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谢景辞反思他这个男朋友是不是不太称职,没有给池非屿足够的安全感,但思来想去也没记起自己最近干过什么不靠谱的事。
难道说是因为他没让池非屿做到最后?
不能吧……
谢景辞冥思苦想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一个靠谱的结果,直接问他又感觉池非屿大概率不会说,对方在某些方面意外别扭,虽然扭扭妮妮的小人鱼也很可爱。
他故作无奈地叹气,揉了揉池非屿的脑袋,心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明天他再好好观察一下吧。
谢景辞偷窥…不对,观察大业第二天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他一早起来,往正在办公的池非屿身旁一趟,表面拿着平板,实则用余光打量池非屿。
嗯……没有异常,咦,这视频里的菜看着挺好吃的。
谢景辞眼神往下瞟,看了几秒钟他甩甩脑袋。
不行,得盯着池非屿。
他抬头望过去,池非屿仍在工作,连动作都没变一个,谢景辞没看几分钟又开始走神。
这个玩具看着不错,可以给小白买一个回来。
旁边的零食看着也挺美味的,锦鲤应该会喜欢……
谢景辞一连刷了几个视频,注意力完全跑偏,等他记起来未完成的计划时,已经快中午了。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怒觉平板害人,一怒之下,轻轻把平板放到一旁,翻了个身站起来。
谢景辞走到池非屿身后,观察行不通,他决定换计划B,直接给足池非屿安全感,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他搂住池非屿的颈脖,趴在对方肩膀上,说道:“你还没忙完?”
“没剩多少,能在吃午饭前结束。”池非屿停下敲键盘的动作,偏过头,问道:“饿了?”
“有点。”谢景辞自然接着池非屿的话题说下去,说完他又觉得不对,连忙清了下嗓子,摆出正经的模样。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养其他人鱼。”
话头突然歪到这个角度,池非屿多看谢景辞一眼,“嗯。”
谢景辞怕池非屿不信,接着说道:“我最多看他们几眼,肯定不会再上手摸,嗯……幼崽除外,你不能连小孩子的醋都吃。”
池非屿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想看看谢景辞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再说养人鱼可费钱了,我养一只都费劲。”谢景辞摊开手,开始扒手指,“要超级大的鱼缸,得每天花时间陪玩,还要买小礼物逗他开心,我是不是得给你买点护鳞精华液抹抹?”
谢景辞数着数着,发现有不少小玩意可以买回来,不仅能有益小人鱼的健康,还能促进他们之间的感情。
池非屿听着谢景辞嘴里嘀咕物品清单,抬手捏下酸胀的鼻根,他拿起一旁的手机解锁,不一会响亮的声音回响在卧室。
支某宝到账100000元。
池非屿道:“不够再跟我说。”
谢景辞愣愣地点了下脑袋,他望着收款界面,好半天脑子才转过来。
他不是想跟池非屿要钱啊!
谢景辞还想再说,池非屿已经将他抱起,扔到一旁的沙发上,留下一句。
“等会儿陪你玩。”
计划B卒。
谢景辞郁闷地抱着靠枕,小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池非屿,他耷拉下脑袋枕着抱枕,思索起其他可能,憋了半个多小时,他终于想出计划C。
池非屿在这时也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他问谢景辞道:“下午还想去海边玩吗?吃海鲜烧烤也可以。”
听到海鲜烧烤四个字,谢景辞差点动摇,他挣扎了几秒,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去。”
池非屿停顿了一瞬,“还在生气?昨天是我……”
“我没生气。”谢景辞打断池非屿,他挪到对方那边,跨坐在池非屿腿上,郑重其事地说道:“以后如非必要,我一定不离开这间卧室,就是走也会争得你的同意。”
谢景辞长叹一声,“自由固然重要,但你更高一筹,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买点手铐什么的回来,不是说养金丝雀会配备纯金大鸟笼吗?”
池非屿欲言又止,欲止又言,“……少看点小说。”
他拍了下谢景辞的屁股,说道:“起来,我得出去半小时,回来再陪你闹。”
“我才没闹。”谢景辞捂着屁股退开,他好奇地问道:“你出去干嘛?”
池非屿拿起扶手上的外套穿上,抽空回答谢景辞的问题,“傅渊袭过来了。”
“你们约在今天见面?”谢景辞急忙拽住池非屿的衣摆,“说好的,让我跟着。”
池非屿没想到谢景辞还惦记着这事,他本意是不想对方掺和其中,但谢景辞执意要去倒也无妨。
最差的情况不过是他要安慰泪眼汪汪的某人。
“想去就换衣服。”
谢景辞立即跑到衣帽间,随意找了套衣服换上。
他走到池非屿身旁,露出严肃的表情,看样子像是要去找人干架,“我们走。”
池非屿失笑,他跟上谢景辞,说道:“你知道他在哪吗?”
昂着首往前走的谢景辞,“呃……不知道。”
池非屿牵住泄气的某人,嘴角微微上扬,“一会看你保护我了。”
谢景辞拍了下胸脯,信誓旦旦地开口,“交给我。”
傅渊袭在池非屿平时工作的书房等着,他坐在沙发上,两手交握在身前不停摆动,时不时就向门口看上一眼,整个人显得坐立难安。
谢景辞一进来就看见挂着两大熊猫眼的男主,比起上次见面,对方不仅憔悴了许多,甚至连衣着都变潦草了。
傅渊袭望见池非屿下意识站起来,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唇瓣几次张合,只剩下一句。
“你来了……”
“嗯。”池非屿扫了傅渊袭一眼便不再过问,他牵着谢景辞在另一边沙发坐下,似是毫不在意傅渊袭接下来的话。
傅渊袭讨了个没趣,站在原地略显局促,他沉默地坐回远处,注意到谢景辞他眸光微闪,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
“我回去之后查了许多事。”傅渊袭对上池非屿的目光,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进掌心,指甲深深嵌入肉中,“但我什么证据都没找到。”
谢景辞听到这话不太高兴地皱眉,“你是想说我们在骗你?”
“不是!”傅渊袭慌忙否认,“虽然没找到证据,但我查的所有事中都有他的身影,我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有时候没有证据也是一种证据。”
若不是有心遮掩,怎么可能一丁点似是而非的证据都没留下,纵使他不愿意相信,也必须承认,渝浅溪说得都是真的。
傅渊袭总是意气风发的眼眸中染上疲惫,他埋着脑袋,唇线崩得笔直,周身流露出颓废之感。
池非屿没给傅渊袭消化心情的机会,问道:“你来找我只想说这些?”
傅渊袭身子一僵,池非屿冷淡的态度在他疮痍满目的心上又刻下一刀,但他没法抱怨,这一切是他应得的报应。
他生硬地摇头,接着说道:“我想问你一些关于我父亲的事。”
池非屿不置可否,好整以暇地看着傅渊袭。
傅渊袭抿唇,干燥龟裂的唇瓣相触碰时带来轻微的刺痛感,他沉默良久,再次开口时声音染上些许沙哑,“我父亲的那场车祸……和他有关吗?”
他话音落下,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谢景辞望着一语不执的二人,想缓和下气氛,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尝试理清其中的关系,已知池塘洲喜欢白玖,再加上池塘洲脑子不正常,在对方眼中生命与草芥并无差异。
这么一想,池塘洲完全可能干出杀人的事。
谢景辞默默闭上嘴,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他参与。
池非屿眉尖上挑,戳破傅渊袭留下的那层纸,“你觉得是他杀了你的父亲?”
傅渊袭咬紧下唇,铁锈味溢满口腔,他神色执拗地盯着池非屿,“是他吗?”
“我不知道。”池非屿无视傅渊袭不敢置信的眼神,“发生那件事时我不过七八岁,与你的父亲更是一次面都没见过,与其来问我,不如你自己调查。”
“我……”
傅渊袭想说他正是没找到证据才寻过来,但触及池非屿冷淡的目光,他剩下的话被堵在口中。
“我说过,上次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池非屿不欲与傅渊袭多谈,“没其他事,你可以走了。”
傅渊袭见池非屿起身,连忙开口:“等一下。”
池非屿转眸望向他。
傅渊袭唇瓣嗫嚅着,声音一下子降低许多,“是关于我妈的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谢景辞听到这话,犹豫了会儿,主动说道:“我在门口等你。”
男主今天态度挺诚恳的,池非屿也没对男主心软,多半不会出现池非屿被欺负的情况。
他走到门外,将门关上,里面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内。
谢景辞悄咪咪靠着门板听了一下,什么都听不见,这房间隔音效果可真好。
他半靠在门上,百般无赖地盯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思索着男主会和池非屿讲些什么,可他知道的线索太少,零星的碎片根本不足以让他窥见全貌。
突然,他听见笑声,纵使已经被门隔绝大半,他仍听出那是池非屿的笑声。
笑声持续了好一会,情况实在过于反常,谢景辞纠结着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时门向内打开,池非屿走出来,脸上残留着尚未完全的褪去的笑意。
谢景辞道:“……发生什么开心的事吗?”
“开心?”池非屿的声音有些玩味,他嗤笑一声,眼底嘲讽、快意、悲悯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化为浓厚的墨铺撒开来,“也算得上。”
他看出谢景辞的困惑,抬手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不是需要担心的事。”
这事涉及别人的隐私,谢景辞想了想还是没再追问,他握住池非屿的手,说道:“回去吧。”
离开前,谢景辞往门内瞥了一眼,男主仍站在原地,对方低着头,垂落的发丝将其神情完全遮掩,徒留低沉的气息萦绕在周身。
他想,男主以后应该不会再往池非屿身前凑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谢景辞问池非屿,“他有没有再求你帮什么忙?”
“让我在找到池塘洲的踪迹后告知他。”池非屿眸光中浮动着戏谑,“挺有趣的,我便答应他了。”
谢景辞感觉池非屿这是恶趣味犯了,男主难逃一劫,不过对方活该。
“不聊他了。”谢景辞踱步走到池非屿身前,他板起脸,说道:“我觉得我们该讨论一下另一个问题。”
第112章
池非屿猜到谢景辞想说什么,他敛下眼眸,心底清明,他近几天的异常即使谢景辞迟顿也能发现端倪,更何况他并没有刻意隐瞒。
在心爱的人面前还要伪装,未免太累了。
他被谢景辞拉着走回房间,卧室门一关上,谢景辞两手摁住他的肩膀,抿着唇盯着他看。
池非屿静静等待对方开口,他虽未主动提起,但谢景辞问他便坦言相告。
“你……”谢景辞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我们……做吧!”
池非屿平静的神情霎时破碎,他不确定地反问,“做什么?”
“还能是什么。”谢景辞眼底浮现出几分不好意思,他红着脸支支吾吾地开口,“就是在床上……床上运动,酱酱酿酿啥的,我今天绝对不喊停。”
池非屿半晌没说出话,谢景辞拽了下对方的衣摆,抬起清亮的眼眸,小声问道:“你不愿意?”
池非屿舔过略有些干涩的唇瓣,嗓音低沉,“没有。”
“那就试试。”谢景辞伸手去解池非屿的纽扣,他低着头,碎发垂落露出绯红的颈脖,他肉眼可见的紧张,试了好几次也没将纽扣解开。
池非屿握住谢景辞的手,垂首亲吻指尖,缓缓向上移动,最终他的吻停在谢景辞手腕处,视线落在对方脸庞上,漆黑的眼眸中似有碎光流转。
“好,试试。”
谢景辞咽了口唾沫,心脏重如鼓点,每一下都踩在他脆弱的神经末梢,“你不会像小说里的霸总那样一夜七次,次次两小时,把受做晕又做醒……唔。”
池非屿吻谢景辞的唇,将对方剩下的话堵在口中。
他捏着谢景辞的后颈,不轻不重地按压,让怀中人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对方一紧张就满嘴跑火车,总是在关键的时候破坏气氛。
池非屿捧住谢景辞的脸颊多次的亲昵,他早已摸清楚谢景辞喜欢的方式。
但这一次除了探索他熟知的领域,还要向未知的区域开拓。
池非屿托着谢景辞的臀部,将人单手抱起。
谢景辞下意识搂住池非屿的肩膀,他被放到床上,紧接着另一具宽厚的身躯压在他身上。
“痛就咬我。”池非屿摩挲过谢景辞的唇瓣,指腹擦过藏在唇后的舌尖沾染上温热的濡湿感。
他俯下身,绵密的吻落下,轻柔地蹭过每一寸。
谢景辞被亲得晕乎乎的,连思绪的运转都变得缓慢,他像个大玩偶一样被池非屿摆弄,只是玩偶会顺从的接受一切,而他在异物感涌上来时忍不住向一旁躲开。
池非屿轻声哄道:“别怕。”
谢景辞紧咬着下唇,他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豪言壮志硬生生忍住,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没事,你继续。”
池非屿莞尔,他吻去谢景辞眼尾溢出的泪花,捧住对方的脸颊,额头相抵,“稍微忍耐一下。”
呜咽声从谢景辞嘴角倾泄,他撇过脸,颈脖处脆弱的血管清晰可见。
池非屿捏住谢景辞的下颌,解救出被对方咬得殷红的唇瓣,他吻上去,与之缠绵,分散谢景辞的注意力。
谢景辞推搡着池非屿的胸膛,尾音打着颤,“你别乱动。”
“这恐怕有点困难。”池非屿的声音中压抑着隐忍,小臂上的青筋突起,有汗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床单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他附在谢景辞耳畔,瞳孔浸入欲念,与蓝意纠缠如琉璃婉转,像极了蛊惑人心的海妖,“再等一下就不痛了。”
谢景辞很没骨气的被池非屿引诱了,等他想起反抗,早已溃不成军。
他再一次认识到种族之间的差异,以及池非屿耐力不好都是骗鬼的。
谢景辞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咸鱼,煎完正面煎反面,调味料更是不要钱的洒,他都快被腌入味了。
天边将明,屋内的交叠的身影总算停歇,眼泪要掉不掉地挂在谢景辞眼角,他累极了,却还抱着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不松手。
池非屿将人抱起,体位突然变换,谢景辞一惊,发现池非屿带着他来到浴室,但他这会实在没力气动了,搂着池非屿嘴里嘟囔了一句。
“水里就水里吧,正好能洗干净。”
本来只是想带着某人清洁一下的池非屿眼神顿时变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不再来一次说不过去。
谢景辞在毫无知觉中把自己坑了一把,又一次结束后他彻底昏睡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中午。
谢景辞躺在床上心安理得地享受池非屿的服务,他喝完果汁,将空杯子塞给池非屿,说道:“再来一杯。”
池非屿接过杯子,从壶中倒出果汁,见谢景辞要躺下去,他开口道:“刚吃完饭别急着睡,起来走两步。”
“才不要。”谢景辞拉过被子,往下面缩了点,“我可是因为你现在腰酸背痛,动一下都难受。”
“真的?”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理没数吗?”谢景辞哼唧两声,一翻身滚到床里边。
池非屿坐到床边,长臂一捞将人揽进怀里,他捏捏谢景辞的脸蛋,说道:“我看着没什么问题,还能闹腾。”
“瞎说!”谢景辞忿忿不平地捶了池非屿一拳,谁知池非屿顺着他的力道倒下,他啪叽一下摔在对方身上。
谢景辞一手撑着床起来,他不满地看向池非屿,说道:“你搞什么鬼。”
池非屿好整以暇地望着谢景辞,“不是动一下都难受,你不疼?”
谢景辞身子僵住,他一骨碌坐起来,抬抬胳膊晃晃腿,刚睡醒时的酸痛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眼神浮现茫然,“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他也获得了人鱼快速愈合的能力!?
池非屿坐起身,抬手抚上谢景辞的小腹,眼中跳跃着戏谑的神色,“jin液的效果似乎比血液更好。”
谢景辞唰的一下脸色爆红,他抡起枕头砸在池非屿身上,“你闭嘴!”
扔一个还不解气,谢景辞有一个算一个,把床上的东西全砸过去,看见池非屿被埋了他才停手。
谢景辞挪到床边想开溜,倏然脚踝处传来一阵拉力,他还没来及反应,人就被拖了过去。
眼前的灯光被遮住,池非屿的影子将他笼罩,谢景辞动了下手腕,发现池非屿摁得很紧根本抽不出来,他警惕地望向池非屿,“你不会想家暴吧,我告诉你这是违法的。”
池非屿气笑了,究竟是谁家暴,他捏了下谢景辞的脸颊,说道:“下次试试人鱼形态,说不定效果更好。”
谢景辞瞪大眼眸,一脸震惊,“你不只是想家暴我,你还想谋杀我?”
池非屿:“……”
“是啊,我想把你扔海里喂鱼。”池非屿扯着嘴角说道。
谢景辞脑子一转悠,这可不就是喂鱼,还是里里外外都被吃透的那种。
“不行不行不行。”谢景辞一连否决好几声,他扭动着身子挣扎,“人要循序渐进,等你下一次发情期再说。”
池非屿偷换概念,“那就下次发情期试。”
谢景辞听出池非屿的小心思,但他懒得跟池非屿掰扯,敷衍地嗯了一声。
昨晚加起来睡得不过五六个小时,刚闹腾过一阵,他这会儿又困了。
谢景辞打了个哈欠,吐槽道:“你那东西的功效好像只管身体,不管精神方面。”
“困了?”
谢景辞点头,他感觉到池非屿手上的力气渐弱,立即从对方怀里钻出来,拉过被子往身上一裹,说道:“我要睡觉了,打扰别人睡觉是不道德的。”
池非屿侧身躺在谢景辞身旁,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某人,说道:“你也不嫌热。”
“哼哼,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知道。”谢景辞凑到池非屿跟前,“你是不是想让我把被子分你一半?”
他不待池非屿回答,就十分欠揍地开口,“不给你!”
池非屿失笑,他手一伸,连人带被子一起拉入怀中,望着脸上不情愿却仍乖巧靠在他怀里的谢景辞,池非屿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你……”
他想问谢景辞是否真的没注意到他的异样,但又觉得没有必要,谢景辞的举动已经给他答案。
“谢谢。”
突如其来的一声道谢给谢景辞整不会了,他仰起头,撞进一双温柔宠溺的眼眸中,他方才还伶牙俐齿的嘴这会儿磕磕绊绊说不出话。
“……也、也不用说谢。”
池非屿笑着摇头,他低下头靠在谢景辞肩膀处,低声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景辞听到这话,面上的神情收敛,他身子后倾,紧贴着池非屿的胸膛,开口道:“我们是情侣,我想让你开心难道不是理所当然吗?”
“你为什么不安并不重要。”谢景辞举起手搭上池非屿的后颈,他微微用力,拉进与池非屿之间的距离,彼此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他注视着池非屿的眼眸,说道:“重要的是,现在这里笑了。”
“噗……”
好不容易觉得自己耍了一次帅的谢景辞听见池非屿的嗤笑声,不善地眯起眼眸,“你笑什么?”
池非屿求生欲上线,“不是笑你。”
他在谢景辞唇角亲啄一口,“是我游思妄想,让你担心了。”
谢景辞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理会池非屿。
池非屿搂住谢景辞的腰,轻拍了两下,“睡吧。”
谢景辞硬气地没有回应,只是身体的本能不会改变,池非屿的存在让他感到心安,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声就变得平缓。
池非屿确认谢景辞熟睡后,亲吻对方的发顶。
怎么能这么可爱。
第113章
别处的公寓内。
池塘洲靠着沙发小憩,他眉头紧锁,额角沁出冷汗。
他梦见早已逝去的人。
年衰岁暮的男人拉着他的手,字字沁血的话语戳在他心头,“你要背叛这块生你养你的土地吗?”
池塘洲面上毫无波动,他百无聊赖地想着,当时他怎么回答来着,想起来了……他说:
“我明白了。”
男人露出欣慰的表情,他搂过池塘洲,就像小时候无数次拥抱对方那样,“这是皇族的宿命,哪怕很艰苦,你也必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宽厚温暖的掌心落在池塘洲脑袋上,温柔地为他套上沉重的枷锁。
池塘洲睁开眼,他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面上浮现讥讽,轻嗤一声。
无趣。
“怎么只带回来这么一点泉水。”姜维海拿起桌上的瓶子,两根眉毛挤在一起,“我不是让你多带点人过去?”
“你是指你背后的两个侍从。”池塘洲瞥了那两人一眼,眼底的轻蔑不加掩饰,“他们没那个本事。”
姜维海不满,却也知道池塘洲说得是实话,海落渊只有人鱼能够抵达,而现在族地中的人鱼根本不听他的命令。
他沉下脸,说道:“你再去一次,尽量多拿泉水,不能再拖了,必须在他们找到海落渊之前毁了那块地方。”
“已经来不及了。”池塘洲神色淡淡,“我在海落渊发现了别的人鱼的踪影,他们大概也看见我了。”
“什么!?”姜维海音量突然拔高,他神经质地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海落渊偏离的轨迹明明毫无规律可循。”
“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姜维海讽刺道,他的眼神渐渐变得狠辣,“我去做准备,海落渊不能留。”
即使到这种地步,他仍觉得自己稳操胜券,尽管池非屿将他多年经营的心血毁得七零八落,但池非屿对海落渊的了解太少了。
每一处海落渊都有一朵花被视为核心,其他花依附它而生,只要核心受损,海落渊便会开始凋亡。
姜维海早已摸清楚几处海落渊的核心在何处,再加上池塘洲……
他的目光扫视沙发而过,对方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的风景,面上丝毫没有几次穿梭过海落渊的疲惫。
没有人鱼比池塘洲更熟悉海落渊,族地的掌控权终究会回到他的手上。
池塘洲听见关门声,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处,扯着嘴角嗤笑一声。
已经来不及了。
……
庄园内。
谢景辞是被饿醒的,他眼睛还不想睁开,在身旁摸索池非屿的身影,结果摸了一个空。
他不情不愿地睁开一条缝,看见池非屿坐在靠床边的小桌子旁,他爬过去,伸出胳膊环住池非屿的腰,脑袋往对方腿上一搁。
“我饿了。”
“嗯,稍等一下。”
特别有礼貌地回应,听得谢景辞感觉不对劲,他歪过脑袋看向桌上,和屏幕内一众人影来了个面面相觑。
谢景辞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
梅开二度。
他立即把脑袋埋下去,闷声道:“我好像又不饿了。”
池非屿勾起唇角,他将会议暂停,低头揉了揉谢景辞的脑袋,“他们早就知道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景辞张嘴咬在池非屿腿上,“你还好意思说,都不提醒我一下。”
池非屿睁眼说瞎话,“没看见。”
他怎么可能打断谢景辞对他撒娇,对方睡迷糊的样子真可爱,有点想艹。
池非屿舌尖抵着上颚,眸色一暗,昨夜的感觉让他食髓知味,若不是担心谢景辞的身体,他还想摁着对方再来几次。
下一次该是什么时候?
池非屿撩起谢景辞耳边的碎发,心想,今晚让对方睡个好觉,明日白天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哄诱对方。
谢景辞打了喷嚏,他蹭蹭鼻子,神情有些茫。
他感冒了?
池非屿没让谢景辞饿肚子,佣人很快就将菜推来。
谢景辞坐在椅子上,看着满桌的菜,感慨一声,这种颓废的日子……太爽了!
他胃口不错,连干两碗饭。
而池非屿吃到一半收到一沓报告,他放下筷子,看着报告上的字眉头紧锁。
谢景辞歪过脑袋望去,问道:“这是谁的检查报告?”
他好久没看到人类的检查报告单,但就算不懂,看上面一串串标红的数据,也知道检查的人身体不太健康。
“渝浅溪的。”池非屿指节轻扣桌面,思索对策。
从未有过人鱼怀上人类的孩子,在这一方面他们只能是两眼一抹黑,尽管他派人24小时照看渝浅溪,对方的身体状况还是每况愈下。
孩子生长的速度远超于渝浅溪能承受的极限,即使各种手段都用上,但渝浅溪能吸收的量也有一个界限,越过那条线,补再多也无济于事。
谢景辞看完下边结论,说道:“你不觉得她的状况和小瑛瑛很像吗?”
都是因为一方面进展太快,而其他方面跟不上,导致身体崩坏,既然瑛瑛可以依靠泉水解决问题,那渝浅溪应该也可以。
“嗯。”
池非屿自然想到这一点,可治好瑛瑛耗尽了邹家所有的泉水,而现在他们根本拿不出足够的量,光靠谢景辞捡回来的那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再加上海落渊现在拒绝人鱼进入,池非屿捏了下鼻根,他无法抵达海落渊,光靠风宇洋的描述不足以让他摸透海落渊的确切情况,一时半会儿怕是很难解决眼前的问题。
谢景辞见池非屿还是板着脸,便知这个方法可能行不通,他一手抵着下巴,思索起其他办法。
他的人鱼观察笔记写了半本,里边和人鱼身体有关的记录并不少,而这些数据一部分是他观察来的,还有部分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其中最可靠的数据还是慕海告诉他的那些。
谢景辞灵光一闪,伸手拽了下池非屿的衣摆,说道:“我们去问问慕海,说不定它们知道些什么。”
池非屿思量片刻,点了下头。
左右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无功而返。
谢景辞爬起来换衣服,收拾好就催促着池非屿快走。
池非屿斜睨谢景辞一眼,开口道:“你怎么这么积极?”
“我想知道人鱼和人类会生出什么样的孩子。”谢景辞拉着池非屿往前走,“再说她预产期都快到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吧。”
谢景辞回头看了一眼池非屿,小声说道:“她要是出事,你不就麻烦了。”
他还记得池非屿说过的话,困扰人鱼族的难题好不容易有解决的希望,可不能半路夭折了。
池非屿心下一暖,他知道谢景辞不喜欢勾心斗角的事,但对方为了他还是将这些事记在心上。
有事在身,他们这次没在浅滩逗留,径直前往慕海所在的平台。
几日不见,谢景辞感觉眼前的慕海又长高了一点,他和它们打了声招呼,直奔主题。
“你们知道人鱼怀上人类的孩子会怎么样吗?”
“会死。”
稍显稚嫩的声音此刻听着无比冷漠。
谢景辞连忙问道:“没有解决方法吗?”
慕海们听到这话,纷纷讨论起来。
“解决方法,你听过吗?”
“没有没有,我知道的都死了。”
“或许哥哥姐姐们知道。”
“但找不到他们。”
“找不到……”
一声声找不到此起彼伏。
谢景辞打断它们,追问道:“你们还有哥哥姐姐?”
“是啊,它们跟我们长得一样,是白色的。”
谢景辞恍然大悟,原来是在说海落渊。
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还是得去海落渊,可他去不了,其他人鱼又听不懂植物的语言,这个问题看起来好像是无解。
谢景辞将自己打听到的告诉池非屿,“……就是这样,你说我能不能往下潜点,在那边蹲点,说不定能捡到还活着的白花。”
池非屿对谢景辞的提议不置可否,转而说道:“先回去。”
回去的路有些沉默。
谢景辞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道:“如果到最后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会让渝浅溪生下那个孩子吗?”
他们都清楚,如果让渝浅溪生下孩子,那对方的结局大概率是死亡,就连孩子能否存活也要打上一个问号。
池非屿回答:“我会如实告诉她一切,但不会干预她的选择。”
谢景辞:“离预产期是不是只剩一个星期。”
“嗯。”
谢景辞不说话了,心中像是调料盒打翻,说不出的滋味,他牵着池非屿的手,松了又紧,直到换完衣服,他才低声开口。
“我能见见渝浅溪吗?”
“可以。”池非屿一手拿着吹风机,帮谢景辞吹干潮湿的发丝,他拂过对方的脸颊,轻轻捏了一下,“怎么什么都要担心。”
谢景辞头一歪,靠着池非屿的掌心,“也不算吧,只是对这个结局不太甘心。”
“这些话等事成定局再说。”池非屿关掉吹风机放到一旁,开口道:“傅渊袭今天也在那边,正好有些事要找他。”
谢景辞仰起头,“有池塘洲的消息了?”
池非屿颔首。
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走池塘洲,暗中一直有人跟着对方,但池塘洲警觉性很高,行踪飘忽不定,他也是今天才摸索到对方目前的住处。
谢景辞跟着池非屿来到渝浅溪的住处,和上次一样,渝浅溪很快就将门打开。
她看着比之前消瘦许多,但小腹却隆起一个弧度,配上她纤细的四肢看着有些骇人。
谢景辞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渝浅溪精神状态还不错,她背靠着傅渊袭,露出一个笑容,“挺好的,先进来吧。”
谢景辞走进屋内,打量四周。
屋子里的装修简约温馨,有很多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大概是渝浅溪后来添置的,贵重的补品更是随处可见,在衣食住行上池非屿没亏待渝浅溪半分。
渝浅溪让谢景辞和池非屿坐在沙发上,又指挥傅渊袭去泡茶切水果。
谢景辞看着乖顺的男主,啧啧称奇,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不过……
谢景辞瞥向身旁的池非屿,他就知道这人会心软,即使不待见傅渊袭,还是给了对方自由进出庄园的权利。
这样也好,孕妇有伴侣陪着心情状态会好上很多。
渝浅溪身上盖着傅渊袭拿来的毛毯,开口道:“你们过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差不多吧。”谢景辞从口袋中掏出一小瓶泉水递给渝浅溪,他斟酌着用词,说道:“给你……希望能派上用场。”
之前收集的全用完了,这些是他近几天存下来的,时间有限,他也拿不出更多的泉水了,但总归聊胜于无。
“谢谢。”
渝浅溪目光诧异,她没问谢景辞泉水是怎么来的,有没有更多,而是低下头轻抚隆起的小腹,语气温柔,“他会健康长大的。”
谢景辞唇瓣抿起,“……嗯。”
池非屿拉过谢景辞的手,放在掌心处揉捏,他看向刚坐下来的傅渊袭,说道:“那件事有结果了。”
傅渊袭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紧绷,他接过池非屿手中的纸片,塞进上衣口袋中。
渝浅溪见他连纸条都未曾打开,不由问道:“你不看吗?”
傅渊袭小声回答:“等会看。”
渝浅溪没太在意,扭过头继续和谢景辞聊天。
谢景辞听渝浅溪聊到儿童用品,也升起几分兴趣,甚至还兴致勃勃地摆弄人鱼幼崽的玩具。
中途傅渊袭离开,在场几人都没多问。
池非屿见谢景辞笑得开心,嘴角也跟着扬起一抹弧度,目光触及渝浅溪身旁空荡荡的位置,他视线稍微停顿。
傅渊袭离开的时间太久了。
池非屿眼眸微微眯起,问渝浅溪道:“傅渊袭去哪了?”
渝浅溪一愣,“不知道,可能在厨房吧。”
她偏过身子看去,厨房内空无一人,渝浅溪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她立即给傅渊袭打电话,得到的却是冰冷的电子女声回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机械声一遍遍重播,渝浅溪脸色越发苍白,“他是不是去找池塘洲了?”
她盯着池非屿,期望对方说出否定的答案,但结果让她失望了。
“很有可能。”
渝浅溪立即起身,她动作太快,脑袋浮现一阵眩晕感,若是不谢景辞及时扶住,她差点一头栽下去。
谢景辞见渝浅溪都站不稳了,赶忙安慰道:“别太担心,池塘洲应该不会拿他怎么样。”
“不。”池非屿垂下眼帘,敛尽眼底冰冷的神色,“得快点找到他。”
池塘洲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做出抉择,傅渊袭从一开始就在被放弃的那一边。
第114章
傅渊袭开着车在公路上疾驰,他面色冷硬,唇角下压,下颌线清晰可见,本就立体的五官此刻显得更加深邃。
两边车窗大开,风声在耳边猎猎作响,放肆地宣泄心中的躁闷,他几乎是踩着超速的线,来到池塘洲的住处。
他心中憋着一口气,种种情绪杂糅在一起,堵在胸口处让呼吸都变得困难。
傅渊袭大步流星,走过羊肠小道来到一栋破旧的公寓前,他伫立在此,眼底的神色变化莫测。
他有太多事想质问池塘洲,有太多愤怒想向对方发泄,记忆中和蔼的面孔变得可憎,事已至此,他连蒙骗自己的借口都没有。
但深刻于记忆中的温暖仍无法抹去,为了这么多年地情谊,也为了意外去世的父亲,他想向池塘洲讨要一个真相,哪怕……得到的是谎言。
他和池塘洲之间的关系该算清了。
傅渊袭步伐坚定,他登上楼梯,在纸条上所写的门牌号前停下,他抬起手,敲响房门。
咚、咚、咚。
坐在沙发上的姜维海倏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阴狠,他对一旁的侍从说道:“去看看是什么人,若是池非屿……”
他没将剩下的话说完,但未尽之意在座的人都懂。
侍从身子哆嗦,他不敢违逆姜维海的命令,小心翼翼地向门口走去,几步路的距离磨蹭了好几分钟。
一旁的池塘洲眼底浮现不耐之色,他踱步走到门边,看也没看直接将门打开。
姜维海暗骂一声池塘洲鲁莽,他看着门口陌生的面容,清了下嗓子,问道:“你是谁?”
傅渊袭从渝浅溪那边得知大部分事,自然也知晓眼前的老人是谁,他不屑于和对方搭话,视线紧盯着池塘洲。
他在路上想了许多,可真到池塘洲面前,他的舌头就跟打结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塘洲扬起嘴角,笑意浮于表面,他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如往常那样和傅渊袭打招呼,“小渊,几天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傅渊袭牵强地扯出一个表情回应,池塘洲若无其事的语气让他不由攥紧拳头,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在爆发边缘游弋。
他沉下气,开口道:“你不累吗?强迫自己时时刻刻戴着伪装,你有过一秒是真实的吗?”
池塘洲虚假的笑意淡去,他上下打量着傅渊袭,如同野兽评价着猎物的好坏,“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半分长进,听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
傅渊袭冷着脸,“你的意思是你被污蔑了?”
“不。”池塘洲耸肩,面上挂着讽刺的笑,“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池塘洲风轻云淡的语气彻底点燃傅渊袭的怒火,他撕破表面的宁静,厉声质问:“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东西了!?”
“玩腻了随时可以丢弃的玩具?”池塘洲的笑意不达眼底,他说得轻佻,话语中尽是对生命的蔑视,“我今天挺忙的,没别的事你先回去吧。”
“池塘洲!”
傅渊袭忍无可忍,他拽过池塘洲的衣领,额角青筋爆起,“为什么要那么做?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池塘洲垂眸对上傅渊袭的目光,神情出奇地平静,“但也没坏处,不是吗?”
傅渊袭听到这话,后槽牙咬紧,眼前的池塘洲就像个冷静的疯子,他根本无法将对方和记忆中的人影对上,失望如潮水般将淹没,被愚弄的愤怒再难压抑。
他一拳挥向池塘洲的脸,池塘洲侧身躲过,抬手钳住傅渊袭的胳膊。
一旁的姜维海催促道:“别浪费时间,现在不是给你解决私人恩怨的时候。”
池塘洲闻言,甩开傅渊袭,他活动了下手腕,开口道:“对答游戏就玩到这里,下次再见。”
他踱步向前,傅渊袭的身影再次挡在门口,池塘洲面无表情地望着对方,“你执意要和我作对?”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傅渊袭目光执拗,“我父亲的死也是你害的?”
此话一出,池塘洲的视线瞬间变得凌厉,黑色的眼眸犹如浓稠的黑暗铺洒,妄图将一切吞噬殆尽。
池塘洲沉默良久,久到傅渊袭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时,池塘洲突然开口,“你心底不是已经有答案了。”
傅渊袭的表情凝固在脸上,人愤怒到极点时,大脑一片空白,眼前浮现大大小小的阴影,耳边嗡嗡作响,光靠单薄的语句根本无法描绘出傅渊袭此刻的心情,他近乎一字一句地说道。
“真的是你!”
池塘洲眼底有一丝起伏,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不欲与傅渊袭多谈,迈步绕过对方。
傅渊袭攥住池塘洲的胳膊,瞪大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你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窥得一点别人的幸福就恨不得立马毁掉,只可惜我妈看不上你,你忙到最后不过是空欢喜一场。”
池塘洲的声音淬上一层寒霜,“放手。”
傅渊袭攥得更紧,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池塘洲,“你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姜维海听到这话,心道一声不好,他脸色阴沉,说道:“小子你叫人来了?”
傅渊袭不搭话。
姜维海面上露出狠厉之色,“解决他。”
傅渊袭一愣,不待他想明白姜维海的意思,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底下头,看见鲜红的血液喷洒而出,很快将他的浸湿,在地面积聚成一片。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掌心,眼底浮现出茫然,又一次眩晕感袭来时,他跌坐在地。
池塘洲收回利爪,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手上的鲜血,他眼眸下沉,俯视着傅渊袭,开道:“很遗憾,回答错误。”
傅渊袭机械性地仰起头,大量失血加上剧痛让他眼前一阵发黑,他没有力气去思考池塘洲的话,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
血向外蔓延,他吃力地抬起眼皮,眼前的门缓缓关上,将最后一丝光明吞噬殆尽。
……
谢景辞看了眼摇摇欲坠的渝浅溪,从座椅旁的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果塞给对方,说道:“你吃点,可别没到目的地,人先倒下了。”
他在心底无奈叹气,原本池非屿是不准备带渝浅溪来的,但对方说什么都要跟着,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希望别是买一送一。
渝浅溪拆开几颗糖一股脑地塞进嘴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谢景辞见渝浅溪没心情说话,便不再打扰对方,他身子前倾,望向驾驶座上的池非屿,问道:“还有多久?”
“5分钟。”
等待的时间度秒如年,车一停下,渝浅溪立即跑出去。
谢景辞赶忙跟上去。
池非屿抬手示意车上的保镖暂且候着,起身大步追上谢景辞。
他刚抵达门口,敏锐地嗅见丝丝血腥味,他抬手握住门把用力一扯,硬生生将门拽开。
谢景辞惊讶地张大嘴,这可是防盗门诶。
他看着渝浅溪冲进去,也想跟进去,但刚走一步,就被池非屿拉住,他疑惑地望向对方,“怎么了?”
池非屿猜到门内的景象,他望着谢景辞清澈的眼眸,迟疑道:“你待会再进去。”
谢景辞不明所以,这时他视野内闯入一抹鲜红,血色强势地映照在视网膜上,他握紧池非屿的手,神色怔怔,“他……”
渝浅溪崩溃地声音传来,“醒醒!快睁开眼,求你了……”
池非屿见瞒不过去,安抚道:“别怕,我来处理。”
“这时候你还光顾着我。”谢景辞哭笑不得,他震惊过后脸上没有丝毫害怕的情绪,谢景辞推了下池非屿,说道:“别光站着,先叫救护车,我去看看他。”
谢景辞踱步到傅渊袭身旁蹲下,伸手去探对方的脉搏,虽然很微弱,但还活着。
他掀开傅渊袭的衣服,狰狞的伤口暴露在他眼中,谢景辞眉眼间染上凝重的色彩,心中估量着,创口应该是由利器割开,范围太大,没法有效止血。
渝浅溪见到伤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伸手要去搂傅渊袭。
谢景辞连忙把人拦住,“不知道他伤到哪块内脏,先别动他。”
他手脚麻利地做好紧急包扎,再然后只能天听由命了。
渝浅溪六神无主,唇瓣颤抖着,“他……会死吗?”
说到死这个字,渝浅溪身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她神经质般地喃喃自语,“不会的……他不能死……”
她握紧自己的手腕,锐利地指甲弹出,割破白皙的肌肤,鲜血滴入傅渊袭口中,渝浅溪却觉得还不够,指甲嵌入更深。
谢景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知道人鱼的能力,可这能力用来救他人的致命伤还是太慢。
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需要半个小时,就算救护车不用等红灯,也得二十多分钟才能赶来,以渝浅溪现在的身体状况,放二十分钟的血,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他脑子里飞速想着对策,倏然他灵光乍现,开口道:“我给你的泉水有带着吗?先给他喝。”
渝浅溪慌忙拿出来,开瓶盖时手都在颤抖。
谢景辞见此接过瓶子,将泉水倒入傅渊袭口中,一手捏着对方的咽部帮助吞咽。
泉水喝下去,傅渊袭的情况确实有好转,但也只是稍微。
谢景辞可算知道池非屿口中的人各有差异是什么意思,泉水用在傅渊袭身上效果也太差了!
渝浅溪心下凉了半截,她贝齿紧咬下唇,伸手又要割出一道伤口。
池非屿在这时走过来,他望向命悬一线的傅渊袭,眼底古井无波,他对渝浅溪说,“我来。”
他划出一道口子,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
谢景辞看着冒出来的血珠子,忍不住地心疼,池非屿身体本来就有亏损,现在还得放血救人,虽说是因为别无他法,但他对男主还是生出点怨怼。
果然遇上男主准没好事。
第115章
救护车来得比谢景辞预想的快,傅渊袭被抬上救护车,渝浅溪也跟着上去,谢景辞不怎么放心渝浅溪的状态,但池非屿跟他说会有人陪着,他便没多说什么,和池非屿一同回到车上。
“你未免太关心她了。”池非屿捏过谢景辞的脸,说道:“一路上你的视线基本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谢景辞没想到这醋池非屿都能吃上,他拉下池非屿的手,凑上去亲了下池非屿的脸颊,“职业病,看到怀孕的动……呃生物,我下意识会多在意一点。”
搁他原来的世界,他可没少给小动物们做产检,当然也包括助产和刨腹产。
人鱼=品种超稀有的动物=重点关注对象。
没毛病。
谢景辞连着亲了池非屿好几口,成功给人把毛撸顺了,他看着嘴角上扬的池非屿,心底感叹一声,这也太好哄了。
他跟着笑,但目光触及池非屿手腕处的伤口,谢景辞嘴角的弧度缓缓拉平,他在车里翻找,嘴上念叨着,“我记得车上有医药箱,我帮你包扎一下。”
池非屿扫了眼伤口,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用管,小伤而已。”
谢景辞板起脸,加重语气,“你不能因为愈合的快,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拉过池非屿的手放在腿上,拿起纱布一圈一圈往上抬。
伤口很深,毕竟以池非屿的体质,浅浅一道很快就会凝固,谢景辞抿起唇,眉心微微皱起。
池非屿见谢景辞一脸严肃,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不由哂笑,他指尖沾上一点血,擦过谢景辞的唇瓣,看到对方疑惑的目光,池非屿调侃。
“这里被咬破了。”
谢景辞顺着池非屿的手指望去,他当然看不见,可池非屿别有意味的眼神提示得不要太明显。
他猛然回想起这是他自己咬破的,因为某人做得太过,他紧咬着唇还是……
谢景辞一手糊在池非屿脸上,连着瞪了对方一眼,“我跟你说正事,你在想什么东西!”
池非屿无辜地望着谢景辞,“我说什么了吗?”
谢景辞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包扎的手法变得粗暴,听见池非屿吃痛的声音,他动作一顿,目光狐疑地望向池非屿。
割的时候没叫唤,这时候倒是出声了,他严重怀疑池非屿在故意讹他。
虽然这么想,谢景辞还是加快手上速度,他打好结,轻拍了下伤口,说道:“你活该。”
池非屿装模作样地倒吸一口凉气。
谢景辞望望池非屿,又看看自己的手,陷入自我怀疑,他刚刚有用那么大力气吗?
池非屿噗嗤笑出声。
这时谢景辞再傻也知道自己被骗了,他揪住池非屿的脸颊,对方往后退,他就越过驾驶位之间的扶手坐到池非屿腿上。
谢景辞捏了两下不解气,伸手去挠池非屿痒痒,谁知道池非屿根本不怕痒,最后放到是他被池非屿摁在怀里蹂躏一番。
“哈哈哈哈,别……别挠那。”
谢景辞在池非屿怀里扭来扭去,最后实在笑不动了,他一口咬在池非屿肩膀上,含糊不清地开口,“你撒手。”
池非屿改为轻拍谢景辞的后背,为对方顺气,他甩锅道:“是你先动手的。”
谢景辞冷哼一声,心底已经在思索回去怎么折腾对方,都住在一起了,不怕没机会。
他选择性忘记每次他折腾池非屿时,自己也免不了被牵连,只想着下一次一定能报仇雪恨。
闹腾完,谢景辞想起正事,他戳着池非屿的腹部,问道:“池塘洲该怎么办?还找得到他吗?”
虽然男主现在生死未卜,但他还是想吐槽一句,傅渊袭这一番操作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瓮中之鳖而已,他跑不掉。”
池非屿话音落下,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按下接听键,风宇洋的声音从那一头传来。
“对不起,我们没抓到他。”
谢景辞感觉风宇洋的语气都快哭了。
池非屿问道:“怎么回事?”
风宇洋唯唯诺诺地出声,“你的那个管家,好像是姓陈吧,他过来找我们,说是还有一个地点需要人蹲守,我想着多蹲一个地方也没什么,就让小六跟他去了,结果……
“结果小六一个人没看住,被人跑了。”池非屿替风宇洋将话说完,他望着通话界面,一语不言。
池非屿不说话,风宇洋更不敢说了,就连呼吸声都被他刻意收敛。
谢景辞在心底同情风宇洋一秒,他瞄了池非屿一眼,感觉对方不像是生气,更像是早有预料。
他附在池非屿耳边,低声说道:“你别吓他,本来就傻。”
池非屿揉了下谢景辞的头发,对风宇洋道:“你带陈元清过来找我。”
“好。”
答完话风宇洋立马吧电话挂断,一秒没敢多等。
谢景辞都能想象出风宇洋心惊胆战的模样,他后仰靠在池非屿身上,说道:“你怎么敢让他领队的。”
风宇洋的不靠谱程度有目共睹,对方能好好办成一件事,谢景辞才要觉得惊讶。
池非屿回答:“想印证一些猜测。”
他对陈元清的举动早有猜测,顾及多年的情谊他给了对方一次选择的机会,但最终对方让他失望了。
谢景辞听得云里雾里,他拍了下池非屿的胳膊,说道:“别打哑谜,说清楚点。”
池非屿反握住谢景辞的手,“陈元清也是照顾池塘洲长大的人,他会帮池塘洲再正常不过。”
谢景辞点点头,还是觉得有点不对,“你既然知道,怎么还给他放假。”
陈管家离开庄园的事,池非屿不可能不知道。
“因为我需要他做这些事。”池非屿解释道:“姜维海手中应该有毁掉海落渊的方法,想抓到他们并不难,但我必须知晓所谓的方法是什么,避免以后再出岔子。”
谢景辞听明白了,在他还想着怎么抓人的时候,池非屿已经考虑到下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池非屿大概是有八百个心眼子,加上他的,一共七百九九个。
谢景辞和池非屿没在外边多待,他们回到庄园等着风宇洋上门。
风宇洋自知闯祸了,马不停蹄地往这边赶。
谢景辞和池非屿没等多久,就在门口看见一道鬼鬼祟祟地身影。
风宇洋拖着被五花大绑的陈元清走进来,他眼神躲闪着,小声开口,“人我送来了。”
池非屿道:“你去门口等着。”
风宇洋得令,丢下陈元清跑走,还不忘贴心地把门关上。
池非屿看着闭目不语的陈元清,说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陈元清双手被捆在身后,风宇洋可不会对他手下留情,他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
面对池非屿的问题,陈元清长叹一口气,“你们两一定要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老爷他答应我不会再靠近海落渊,你就放他一马吧。”
池非屿身影淡淡,“你在为他求情?”
陈元清唇瓣蠕动,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如果是老爷要对你动手,我也一样会求情,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个能和平相处,哪怕是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池非屿不屑地嗤笑,“你自以为是的模样真叫人反胃。”
陈元清以为池非屿是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语气越发诚恳,“你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可能害你们。”
“所以你就看着他们互相伤害?”谢景辞冷不丁地出声,他看着陈元清的眼神不复以往的敬畏,“知道的以为你是在养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养蛊呢。”
陈元清身子僵住,面上的皱纹在这一刻越发清晰,显得他狼狈不堪。
谢景辞心底生不出半点同情,他握紧池非屿的手,无声地安抚对方。
虽然池非屿可能对陈元清从一开始就没投入太多感情,可毕竟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说一点不在意肯定是假的,但现在池非屿估计是彻底放弃对方了。
谢景辞只觉得陈元清脑子有点问题,池塘洲犯了那么多事,对方居然还想池非屿轻拿轻放。
难道池塘洲受不得伤害,池非屿受伤就是活该?想让池非屿和池塘洲和平相处,他听着都觉得可笑。
陈元清被带走时在喃喃自语,谢景辞听见对方说。
“为什么会到今天这种地步,究竟是哪出错了……”
或许,哪里都错了。
谢景辞往池非屿身上一趴,他搂着池非屿,在对方肩膀上蹭了蹭,“你要是难过,我给你抱抱?”
池非屿心底其实并没有多大起伏,但谢景辞投怀送抱他自然不会拒绝。
他直接将人捞进怀中,趁机哄骗谢景辞和他耳鬓厮磨。
谢景辞开始还没觉得哪里不对,直到肩膀一凉,他才反应过来池非屿又在想那档子事。
他没好气地锤了池非屿一下,说道:“浪费我感情,风宇洋还在外面,你收敛点。”
池非屿眼底划过一丝惋惜,顺着谢景辞的力道松开对方。
门外的风宇洋坐在地上等了好半天,越等越忐忑,好不容易听到池非屿叫他,他连滚带爬地跑进去。
风宇洋先是偷瞄池非屿的脸色,感觉还行,又看见谢景辞坐在池非屿身旁,他感觉自己这把稳了,悬着的心安定不少。
池非屿本来就没打算拿风宇洋怎么样,吓唬对方一顿便打算将这件事揭过,“你在做决定前问我一句都不会吗?”
这也是池非屿预料之外的一点,他以为风宇洋至少会和他说一声,结果对方闷声不响给他把大事干了。
风宇洋挠挠头,小声辩解,“海底用不了手机。”
谢景辞听到这话,没绷住笑出声,他捂着嘴哧哧笑,心底乐开了花,风宇洋真是个人才。
池非屿嘴角微微抽搐,他懒得再和风宇洋掰扯,开口道:“滚吧。”
风宇洋当即就要滚,倏然他想到什么,从门口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到桌上,“刚刚有人送来的,我看你们在聊,就让他先放门口了。”
池非屿看见文件袋底端的字样,神情一变,他拿出文件,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谢景辞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上面都是标红的数据,最后还附上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渝浅溪皮肤上布满皲裂,严重的地方已经溢出血丝,她像是被磕碰到瓷器,稍有不慎就会碎成一地残渣。
前不久还好好的人眨眼间就变成这样,谢景辞也是吓了一跳,他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送她回海里。”池非屿当机立决,“我回族地一趟,你和我一起。”
谢景辞一听能去人鱼族地,眼睛都亮了,他刚想欢呼,耳边传来好长一声哀叹。
他回过头,看见风宇洋捂着自己的嘴,努力缩小存在感。
谢景辞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风宇洋疯狂摇头,他往后挪步,“没……没什么,那我先走了。”
“等等。”池非屿开口道:“渝浅溪由你带着。”
风宇洋啊了一声,想拒绝又不敢,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脑袋都快埋到地底了。
谢景辞不由多看了他几眼,他想问对方是怎么回事,但池非屿一直跟着,他找不到机会。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根据以往的经验,风宇洋估计要挨揍了。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渝浅溪被送到庄园后的海边,谢景辞几人也跟着过去,路上风宇洋眼神飘忽不定,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
等到岸边他更是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着什么。
谢景辞也跟着瞟了两眼,可他什么都没看到。
这时他脚踝处传来湿湿软软的触感,他低下头和小人鱼圆溜溜的眼睛对个正着。
谢景辞:“!?”不是,你还敢啊!?
第116章
“是他自己跟过来的!”风雨洋大声到破音,“这次我没拐他!”
池非屿面无表情地向风雨洋走近。
谢景辞默默捂住小人鱼的耳朵,下一秒惨叫声响彻云霄。
风宇洋像具尸体一样浮在海面上,背上是被池非屿鱼尾巴抽出来的印子。
谢景辞看得啧啧感叹,风雨洋身体素质真不错,被这么抽居然只是皮外伤。
小人鱼好奇地望着风雨洋,大大的眼睛中写满无辜,他搂着谢景辞的脖子,咯咯笑出声。
谢景辞戳了下小人鱼的脸蛋,小声念叨着,“小闯祸精,还笑得这么开心。”
小人鱼也不知听懂没听懂,他扭过头在谢景辞脸颊上亲了一个,搂着对方一个劲地往谢景辞怀里蹭。
谢景辞瞬间倒戈。
小人鱼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想跟人类贴贴而已。
但池非屿没有厚此薄彼,他拎过小人鱼,啪一声抽在小人鱼屁股上。
小人鱼愣了一秒,仰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池非屿,眼睛中酝酿起雾气,他嘴巴一咧,哇的一下哭出声。
他一边哭还一边挣扎,试图用尾巴甩池非屿。
池非屿才不惯着他,一手拽着鱼尾巴给他拎起来。
小人鱼在空中扭来扭去,像极了被调上钩后扑棱的大肥鱼。
谢景辞没忍住笑了,又觉得不太道德,他拍拍池非屿的肩膀,“他还没满月,你稍微教训一下可以了。”
池非屿随手将小人鱼抛进海里,说道:“他现在的攻击性不亚于一条成年鲨鱼,你别被他的外表骗了。”
小人鱼浮出水面,尾巴将海水拍得啪啪作响,他盯着池非屿显然不太服气。
谢景辞听着这水声,将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他还记得小与非一尾巴甩断礁石的场景,那个力道怕是能把他甩骨折。
他们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渝浅溪那边也准备好了,她坐在浅滩,海水没过她的腰际,丝丝血水在海中晕染开来。
她皮肤上的裂口出现愈合的趋势,但很快又有新的裂口产生,如蛛网蔓延,看着骇人。
风宇洋初见吓了一跳,说道:“我能碰你吗?你不会死吧?”
渝浅溪摇摇头,“泡在海水里我感觉好多了,我们走吧。”
谢景辞看着风宇洋背起渝浅溪,动作间,渝浅溪的尾巴露出水面,浅黛色的鳞片此刻深浅不一,部分还有脱落迹象。
就算这样渝浅溪仍护着自己的腹部,谢景辞想,若是最后没有解决的方法,女主大概也会把孩子生下来。
“我们也走了。”池非屿抬手落在谢景辞脑袋上,用力揉了揉,“你去把幼崽抱着,他速度太慢。”
谢景辞一听有正当机会抱小人鱼,兴冲冲地跑过去。
小人鱼十分给面子,配合着窝进谢景辞怀里,但他明显还在记仇,池非屿一靠近就冲对方龇牙,然后……
他屁股又挨了一下。
打又打不过,躲又躲不开,小人鱼自闭了,他搂着谢景辞哼哼唧唧,非要谢景辞亲下他肉嘟嘟的脸颊才罢休。
这下,池非屿看小人鱼的眼神越发不善了。
夹在两条人鱼中间的谢景辞完全没有感受到暗流涌动,他蹭蹭这个,又抱抱那个,一整个乐不思蜀。
等到人鱼族地,谢景辞更加兴奋。
失落的亚特兰蒂斯在他面前缓缓铺展,巨石搭成的建筑恢宏瑰丽,犹如神迹,种类繁多的海底植物攀附其上,似是繁花锦簇,堆砌出一场盛大的典礼。
各色的人鱼穿梭于建筑当中,偶有陌生的人鱼注意到谢景辞的存在,驻足投去好奇的目光。
人类在海中难得一见,谢景辞就跟珍稀动物一样,走到哪都万众瞩目,饶是谢景辞性格外向也有点顶不住。
风宇洋见人鱼多起来,很没义气地拽着小人鱼跑了,他可不想等池非屿闲下来找他秋后算账。
谢景辞躲到池非屿身后,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眼睛都快看直了。
居然有锦鲤花色的人鱼,还有奶牛色的,那人鱼是不是跟猫猫一样,能生出太君版,客服版,斑马版?
嗯……想想有点辣眼睛。
谢景辞脑袋跟着人鱼走,没看几眼,他的脸被池非屿掰过来。
看着池非屿黑沉沉的脸,谢景辞嘿嘿笑了笑,糊弄道:“这里的房子长得真好看,我从没见过。”
池非屿挑眉,“只是房子?”
谢景辞一脸真诚地点了下脑袋。
池非屿看破不戳破,他搂住谢景辞,视线扫过周围的人鱼,眼神中的威慑不加掩饰,一众人鱼纷纷避让。
他们是喜欢看热闹,但不喜欢自己成为那个热闹。
池非屿带着谢景辞游入族地中央最大的宫殿内。
谢景辞看着宫殿内的装饰连连惊叹,硕大的珍珠,姿态各异的珊瑚,金光闪烁的壁灯,还有许多他说不上名字,但看着就很贵的东西。
角落雕刻着繁琐的花纹,墙壁上的浮雕栩栩如生,这里的每一处都饱含设计者的心血,也是人鱼们耗费多年时光的成果。
谢景辞抓着池非屿,摇摇晃晃地踩在地面上,他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一摇一摆跟只企鹅一样。
池非屿眼底泛上笑意,他故意松开手,果不其然看见谢景辞左摇右晃,四肢跟刚装上去似的,各顾各的就差打起来。
谢景辞听到笑声,顿时恼羞成怒,他勾住池非屿的脖子,两腿夹住对方的腰,挂在池非屿身上。
他乱揉池非屿的头发,面上笑得猖狂。
“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谢景辞动作僵住,他扭过头,在后面的拐角看见邹怀生,也不知道对方在那看多久了。
谢景辞从池非屿身上爬下来,讪讪挠头,被长辈撞见打情骂俏的模样,莫名有些羞耻。
邹怀生有眼色地没提刚刚的事,他望着池非屿神情复杂,“你的底气就是刚刚送来的那条人鱼?”
显然他已经了解到渝浅溪的基本情况。
“算不上底气,不过是一种解决方式而已。”池非屿偏过头,在谢景辞耳边低声说道:“我有事要谈,风宇洋应该在宫殿门口,你们两就在附近走走,别跑太远。”
池非屿说完有些不放心,又叮嘱一遍,“不许跑远,也不许听风宇洋的怂恿。”
他本不想让谢景辞跟风宇洋混在一起,但在族地内,只有风宇洋是谢景辞熟悉的,换其他人鱼,他担心谢景辞不自在,又或者太自在,跟人鱼玩得忘乎所以。
池非屿生出几分危机感,有他在,谢景辞别想往人鱼堆里凑。
谢景辞乖巧点头,“我保证不跑太远。”
他冲池非屿挥挥手,目送池非屿离开。
中途池非屿回头看了一眼,谢景辞还站在原地,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谢景辞面带微笑,等池非屿消失在拐角处,他心底暗道一声好诶,不过根据以往的情况,他很矜持地往回走,预防池非屿杀个回马枪。
直到走到门口他才欢呼一声,忘记自己还在水中,激动地蹦起来,结果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扶着旁边的墙才勉强站稳。
躲在门边的风宇洋听见响动,冲谢景辞招招手,眼神警惕地望着四周,确认没其他人在,他松了口气。
小人鱼挣脱风宇洋的怀抱,奔向谢景辞,他抱着谢景辞,张嘴想说话,但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啊声。
谢景辞记得池非屿跟他说过,人鱼学说话的速度很慢,为得是防止人鱼滥用歌声。
他亲了下小人鱼的脸颊,安抚道:“让你久等了,哥哥现在陪你去玩。”
小人鱼摸着自己被亲的地方,开心地笑起来。
谢景辞捏捏小人鱼的脸蛋,心想着,这笑得一脸不值钱的样子怪熟悉的,人鱼都这么好哄吗。
风宇洋在这时凑过来,期待地看着谢景辞,“你都亲他了,也亲我一下呗。”
谢景辞光速退开,果断拒绝,“不可能。”
没得到可爱人类的亲亲,风宇洋失望地哦了一声,谢景辞身后站着池非屿,他根本不敢造次,只好依依不舍地挪开。
他瞄着谢景辞,说道:“你想去哪玩?幼崽们待得地方吗?”
谢景辞心动了,他试探着问了一句,“离这边远吗?”
“有点距离。”
“那还是算了。”
他刚答应完池非屿,扭头就犯的话,他怕池非屿打他屁股。
谢景辞道:“宫殿附近有什么好玩的?”
“都是石头能有什么好玩的。”风宇洋一脸嫌弃,他凑回谢景辞身旁,说道:“跟我走呗,我带你抓水母,逗虎鲸,还能去鱼群里炸鱼玩。”
谢景辞抱紧小人鱼,拼命忍着才摇了下脑袋。
他心底呜呜呜,早知道不答应池非屿了,风宇洋说的,听起来就很好玩。
谢景辞不敢深想,他怕再想下去,脑子率先通敌。
风宇洋见谢景辞还是拒绝,他挠挠头发,“那我也想不到什么好玩的了。”
小人鱼咿咿呀呀地开口,小手指向南边。
谢景辞心神领会,“你是说那边有好玩的?”
小人鱼点头,催促着谢景辞快点走。
谢景辞一拍即合,“好,我们去玩。”
第117章
小人鱼指的地方是在宫殿附近,但也有一段距离,谢景辞走得一摇一晃,好几次差点摔下来。
风宇洋看得心惊肉跳,人要是在他手里出事,池非屿不得扒他一层皮,他将谢景辞扶住,说道:“要不我抱你?”
谢景辞摇头,他紧盯着凹凸不平的石头,倔强地开口:“我感觉我快找到技巧了。”
他说着又被绊了一下,人往前倾,手脚乱划着飘至半空,眼看他要在水中三百六度翻滚,小人鱼伸手拽住了他。
谢景辞望着轻松兜住他的小人鱼,有些茫然地眨眼。
小人鱼抱着谢景辞的手臂,尾巴一甩,拖着人游出好长一段距离,他神态轻松,看起来没有丝毫压力。
谢景辞倍受打击,他居然连半个月大的人鱼幼崽都不如。
风宇洋还在一旁插刀,“这下快多了。”
谢景辞:“……”不想和你们这些有种族天赋的说话。
他被小人鱼拉着来到宫殿后边,这里地形开阔,放眼望去是看不到边际的慕海。
花随着海流摇摆,点点荧光照亮这一片海域,如一抹亮丽的油彩滴入浩渺大海之中,晕染飘散,似是融为一体,却又格外的清晰。
谢景辞不由睁大眼睛,庄园后边的和这里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可能连几十分之一都没有。
小人鱼松开谢景辞,他钻进慕海从里撒欢,抱着一株慕海不撒手。
风宇洋倒是淡定,“幼崽就喜欢往这边跑,他们总想着看慕海开花。”
谢景辞闻言,低头去看小人鱼,只见对方鼓着腮帮子奋力瞪着慕海,企图把怀里的慕海瞪开花。
可瞪了三四分钟,慕海仍然没反应,小人鱼泄力,尾巴耷拉下来。
谢景辞不由想到小与非,他戳了下小人鱼的脸蛋,问道:“喜欢慕海?”
小人鱼点头,他把花往谢景辞那边歪了点,做出很激动的神情。
谢景辞猜测道:“你是想让我看看?”
小人鱼嗯嗯出声。
谢景辞嘴角翘起,他就说人鱼幼崽是天使!
他清了下嗓子,故作神秘地说道:“别眨眼,它马上就会开花。”
小人鱼好奇地望着谢景辞,见谢景辞伸出手触碰慕海,他跟着低下脑袋,清澈的眼眸中映照出慕海的模样,那一抹影子颤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舒展,露出娇嫩的花蕊。
“雾草。”
这一声动静是风宇洋发出来的,他挤开小人鱼凑过去,看着绽放的慕海眼底写满不敢置信,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开……开了?就这么开了!?”
小人鱼嫌弃风宇洋,推开对方的脸,将慕海搂进怀里,不给风宇洋碰。
风宇洋急急忙忙道:“我还没看清楚呢,它怎么开的?”
“这是天赋。”
谢景辞嘿嘿笑了两声,他又碰了下身旁的慕海,几朵慕海争相开放,他昂起下巴,觉得自己总算有个长处。
风宇洋眼睛都看直了,呆愣愣地点头,他摸摸慕海的花,又捏捏茎叶,才有点真实感,他惊叹道:“这也太神奇了。”
谢景辞心底得意,嘴上谦虚道:“也还好吧。”
他话音刚落,胳膊突然被风宇洋摁住,对方满脸认真地看着他,蹦出一句。
“你考虑多条鱼养你吗?”
能在水底呼吸,能让慕海开花,长得还可爱的人类,风宇洋感觉自己这辈子只能遇见这一个,可恶,怎么就被池非屿拐走了。
谢景辞嘴角抽搐,他拉开风宇洋的手,说道:“被池非屿听见,你又要挨揍了。”
风宇洋脸顿时拉得老长,他垂头丧气地松开谢景辞,尾巴蜷起来,身子矮下去一节,他摸了两下慕海,仰头看谢景辞,“还能开更多吗?”
谢景辞感受了下周围慕海的情绪,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他说道:“应该能。”
“能开多少?”
“嗯……”谢景辞略微思索,不确定地开口,“全部?”
风宇洋大声反问:“全部!?”
一旁的小人鱼听到这话,慕海也不抱了,仰脑袋看向谢景辞。
被两双亮闪闪的眼睛盯着,谢景辞心底生出几分压力,不自觉后退一步。
风宇洋没放过谢景辞,伸手拽住谢景辞胳膊,激动地说道:“我要看!我要看!”
小人鱼附和着点头,游上去搂住谢景辞另一条胳膊。
谢景辞被夹在中间无处可逃,他望望满脸期待的两人,无奈道:“我试试,不一定成功。”
“嗯嗯。”
谢景辞抽回胳膊,他抬手覆上未开放的一朵慕海,喜悦的心情从肌肤相接处源源不断的传来,他垂下眼眸,低声问道:“你们愿意开花吗?”
慕海没有片刻犹豫,几乎是谢景辞问出的瞬间,这一片慕海就绽放开来。
风宇洋尽职的当氛围组,发出哇偶一声,小人鱼也跟着鼓掌。
谢景辞指节蹭蹭鼻尖,有点不好意思,他走向下一片慕海,还没来及问,慕海接连盛开。
风宇洋惊叹的声音更大了,他推着谢景辞,催促道:“快,再往前走。”
谢景辞顺着风宇洋的力道前行,他走一路,慕海开一路。
荧光从花芯升起,顺着海水飘荡,犹如云雾弥漫,萤火闪烁,飘飘似踏入仙境一般。
就是风宇洋一声连一声的鸡叫声有点煞风景。
他们这边的动静太大,荧光冒出想遮都遮不住,不一会儿这一片海都亮了。
族地内的人鱼探出脑袋张望,几个好奇心旺盛的摆着尾巴往慕海丛游,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到最后变成一群人鱼浩浩荡荡地游过去。
谢景辞听到响动,回头看见乌压压的一片人鱼,身子吓得一抖。
绿色鱼尾的人鱼凑到谢景辞跟前,“慕海是因为你开花吗?”
谢景辞对上人鱼的视线,对方眼中只有纯粹的好奇,没有一丝恶意,谢景辞渐渐放松下来,点了点脑袋。
人鱼毫不吝啬地赞叹,“你好厉害。”
谢景辞不好意思地笑笑。
其他人鱼也接二连三地开口。
“太牛了,还能再开吗?”
“我第一次见这么多慕海开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真的是人类吗?这待遇海神来了也不过如此吧。”
“好漂亮!啊啊啊啊!”
“天啊,太强了!”
“……”
谢景辞在一声声夸赞中逐渐迷失自我,他矜持地点头,手一挥,方圆数里内的慕海以他为中心,一层层绽放。
感叹声霎时间此起彼伏,人鱼们窜进慕海丛中,转着圈欣赏,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谢景辞周围更是围满人鱼,颜色各异的尾巴看得人眼花缭乱,他像是掉进米缸的老鼠,一个劲地傻乐。
好多人鱼,好好看,这里是天堂。
谢景辞仅存的那点理智克制住他伸手去摸的冲动,他可是家里有鱼的人,得守男德。
这时一条人鱼问道:“我能摘一点吗?”
谢景辞记得慕海的花语,他犹豫着没有立即答应。
这应该不算他送的……吧。
他纠结了会,选了个折中的法子,“你问问慕海愿不愿意。”
那条人鱼闻言,戳了戳慕海的茎干,慕海顺势倒在他手上,眼睛一亮,说道:“它愿意。”
其他人鱼见此也去戳戳慕海,不多时,好几条人鱼手上多出花枝,他们迫不及待去找自己的伴侣,亦或是心仪的对象,慕海丛成了大型相亲现场。
谢景辞还挺开心的,看着人鱼们贴贴,他的笑容越发慈祥。
他心底乐呵呵,好像毛绒绒们挤在一起,真可爱。
有几条没对象但拿到花的人鱼,眼神转悠一圈,最终落在谢景辞身上,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尾巴一甩冲到谢景辞面前。
“送给你。”
“收我的,我这朵好看。”
“你们让开,我的多,收我的!”
“……”
谢景辞连忙摆手说不要,却抵挡不住众人鱼的热情,凑上来的人鱼数量不减,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他脚步后退,“真不用,你们自己收着,我有伴侣了。”
“是谁?”
“他怎么没陪着你?是人类?”
“弱者没资格有伴侣,我要跟他决斗。”
“还有我!”
“我也可以。”
数十条人鱼的声音参杂在一起,谢景辞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他正烦恼着,背后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
“玩得很开心?”
谢景辞心底咯噔一声,他僵硬地转过头,看见池非屿面无表情地站在自己身后。
“一般般。”谢景辞干笑两声,挪到池非屿身旁,搂住对方,试图岔开话题,“你全都忙完了?”
池非屿没让谢景辞糊弄,他冷笑道:“我还以为你乐不思蜀,完全忘记我的存在。”
谢景辞立马否决,“怎么可能。”
池非屿不置可否,他揽过谢景辞,目光扫过叫得最欢的那几条人鱼,语气中透露着威胁,“你们想跟我决斗?”
几条人鱼面面相觑,默契地摇头,心底欲哭无泪,怎么招惹到这尊煞神了。
池非屿憋着一肚子气,又不舍得对谢景辞发火,他活动了下手腕,眯起眼眸靠近那几条人鱼。
一声声惨叫响起,谢景辞默默低下脑袋。
造孽啊。
他心虚地眼神乱瞟,恰巧瞥见慕海丛下的藤蔓扭动,谢景辞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藤蔓突然缠住他的脚踝,瞬间把他拉出老远。
第118章
池非屿听到声响当即回首,可留给他的只有空荡荡的一片,慕海摇曳着遮掩掉所有踪迹,而谢景辞不知去向。
他的眼眸骤然归于沉寂,扔下手中的人鱼,语气结满冰霜,“去找人。”
周围的人鱼们瞬时鸟作群散。
池非屿望着平静盛开的慕海,心中懊恼,他居然被一丛花给算计了。
而被一众人鱼记挂的谢景辞,此刻手脚都缠着藤蔓,嘴也被藤蔓捂住,他像只蚕蛹似的被一路拖行,不过好在藤蔓缠得紧,谢景辞一路上也没磕着碰着。
他试着活动手脚,但连弯曲手指困难,谢景辞怎么换角度都是徒劳无功,藤蔓是铁了心要把他拐走。
谢景辞摸不准藤蔓要带他去哪,心底稍稍有点慌,现在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他没感觉到藤蔓的恶意,甚至捆着他的藤蔓还传来开心的情绪。
他苦中作乐地想着,在池非屿眼皮子底下绑架成功,确实该高兴点。
嘴被堵着,谢景辞没法和藤蔓沟通,试了几次后,他选择放弃挣扎,也没听过慕海吃人,应该问题不大……大概。
莫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谢景辞感觉到前行的速度慢下来,捆着他的藤蔓也跟着松散开。
谢景辞趁机拽住旁边的藤蔓,来了个手动刹车,他从藤蔓缝隙中钻出,警惕地盯着藤蔓看,没见对方有别的动作,这才松了口气。
他环顾四周,人鱼族地消失在视野内,连影子都看不见一点,也不知道藤蔓给他拽到哪个犄角旮旯,不过从胸口闷闷的感觉至少可以猜出,他是被拉往深海。
附近没有歇脚的地方,谢景辞只好扶着藤蔓站稳,冷静下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回去,但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思来想去,谢景辞决定待在原地等池非屿来找。
他没好气地打了两下藤蔓,说道:“你抽什么疯,好好一根藤蔓,怎么还学人搞偷袭。”
藤蔓幅度极小地扭动了一下,传给谢景辞的情绪也是又累又困,似乎将谢景辞送到这已经耗费了它全部的力气。
谢景辞感觉到藤蔓的动作越发无力,一颗心也跟着悬起,他可不想独自待在深海中。
“喂,醒醒,先别睡,你都把我拖到这里了,不该告诉我你的目的吗?”谢景辞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你也是慕海的一部分,肯定听得懂我说话,快给点反应。”
藤蔓勉强抬起一节,它搭上谢景辞的手腕,声音虚弱却包含温柔,“别怕,它们快到了。”
说完这句话,藤蔓彻底陷入沉睡,仍由谢景辞怎么折腾,都没一丁点反应。
“……不是吧,真睡啦。”
谢景辞咽了口唾沫,握紧藤蔓,如同上锈的机械一般,缓慢转动脑袋,他望向黑沉沉的大海。
四下寂静无声,呼吸声在这一刻变得吵闹,漆黑的海水犹如浓雾弥漫,吞噬掉除他以为所有的事物,鬼怪藏于不知名的角落,等待着猎物松懈的时机,扑咬而上。
谢景辞把自己吓得一哆嗦,他不断安慰自己,故事里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没有鬼!
他又往藤蔓附近凑了点,企图汲取安慰,大脑勉强开始运转。
藤蔓说快到了,是指什么东西?藤蔓对他挺友善的,应该不是想害他,可能是想让他和什么东西碰面。
想到这,谢景辞心中稍稍安定,只要等一会儿就好,不管是池非屿,还是藤蔓口中东西,一定能带他离开这里。
等待的时间漫长无比,谢景辞望眼欲穿,终于在压抑的大海中发现一抹亮色,他激动地上前,待看清对方的面容和,他硬生生止住脚步。
池塘洲向谢景辞逼近,嘴角的笑容带着些许玩味,“没想到路上也能撞见惊喜,这算是大海的馈赠么。”
谢景辞警铃大作,他面上淡定,心底啊啊乱叫。
藤蔓等的人是池塘洲?这和把他卖了有什么区别!
好好好,他以为他们心连心,结果藤蔓跟他玩脑筋,给他快递速运,直达敌方大本营。
谢景辞眼前一黑又一黑,岸上他都跑不过池塘洲,更别提海里了,池塘洲捉他不比捉鸡容易。
眼看池塘洲宇自己只差一步之遥,谢景辞甩甩手上的藤蔓,想摇醒对方,结果当然是没用。
破藤蔓睡得堪比死猪。
池塘洲钳住谢景辞的手腕,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谢景辞,他轻笑一声,“我还以为非屿的眼光变差了,原来是藏着这一点。”
谢景辞不搭理池塘洲,在心底默念,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也不知道池塘洲是发现他的敷衍,又或者是看他不顺眼,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谢景辞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对方捏碎了。
谢景辞疼得脸揪在一起,忍不住开口,“你想干什么?”
“居然还能说话。”池塘洲用新奇的目光望着谢景辞,“你喝了多少泉水?”
谢景辞被池塘洲看得浑身不自在,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恨不得将其刨开一探究竟。
“别磨蹭,将人杀了,赶紧走。”
沙哑的声音从池塘洲身后传来,谢景辞这才注意到还有另一条人鱼的存在。
他循声望去,看见姜维海藏在阴影中,对方身形狼狈,常待在身边的侍从此刻不见踪影,原本华贵的衣衫也沾染上尘土。
池塘洲也差不多,他刚刚没仔细看,这会儿定睛观察,发现池塘洲身上的衣服多出破洞,发丝凌乱潦草,一眼望去给人种不修边幅的感觉。
看来池非屿将他们逼得很紧,这两人的处境估计是岌岌可危,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人质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景辞很想找根面条上吊,拖后腿也不带这么拖的。
池塘洲瞥了眼姜维海,神色淡淡地开口:“他留着有用。”
姜维海不屑,“一个人类而已,能派上什么用场。”
池塘洲眼底染上不耐之色,他没有同姜维海争辩,扯下藤蔓将谢景辞捆起来。
再次被绑的谢景辞连气都不想叹了。
姜维海没得到回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得寸进尺,“还有多久才能到海落渊,你已经在路上磨蹭很多时间,居然还要再带上一个累赘。”
池塘洲的耐心早已耗尽,听到姜维海的指责,他目光冰冷,“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你的那些计划不过是妄想,回海中更是个愚不可及的决定,你做的那点药剂已被抢走大半,现在就算抵达海落渊也是徒劳。”
姜维海身居高位多年,哪被人这么指责过,他脸色涨红,斥责道:“我的计划不行,难道你的就可以?说什么蛰伏人类社会,海族的事人类没资格插手!”
池塘洲唇角绷直,他目光阴翳,口中却说道:“我知道了,会尽快带你过去。”
谢景辞听完全程,对池塘洲有了新的认知,对方怕不是属乌龟的,不然怎么这么能忍。
他也没干听着,脚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刚挪出不到一米,又被池塘洲抓回来。
谢景辞闭上眼,累了,毁灭吧。
池塘洲指尖点在谢景辞的眉心,古朴的旋律随着他喉咙的震动传出,侵入谢景辞的大脑。
谢景辞皱起眉头,脑袋晕乎乎的,跟被扔进滚筒洗衣机里一样,身体的控制权脱离,他像是被关进一间透明的屋子里,能看见外面,可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个透明材料不是玻璃,而是冰糖,他用点劲就能敲碎。
谢景辞眼珠子转悠,想想还是没有反抗,他顺从地做出池塘洲所指示的动作,装作真的被对方控制一般。
池塘洲面色惨白如纸,眼底却亮得惊人,他拍了下谢景辞的脸蛋,夸赞道:“好孩子。”
谢景辞鸡皮疙瘩抖了一地,差点没忍住给池塘洲一拳,还好对方摸了这一下就推开,指挥着他向深处游去。
他眨眨眼,看着从未如此协调过的四肢,心中哇塞一声,他会游泳了!
可没游两下,他陡然坠机,手脚还在划,身子已经笔直的落下去。
谢景辞一脸木然。
这操控挺智能的,还知道不崩人设。
他没掉多远,被池塘洲及时拉住,池塘洲望他眼神不太对劲,似乎在怀疑什么。
谢景辞继续装死,仍由池塘洲检查,对方没查出问题,又拖着他向下游。
看着藤蔓越来越远,谢景辞生出几分茫然,他真的还能回去吗?
倏然,水流变得湍急,他一下子就被甩开,白色的泡沫出现,场面瞬间变得混乱。
谢景辞瞥见池非屿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落向归处。
池塘洲拽着谢景辞退远,他望着挡在前面的池非屿,笑道:“他果然是诱饵,看来你的喜欢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谢景辞听到这话,心情复杂,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池非屿掐住姜维海的颈脖,手指收紧,胁迫之意不加掩饰,“把他放了。”
“好。”池塘洲将谢景辞拉至身前,嘴角勾起,“同样的,你也得把手上的人放了。”
第119章
池塘洲答应得过于轻易,谢景辞直觉其中有诈,果不其然,大脑传来一阵钝痛,意识再次受到打压,原本还算清晰的思维陷入混沌。
对方不竭余力的压制,似是孤注一掷。
手上多出冰凉的触感,谢景辞摸着形状,感觉像是一把匕首,冷汗自他后背沁出,很快又融于海水之中。
谢景辞试图眼神示意池非屿,但连转动眼珠都难,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拉扯、博弈,争夺着身体的掌控权。
每次他快占据上风,又被弹回去,谢景辞急得火急火燎,就一线之差,他却怎么也无法翻越。
谢景辞看见池非屿松开姜维海,同时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动,与姜维海擦肩而过,眼看和池非屿的距离越来越近,谢景辞卯足劲挣扎,勉强能活动几根手指。
他眼睛一亮,努力把匕首往外扔,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池非屿突然出声。
“傅渊袭还活着。”
池塘洲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所以呢?”
池非屿对上池塘洲的目光,声音平静,“我对白玖还算有个交代。”
池塘洲听到白玖二字,眼底掀起微不可查的波动,很快又归于死寂,他开口嘲讽,“现在提起她,是打算跟我打感情牌吗?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了。”
“自然不会。”池非屿嗤笑,“你耳目不是一向灵通,难道现在光顾着逃命,对族地的事一无所知了?”
池塘洲嘴角下压,“你想说什么?”
池非屿眉尖上扬,好整以暇地望着池塘洲,“渝浅溪怀孕了,孩子是傅渊袭的。”
“不可能。”池塘洲的神色终于有了改变,他不屑地笑着,“想骗我也不找一个好点的借口,人鱼怎么可能怀上人类的孩子。”
“是啊,我没必要用一戳即破的理由骗你。”
池非屿面色不变,他静静地望着池塘洲,直至对方的笑容逐渐收敛消失。
池塘洲的瞳孔如被墨浸染,他眯起眼眸,沉默不语地与池非屿对视。
凝重的气氛蔓延开来,但没持续多久就被池非屿的轻笑声打破。
池非屿道:“或许以往人鱼确实无法与人类繁衍,但现实并不会止步不前,停在原地的只有你们。”
“其实你有机会发现这件事,可惜你选择了另外一边。”池非屿看着池塘洲阴沉的脸色,唇角的弧度越发清晰,“你……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吗?”
池塘洲手指攥紧,指甲深陷入肉中,他死死盯着池非屿,眼珠突起,血丝遍布其上,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吃力沙哑,“闭嘴!”
池非屿没给池塘洲松缓的机会,接着说道:“白玖当年怀孕了,但因为你不告而别,她选择将孩子……”
“我叫你闭嘴!”
池塘洲打断池非屿的话,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白完全被血色占据,望着池非屿的目光,恨不得将其拆吞入腹。
也是在这时,谢景辞感觉身子一轻,他顾不得刚听到的惊天八卦,赶忙把匕首扔了,扑向池非屿。
池非屿顺势将谢景辞拉向身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想要逃跑的姜维海。
此刻局势瞬间逆转。
姜维海根本反抗不了池非屿,他冲池塘洲大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救我!”
池塘洲充耳不闻,他目无焦距地望着空荡荡的双手,唇瓣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谢景辞从池非屿身后冒出个脑袋,看着失魂落魄的池塘洲,他不自觉拽紧池非屿的衣服。
善恶终有报,池塘洲原本能够拥有心爱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以及美满的家庭,但这一切全都毁在他自己手中。
谢景辞见池非屿向池塘洲逼近,他松开手,没跟上去,想着一切该尘埃落定了。
突然他脚踝处缠上一条细长的东西,熟悉的触感让谢景辞立即回头,他望着翠绿的藤蔓,心底雾草一声。
又双叒叕来!?
谢景辞只来及向池非屿伸出手,声都没发出来,人就消失在原地。
这一次的藤蔓明显比上次有力,速度快到谢景辞的视野内都是残影。
海底的压强挤压肺部,谢景辞呼吸逐渐变得困难,他奋力转身,拉住藤蔓,说道:“你再拉下去,我该成尸体了。”
藤蔓速度瞬间减缓,它顺着谢景辞的小腿缠上去,有气泡从绿叶处产生,一个个极小的气泡不断汇聚,凝聚成有一人高的大气泡。
谢景辞被气泡套住,身体上的沉重一扫而空,他久违地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
藤蔓还缠在他腿上,谢景辞低下头问道:“你想带我去哪?”
他能肯定藤蔓听得懂他说话。
藤蔓蹭蹭谢景辞的小腿,传递出安抚的信息。
谢景辞眉心皱起,但现在他除了跟藤蔓走,也没别的法子。
他长叹一口气,回头看往离开的方向,心底无奈,两次把人丢了,池非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他得想办法快点回去,至少得给池非屿传去一点消息。
藤蔓拉着谢景辞不断向下,周围海水的颜色不断加深,到最后谢景辞感觉自己像是掉入墨水当中,眼前一片漆黑,唯有藤蔓亮起一点微弱的光芒。
谢景辞蹲下身子,戳了戳藤蔓,他能感觉到越深入藤蔓的情绪就越活跃,似乎是回到舒适区内,身上的细胞都洋溢着喜悦的气息。
“现在你能说话了吗?”
藤蔓支棱起上半身,凑到谢景辞脸颊边,动作轻揉地贴上去。
“你好。”
空灵的声音在谢景辞脑海内响起,这道声线与慕海相似,但要更成熟几分。
和慕海那么像,又和慕海有着联系,还存在于深海,藤蔓的身份呼之欲出。
谢景辞捏住得寸进尺往他怀里钻的藤蔓,开口道:“你是海落渊?”
藤蔓讨好地缠上谢景辞的手指,回答道:“是啊,我找你好久,可算是见到你了。”
“你这不是找,你是绑架。”谢景辞晃着藤蔓,说道:“快把我送回去,跟我在一起的人鱼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不行。”藤蔓态度坚决,“我没法上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得先跟我回去。”
谢景辞见说不通,退而求次道:“你总得先告诉我,要我做什么,万一我帮不上忙呢。”
藤蔓神神秘秘地说道:“不会的,只有你能做到。”
谈话间,谢景辞眼前升起点点萤火,他下意识抬眸望去,眼底瞬间被萤火照亮。
他震惊地张开嘴,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的景色。
花藤缠绕叠加,如瀑布一般倾泻,它已经脱离花的范畴,更像是一座岛屿上开满鲜花,温暖的光晕自白花周身散落,似是群星汇聚照亮这一片角落。
谢景辞随着气泡缓缓降落,他踩在藤蔓组成的地面上,愣愣地望着眼前的花海。
这时细小的气泡又冒出来,将整座花岛包围。
带谢景辞来的那根藤蔓满意地晃了晃身子,说道:“这样就没问题了,你不觉得难受吧?”
谢景辞摇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喃喃着,“原来海落渊长这样……”
藤蔓身子一扭,像是挺起胸脯,骄傲地说道:“嘿嘿,漂亮吧,我们可是海神种下的。”
谢景辞神色复杂,“既然如此,你们找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
“不对,你不是人类,也可能算人类。”
谢景辞啊了一声,一脸懵逼地望向藤蔓。
他都做了二十多年人类了,现在居然有东西说他不是人。
“诶呀,你听我的就对了,是我带你来这个世界的。”
“还有我。”
“也有我。”
“我也是。”
“我!”
“……”
耳边炸响无数声‘我’,谢景辞被吵得脑仁疼,开口制止,“停停停,别一起说话。”
“你们先闭嘴。”藤蔓似乎颇具威严,一开口其他声音都消失了,它攀上谢景辞的肩膀,与谢景辞平视。
“你是海神的后人,虽然不知道是多少代,但我们能感受到你身上存在海神的血脉。”
藤蔓看出谢景辞的不信,接着补充道:“过了上千年,海神留给我们的能力已经很微弱,若不是你有所回应,我们没法把你拉过来。”
谢景辞将信将疑,问道:“所以你们找我做什么?”
藤蔓道:“带我们上去。”
“上去!”
“我们想到浅海。”
“人鱼们都跑了,深海一点都不好玩。”
“就是,深海黑漆漆的,鱼长得也好丑。”
“……”
“停!”谢景辞揉了揉嗡嗡的脑袋瓜子,“我帮你们就是了,要我做什么?”
藤蔓无辜地开口:“不知道。”
谢景辞:“……”
藤蔓晃晃身子,叙述道:“海神种下我们,我们答应祂守在深海,随后人鱼诞生,与我们成了伴生关系,可后来人鱼发现浅海,他们更喜欢浅海的环境,逐渐向上迁移,到最后所有人鱼都走了,偶尔才会回来看我们一次。”
“没有人鱼的陪伴深海实在无聊,我们尝试过离开,但所有离开的同伴都失去联系,我们被困在深海之中。”
“有的海落渊忍受不了死水一般的孤寂,冲入浅海,他们偶有存活下来的,开始繁衍生息,就成了现在人鱼口中的慕海。”
“可我们不能去赌那个可能,变为慕海意味着我们失去孕育泉水的能力,虽然人鱼把我们丢下,但我们不想看到人鱼灭绝。”
说到这,藤蔓的语气变得失落,“现在的人鱼经过一代代繁衍,也变得不同,他们不再能听见我们的话语,我们想与人鱼沟通都做不到。”
第120章
谢景辞听完,唇瓣嗫嚅不知该说些什么,被关这么久,听着就好惨,可是惨也没用,这不是他能解决的问题啊。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怎么才能上去?”
藤蔓语噎,它绕来绕去努力思考,“唔……我们上不去大概是因为与海神的承诺,要不你说一句‘我们可以离开’试试?”
谢景辞对这个方法的可行度表示怀疑,他试探着开口,“你们可以离开深海了。”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响起,花岛周围又亮起数朵光芒,将这块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谢景辞一回头,就看见六七八个海落渊扎堆过来,一座座跟大灯泡似的,在深海中无比显眼。
其中一个海落渊雄赳赳地冲向浅海,其他海落渊在原地等着,期盼的情绪都快把谢景辞掩埋了。
头一次接受到这么多声音,谢景辞脑袋晕乎乎,他甩甩头,脚下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上,恰巧将小白花压扁。
感觉到背后一凉,谢景辞赶忙爬起来,他看着稀碎的小白花和溢出的泉水,心底被完蛋二字刷屏。
他结结巴巴地开口:“它……它是不是死……死了?”
“没事。”藤蔓不以为意地开口:“花只是我们意识的载体,我们可以是一朵花,也可以是很多朵花。”
它说着抖了抖身子,数十朵白花长出来,藤蔓将花一卷,做成一捧送到谢景辞跟前,大方地开口,“送你。”
白花摇头晃脑,里面盛满泉水。
谢景辞接过白花,荡漾的泉水晶莹剔透,他心底感慨,之前天天在海边蹲守收集到的也不过寥寥两瓶,藤蔓这一给,就有当时的一半了。
海落渊们似乎挺好说话,或许在离开的时候,他可以向它们多要点泉水。
谢景辞正思考该如何开口,那边的海落渊们又嚷嚷起来。
他抬头望去,看见刚刚冲出去的海落渊灰溜溜地跑回来,它成了接触不良的灯泡,一闪一闪的。
其他海落渊凑过去,有的光芒亮起,有的光芒黯淡,都在表达自己的关心。
谢景辞揉揉眼睛,感觉好好的海底快成KTV夜场了。
藤蔓庆幸地开口,“还好没事,看来这个方法行不通。”
谢景辞问道:“有别的办法吗?”
“我想不到了。”藤蔓靠近谢景辞,把自己打成一个蝴蝶结,声音中带着期盼,“你有想到什么吗?”
其他海落渊听到这话,立即消音,向谢景辞投来期待的情绪。
谢景辞压力山大,他呃了半天,也没想到个能用的办法。
藤蔓有些着急,“你再想想,我们会给你报酬的,你想要什么都行,想回原来的世界也可以。”
谢景辞愣住,乍一听到这个几个字,他居然感觉到陌生。
刚到世界时他确实想过回去,但随着待得时间越来越久,他渐渐忘淡这个想法,而现在藤蔓告诉他,其实他能够回去。
谢景辞迷茫了,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那边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有陪他长大的亲人,还有与他玩闹的朋友,有他熟悉的一切。
但……
谢景辞抿唇,眼底闪过纠结之色,几番犹豫后,他开口道:“报酬的事之后再说,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藤蔓激动地追问:“是什么?”
谢景辞道:“既然口头上说没用,那我拉着你们穿过深海与浅海的界限,说不定能成功。”
藤蔓听完,觉得有戏,它连声催促,“快点,快点!我们试试。”
它缠上谢景辞的胳膊,想想不放心,又多缠了几道。
准备就绪后,谢景辞重新回到单独的气泡中,被藤蔓推着往浅海挪。
还没走多远,他的视野内多出一道亮丽的银色,紧接着他落入一个强有力的怀抱当中。
“找到你了……”
短短四个字却带着一丝颤抖与后怕。
谢景辞回过神,抬起胳膊回抱池非屿,“抱歉,让你担心了。”
“有哪里受伤吗?”池非屿不等谢景辞回答,按着对方的肩膀仔细打量。
谢景辞仍由池非屿动作,海落渊的余光照亮池非屿的脸庞,谢景辞瞳孔紧缩,反握住池非屿的手,语无伦次地开口,“你都这样了还顾着我,药、绷带……不对,这里没有。”
池非屿的脸色白得吓人,身上还有数道被尖锐物划破的伤口,流光溢彩的鳞片此刻黯淡无光,甚至有好几处破损,鳞片翘起露出里边惨白的肉,伤口被泡到毫无血色。
谢景辞恍然想起池非屿没法抵达深海,但现在对方出现在他眼前。
一时间谢景辞又气又心疼,“你肯定能猜到是海落渊抓我走的,我又不会有什么危险,你着急追过来做什么。”
谢景辞扒拉出刚收到的泉水,塞到池非屿手里,他瞪了对方一眼,说道:“快喝。”
池非屿乖乖听话,他瞥向谢景辞的手腕,上面还缠着藤蔓,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景辞见池非屿的伤口开始愈合,才有心思回答对方的问题,“我在尝试带海落渊去浅海。”
“你知道吗,我是被它们带到这个世界的。”谢景辞和池非屿分享刚刚的经历,“它们被困在海底,想要回浅海才会拉我来,还说我是海神的后代,虽然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池非屿望着谢景辞清亮的眼眸,他压下瞳孔中的暗沉,“……嗯。”
谢景辞没发现池非屿的异状,他扑进池非屿怀里,“你来得正好,抱我上去。”
池非屿将人搂住,熟悉的重量让心稍显安定,他的目光划过绵延不断的海落渊,放在谢景辞身后的手握紧又缓缓松开。
他不再停留,抱着人向上掠去。
谢景辞这会儿感觉舒服多了,被海落渊拽着总有种坐过山车的感觉,还是池非屿靠谱点。
他们来到深浅交界处。
藤蔓停下脚步,声音显而易见得紧张,“可以吗?”
“你们准备好。”谢景辞深吸一口气,扭头对池非屿说道:“慢点挪,发现不对劲赶紧停下。”
海落渊都在这里,可别给全玩死了。
池非屿大致猜到事情的原委,他应声后抱着谢景辞缓缓移动。
在场所有活着生物的目光都汇聚在最前面的海落渊处,谢景辞更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海落渊们的变化。
他忍不住多问几句,“你们有哪里难受吗?”
“没有。”
声音从头响起,一直传到末尾,隐隐还能听见一点回音。
很好,大家看起来都很精神。
谢景辞长吁一口气,手上用力,将海落渊前半段身子拉出来,他紧紧盯着海落渊的亮度,这一次大灯泡十分给力,没有一丁点接触不良的现象。
他反映了好一会,不太确定的问道:“……成功了?”
“好诶!”
“出来了!”
“啊啊啊啊!”
“!”
欢呼声接连响起,缠着谢景辞的海落渊兴奋地冲出来。
谢景辞措不及防,跌进海落渊中,眼看要摔个狗吃屎,他下意识闭上眼睛,但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他撞上温暖的躯体。
谢景辞睁开眼,入眼是池非屿的胸膛,他支起上半身,在池非屿唇上吧唧一口,话语中是难以压抑的高兴,“我们可以带海落渊回族地,这样就不用担心泉水问题了。”
说到这,他停顿一下,“就是不知道它们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藤蔓凑过来,它满身都开着白花,把自己整成一个花圈,“我们喜欢人鱼,大部分时间会留在族地里。”
其他海落渊纷纷表示没问题,它们与人鱼共存千年之久,若不是人鱼跑了,它们也不会想挪窝。
听着海落渊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讨论,谢景辞笑得更加灿烂,他指着前方,兴致高昂地说道。
“回族地!”
“好!”
“呃……族地在哪来着。”
一只大手落在谢景辞脑袋上,随意揉搓了几下,谢景辞回眸冲池非屿嘿嘿笑了两声,他拉下池非屿的手,倒向对方怀中,理直气壮地开口,“你指路。”
池非屿抬手搭在谢景辞腰处,尾巴尖缠上谢景辞的小腿,他将藤蔓拖远,说道:“向南边走。”
莫名其妙被拉离谢景辞的藤蔓不满,它支棱起半截身子看向池非屿,对上一双阴翳的眼眸,乌云在其中翻涌,带着摧城之势席卷而来。
它愣怔在原地,身上的白花霎时萎靡许多,直到池非屿移开视线,藤蔓才敢活动,它默默爬开,小心翼翼地偷瞄池非屿。
那一瞬间,眼前的人似乎对它们起了杀意。
耳边倏然安静不少,谢景辞疑惑地探出脑袋,问道:“怎么了?”
“没事。”池非屿眉眼温和,他捏住谢景辞的脸颊,“带回海落渊,大功一件,想要什么奖励?”
谢景辞顺着杆子往上爬,“什么都可以?”
池非屿戳了下谢景辞的脑门,意味深长地开口:“嗯,但太过分的,你可能得赔我点。”
谢景辞直觉这个赔大概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讪讪笑着,“那还是算了。”
池非屿摁住想跑的谢景辞,“别忘记跟海落渊要报酬,你没义务帮它们。”
“它们已经说过会给报酬。”谢景辞毫无戒心,“但我还没想好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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