个月前堪堪制止的暴乱,让一区和一区势力损失惨重, 大批量被打回地下的虫子并未死心,只是潜伏起来,悄悄繁殖,等着他们被关进监狱的王出现。
当一区倾尽所有,终于发现背后挑拨的人时, 竟然并不觉得意外。
祁丛落座,敲了敲玻璃, “监狱生活怎么样?”
“还好。”阮知闲轻笑, “反倒是你, 备份的资料找到了吗?”
祁丛猛地攥紧拳头。
阮知闲公开的数据库资料,其实并不是全部, 还有一份最核心的被他删去。
原本的数据基地受到他们的袭击,所有数据全部清除, 而祁丛提前备份,准备拿来邀功的那部分, 也莫名其妙地消失。
现在阮知闲主动把这事说出来, 就是正大光明的挑衅。
祁丛冷笑:“你以为你能凭着那点东西活多久?长者院恢复重建的速度,至多一个月。”
阮知闲:“很久。”
说完,他唇角又露出一丝讽刺的笑:“该不会是因为一点进展都没有, 你才来找我吧?”
祁丛来的目的的确是这个,被阮知闲点破在意料之中,气定神闲地笑了笑,“当然不是。”
阮知闲不感兴趣地靠坐在椅子上。
祁丛哼了声,打开终端,开始播放视频。
视频里,房间空荡荡,过了几秒,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压着黑发的青年,进入镜头,停在正中。
另外两个男人退场,青年的后背略微佝偻,露出的皮肤上有殴打出来的青紫痕迹,他低着头,过长的刘海似乎扎到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拨了拨。
冷冰冰的、威严的声音响起。
“姓名?”
“沈言。”
“年龄?”
“二十s……二十五。”
“二十四?为什么这么说?”
那青年终于抬头,顺其自然地把额前的发丝撩到脑后,望着镜头后面的人笑了下,“过年长一岁,忘记了。”
祁丛仔细盯着阮知闲的表情,没能从他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暗自咬了咬牙。
装。
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视频还在继续,画面中的青年似乎是站的有些累了,交换着左右脚的重心,打了个哈欠。
正在询问早就知道的情况的男人又问:“没休息好吗?”
青年无奈,指了指自己眼下的大黑眼圈,“如你所见,很困。”
男人笑了声,“没关系,会让你清醒过来的。”
后面的画面惨不忍睹。
祁丛好整以暇地翘起二郎腿,减小音量,背景中的惨叫小了一些,他在这样的声音中不徐不缓道:
“现代科技的刑讯手段翻来覆去也就那样,但叠加起来用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效果都很不错,不愧是你看上的人,他的确够坚强,快死了也没交代和你有关的事,只说不认识。”
阮知闲看着画面,青年被人拖了出去,地面横着画出一道血痕,格外刺眼。
视频中止,画面变黑,阮知闲收回目光,看向祁丛。
没说话。
祁丛见他不说话,敲了敲玻璃,“喂,看傻了?还是心疼到讲不出话?”
阮知闲:“心疼谁?心疼ai皮下的创作者吗?他也受刑了?”
祁丛的表情骤然冷了下来,把视频点开重看,合成的每一帧都足够完美,阮知闲怎么看出来的?
阮知闲叹了口气,“哥不会蠢到被你们抓起来。”
祁丛失望地关了视频,随口问道:“他去红星,也是你们计划好的?”
“去了红星可就回不来了,你就这么放他走?舍己为人,简直不像你了。”
咔擦。
祁丛的视线落在被阮知闲捏碎了的手环上,第一反应不是怕。
他愣了几秒,目光从手环转到阮知闲的脸上,察觉到了某种可能性,眼睛兴奋地睁大。
“阮知闲,你不会以为沈言还在黑星吧?”
阮知闲唇角的笑意僵住,眼睛里的那点笑也消失,而这些笑全都转移到了祁丛的脸上。
祁丛心脏碰碰跳,身子往前探,直勾勾地盯着阮知闲,“你真不知道啊?我以为他和你说了呢,他去红星了,还说跟你有仇,说你杀了他男朋友。”
“怎么回事啊阮知闲?你哥不是跟你挺好的吗?怎么还骗你呢?”
“他不会一点都没和你说吧?不会吧?”
砰!
一声巨响,祁丛心跳都被震得漏了一拍,坚硬得能抗住数百发特制子弹的玻璃,被阮知闲一拳打得龟裂。
蛛网般的纹路瞬间遍布全部玻璃,警报声响起,红光在惨白的房间里闪烁,祁丛心有余悸但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看着在玻璃纹路中阮知闲破碎模糊的影子,哈哈笑道:
“阮知闲,他骗了我,也骗了你,你和我于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都是一区人你有什么好傲慢的,你还真以为世界一定围着你转啊?”
又是一拳。
坚硬无比的玻璃彻底破碎,阮知闲掏开中间被他干碎的玻璃,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抓住了祁丛的头发,把他拽进中间被他破开的玻璃洞口。
玻璃碴子划得祁丛脸上血口一道道,血流进他嘴里,他却越发兴奋,神采奕奕,“一个半月了,沈言现在已经到达红星了吧?”
“凭他的能力混个身份在红星生活不难,没有你这种危险分子的胁迫他也不用和你玩什么无聊地游戏,也不用和你虚与委蛇,他可以和他的爱人漫步街头,你猜他还会想到你吗?”
“哦如果是我问肯定会好好回忆,很久很久以前黑星有个自以为是的傻蛋被他耍得团团转哈哈哈呃——”
阮知闲扭断了祁丛的脖子。
房间安静下来,闪烁的红光也消失,一个苍老的声音凭空出现。
“阮知闲,你让我们很失望。”
阮知闲不说话,捡起地上被他捏烂的手环,往手腕上扣了两次。
扣不上。
他没什么表情地扔了手环,没对任何事表示任何情绪,走到返回监狱的门前,淡淡道:
“开门,探监时间结束了。”.
沈言养了几盆花,小花巴掌大小,五片花瓣每个花瓣的颜色都不一样,被沈言浇水浇得兴奋地抖着叶子。
他现在是红星合法居民。
以实验体身份,被祁丛安排进飞船的沈言,在诈尸后,和红星人谈妥了条件。
黑星不向他们公开的完美人类计划的相关数据,阮知闲在盗取后,第一个发到了他的终端里。
沈言是实验中匹配度达到80%以上的母体,祁丛之前抽了他一管血,就让整个实验进度推进了不少。
沈言以这份资料和自己每年提供三次的血液和身体数据为代价,换来了正规合法的红星生活。
红星的生活状态跟沈言之前的世界差不多,秩序和谐,制度合理,走在大街上不用担心有人会突然冲出来库库刺你两刀,然后抢走你的终端抬腿就跑。
沈言不用工作,红星政府安排好了他的住宅,每月会给他一笔生活保障金,每次献完血以后还有其他奖金。
沈言攒够钱就会出去旅游。
他为人外向,又擅长交谈,一路上交了不少朋友。
在旅行过程中,还会多关注一下他没做过的工作,感觉有趣就去应聘,没有经验应聘失败了也不气馁,加了应聘成功的那人好友,多聊聊,多问问,符合资格了再去做。
一刻不停,不给自己回忆的时间。
后来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家里养了花,两个多月不浇水恐怕会干死,这才回家。
出乎意料地,花不仅没死,只是有点蔫头巴脑的。
沈言轻轻戳了下它的花瓣,给它浇了点水,这巴掌大的小东西就又肉眼可见地支楞起来了。
有一段时间没住过的屋子落了灰,沈言收拾完已经下午了。
隔壁传来饭菜的香味,没一会就有人敲门。
对门的是个小年轻,叫周徽,挺瘦高的一个男生,腼腆社恐,刚毕业暂时没找工作,低价租了安置房,成天躲在房间里不知道捣鼓什么。
这人特别特别省,一点钱都舍不得花,后来饿晕在楼梯口上,被沈言发现,两人才有第一次交集。
沈言说自己不会做饭,说邻里邻居的互相照看着些,俩人搭个伙,一三五沈言做,二四六他做,最后一天猜拳,实在不想动就下馆子,沈言请客。
吃来吃去越来越熟,简直要把对方的家当成自己家,周徽搞游戏开发,独立游戏制作人,做完的demo第一个让沈言试玩,沈言也会和他分享一些自己的看法。
后来沈言旅游,联系也没断过,周徽看着挺腼腆一人,其实话唠得很,说自己不敢去外面玩,让沈言多拍点照片给他看,就当他也看过了。
几个月没见,周徽简直要变成流浪汉,沈言不忍直视,先不管饭不饭的,先把人收拾了一顿,人干净利落了,才和他一起坐下来吃饭。
周徽买了几瓶酒,度数不高,他不会喝,却一个劲地跟沈言碰杯,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沈言看出来他像是有话要说,没阻止,靠着床沿,望着他。
周徽攥着酒罐坐到沈言身边,盯着沈言,欲言又止,又猛猛灌了几口酒,最后下定决心道,“沈言,你也是那个吧。”
沈言:“什么?”
“喜欢男人。”
沈言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没否认,沈言的沉默让周徽鼓起几分勇气,红着脸说:“那我可就说了啊。”
沈言:“你喜欢我。”
周徽一顿,抓着铁罐的手用力,被攥得嘎啦嘎啦响。
他的气势弱了几分,抬眼看沈言,“是,特别特别喜欢。”
沈言扯了扯唇角,“我有对象。”
周徽大着胆子去摸沈言的手,“他这么长时间不出现,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沈言:“进局子了,不知道判多少年,我等他。”
周徽愣了几秒,慢慢把手收回来,有些颓丧地把最后一口酒喝光了。
“我家里人让我回去,明天退租,正好你回来,我想来想去,还是想说一下。”
他大着舌头又说了一堆话,沈言没什么表情地安慰他,到了后半夜才把熟睡的周徽送回去。
第二天,沈言做好了饭去敲周徽的门,没人应。
沈言在门口站了一会,回去了。
第72章 早上好
房间里的灯没开, 电脑明明暗暗的光打在沈言脸上。
沈言不是温和的长相,面部线条冷硬,只是平时常笑, 对谁都很友好, 那点五官带来的凶戾就弱化了。
现在没什么表情, 黑沉沉的眉睫往下压, 那点凶气又冒头,看上去很不好惹。
电脑屏幕里带着金属羽毛项链的小人终于打败了boss, boss死后掉了个小宝箱,宝箱蹦蹦哒哒地跳到角色身边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
【亲爱的勇士,请问您要和我一起继续愉快的游戏吗?】
【yes/no】
沈言存档,点了no。
屏幕画面一黑, 纸条重新出现。
【亲爱的勇士,请问您要和我一起继续愉快的游戏吗?】
【yes/yes】
沈言:……
沈言嗤笑, 试图退出游戏, 然而光标移到退出键时, 他操纵的主角突然出现,挡住了“退出”。
主角是个像素小人, 他慢慢变大,直到整张脸占据全部屏幕。
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下面又出现对话框。
【哥, 要和我一起继续愉快的游戏吗?】
【yes/yes/yes/yes/yes】
yes铺满了整个屏幕,都是可选中的状态。
沈言松开鼠标, 从烟盒里磕出根烟, 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烟雾弥散。
沈言身体放松,靠着椅子, 将这根烟抽完后,按熄在烟灰缸里。
他拔了电源。
房间唯一的光源没了,窗帘又拉着,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沈言注视着黑暗,拧紧眉头,实在是想不通。
他都跑红星来了,阮知闲怎么还阴魂不散。
不应该啊。
为了保险,在飞船离开黑星前,沈言和他们说自己会消失一段时间,让他们在此期间按计划行事,等他们被抓进监狱再跟他们联系,交代下一步怎么走。
实际上是没有下一步的。
或者说,之后带来的连锁反应,都不包括他这个“死人”。
他把装着假骨灰的盒子邮给艾薇,附信一封,说自己知道的太多,被一区的祁丛灭口,希望他们能继续坚持颠覆世界。
沈言拜托她在阮知闲他们越狱后,转达这一消息。
祁丛是唯一知道他去红星的人,沈言不觉得他能把这个消息藏好,只能进行一些后置补充措施。
突兀的死亡会引人怀疑,尤其是在沈言信誓旦旦地描绘出他们想要的美好未来时。
一般会出现两种情况。
一是先知道他跑了,后拿到骨灰盒,原本的针对他的愤怒被冲散,矛头转向一区。
二是先拿骨灰盒,后知道他跑。这样一来祁丛的话更像是为了转移他们注意力的托辞,他们应该不会信。
当然还有第三种情况。
——根本没人去找艾薇!也没人知道他死遁这条设计!
沈言捂着脸,深深吸了口气。
他来红星已经快两年了,跟周徽认识一年多点,本来也确实是把周徽当邻居看,但跟他相处后越来越多的即视感,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周徽不是阮知闲本人。
但他绝对是阮知闲意志在红星上的代行者,是阮知闲的眼睛和嘴。
故意在他身边晃悠,暗搓搓地喊过一次哥,过生日那天送他坠着三根金属羽毛的项链还非得亲手给他戴上,游戏打通后的感谢名单尾部,是一串意义不明的密码。
破解完,是阮知闲和他并列在一起的名字。
当时“周徽”还挺迷茫地睁着眼睛问他,阮知闲是谁。
沈言差点掀他马甲。
但一想到看他破防可能就是阮知闲的目的,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去。
阮知闲要是能装一辈子,他也乐意跟他装一辈子。
很可惜,阮知闲没有。
周徽退场,走了以后给他发新游戏,让他一定通关,说有惊喜。
惊喜就是这个?
沈言重新打开电脑,画面依旧停留在满页的“yes”。
沈言随便点了个。
所有yes全都消失,小人黑漆漆的眼睛弯成两个拱形,笑眯眯道:
【哥,等我。】
电脑恢复正常。
沈言打开终端,订了张去L市的票。
想了想,又取消。
没必要.
周徽之后没给他再发过消息,整个人像是凭空消失。
沈言没了游戏搭子,暂时又没有很想玩的游戏,搁家呆了两天,呆不住,跑去找陈分。
陈分是他在刺青店当学徒时的老板,做了一个半月,辞职是因为有个顾客说他女朋友和陈分搞上了,闹事砸店,他拦了几下,把顾客胳膊拦脱臼了。
顾客要告他,不依不饶地说要让陈分的店干不下去,沈言一看他这状态就知道这哥们是同行派来搅局的小混混,私下约出来,给了点钱,灌了点迷魂汤,成功策反。
但他的坏名声已经传出去了,外面说他是陈分的打手,谁不听话就揍谁,喊疼喊太大声也会挨打。
生意肉眼可见地减少。
搞得他欲哭无泪,只在假皮上扎过,还没真来得及上手,就辞职了。
陈分说她欠他一个人情,以后想纹什么免费。
见他来,正在干活的陈分对他一点头,“十分钟。”
沈言也没闲着,一进屋就帮着清台,等收拾差不多了,陈分那边也结束了。
陈分一边摘手套一边问,“你自己有图吗?没有我这儿正好新画了个,很适合你。”
沈言笑:“不纹身,请你喝酒,去不去?”
陈分一顿,转头看他,“有烦心事?旅游被人做局骗成穷光蛋了?”
“嗯。”沈言玩笑道:“欠了快五百万,还好剩了点喝酒的钱。”
陈分收拾好,关了店门,“去极地吧,叫灯泡和小微一起,你出去旅游成天见不着面,他们也很想你。”
灯泡和小微比他们先到,俩人都是话唠,围着沈言叽叽喳喳地聊天,听陈分说他心情不好,更炸了,叫了好几个模子哥,让他们哄沈言开心。
被男人围绕谄媚的沈言只觉汗毛直竖,喝了一会,看有个男的竟然要嘴对嘴喂他,更觉惊悚,连忙借口说上厕所,去外面透气。
酒吧外的风很冷,沈言呼出的气带着白雾,他抬头看不远处的高大建筑,建筑的尖尖上顶着一轮弯月。
又是一年。
陈分跟着出来,管沈言要了根烟,跟他一起看月亮,过了一会,突然道:“要不你也处个对象。”
“为什么这么说?”
陈分把烟拿下来踩灭,“你就说处不处吧,喜欢什么样的?”
沈言:“没这个打算。”
陈分看他:“真没有?”
沈言:“没有。”
陈分审视地盯着沈言看了一会,的确没从他脸上找到半点心动的意思,无奈地叹了口气,真心道:
“沈言,等你哪天想处对象了,随时联系我,我这边好几个朋友都很适合你。”
沈言和陈分往回走,听她这么说,也有点好奇,“陈姐觉得什么人适合我?”
陈分毫不客气道:“你这人边界感太强,很容易和别人处成朋友,可要是想再进一步,比登天还难。”
“但你又很心软,禁不住软磨硬泡,所以,最适合你的人一定具备三大要素——”
陈分朝他竖起三根手指:“强势,强势,还是强势。”
沈言:“……”
陈分看着沈言,意味深长道:“你在想谁?”
沈言:“邻居。”
陈分眯起眼睛,“只是邻居?”
沈言推门,“只是邻居。”.
一直玩到半夜,沈言醉醺醺地回家,躺床上睡着以后,一宿都没安宁。
做梦,梦见阮知闲把自己按在各个地方干,边干边问他舒不舒服,爽不爽,错没错。
不管怎么回答都不会停,梦里没有痛,快感更加清晰,清晰到好像真有人在干自己。
一双手在他身上游走,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凑在他耳边,轻声说——
沈言猛地惊醒,刚坐起来又摔了回去。
卧槽。
口干,舌尖疼,脑袋像要裂开,浑身发软,意识有部分空白,想不起来
他动了下,浑身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顿,每一寸肌肉和筋骨都叫嚣着好痛好痛,沈言懵逼地倒吸一口凉气。
不是,怎么回事。
他半夜梦游出去找小混混干架去了?
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就那点酒,不至于喝成这样吧。
沈言勉强支起胳膊,撑起上半身,靠着床头,光这一个动作就疼得他气喘吁吁。
不只是疼,还有混杂着的逼近于疼的酸胀。
沈言心跳加速,撩开衣服。
皮肤一如既往,没有特别的痕迹。
但他依旧没能松一口气。
他听见客厅里的电视机的声音。
“星历……出……广大……”
隔音很好,声音听着并不真切。
沈言心脏嘭嘭直跳,仔细分辨外面的声音,无果。
只能听出那似乎是一条反复重复的新闻。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卧室门门前。
耳朵贴在门上,屏息凝神。
终于清晰了。
“星历136年7月28日,以阮某为首的犯罪团伙越狱出逃,请广大市民做好警惕,发现线索请立即……”
咚咚。
清脆的敲门声骤然炸响,沈言后脊梁骨一凉,迅速后退两步。
门把不徐不缓地下压,沈言死死盯着转动的门把,双脚钉在地上,即使有所预料,可还是控制不住地呼吸困难。
门开了。
阮知闲对沈言微笑。
“哥,早上好。”
“昨天有梦到我吗?”
沈言没有回答。
视线越过阮知闲,他看到正在电视里反复播报同一条新闻的主持人。
以及望着他,目光冰冷的三人。
第73章 恨吗
沈言闭眼。
沈言睁眼。
沈言理解了一切。
“早餐买了吗?”沈言平静道。
阮知闲:“买了。”
“醒酒药?”
“买了。”
沈言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撇了阮知闲一眼,阮知闲get到了他的意思,侧开身子让他出去。
从主卧出来, 靠着主卧右边就是卫生间, 沈言顶着客厅那三个人恨不得冲过来给他撕碎的目光, 假装没看到, 开始自己新的一天。
进了浴室,准备关门, 刚到他小腿高的小机器人冲过来,卡住门缝。
小机器人仰头看他,开心地笑:
“言言不可以关门哦。”
沈言戳他,“怕我跑?”
小布点头。
沈言无奈,抬手点了点虎视眈眈的那几个, “怎么跑,小布教教我。”
小布:“言言不可以关门哦。”
沈言盯着小布看了几秒, 把门开到最大。
那就看。
沈言恶狠狠地把牙刷往嘴里塞, 洗漱时间比平时短了一半。
坐到餐桌上时, 人已经清醒了。
他右手边是瓦伦,左手边是法尔森, 正对面是布雷兹。
阮知闲游走,站他身后, 搭着他的椅背,指尖轻轻摸索椅背边角, 卡擦卡擦。
桌上放着已经凉透了豆浆油条, 沈言解开袋子,袋子里的水蒸气把油条闷得软趴趴。
实在没胃口。
沈言放下油条,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叹了口气。
“好安静,很久不见,我以为你们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瓦伦:“解释。”
沈言转头看他,疑惑道:“什么解释?”
瓦伦握紧拳头,望着沈言的眸底满是血丝,整个人的状态十分紧绷,好像马上就会爆炸。
“你明明和我说……”瓦伦顿住。
沈言目光平和地望着他,安静地倾听。
瓦伦咬紧后槽牙。
沈言的谎言像一把被温言蜜语粉饰得毫无攻击力,却又极锐利的刀,被伤害的时候无知无觉,等沈言走了,真相大白,低头一看。
心脏千疮百孔四面透风,无法愈合。
瓦伦一开始不信沈言会抛下他一走了之,见布雷兹和法尔森魂不守舍,一边假惺惺地安慰,一边美滋滋地想,快了快了,沈言很快就回来了,会回来带他走。
阮知闲把沈言在红星和别人相谈甚欢的视频发给他时,瓦伦这才从沈言营造的美梦中清醒。
他望着这个他恨了五百四十七天的骗子,像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儿,驱使舌头,努力道:“你明明和我说过,会带我走。”
沈言还没反应,法尔森率先喷笑出声。
“不是吧,你藏藏掖掖的秘密就是这个?”
瓦伦一把抓起旁边空闲的椅子朝法尔森扔了过去。
椅子的攻击面积很大,法尔森泥鳅一样从座位上滑下来,四肢着地,膝行到沈言的脚边,亲密地抱住。
沈言穿着宽松的睡衣睡裤,睡裤裤脚很宽,法尔森的手从底下往上探,一左一右分别抓住沈言的膝盖,分开。
他跪在沈言分开的腿间,朝他笑了笑,“妈妈,瓦伦好可怕啊,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沈言想把腿合上,这个姿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而且看法尔森的状态,好像不只想摸他膝盖。
可他刚刚有合拢的迹象,法尔森的手就突然施力,膝盖剧痛。
再一看,法尔森还是那副很乖的样子,朝他弯着眼睛,笑眯眯地问:“可以吗?”
事有轻重缓解,沈言思考数秒,摸了摸法尔森的脑袋,平静道:“可以。”
法尔森脸上的笑容凝滞。
明明沈言同意了他的请求,他却没有半点开心的意思,重复道:“真的吗?”
沈言:“让你滚,你会滚吗?”
法尔森这才有点笑模样,把沈言的裤脚挽起来,挽至膝盖以上后,又把刚分开没多久的腿并在一起,紧紧抱住,整个人贴在上面,缓慢地磨蹭。
“不会……啊……喜欢妈妈……”
法尔森红着脸,探出一小截舌尖,很煽情地舔沈言的腿。
大腿的布料被他舔得濡湿,从鼻腔里带出来的喘息带着几分刻意的勾引。
“妈妈,我成年了。”他非常强烈地暗示道:“我们可以做很多有趣的事——非常有趣。”
沈言:……
沈言抬眸看瓦伦。
瓦伦沉着脸,对于法尔森这种过分冒犯的话,没像以前一样把人拎起来打,和沈言对视后嘲讽地勾起嘴角。
“别装,我不会再可怜你了。”
沈言不说话,垂眸,法尔森越舔越往里,濡湿的痕迹越来越多,被沈言没怎么用力地拦下时,还得意地朝他笑,对他吐舌头。
沈言把桌上的餐巾纸不紧不慢地往他嘴里塞,边塞边问瓦伦:“好的,瓦伦,你要怎样报复我这个骗子呢?”
瓦伦有备而来,嘴角兴奋地咧开,直勾勾地盯着沈言,强烈而尖锐的恨意,直勾勾地往沈言身上扎。
“报复不是目的,沈言,让你后悔才是。”
“我会让你后悔当一个骗子。”
“好可怕。”沈言叹气,“现在就很后悔了。”
瓦伦意味不明地嗤笑。
沈言手上的纸已经塞完了,法尔森张着嘴巴直勾勾地盯着沈言,面上晕起一抹红,沈言的拖鞋被法尔森取掉扔到一边,所以沈言的脚背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另一个人的,超出平均体温的热度。
沈言把好不容易塞进他嘴里的纸巾取出来,刚取完,法尔森就不安分地去咬沈言的大腿。
沈言拍拍他的脑袋,平和道:“你呢?你要怎么报复我?”
法尔森皱眉,眨眨眼,藏在碎发后的那双颜色很浅的眼睛倒映着神情淡漠的沈言,他眼眶飞快变红,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报复?妈妈,为什么要用这么冰冷的字眼。”
他的头埋在沈言腿间,轻缓地磨蹭,鼻尖萦绕着沈言的发暖味道,好香,喜欢,他用力地嗅闻,让温暖的味道流经他完全机械化的五脏六腑。
“什么是恨?不知道,沈言,我好爱你。”
说完,他加快磨蹭的速度,眼睛紧闭着,“非常、爱、你——”
法尔森非常用力地顶了两下,身体紧绷,旋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在沈言心如死灰的目光下,法尔森痴痴地笑:“抱歉,太喜欢了,情难自禁。”
沈言闭眼。
沈言睁眼。
沈言理解了一……
完全理解不了!
或许是崩溃到了一定程度,沈言目前状态诡异地平静,他看向并未表态的最后一人。
“布雷兹。”
沈言只叫了他的名字。
布雷兹半侧着身子,指尖摆弄着外形简洁、流光溢彩的打火机。
打开盖子时会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叮”,蓝火呲呲的冒火的声音很响。
他就这样把打火机放在了桌子上。
火焰给桌布烫出一个洞,洞飞快地扩散、燃烧,不久后,劣质的桌子也被打火机的火点燃。
他没什么表情道:“别看我,我无关紧要。”
沈言转开目光。
电视里还在喋喋不休地播放着他们几个越狱的新闻,新闻是录播,主持人反复强调这几个人的基本情况,入狱的照片挂在屏幕上,缓慢闪过。
主持人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开始还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很快那些声音变得模糊、扭曲、无法辨别。
沈言叹气,象征性地问了下:“红星有红星的法律,你们不怕被抓?”
瓦伦大笑,指着电视里的自己,说他会把敢来抓他的红星人一个不剩地全都杀掉。
法尔森没有回答,缩在沈言脚下,火焰已经快烧到他脑袋顶上了,他很怕地发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紧紧地抱着沈言的腿,求自身难保地沈言救他。
布雷兹越过火光,望着沈言,轻轻勾起唇角。
阮知闲从后面抱住他,亲了亲他的鬓角。
“哥。”
“这次想怎么逃?”
沈言闭上眼睛,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
“不逃。”
“喜欢热闹。”
说完,沈言两眼一黑,被阮知闲打晕过去.
再醒来,沈言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被关小黑屋了。
真·小黑屋。
睁眼像闭眼,瞎了一样。
他摸索着使用自己身体,抬起胳膊,左胳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一摸,哈哈,原来是手铐和锁链呀。
沈言抓着连接手铐的那一节链子用力拽了拽,感知到另一端的大致方向后,摸索着往那边去。
链子很粗,婴儿手腕粗细,对于瓦伦他们来说当然算不得什么,但沈言是一个未经改造的普通人,生拉硬拽根本没有用,只能试试看能不能从源头挖一挖。
他不喜欢被锁。
会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床也不大,沈言很快摸到了床沿,他的胳膊向下探,想要借此测量床的高度,刚伸出去一点,就碰到了地面。
像是日式榻榻米那样的结构。
沈言一个翻身下了床,周围十分空旷,沈言小心地四处摸索,以链子为指向,慢慢摸到了墙边。
他靠着墙,用手指感知着墙的触感,软的,毛茸茸,手放上去手指能陷进那些绒毛里面,很温暖。
这是干嘛?怕他一头撞死吗?
有点小瞧他了。
沈言把铁链在手上缠了两圈,摸到墙上链子的尽头,确定好位置后,极其用力的往下砸。
碰!
铁链和铁链摩擦爆发出的瞬时的火花。
在这短短的一瞬光明中,沈言的眼角余光敏锐的捕捉到了一道鬼影般的存在。
沈言顿了下,转头,调整目光所视的方向,再次狠狠敲击。
碰!
这回看清了。
藏在黑暗中的阮知闲,蹲在他旁边,托着腮,很感兴趣地观察他。
第74章 room
看到阮知闲, 沈言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什么时候在的,看了多久。
他在想这个房间是不是还有别人。
停下来,屏息凝气, 仔细留意这个房间可能会出现的任何动静。
这么做了没几秒, 就听见在他咫尺间的那个人轻笑。
“哥, 你在找谁?”
沈言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搂住了, 阮知闲贴了过来,跟他一起在墙边坐下, 按着沈言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瓦伦?法尔森?还是布雷兹?”
“他们不在,你想见他们吗?”
沈言没有回答,摸索着去碰阮知闲的脸。
阮知闲不动,任他触碰。
在沈言摸到他的唇时, 唇轻轻的动了下,触碰沈言的指尖, 像一个轻快的吻。
沈言不甚明显的顿住, 继续向下, 经过他的下巴,摸到他的脖子。
阮知闲贴心地仰头, 沈言的手掌盖在他的脖子上,掌下是凸起的喉结。
沈言熟稔地确定位置后, 突然暴起,抓着链子的另一端, 恶狠狠地勒住阮知闲。
阮知闲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 抓着链子挣扎,挣了两下,感觉很好笑, 也没忍着,真的笑了出来。
拉着链子一扯,往上提,轻易脱身。
沈言攥着铁链,还想故伎重施,阮知闲没给他机会,掐着他的两只手,按在地上。
地面也是软的,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沈言的两只手交叠,最上面一只是阮知闲的,沈言用力往回抽,抽不回来。
阮知闲凑过去亲了一下沈言,“哥想利用我破坏链子?不可以,他们会紧张。”
沈言飞快放弃,歪着头,眼睛大概对着阮知闲的方向,笑了笑。
气势很放松,像是在对自己许久不见的朋友叙旧,“你好像不是很生气,或者,你生气的表现,就是把我分享给其他人吗?”
“当然不是。带他们来是为了满足哥的期望啊。”
阮知闲又恢复成两人并排坐的姿势,抓着沈言那只戴着镣铐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一根一根的与他十指交错,握紧,又松开,再次握紧。
像是要抓住他,又像要放他走。
沈言被他摆弄得烦了,另一只手盖上来,按住了阮知闲乱动的手指,“我的期望?我的期望是你们在黑星老实做你们的事,不要来打扰我。”
“这样吗?原来是我理解错了,好可惜。”阮知闲完全不可惜地说:“那哥要怎么办呢?”
沈言:“……把你们都杀了。”
阮知闲乐不可支,边笑边往沈言身上靠,后来笑声渐缓,他揽着沈言的腰,亲昵地亲了亲近在眼前的耳垂。
“哥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你让他们恨你,就是为了让他们不至于在你离开后,被我当成弃子随手扔掉,而我也按照你的意思没有动手,现在怎么又改主意了?”
沈言:“……不是。”
阮知闲捏着沈言的下巴,很自然地吻他,“那是什么?哥很复杂,你的心思我一直猜不到。”
沈言心说我也是。
他感觉阮知闲现在的状态很诡异。
处于正常和发疯的叠加态。
如疯。
沈言不知道阮知闲要干嘛,脑袋放空一会,还是想不到,破罐子破摔:“你能放我出去吗?”
谁知道阮知闲竟然飞快道:“当然。”
沈言心想完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被阮知闲连扯带拽地拖过来,坐在他腿上。
阮知闲扣着沈言的胯骨不让他动,两人亲密地紧紧贴在一起。
沈言耳边响起低哑的笑意。
“哥来榨我吧,把我榨干净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被彻底掏空的人是沈言。
他说,不好,不做,阮知闲就真的没进来。
只是唇舌和手指,就让沈言受不了。
到后来,身体古怪而熟悉的感觉,让沈言确信昨天从酒吧回来后,阮知闲一定趁他睡觉对他做了什么。
阮知闲矢口否认,说怎么他怎么可能趁人之危,又怎么可能不顾哥的意愿那么对哥。
沈言捂住阮知闲的嘴,不许他叫哥。
阮知闲于是凑过来吻他,叫宝贝宝宝小狗老婆言言沈老师亲爱的。
沈言当场反悔,撤回前言。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阮知闲不仅不同意,还逼着沈言用各种相对应的称呼来叫他。
直到沈言受不了,亲手把他放出来,一边亲他一边往下坐,坐到小阮泪如雨下大雨倾盆雨水满溢而出,坐到自己浑身发抖,阮知闲才结束这场密不透风的折磨。
阮知闲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房间的灯没打开过,链子尽头也裹上了绒毛,没办法用火光照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天之后,沈言觉得房间更黑了。
永无止境的黑暗蚕食着人的神志,沈言刚开始会记着脉搏跳动的次数,七十六次是一分钟,一小时是四千五百六十次,大约每三到五个小时就会有人来看他,门打开又合上,只能听见声音,没有光。
除了阮知闲,别人不会和他说话。
不说也认得出来。
三个人的身形、习惯很好辨认。
瓦伦很高,肩膀宽,头发短而硬,摸上去有点扎手。
他喜欢把沈言打横抱到身上,让沈言靠在他胸口,把人摆弄成小鸟依人的状态后,才心满意足地喂他吃饭。
他们是真怕了沈言,任何可能被他当做出逃工具的东西不让他接触,甚至剥夺了他自己动手吃饭的权力。
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打成的糊糊,喂进嘴里口感像过分粘稠的粥,没有味道。
瓦伦喂得很慢,每一口的分量又很少,磨磨蹭蹭地这么弄根本填不饱肚子。
沈言急了,一把挥开他喂过来的勺子,摸索着去找碗的位置,然而还没找到,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完全按到床上。
瓦伦的手很大,一只就能扼住他反扣过来的两条胳膊,另一只按着他的脑袋,微微施力。
沈言的头陷进柔软的枕头里,无法抵抗,不知什么时候会停止、好像会压爆他脑袋的挤压和窒息,让人本能地恐惧。
沈言却笑了出来,闷闷的、很细微的一点动静。
瓦伦以为他哭了,手一顿,连忙松手把沈言翻回正面。
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时,恼羞成怒地拽他起身,压过来,粗暴地舔咬他的唇。
沈言捧着瓦伦的下巴,像以往每一次同他的接吻那样,叫他老公,说疼,让他慢些,不要急。
瓦伦一直很吃这套,就算关系坏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一肚子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恨,仍然被哄得温柔下来,细细地啄吻。
脉搏跳动三千多次,瓦伦离开。
三个人来的顺序很固定,瓦伦之后一定是法尔森。
法尔森心眼坏,他会装成别人的样子出现,带许多无关痛痒的小道具,当沈言摸着他顶着的其他人的脸,叫出其他人的名字时,他就找到了惩罚沈言的理由。
惩罚的方式花样百出。
沈言讨厌的东西又多了很多。
布雷兹不是好人。
但至少他能让沈言吃饱饭。
瓦伦和法尔森都不会好好喂他吃饭,他们每次带来的糊糊定量,前者为了拖延时间会故意喂很慢,后者不提也罢。
只有布雷兹过来的时候,沈言才有饱腹感。
每个人大概有半个小时和他独处的时间,布雷兹喂得快,五分钟就能吃完。
剩余的时间布雷兹过分安静,没有关门离开的声音,所以他还在。
沈言叫布雷兹的名字,布雷兹没有回应,沈言只好主动去找他的位置
锁链绷紧到极限时,沈言摸到布雷兹的小腿。
布雷兹小腿肌肉绷紧,沈言愣了一下,立刻收手,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一言不发地往回撤。
还没怎么动,链子就被人踩住。
沈言找到布雷兹,布雷兹就不让他走。
但除了这个也不会多做什么,时间一到,沈言身边就会掠过轻飘飘的一阵风,再之后就是离得很近的关门声。
沈言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强得可怕。
大概过了五天,沈言就已经习惯了完全黑暗的生活,不再分心去数自己的脉搏,单靠他们过来的频率,就知道大概过了多长时间。
一天二十四小时,正常人的睡眠时间在七到十小时,沈言天生精力充沛,一般五个小时就够用。
充沛的精力现在反而成为桎梏。
十九个小时,他们过来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小时,其余的十七个小时足以让沈言两天内完成对这间屋子的探索,并作出结论:
他不可能钻空子逃出去。
但说实话,都跑到别的星球了还能被抓到,沈言也心死了一半。
沈言摸摸自己眼睛,他摸到了自己的长睫毛,眼珠在眼皮下滚动,摸到眉骨、鼻梁,最后又摸回到眼睛。
再怎么不透光的屋子,也不该这么黑。
终于等到阮知闲,沈言在他沉默的允许中扼住他的脖子,五指收紧,脑袋里勾勒阮知闲的模样,面无表情地问:
“阮知闲,你把我弄瞎了吗?”
第75章 问答
沈言是真想把阮知闲弄死, 也是真弄不死他。
掐了一会,想到人家不痛不痒,说不定还把他的杀意当调情, 沈言觉得没劲, 松了手。
阮知闲立刻抓着沈言的手放回去, 咳了两声, 哑着嗓子说:“哥再用力一点,我就真死了。”
沈言阴阳怪气道:“哪敢让你死啊, 你死了我找谁说话——别跑题,我眼睛怎么了?”
阮知闲把沈言揽过来,抱着他,亲亲密密地在他耳边说悄悄话,“哥的眼睛会骗人, 所以我把它藏起来,你求我, 我就告诉你在哪。”
知道自己不是真瞎, 心里挺起来的那点愤怒烟消云散, 他拍了拍阮知闲的胳膊,懒洋洋道:“求你。”
阮知闲笑:“不够。”
沈言扭头去找阮知闲的气息, 凌乱地亲吻他,“知闲, 求你了。”
阮知闲扣住沈言的脖子,制止他不得章法的亲吻, 指尖顺着他分开的唇瓣往里探, 搅弄沈言湿软的舌尖,语气很淡。
“应该把哥的舌头剪掉。”
沈言的舌尖被阮知闲玩得有点痛,口水泛滥, 沈言往后靠想摆脱他讨人厌的手指,这点理所当然的抗拒激怒了它,本来只在口齿间打转的手指更深地往里探,压着沈言的舌根,粗暴地掐捏。
沈言用力合齿,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沈言没有吃别人血的癖好,见阮知闲手指不动了,转头想把嘴里的血水吐出去,却被阮知闲硬捂住下半张脸,另一只手按他喉结,逼着沈言咽下去。
这才松手,离得远一点,看沈言皱眉拿被角擦嘴巴。
沈言骂他神经病,他笑了声,又问:“不喜欢吗?”
沈言不语,只是一昧地擦嘴。
嘴都快擦破皮了。
他愿封阮知闲为新任大地雷。
比法尔森更厉害一点。
法尔森这个雷,容易探明,踩了尚且有解决的办法。
但阮知闲不一样,每一个问题都是雷,不管怎么答都会爆。
他要是说喜欢,阮知闲说不定会让他多吃点。
要是说不喜欢……
这个狗东西可能会借机让他吃别的。
不是什么好玩意。
沈言擦了半天,阮知闲也很有耐心地看他,见沈言擦得越发敷衍,又问:“哥不喜欢吗?”
“一般。”沈言谨慎地选了个比较中庸的回答。
阮知闲:“为什么是一般?”
沈言已读乱回:“为什么关我?”
阮知闲:“为什么骗我?”
沈言:“为什么不满意我的安排?”
阮知闲低低地笑,“为什么要满意?为什么把我留在黑星,让我做那些你认为会让我满意的事情?”
沈言:“你不满意?”
“哥,你没有说为什么。”
“你也没有只问我一个问题。”
两人颇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榻榻米很大,躺三四个人绰绰有余,沈言主动摸索到阮知闲身边,枕着他的胳膊,平心静气道:
“阮知闲,你透过周徽的眼睛看了我一年半,这一年半我没有分毫伪装,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普通多无聊,你该在找上门的第一时间就杀了我。”
沈言顿了下,哼笑道:“你没有动手,你把我关起来,你纵容他们三个对我做一些不痛不痒根本算不上报复的‘报复’……你又躲在后面看吧,房间里有多少监控?你看得爽吗?”
阮知闲沉默,他知道沈言的问题不需要他回答。
沈言暂时看不见,又不想错过阮知闲的任何情绪变动,于是上半身趴到阮知闲身上,听他心跳的声音,另一只手带着点私人仇恨啪地一声拍到他脸上。
阮知闲吃痛,五官皱在一起,又舒展。
在沈言的触碰下,这些变化都很清晰。
沈言:“不许撒谎,你是不是……”
阮知闲抢答:“是。”
沈言诧异地掐他脸,“是什么是?我还没问完。”
阮知闲轻声道:“抱歉。”
沈言脑袋又放了回去,阮知闲呼吸时胸膛上下轻微起伏,心脏跳动的速度不快不慢,再怎么进化也未能脱离人类的范畴,每分钟六十二次。
沈言闭眼计数,缓声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和你仍是同类?”
“……不知道。”阮知闲轻轻抚摸沈言的后脑,挑起他剪短了的发丝在指尖缠绕,“哥装得很像,如果不是,怎么会那么像?”
沈言:“我不是。”
“你是。”阮知闲把沈言放他脸上的手拿下来,先给他全攒成拳头,再放出一根,“一,你杀人不会有心理负担。”
沈言:“我有。”
“二,你其实很享受我和你的游戏。”
“形势所逼。”
阮知闲轻嗤,把沈言的第三根手指放出来。
这回轮到沈言抢答:“三,见祁丛的那天晚上和你说的所有话都是假的,还有吗?”
阮知闲叹气,拉着沈言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很没办法道:“只要你一直否认,即便我准备出三千条证据,你也会全部打回来。”
沈言:“你不接受现实,不愿接受我是一个普通人。”
阮知闲:“明明是你逃避,不愿意接受真正的自己。”
沈言:“那你呢?你也无所谓我是什么人吧,你只想有人陪。”
“我只要你陪。”
“滚。”沈言把脑袋挪开,踹他。
被骂的阮知闲很开心地笑,沈言听他笑,很烦,转身翻到旁边。
阮知闲不轻不重地拽了下链子,“生气了?”
“链子解开,我不喜欢被锁着。”
阮知闲这次没和沈言讨价还价,抓着沈言手腕的手铐用力,沈言听见钢铁扭曲的声音,下一秒,发沉的那只手变得轻飘飘。
他抬手适应了一下,又说:“眼睛。”
阮知闲:“这个暂时还不行。”
沈言于是没继续。
他也有点好奇。
阮知闲什么时候才能认清现实,失去兴趣,真的放弃.
沈言活动范围大了点。
这个房间的门没锁,沈言把门推开以后会进入新的空间,地板是大理石结构,走两步能碰到栏杆,栏杆有起伏的雕花,顺着雕花往左侧摸,是长长的一截楼梯。
沈言摸索着下了楼梯,楼梯并不是很陡,但他走得很谨慎,边走边计数。
楼梯一共十五阶,每阶二十厘米,一楼到二楼有三米。
别墅好像挺大的样子。
红星A市的别墅区屈指可数,他有个朋友想买别墅拿不准主意,发了好几款户型让他帮着看看,他也趁机了解了不少当地的别墅情况。
想走没那么容易,至少在眼睛恢复之前他没想离开。
此时此刻,他只是不想呆在那个好像永无天日的小房间,任何外界的新鲜气息,都会让他安心。
沈言谨慎地下到最后一阶,试探性地踩了下,发现下面没有台阶时,脸上露出几分明显的开心。
他的手又往前探了几公分。
碰到一堵墙。
不,是一个人。
下一秒,沈言被打横抱起,往回去。
沈言并不挣扎,摸到他微凉的长发,轻声道:“布雷兹,我不跑,放我下去。”
没人回应。
沈言被抱回了那个房间,门咔哒一声合上。
并传出了反锁的声音。
沈言在地上坐了一会,突然问:“布雷兹,你在吗?”
没有声音。
沈言摸索着去开门,门下面有个旋钮,往左扭两次门就会从内部反锁,外面打不开。
而再往右转两次,就能解除反锁状态。
但正常关小黑屋应该是从外面锁,让里面的人打不……
开了。
沈言握着门把愣了下,还没等迈出一步,就被人从后方拥住,盖住他的手,带着他亲手把门关上。
他做完这个动作就要退开,沈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抓得很紧,袖口被攥出了褶皱。
沈言抿着唇浑身紧绷,他憋着气脑袋里闪过很多杀人诛心的狠话,但一想到这么做的人是布雷兹,沈言就像个被扎破的气球,所有气都咻咻咻地跑掉了。
沈言松手,转身往后退,直至后背触及门板。
“你不让我出去,我就不出去。”沈言冲着大概是布雷兹的方向轻松地笑了笑,“可以和我说说话吗?”
没有声音。
沈言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从来的第一天布雷兹就和他们不一样,一副游离在状况外的样子,好像随时能抽身而退,跟过来只是阮知闲的要求和任务,实际上并不恨他,也完全不想找他见他。
只是好像。
布雷兹太隐忍了,连恨也克制得很好,只露出毫无攻击力的冰山一角。
沈言宁愿他别这样。
得不到反馈的沈言抿唇,又改了主意。
算了。
有什么好聊的呢?他以什么立场什么态度和布雷兹聊呢?
他今天不想说谎。
沈言让开了门,没有锁链定位反而不太好走,只能摸着墙一点一点来。
布雷兹不紧不慢地在他后面跟着。
沈言躺到床上,他就直挺挺地站在床边,低头看他。
沈言很安静,枕着胳膊,目光虚虚地落在天花板,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布雷兹盯着他那双被移植了生物性瞳闭的灰黑色眼睛,背后知后觉地冒出冷汗。
他刻意控制着呼吸的速度,看到沈言出现在楼梯口后就一片空白的脑袋,终于恢复运转。
为什么解开他的链子?为什么让他出去?阮知闲不怕他又跑吗?还是玩够了,不要了,随便他去哪儿吗?
他……他可以把沈言藏起来吗?
第76章 不够
他可以把沈言藏起来。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 就像熊熊烈火一般铺展开来。
只要不取掉瞳闭,沈言就永远看不到,他没办法自由地到处乱跑, 也做不了绝大部分工作, 他需要人陪, 需要有人跟在身边寸步不离, 需要被人照顾。
他会紧紧牵着那个人的手,不安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全心全意地依赖他,甚至可能会爱上他。
谁是那个人?
布雷兹唇瓣微动,无声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很快清醒。
让阮知闲放弃对沈言的兴趣,完全不可能。
阮知闲花了两年的时间,堪称颠覆性地改变一区各方面的生态后, 因为沈言的一句“我有对象”,抛下唾手可得的成就不要, 兴奋地跑到红星来抓人。
瓦伦和法尔森这两个蠢得要死, 看不透。
真以为阮知闲是信守承诺的大好人, 带他们过来,是为了让他们亲自复仇。
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
阮知闲只是借着他们的手, 逼沈言主动和他在一起。
他不该来的。
可如果不来,他就再没可能见到沈言了。
因为不想输得太难看, 所以一直隐忍,假装冷漠, 催眠自己无所谓, 不在意。
有多假他自己心里清楚,杯水车薪而已。
布雷兹半跪在床边,伸手隔着空气, 虚虚地勾勒沈言的眉眼。
经过他乌黑的眉睫、有着很深双眼皮印子的眼睛、挺直的鼻梁、砖红色的嘴巴……
“你在摸我。”沈言突然道。
布雷兹猛地把手缩回来,沈言支起身子,转头看向他的方向,伸手,恰好碰到布雷兹的脸。
他顺着碰到布雷兹的肩膀、胳膊和手腕,拉着他的手,切切实实地按在自己脸上,无奈道:“想摸就摸呗,我又没说不让。”
沈言顿了下,又说:“阮知闲刚刚来过,他允许你们和我说话,你不信的话可以问问他。”
布雷兹依旧没有反应。
沈言歪头,勾唇露出一个很坏的笑。
“诶,你是不是想摸别的地方,不好意思说啊?”
布雷兹:!!!
沈言抓着布雷兹的手往下,布雷兹的胳膊都快绷成钢筋了,然而这股力向内又不向外,努力努力白努力,硬是没办法把手抽出来。
在即将摸到沈言的胸时,沈言又突然把手一松,转而碰了碰他的脸。
沈言明知故问:“这是哪,怎么热热的?”
布雷兹紧抿着唇。
沈言轻轻点了两下布雷兹的唇。
“芝麻开门,山神大人,能让布雷兹跟我说说话吗?”
过了好一会,布雷兹才干涩道:“沈言。”
“哟,山神大人显灵啦?”沈言来了点精神,“我能不能多许一个愿望?”
布雷兹:“好。”
他不想让沈言出去。
但沈言这个时候提出要求,他不可能拒绝。
沈言轻声道:“让布雷兹开心一点,拜托了。”
布雷兹呼吸一滞。
骤然翻涌的酸涩感,以心脏为起始流经四肢百骸,他定定地望着沈言,喉咙像是堵了块棉花,想说点什么,又不敢发出声音。
怕沈言觉得他说话不算话。
明明已经答应过了。
开心的表现形式不该是哭吧。
然而沈言还是发现了他的情绪,摸到他脸上的泪痕,沈言倒吸一口凉气,连忙道:“不开心也行!你怎么都行!”
布雷兹垂着眼睫,感受着心里某处的塌陷,破罐子破摔:“沈言,我喜欢你。”
沈言:“我……”
刚说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布雷兹的吻堵了回去。
他环着沈言的腰带着他躺倒在床,接吻的力气很轻,只是一次次将唇凑上去细碎地贴贴。
沈言被亲笑了,把头转到旁边,布雷兹的唇顺势落在他面颊、耳际,最后停在耳后靠近下颌的位置,用力吮吸,逾越地留下吻痕。
印在沈言白皙的皮肤上,就像是打下了他的印记。
不够。
违反阮知闲的规则就会被他判处出局,已经看到自己未来的布雷兹更加放肆,唇舌在沈言的皮肤上游走,每一个痕迹都伴随着“沈言,我喜欢你。”
不够。
把沈言腹肌舔得湿漉漉的布雷兹起身,凑到沈言耳边,声音被情欲烘得微哑,“沈言……想要你……”
沈言被亲得浑身发软,喘息道:“不行。”
“你不愿意?还是怕阮知闲对我做什么?为什么要想别人?沈言,是我在亲你,我、在、和、你、接、吻。”
“知道、知道。”沈言虚弱道:“没把你当成别人。”
布雷兹受不了地喘了声,彻底放开了,和沈言密不透风地贴在一起磨蹭,他又一次吻住沈言,这次不再是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贴贴,舌尖长驱直入撬开沈言的唇齿,疯狂地和沈言纠缠。
很凶。
像是要把他吃掉。
沈言的一时心软让他错过了最好的逃离时间,布雷兹像蟒蛇一样紧紧缠着他,缠得他混沌一片。
无论是身体还是理智。
沈言亲自给布雷兹划定的界限,在他一声声的喜欢中变得模糊,情绪压过了理智,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头,它细弱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对布雷兹是不是也有点喜欢?
都这样了,你还要把他放在“朋友”这个位置吗?
那瓦伦呢?法尔森呢?你也和他们亲过很多次了吧,他们是什么呢?
更别说阮知闲了。
阮知闲能做的,布雷兹为什么不行?
布雷兹行,瓦伦和法尔森为什么不行?
他们都很爱你啊。
是你让他们爱上你,你不负责吗?
这么算的话,他竟然一口气渣了三个!
阮知闲不算,阮知闲另类。
沈言茫茫地睁着眼睛,心想真是完蛋他妈给完蛋开门,完蛋到家了。
更完蛋的是裤子飞飞。
布雷兹握着小小言和小小布,让它俩团建。
小小言和小小布热泪盈眶,喜不自胜,交头接耳,激动到浑身颤抖,在布雷兹的巧妙安排下亲密无间。
最后合作共赢。
布雷兹兜着小小言和小小布的胜利产物,手掌握在一起,让二级加工产品也得到了充分的学习和交流。
又摊开,本来打算让沈言看看这次合作产物,意识到沈言看不见,就挺贴心地把它们抹到小小言上面,让小小言代为感受。
小小言很激动,不受沈言控制,一副还想交流的样子。
布雷兹也很激动,咬着沈言的耳尖,呼吸尚且未能平复。
“沈言,不够。”
第77章 转折
沈言被舔得很软了, 耳畔全是布雷兹舔吻他耳朵的水声,酥酥麻麻直直往脑袋里钻,把他所剩无几的理智都搅碎。
这短短几天的失明体验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此刻却无限放大, 黑暗中来自另一个人的、前所未有的亲密接触过分刺激。
而且不安。
身体和心理都很不安。
沈言不确定布雷兹这么对他, 是因为喜欢他喜欢到接受做完就死, 还是阮知闲允许其他人像布雷兹一样,都对他动手。
又或者两个都沾点。
保留着最后体面的布雷兹并未强硬地进入沈言, 他不知是汗是泪的水珠砸在沈言脸上,又被他俯身吻去,难耐地催促,“沈言,想要。”
沈言温和地抱住他, 问了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瓦伦、法尔森、你, 这五天一直这样, 为什么今天的顺序不同?为什么我出去后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
气氛冷了很多。
布雷兹伏在沈言身上, 装聋作哑。
他明白。
沈言对他比瓦伦和法尔森要好得多,阮知闲当然觉得沈言或许喜欢他多一点。
阮知闲今天让他先来, 就是知道他看见沈言离开会忍不住,是为了让他和沈言断了念想。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沈言都不会和他在一起,就算真的接受他, 他也活不到第二天。
恶心。
颈窝处湿漉漉的水意并着眼珠震颤时的细微瘙痒, 蕴着沈言的那一小片皮肤,蕴得有些热了。
沈言安抚性地拍他肩膀,声音很轻, “就这样吧。”
“沈言。”布雷兹闷声道:“如果是我先遇到你就好了。”
沈言温和道:“没有这种如果。”
布雷兹的手指突然蜷紧,指尖陷进沈言的皮肉里去,有点疼。
沈言没出声。
沈言眼睛上的灰色缓慢散去,他在逐渐光明的世界中,看到许多冰冷的监控摄像头。
它们都对准沈言,像是无数双眼睛,冷漠地将他困束在阮知闲的视野中,永远无法逃脱。
沈言耳边响起陈分的话。
——“最适合你的人一定具备三大要素,强势,强势,还是强势!”
沈言闭眼,监控的红光好像仍然在眼前闪烁。
好想打电话问问陈姐,是这种强势吗?
真变态啊.
沈言难得自己洗了一次澡。
洗完,开了浴室门散气,阮知闲站在床边,正低头看那团被弄得凌乱的被褥。
他听到动静,挺自然地看过去,还对沈言笑了下。
“怎么没继续?”
沈言:“你希望我继续?”
阮知闲抱着胳膊靠在浴室门边上,看着镜中沈言大开的浴袍下印着点点红痕的胸口,脸色发沉,没回答。
“做完就把人弄死,换下一个。”沈言扒拉两下凌乱的发丝,忍不住嗤笑,“看谁不爽直接杀就好了,怎么还非要设置前置条件?你人机啊,非得触发指令才能动手?”
阮知闲被这么讽刺,反而笑了声:“哥的意思是,我可以直接动手吗?”
“不可以,不要违法犯纪。”
“这么喜欢布雷兹?那你们在一起,我带别人回黑星。我祝你们长长久久。”
“有病。”
沈言擦完头发要走,阮知闲突然伸手勾开沈言的带子,浴袍顿时松散,他勾着沈言的腰往浴室带。
在镜子前,阮知闲抵着沈言的颈窝,手掌盖住沈言胸口小腹的部分痕迹,缓慢上移,看它们被自己覆盖又露出,最后松松地扼住沈言的脖子。
沈言到这里都没动。
他不是一个喜欢回避问题的人,也不认为自己该被困在这间别墅,任人宰割一辈子。
摆了几天,该行动了。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很简单。
现在问题就是阮知闲。
阮知闲依然在藏,藏自己情绪。
沈言觉得他像一个待喷发的活火山,得给点刺激,让他真的爆发出来,之后才会安全。
沈言和阮知闲通过镜子凝视彼此。
沈言穿着衣服看起来瘦高,脱了才知道底下不全是骨头架子,常年运动,不是那种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鼓胀胀的肌肉,线条流畅而轻盈,很漂亮。
阮知闲比沈言高,骨架大,站在沈言前面能把人挡得严严实实,皮肤颜色比沈言深一些,并不明显,需要两人贴得非常近,才能看出来那一点细微的差别。
两人像盘根错节的树根纠缠。
阮知闲嗅着沈言身上好像藏在皮肉骨血深处的甜味,手臂越收越紧,眼底蓄积着无数幽暗的光,好像只要沈言让他有半点不称心,就会倾巢而动,将沈言吞噬。
两人身体紧贴,近得能清晰感受彼此温度和心跳,如此亲密,如此疏远。
阮知闲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沈言,手指收紧,手背鼓起的青筋蜿蜒至胳膊,凶戾骇人。
被掐得窒息的沈言依旧没有挣扎,他皱眉,脸色涨红,这么难受,一双在浴室灯光下隐约透着亮色的黑眸,却一如既往的平静、安然。
没有事能动摇他。
即便是死亡也不行。
阮知闲喜欢沈言,可沐浴在这样的目光下,他又跃跃欲试地想让沈言受尽折磨,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冷静无畏。
只要沈言反抗,他就会立刻停止。
吻他的唇,吻他的伤,给他一把刀让他来杀自己,没关系疼归疼但他很难死,随便沈言怎么对他,他一并受着就是了。
之后呢?继续关着他?直到他杀了每一个沈言可能会喜欢的人,让沈言永远孤单?
也永远恨他。
不知道。
但这不是让他想要的走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言的脸色趋于紫色,身体本能地求生,肌肉绷紧浑身发抖心跳加速,胸口大幅度地上下起伏,肺部拼命工作试图获得呼吸,然而一切皆是徒劳。
推开他!为什么不推开他!
阮知闲咬着牙,在沈言闭上眼睛的瞬间,感受到了自出生以来从未感受过的无与伦比的恐惧。
他猛地松开手,突然进入肺部的空气,刺激得沈言用力咳嗽,他很难依靠自己独自站立,大半的重量都交托在旁边的阮知闲身上,两只胳膊按着洗手台,头垂着,支起的肩胛骨如蝶翼般颤抖。
咳了好半天,沈言缓过劲,脸上的绀紫色消去,留下一片病态的红。
他脖子上的痕迹青紫骇人,原本清亮眼白血丝遍布,目光从上至下地钉过来,钉在惊魂未定的阮知闲脸上,愉悦地扯了扯嘴角,有些尖锐的小虎牙探头
“你输了。”
是气音。
沈言讲不出话,通过喉咙的气流让他嗓子很痛,然而阮知闲最后那一刻的放手让沈言极其兴奋,他用力眨眨眼,试图让模糊的世界恢复清晰,他得好好看看阮知闲现在是什么表情。
还是看不清。
掐得太狠,眼睛也会受伤。
沈言高亢的情绪渐渐冷却,心想,还好红星医疗水平发达,这点小伤随便治治就好了。
眼睛看不见他还有手嘛。
沈言摸到阮知闲的脸,一愣。
他收回手,摩挲指尖。
那一点湿润的水渍,很快就蒸发干净了.
这天之后,阮知闲没再让别人来,但也没有放他走的意思,只把沈言一个人留别墅。
别墅大门上锁,窗户之类的倒是没有限制,沈言在阳台抽烟的时候,还会和小区里遛狗的路人搭两句话,聊聊天。
沈言适应能力很强,不钻牛角尖,什么事都挺容易想通。
想了几天,他摇摇欲坠的爱情观人生观价值观又坚不可摧。
各方面感情和状态也都捋得差不多。
瓦伦法尔森,属于是在大马路上看见会感觉尴尬的状态。
布雷兹,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阮知闲,复杂。
一点喜欢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要真说爱得死去活来,喜欢到足以让沈言把他放“爱人”这个位置,目前也不至于。
沈判官把阮知闲暂时放到“待定”进行观察。
而阮知闲对他……
沈言猜,阮知闲大概可能也许,喜欢他。
沈言不确定。
虽然他俩嘴也亲了,做也做了,搞得又恨又爱缠缠绵绵恨不得创死全世界,但是出于对阮知闲的理解,对这一结论,沈言依旧存疑。
他和阮知闲性格南辕北辙,理想抱负追求爱好更是鸡同鸭讲,真要是以真实的自己和他聊天生活,打架争吵冷战估计会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最难理解的问题出现了。
阮知闲喜欢黑星的他实属正常,伪装疯批装得不像,不仅小命不保,而且对他来说也够挫败。
那除去伪装,完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的他,阮知闲为什么还要手软呢?
还哭了。
阮知闲,哭,这几个字连在一起让沈言头皮发麻,哪哪都不对劲。
周徽跟在他身边一年半,沈言发现他是阮知闲的人后,也没像装模作样虚张声势,依旧该怎么处怎么处,全当没这回事。
一年半,够他观察了吧?
就算不够,在小黑屋的这几天,应该也足以让他明白,自己的确是个没有背景、平平无奇,只是稍微带点帅气和聪明的普通人。
像他这种人,阮知闲不知道杀过多少个,干嘛哭啊?
沈言有点烦躁地把游戏手柄撂到一边,看屏幕里前仆后继的丧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打开终端,沈言找到阮知闲所在的那个对话框,给他发了个“1”。
一周了,食物和水都有专人送,发消息也不回,搞人间蒸发。
“1”是一天。
他再给阮知闲一天的时间。
还躲他,还逃避,那他可就溜了。
沈言伸了个懒腰,起来做饭。
闲着也是闲着,沈言没事就学做饭,食谱学了四分之一,目前最拿手的是土豆炖牛肉。
今天做的是奶油蘑菇意面,吃完一看时间,六点多,邻居一般这时候遛狗,沈言挺喜欢那条大金毛,洗了盘子就去阳台等。
一眼望过去,没看到金毛,看到阮知闲。
第78章 处对象吗
A市还保留着蓝星华国的传统习俗, 快过年,街边路灯都挂了红灯笼,看起来挺热闹。
阮知闲穿着一件黑色冲锋衣, 站在小区别墅的绿化带旁边, 似有所觉地抬眼。
沈言和阮知闲对视。
阮知闲没动, 只是仰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沈言。
估计是还没想好, 没整理出头绪,就被他一条短信给催过来。
怕他跑, 又怕见他。
胆小鬼。
沈言一边想自己真是有够膨胀,竟然敢拿这种称呼形容黑星杀人如麻阴晴不定的变态king,一边打开烟盒,从里面拿了根烟。
阮知闲给他准备的打火机沈言很喜欢,开盖时会发出长而清脆的声响, 手感蛮重,摸起来价值不菲。
他玩了两下, 顺窗户把打火机扔了。
目光又落回到阮知闲身上, 咬着烟, 未点燃的香烟上下翘了翘。
阮知闲顿了几秒,抬脚飞快地往别墅里走。
沈言看着他的身影消失, 过了一会,房间门被推开, 阮知闲带着一身寒气走到沈言跟前。
他微微躬身,给沈言点烟。
沈言表情挺淡, “来了干嘛不上楼?”
阮知闲在小桌对面坐下, “不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
“在做心理准备,即使我要和你说的东西你接受不了,也得控制着别掐死我?”
阮知闲:“嗯。”
沈言哼笑, “我就知道。”
阮知闲转头看沈言,“所以呢?哥忍不住了,又想走吗?”
“你要去找谁?拉亚?齐谷生?傅泊?还是——”
沈言打断他:“知闲,我不可能会被你关一辈子,也不希望我们俩之间的事牵扯到别人。”
阮知闲冷笑:“所以还是要走。”
沈言的目光从燃烧的烟头缓缓转到阮知闲身上,“带你一起走。”
阮知闲的表情还是很冷,“骗我。”
沈言:“不骗你,以后你不用装监控,洗澡也带你洗。”
阮知闲显然没想到沈言会说这种话,他锐利的眸光扫过来,“什么意思?”
沈言:“想让你当我男朋友。”
空气霎时间变得极其安静。
沈言全然没理会自己这话对阮知闲的超强震撼效果,把烟熄灭,走到阮知闲岔开的两腿间,捧起他的下颌,简单粗暴道:“处不处?”
阮知闲:“你又要舍己为人了?想让我放你走又担心我伤害你的朋友?你以为这样我就能乖乖听话吗,哥,别太天真了。”
沈言一声不吭地调整姿势,跨坐在阮知闲身上,捧着他下巴飞快地亲他嘴,又问:“处不处?”
这个样子的沈言,让仍然处在动荡状态的阮知闲招架不住,神情阴鸷,“沈言,我不吃这套,下去!”
沈言轻缓地摩挲阮知闲的脸,低头又一次吻住他,主动把舌尖探进他嘴里让他吃。
阮知闲一开始还有点抗拒,只是少许,沈言一勾他他就受不了了,仰着头追着他亲,相濡以沫,水声啧啧。
亲得俩人都有些气喘,沈言才结束这个吻。
牵连的银丝一闪而断,沈言缓了一会,认真道:“阮知闲,我最后问一遍,处不处?”
阮知闲嘴唇颤了颤,发出很轻的气音:“处。”
什么都还没想好,就答应了建立亲密关系,这不是他。
但嘴不听话,沈言诡计多端,把他亲得脑袋发麻,说不出别的话。
没办法。
第79章 黏糊
阮知闲不觉得沈言喜欢自己。
但他现在躺在自己身边, 眉目舒展好像很放松的样子,又让他不是很确定。
一切发生得太快。
他说完那个字后,沈言奖励性地再一次吻他, 亲完, 又问他要不要做。
他想拒绝, 有陷阱, 踩进去就会被沈言牵着鼻子走。
但……
沈言摸他,在他耳边小声说喜欢知闲, 想做,想让知闲在他身上留下很多痕迹,想让知闲进到很深的地方,让他在里面射,给他生baby。
沈言没有性别认知障碍, 也不觉得自己能生小孩,只是因为自己之前跟他提过, 他记得他恶劣的性癖, 才会这么说。
沈言记得。
阮知闲经常思考, 脑袋里填充着逻辑和思维,对于喜欢沈言的原因和自我情感分析, 他早已列出一二三四五六条,写个十万字的论文绰绰有余。
然而那个时候, 他脑袋空空,完全没办法抵抗, 被勾引得像发情期只知道□□的原始兽类。
直到沈言睡了, 他的理智才稍稍回笼。
他这辈子很少怕什么东西,沈言算一个。
以至于现在他不敢离沈言很近,双人床中间隔着一人宽的缝。
只有胳膊伸展开, 指尖不经意地碰到沈言的散落在枕头上的一缕发丝。
只是这一点接触就可以。
阮知闲艰难地把落在沈言脸上的视线收回来。
沈言不喜欢他,按理来说也不该喜欢他。
一周前他差点把沈言掐死;半个月前他带着对沈言抱有深深恶意的几人来到红星,打破他正常生活将他囚禁;一年半以前他联系红星制造仿生人,捏了个周徽放沈言身边,让他知道自己仍然未能逃离。
黑星上的事更不必多说,一开始他只把沈言当成观察对象、有趣玩物,一旦违背他的期望,就会产生杀意。
后来真的动心,也没打算让他生活得太舒服。
他认为身处危险的沈言最有趣,最有魅力。
所以决定把沈言带回一区后,他在一区给沈言准备了很多小惊喜。
他觉得沈言会喜欢。
之前的他觉得沈言会喜欢。
后来看沈言在红星,被健全的制度法律保护着,每天过得安全而稳定……
这样也很好。
但他觉得不甘心。
这样的沈言和他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沈言浇花散步和人打游戏时,他在黑星腥风血雨。
任何行动都能牵扯到数以万计的生死,稍有不慎就会从万米高空的钢索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是沈言开的好头。
沈言本该和他一起的。
但他跑了。
以至于这些他本该无比享受的经历,变得很怪,很没意思。
后来的所有行动,都是为了吊在眼前的那根胡萝卜。
想去红星不难,但想要在红星也获得足以控制沈言的权力,则需要更多努力。
沈言骗他,他需要给沈言一些小教训。
他要看到真实的沈言,他要让沈言愤怒、痛苦,让他恨得咬牙切齿寝食难安,让他绞尽脑汁地布局筹谋,为了获得自由来杀他。
或者继续逃,只要沈言没死,他就一定能找到他。
他们本来就是这种关系。
他要把沈言拉回混乱的世界,让他和自己纠缠一辈子。
没能成功。
阮知闲转头看沈言。
沈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学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察觉到阮知闲从沉思中抽离后,他这才动作,侧过身,握住那只放在他头发边的手,亲了亲他的指节。
阮知闲:“我在想你。”
“想我什么?”
“你不喜欢我,向我告白只是你权衡利弊后的决定,你认为给我发爱人牌就能让我守你的规矩,让我和你一样过风平浪静的生活。”
阮知闲神色冷酷,“你不爱我,你对我的感情经不起任何考验,你会后悔的。”
沈言叹气,往阮知闲那边挪,枕着他的肩膀,像抱抱枕一样把浑身僵硬的阮知闲抱住。
“那你要和我分手吗?”
阮知闲心脏咯噔一跳,旋即危险地眯起眼睛,“分手?”
沈言没有立刻回答,眼睫微垂,目光虚虚地落在某处。
一秒、两秒、三秒……
第五秒,忍无可忍的阮知闲翻身把沈言压在身下,固定他的脑袋让他不得不看自己,眸光沉沉,带着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狠,“你现在就后悔了?”
黑暗中的阮知闲看起来很有压迫感,冷着脸的样子也让人心生惧意,但沈言现在完全不怕他,不轻不重地勾着他的脖子,专注地望着他,和缓道:
“阮知闲,我的确没那么喜欢你,但我也不觉得以后我会多喜欢别人。”
阮知闲的态度冷硬,“不一定。”
沈言仰头亲了他一下,还想再亲,被阮知闲按着下巴压回枕头里,他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别在这时候亲我。”
沈言哧哧地笑,温热气流经过阮知闲的手掌、指缝,很痒。
沈言毫不费力地扒拉开阮知闲的手,好笑道:“你好难搞,没处的时候缠着我亲,吸得我嘴巴肿,确定关系了反而不让亲?”
阮知闲沉着脸盯着沈言那张笑吟吟的眼睛看了一会,受不了地吻上来。
俩人飞快地亲了两下,阮知闲克制地停下,和沈言对视。
沈言没继续逗阮知闲,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又再次看向他,认真道:“和你谈恋爱的确有你说的那些考虑,我绝对不会后悔,我非常满意我的决定。”
“在你对我失去兴趣、提出分手前,我会好好当你的男朋友,用我的方式来维持我们的关系,在此过程中,我也许……真的会爱上你。”
沈言望着阮知闲,眸底闪烁着柔软的光亮,轻声道:“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完美的结局。”
“你觉得呢?”
阮知闲默不作声地俯下身子,整个人完全压在沈言身上,脑袋抵在他颈窝处,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发疯,张嘴用力咬住沈言的肩膀。
沈言感觉自己被咬出血了,他啧了声,揪着着阮知闲后脑的发丝想给他的头拎到一边去,硬是没拽动。
后来伤口被阮知闲湿漉漉的唇盖住,沈言才松手。
他拍了拍阮知闲的脑袋,“诶,你还没说行不行。”
阮知闲:“你以后不可以和别人接吻,不可以和别人暧昧不清,去哪做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要和我报备,离开我的时间不能超过十五天,每年固定抽出三到五个月的时间陪我回黑星。”
沈言:“你行我就行。”
阮知闲:“行。”
沈言复读:“行。”
复读完又觉得怪不好意思,他没处过对象,也没和人掏心窝子地说这么肉麻的话,害羞后知后觉地往外涌。
还好夜色够深。
他掩饰性地把阮知闲往旁边推,被子胡乱地一盖,说睡觉睡觉,困得要死。
没有真想睡,精神很亢奋,眼睛只是闭着,脑袋里杂七杂八的闪过很多画面。
另一个人也没有睡觉的想法。
他钻进沈言的被窝,凑过去轻轻问:“哥,你睡了吗?”
沈言:“睡了。”
阮知闲往下蹿。
刚在家呆没多长时间的小小言,又被阮知闲强硬地弄了出来。
小小言和小小阮玩了大半天,没什么力气,蔫头巴脑的,气势萎靡。
阮知闲亲亲小小言。
沈言:“不做。”
阮知闲对小小言吹气,很轻地笑了下。
“梦话,不听。”
第80章 分手吧
沈言没问布雷兹他们的去向。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他们仨不会死。
要不是阮知闲现在仍没有已经和他在一起的实感, 他肯定会把他们安排在附近,天天在他们面前秀。
他跟沈言说,他要让所有人看他们交换戒指, 看沈言和他接吻, 看沈言在神父的见证下宣誓, 此后对阮知闲永远忠诚, 永远爱他。
沈言听了以后,把床头小吊灯上的装饰挂坠拽了两个下来。
他做过很多次伴郎, 对这一套业务颇为熟悉,一边把水晶的圆环往阮知闲的手指上套,一边说什么无论贫穷富有都无法把他们分开这种话。
但他打心眼里不觉得阮知闲真能和他走到结婚那一步。
阮知闲才二十岁,未来还会遇到很多人,等他发现沈言不过如此的时候, 就该散了。
到时候自己会伤心吗?
也许吧。
沈言脸上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与带着“戒指”的阮知闲十指交扣, 抬眸和他对视, 懒洋洋地朝他笑。
“阮先生, 你要多喜欢我一点啊。”.
阮知闲求婚。
在两人确定关系的第三年。
过程很波折。
阮知闲大刀阔斧地对一区裁裁剪剪,弄死了一堆不听话的, 剩下的人就算不满意阮知闲的决定,也被威胁得不得不假装老实。
三年过去, 黑星变化很大,各方面都在往理想的方向走, 社会状况好了很多。
阮知闲不喜欢管事, 更倾向于独立行动,但这时候把权柄下放,先前的努力很可能被反扑势力毁掉。
到时候黑星说不定比原来还乱。
阮知闲无所谓黑星乱不乱。
或者说, 乱一点更好,最好乱到有人能绑架他,虐待他,让沈言千辛万苦排除万难地来救他,为了他杀人。
然后心疼他,以为他要死了,两个人在悲剧的爱情电影氛围中相拥,他气息微弱地求婚,沈言肯定会答应。
他想和沈言结婚。
沈言不想。
他明里暗里地说了很多次,沈言要么直接拒绝说没到时候,要么用各种方式把话题岔过去,说来说去就是不结。
他一度怀疑沈言拒绝是因为有了更喜欢的人。
派人查,查了一个月,弄出挺长的嫌疑人名单,都是沈言朋友。
正常的、交往距离适中的、部分嫌疑人单向暗恋并且完全得不到沈言任何回应的朋友。
阮知闲这才放心,开始思考另一种可能。
——对沈言来说,婚姻具有某种重要的标志性意义,一旦接受,两人的关系就会发生质的飞跃。
他真的很好奇沈言会变成什么样。
沈言是一个太过完美的男朋友。
先前答应的事情都照做,每天给他发好几十条消息报备,允许他在房间里安很多监控,听他倾诉,和他一起琢磨怎么把黑星那帮蠢东西变成太空垃圾。
沈言无底线地纵容他变态的占有欲,满足他更加变态的性癖,实在受不了也不生气,完事以后枕着他胳膊感慨,说阮知闲你有病。
沈言做到这个程度,阮知闲依然不满足。
幸福之下是暗流涌动的不安。
他想要全部的沈言。
现在的沈言很好,但不是全部。
沈言隐秘地藏起很多真实的自己,只让别人看到他阳光友善的那一面。
阮知闲知道,沈言和他是一类人。
笔尖在纸面画出一道锋利的线,最后的文件也已签完,之后的一个半月都不会有事再来烦他。
阮知闲合上笔帽,把沈言送的钢笔放回钢笔专座,点开终端。
终端上是沈言发来的视频。
雪山雪地银白一片,沈言穿着套黑蓝二色的滑雪服,护目镜推上去露出亮晶晶的眼睛,旁边是只德牧。
德牧被沈言搂着,一张狗脸冷峻严肃,尾巴却唰唰唰地扫地,雪地被它扫出个扇形的小坑。
沈言看着狗子笑,好像很喜欢,抱着狗头狠狠亲了一口。
德牧绷了两秒,没绷住,咧着大嘴扑过去,热情地舔他。
视频结束。
【哥:大狗】
【哥:像小阮,可爱】
阮知闲又往上翻,是沈言和他几个朋友一起出去滑雪的视频。
风平浪静。
正是计划开始的好时机。
没人绑架他,他还不能自己绑自己吗?
他依次看完,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心想这是必经之路,他一定要和沈言结婚,必须如此。
阮知闲在对话框里打下几个字。
【阮:分手吧,没意思了。】
发完就立刻把终端点息屏,看沈言回复也得做点心里建设,目前还没建设好。
他一边建设,一边捋给沈言安排的剧情。
他这么突兀地提分手肯定会引起怀疑。
只要沈言怀疑,继续查下去,就能发现他在沈言离开的短短十三天内被坏人暗算深陷泥潭,不得不分手,以免沈言受到牵连。
等沈言解决他设置的一系列难关,见到奄奄一息的他时,他会从兜里掏出准备好的婚戒……
不行,最后那部分太刻意,没有人会在这种情况下还想着求婚,被他发现他会生气。
那就等他被送进高危急救病房,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死之时……
这个也不好,因为他确实不太容易死。
啧。
半天没等到沈言回应的阮知闲点开终端,又给沈言发了条消息。
——不说话就默认你同意。
这条没发出去。
红色感叹号在这条对话旁边很显眼地亮着。
阮知闲狠狠攥碎终端,神情冷酷阴沉。
他!被!拉!黑!了!
另一头。
沈言飞快地把阮知闲的所有联系方式统统拉黑,没管疯狂打进来的陌生号码,切换页面买前往P市的机票。
红星和黑星去年建立了双向交流基站,基站总部在P市,红黑两边的人经过准许后可以自由穿行。
滑完雪,几个人在小木屋里炖肉,朋友手快,抢了最好的一块,端过来给沈言。
沈言说了声谢谢,那肉看也没看就往嘴里塞,烫得脸皱起,把肉在嘴里炒了两遍才真咽下去。
朋友看着他笑,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沈言的终端的购票页面上,笑意减淡,“你跟你对象不是说好了吗,还有项目没玩,怎么今天就要走?”
沈言三两口把肉吃光,“他着急结婚,估计是又闲着了,催我呢。”
朋友:“那你……”
沈言把碗给他,伸了个懒腰,回道:“过段时间给你发请帖,记得给我包个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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