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江传安点了点头, 和杜流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随后很自然地错开，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好了好了, 知道你们相逢不容易，但是船长还在那儿等着呢……诸位，留个心眼后请吧——”
沃尔夫仗着现在天台上没有其他外人，大大咧咧地开口, 他眨了眨眼，眸光在一瞬间变得凝重可怕, 眼角的余光暗暗瞥了瞥珍宝馆之下。
只见越来越多的警备队已经集结在楼下, 隐隐喊声响起, 显然正等候着天台上的几位顾问的反应。
清晖洒遍天涯海角的明月突然暗淡下去，天台上的几人抬起头，骤然发觉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一片阴云遮住了那轮满月, 风暴三角的夜色迅速暗淡了下去，江传安偏了偏头, 看到珍宝馆下的甲板上亮起了一片片强光手电筒的光, 将蔓延的黑暗拦在不死珍珠号的甲板之外。
海风带着难以形容的海腥气吹过，江传安和江平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山雨欲来的不详预感。
“好啊。”
江传安看着沃尔夫相当不爽的神情, 突然笑起来。
沃尔夫有些恍惚地看着这位只有一面之缘，让他无比同情的前垃圾场成员, 刚刚那一瞬间, 未完全被阴云遮住的满月的月光洒在对方的身上，好像短短一刹那, 黑发的安抚师与身后被遮住一半的满月同频，那一刻, 沃尔夫甚至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倒影之塔。
江传安总是温和的笑着，不会给人任何压迫感，月光也是那样的如千百年不变的样子一样流转柔和，可是二者组合在一起后，月光下的安抚师却毫不温柔，甚至有几分冰冷到让人望而却步的非人感。
而这种感觉……
沃尔夫记得，这种感觉，他只在倒影之塔中深不见底的阴影中感受过。
乌斯怀亚的邀请很急，等所有人都从珍宝馆上下到甲板后，又来了一队船长身边的警备队，急匆匆地引着江平几人赶往医务室。
医务室在珍宝馆不远的地方，路上阴云越来越深沉，密布的云纷纷填在空中，空气中的湿度也以一种堪称诡异的方式迅速提高，他们还没走到珍宝馆，就见巨大的漩涡在半空中凝聚，无形的风暴已经开始在船不远处的高耸的天空之上聚集，珍珠大小的雨顷刻间落了下来，砸的人手指生疼。
杜流和沃尔夫在落到甲板后的瞬间就找机会隐入了由船上海员组成的警备队中，迅速到还没熟悉这些暗处的突袭型猎人行事风格的柏真都差点没有反应过来。
等几人赶到医务室的时候，乌斯怀亚正背身站在夏沫的病床前，指尖勾着一枚圆润漂亮的白色半透明珍珠——那是警备队在船上进行巡逻时找到的疑似拾荒者逃离时落下的，被乌斯怀亚寻找多时的第三区国宝级地下城道具不死珍珠就那样重新出现在了不死珍珠号的医务室中，让江平几人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也许是拾荒者无意间落下的，也许是因为江传安和江平按时前往了“风暴交汇之地”完成了要求，江传安不安地在一旁的墙面上敲了敲食指，他突然意识到……
如果说突然出现的幽灵岛是已经变成【风暴中的墨提斯】的智慧所为，那么故意引导他们前往那座幽灵岛的人真的是拾荒者吗？
还是说只是墨提斯制造出来的幻影？
……江传安敛眸，无论如何，至少现在第三区的国宝已经重新回到了乌斯怀亚这位船长的手里，江平他们至少不会被不净宅邸造谣成真实实力差劲的伪装型，而非真正具备真实实力的猎人，群起而攻之。
“……各位贵客，还没来得及感谢各位，如果不是第一区的各位英才俊杰拦下那座幽灵岛的幻影，协助不死珍珠号打开船的备用电源，那么现在的船说不定就已经被空间裂缝吞噬了。”
乌斯怀亚叹了口气，这位S级猎人的面上全是怅然若失，他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好像那枚手指间的不死珍珠不是珍贵的第三区的SS级地下城道具，而是什么罪恶源头般的存在。
“承蒙各位对于不死珍珠号和夏沫的帮助，现在不死珍珠已经被警备队找到……”
“船长不必客气，既然银霆司长接下了这份委托，那么我们必将保证不死珍珠号的航程安全。”
乌斯怀亚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还想再多说几句周旋的话，就被江平直抒胸臆的真诚态度打断了，这个在商海中与远洋公司一起浮沉数年的老牌海上船长甚至因为江平过于直接和光敏磊落的态度而显得有些茫然，不过他毕竟是第三区身居高位的存在，很快笑着摇了摇头。
“不愧是第一区的猎人们，如此磊落……”
他叹了口气，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般开口：“虽然这样的真相不益外传，但是银霆和他教出的猎人我一向信得过，既然如此，我也只能暂时先说一声抱歉。”
乌斯怀亚在众人茫然的眼神中开口：“之前对于各位多有隐瞒，虽然不死珍珠已经被拾荒者不知为何交还了回来，但是不死珍珠号面对的危机并没有结束，不如说才刚刚开始。”
江平也是恍然的神情，他完全没有想到乌斯怀亚居然会给出这样的回答。
乌斯怀亚抬起头，看向四人之间的江传安：“不知道这位……精神医生先生有没有听夏沫说过，我这段时间的精神孤岛问题有些严重，但是却拒绝任何精神医生的治疗？”
江传安顿了顿，虽然不知道乌斯怀亚提起这一点的目的是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因为啊……我早在这次不死珍珠号启航前，就得到了一个预言。”
乌斯怀亚的视线落在依旧昏迷的夏沫身上，眼神突然变得非常非常温柔和悲伤，那是父母对于生于苦难中的孩子的无能为力的痛苦与感同身受。
江传安陡然想起夏沫奇怪的，被乌斯怀亚用无数人保护的状态，和使用技能时的异常。
“难道……”
他刚想开口，就被乌斯怀亚的动作打断。
只见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船长，居然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不死珍珠递给了他。
“很抱歉，这次的拾荒者也许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跨越时间追逐而来的，逆天而行后命中注定需要付出的代价，江先生，你是精神系猎人，应该能感受到。”
乌斯怀亚叹息一声，病房外的舷窗能看到明显的雨幕，风暴再次来临，狂风骤雨之中，船舱内摇晃的幅度都增大了不少，上下起伏的海浪几乎能将普通人的灵魂扔出去，好在现在船舱里的都是等级不低的猎人，就连江传安都能不着痕迹地用蜿蜒的触手把自己固定在地面上。
江传安的手顿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接过那枚引发不死珍珠号大乱的珍珠，就见一边的江平唇动了动，向他点了点头。
你是第一区的安抚师，一切有第一区东南分区猎人司兜底。
江平没有说出口，但是他的口型分明是这个意思，让一向单兵作战的江传安恍惚间居然有了几分自己拥有后盾的错觉。
他点了点头，接过了乌斯怀亚递过来的那枚珍珠，月光般的精神力流转，半透明的珍珠中旋转的风暴在接触到精神力的那一瞬间开始激荡，江传安感受到了这个地下城道具的不对劲，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看来江先生你已经知道了。”
乌斯怀亚点了点头，看上去毫不介意江传安将真相告知其他人。
“……它已经被使用过了……？”
江传安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做梦也没想到，引得无数人垂涎欲滴的不死珍珠，居然不是莫名地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而是已经被使用过了。
“是的，第三区对此也没有任何头绪，我们现在不知道究竟是谁取得了不死珍珠那可怕的能量，也不知道不死珍珠具体的功能是什么，但是它的确已经被使用过了。”
乌斯怀亚叹了口气：“即使有着银霆的帮助，十三年前我也因为这件事被迫离开第三区的委员会和世界猎人协会，成为远洋公司的船长，时时刻刻在大海之上随着我的邮轮们一起流浪，寻找恢复不死珍珠力量的办法……但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问题是在十三年前那次【大灾变前奏】事件中，裂缝怪物四溢，海洋上也是如此，那时因为失去了不死珍珠力量的庇护，我对于船队的保护百密一疏，夏沫这个孩子遭到了拾荒者的暗算，那些实验疯子不知道对她做了什么，等我在船上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诡异地一天天衰弱下去，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几乎以为我要失去她了，可是在最绝望的紧要关头，我遇到了一个银发的，背后闪烁着满月的女人，她承诺可以治好夏沫，治好我唯一的女儿……我那时候别无选择，只能和她做了交易。”
乌斯怀亚看着夏沫，眼中满是柔情，却看不到任何后悔的情绪。
江传安瞬间意识到乌斯怀亚口中那个十三年前出现的女人就是玄烛……或者说，银月本身。
他顿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源自心底的恐惧攀缘而上，几乎扎透了他的心脏。
“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并非拯救我的女儿的天使，而是将我们再次推入深渊的恶魔。”
乌斯怀亚看向江传安：“只有你，只有你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强大的精神系，我现在无能为力只能拜托你———作为救下夏沫的代价，我将自己的精神孤岛抵押给了那个女人，现在我能感觉到自己正在逐渐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你能不能……”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在我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之前，杀了我？”
第102章 骤变的船长
“你——”
江传安的声音被乌斯怀亚那已经逼近死亡的感叹堵在了喉咙里。
江平和秦筝摇了摇头, 刚想劝慰乌斯怀亚这位邻区的猎人不必如此悲观，但是乌斯怀亚像是知道他们想要说什么一样，轻轻地摇了摇头, 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那种自从见到乌斯怀亚之后一直萦绕在心口的或多或少的疑惑突然得到了解释——为什么乌斯怀亚一直一直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就连手上都要带上厚重的，不适合航海操作的手套。
原来是因为……
在场所有的视线都凝固在了乌斯怀亚的手上，他的手背上有奇特的, 像是蝴蝶磷粉般的碎块轮廓，正在逐渐变成半透明的怪异状态, 犹如拥有生命一般, 正在不断地搏动……
“我已经出现逐渐变成裂缝怪物的前兆了。精神孤岛抵押出去之后, 我的身体就已经开始逐渐崩溃了……”
乌斯怀亚又笑了起来，江传安却本能地感到了某种不对。
“你——”
江传安的视线突然停在了手上的不死珍珠上。
等等……被使用过的不死珍珠……作为第三区在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中得到的最高等级的地下城道具，就算真的在十三年前那样混乱的情况下被使用过, 为什么猎人司也不知道？
他突然意识到了刚刚乌斯怀亚解释这一切的时候，江平和秦筝也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如果不死珍珠真的被使用过了, 秦筝也就算了, 那么猎人司的江平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影响巨大的事实。
现在裂缝神明昌盛，十三年前的【大灾变前奏】期间人类五大分区明明都签订了情报共享协约, 第三区没道理就连自己的盟友都拦着, 更何况不死珍珠根本没有重要到那种地步……
只可能是某人在说谎了。
江传安甚至来不及检验手中不死珍珠的真假，因为那枚刚刚还栩栩如生的不死珍珠很快就裂开, 变成了空中的一阵流光, 随后消失不见。
不死珍珠是假的……那么——！
江传安终于彻底确定了乌斯怀亚的不对劲，他猛地后退一步, 乌斯怀亚的笑容更大了，蜿蜒的白色触手潮从他的身体里弥漫出来, 形成难以形容的可怕扭曲的模样，冲向狭小医务室内的每一个人。
弯月般的月色精神屏障与那些白色的触手相对抗，一瞬间在半空中亮出几乎凄惨的光。
“唔——咳咳——”
江传安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S级猎人毫不留情，控制精神力力量聚焦的精细一击几乎要捅穿那层薄薄的防御。
“没想到你反应的速度也很快啊。”
乌斯怀亚诡异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像是恢复成了那个庄重严肃的世界著名船长，一举一动中都带着第三区特有的贵族气质。
“真是太遗憾了，本来想直接把你们全都杀死在这里，可惜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拍卖会马上就要开始，如果迟到了可是对神的不敬……”
乌斯怀亚呢喃着，这下就连最后知后觉的秦筝也意识到，他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江传安反应的速度太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利用预知技能才堪堪来得及迎上了乌斯怀亚的攻击，否则的话那些熟悉的触手绝对会一瞬间贯穿他们现在这里的所有人。
江平和身后的秦筝顿时脸色大变，在江传安身行摇晃的第一时间一左一右挡在了他和柏真的面前，切断了全部冲过来的触手。
“原来是你。”
在看清那些触手的第一时间，江平的脸色骤然也变得难看起来。
虽然银霆与乌斯怀亚私交不错，以至于他和夏沫也有几分交集，但是毕竟是从未透过底的同路人而已，再加上上船之后的不详预感，乌斯怀亚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向他们出手这件事并没有让江平感到多么惊讶。
无非又是某位裂缝神明的诱惑，他已经见过太多的官方猎人因为无休止的战斗而选择自甘堕落，乌斯怀亚也不过只是他们之中的一员罢了。
但是……那些极细的触手让江平瞬间想起了他和江传安在海事观察平台以及幽灵岛见到的那些奇怪的水母的攻击方式。
那些攻击居然来自于乌斯怀亚……
怪不得他们在面临过水母触手后瞬间就在珍宝馆看到了乌斯怀亚，看来他们是被对方视为了阻碍他的行为的敌人，也不知道乌斯怀亚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居然放任这些身为裂缝怪物的水母爬上不死珍珠号，也不知道他究竟想把这艘船的人都怎么样……
“这几年银霆教的你不错，比之前合作攻克地下城时，只知道一门心思往前冲的样子好多了。”
乌斯怀亚没有戴上手套，他手上的异常越来越明显，仿佛下一秒就会蔓延至整个身体，但他对此毫不在乎，甚至还有闲心提起过去的江平的黑历史，惹得后者脸色更加难看了。
“不过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们在这里拖延，风暴即将开始，我即将去面见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尊敬的伟大存在，你应该感谢那位存在，让你们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苟延残喘。”
乌斯怀亚打了个响指，只见身后的病床上本应毫无意识的夏沫一下子支起了身，秦筝和柏真还没来得及叫一声对方的名字，下一秒，披着黑色斗篷，秦筝和柏真曾经在信号塔交手过的熟悉的拾荒者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带着兜帽的女人海蓝的双眼无神，表情木然且癫狂，与夏沫有五分相似。
“我记得……银霆司长曾经说过，凡尔纳船长的夫人佩拉·凡尔纳，在几年前就失踪了……”
秦筝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导致不死珍珠那么容易就被拾荒者突破安保系统带走，原来是监守自盗啊。”
柏真冷笑一声。看到并肩而立的拾荒者和船长乌斯怀亚，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使是柏真都瞬间判断出了现在的状况。
什么不死珍珠诡异失窃，什么信号塔电源异常，什么派对上突然出现的拾荒者，全都是乌斯怀亚这家伙自己的安排罢了。
而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名正言顺地将第三区的国宝级地下城道具不死珍珠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此甚至不惜与他的拾荒者夫人合作。
“更正一下，不是拾荒者，而是A大人的追随者。”
木然犹如机械，非人感十足的佩拉此刻像是听到关键词而被触发的机器人，在柏真提到拾荒者的瞬间抬起头，那双没有任何光泽，夹杂着无尽疯狂的海蓝色眼睛直直地看向柏真，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无所谓。”
江平拔出了自己的冰刀，神情凝重又平淡：“反正你们的下场都一样。”
可惜乌斯怀亚没有露出任何警惕或者备战的样子，江平本能感觉到不对，他刚想移动，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力的调动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拾荒者的新试剂，麻烦各位帮忙试一试。”
佩拉艰难地勾出一个笑容，下一秒，无法控制的晕眩直接将所有人的大脑控制，从精神孤岛渗出的精神力被迅速压制，江传安顿了顿，也许是因为非完全觉醒猎人的糟糕体质，第一个倒下。
江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冰质长刀开始消散，他回想起乌斯怀亚一切可以下药的时机，脑海中回溯的记忆停留在那枚于江传安手心中炸开的假的不死珍珠消散时飘散的流光。
原来是……那时候吗？
江平摇摇晃晃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医务室外，杜流和沃尔夫正混迹在聚集的警备队中站岗，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传来任何声音，杜流倒是一点都不意外，他们福泽会进行交易的时候还会记得上一个隔离声音的地下城道具，像乌斯怀亚和江平这样的某种意义上可以代表第三区和第一区的立场的大人物在交流时就更不可能忘记了。
但是沃尔夫显然对此很没有耐心，他站在杜流身后，指尖偷偷用影子制造出几抹第二区漫画一样画风的小人，开始编排类似话剧的场景。
杜流默默地看了一眼，眼睛都快看瞎了才大致判断出那是类似于东岛非常著名的某些特摄片一样，普通人变身超级英雄拯救一切的剧情。
没想到这个同僚居然心态这么年轻，不过沃尔夫看起来的确年龄也不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沃尔夫手下的剧情都快演完一季了，医务室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乌斯怀亚和脸色依旧苍白的夏沫匆匆从医务室走出，前者随意地向自己的警备队们表示不死珍珠的下落依旧没有具体指向，但是有了许多线索，江平等人在自己的拜托下再次出发去船上的其他地方寻找不死珍珠的痕迹，刚刚在医务室的另一个出口离开，让警备队继续守在这里。
他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地所以嘱咐了几句，无非就是小心拾荒者之类的话，站在原地立正的杜流两人与周围的其他警备队一起高喊：“明白！”
直到乌斯怀亚和夏沫的身影带着几位警备队成员匆匆消失后，杜流接着压低帽檐的动作，表情才猛地一沉。
他一手拉住了想要迈步的沃尔夫：“不对劲……完全不对劲。”
沃尔夫冷笑一声，低声道：“不用你说我也察觉到了，这么粗糙的谎言，他乌斯怀亚想要骗谁呢？也就是因为这里的警备队全都是他的人，所以连撒谎都这么敷衍。”
杜流摇了摇头，他注视着乌斯怀亚离去的方向，轻声道：“不论如何，看来现在江平他们已经不在医务室了，至于被乌斯怀亚藏到了那里，他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们现在必须要……”
沃尔夫挑了挑眉，经过这段时间和杜流的合作，他们之间甚至萌生了一点社畜之间的默契：“我懂了，你在这里还是我去追乌斯怀亚？”
杜流：“……你想选择追乌斯怀亚就直说，不用这么暗示我。”
第103章 异度空间
那枚假的不死珍珠大概是某种指使人失去意识的地下城道具, 即使江平是S级猎人，江传安的能力为SS级，他俩也恍惚了几秒。
而这几秒, 已经足够乌斯怀亚将他们全都转移到一个不为人知的隐蔽之地。
“喂！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什么溜溜梅广告，难道他居然因为乌斯怀亚出手穿越回现实世界去了？
江传安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少女的问询，他恍恍惚惚, 视线还没来得及聚焦，就听到了让人条件反射想要补上下一句广告词的问话。
“什么没事……我难道回来了……”
江传安睁开眼睛, 模模糊糊的视线最终聚焦, 看到了一张刚刚还被拾荒者伪装而成的脸。
夏沫漂亮的海蓝色眼睛正灿烂地看着他, 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
那道具应该至少是S级的，江平很快也在江传安之后恢复了意识，两人和夏沫一起, 围着秦筝和柏真转了半天，才终于把人叫醒。
江传安终于来得及看一眼现在的状况, 他能大概估算自己失去意识的时间, 虽然刚刚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感觉很诡异，像是时间倒流般让人恍惚, 但即使这个道具效果特殊, S或者SS级道具对于SS级猎人发挥的作用也依旧很微弱，他失去意识的时间最高不会超过3秒, 但偏偏是这短短的3秒之后,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只见众人现在大概是身处于一个类似于球体的怪异房间中，房间的每一处都由特殊的白色不知名材料包裹的严严实实, 根本看不出任何连接的痕迹，房间的四周都十分光滑, 没有任何门与窗户存在的形状，让人不由得质疑这样一个违背物理学的房间究竟是如何被创造出来，而他们又是如何进来。
江传安第一时间摸了摸房间表层的白色材料，入手是冰凉的触感与熟悉的月色，他心下瞬间了然。
是由地下城能量组成的地下城道具。
虽然地下城世界因为地下城和精神力的存在物理学已经形同虚设，但是除地下城和地下城道具之外的世界中，现莫比乌斯环的物理学规律还是有被好好遵守的，没有出现什么过于离谱的地下城科技。
虽然地下城道具的存在本身已经很离谱了。
“地下城道具？”
江平再睁开眼睛之后被热情开朗的夏沫吓了一跳，现在才终于回过神来，同样被房间的材质引发精神力共振后，下意识地看向了江传安。
“是的。”
江传安点了点头，他一手一个将醒过来的秦筝与柏真拉起，赞同了江平的态度。
“呼，大家都没事，太好了，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夏沫看周围的人都醒了，于是蹦蹦跳跳地跳到中间，非常显眼包地弯腰鞠躬，大声开了个玩笑。
其他人：……欲言又止。
秦筝想起了外面乌斯怀亚为了骗他们的说辞中，夏沫即将命不久矣的谎言，为居然相信了对方的谎言而感到羞愧了一瞬间。
“什么命不久矣，果然还是这样有活力的样子比较合适你这个家伙。”
秦筝想象了一下如此脱线的夏沫身体虚弱患有不治之症的样子，宁愿选择相信第三区的著名猎人乌斯怀亚和拾荒者合作。
……虽然目前来看，后者大概率是事实。
“你们不知道，刚刚吓死我了，自从那天解决完停电问题被父亲关到这里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蹲着数数，我都忘记了自己数到几千万了，好不容易听到点声音，就看到你们四个凭空在半空中出现，下雨一样砸了下来，差点把我砸到。”
夏沫摇摇晃晃地吐槽道。
“而且我更正一点，在信号塔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晕！都是那个拾荒者对我下了暗手！”
夏沫说到这里颇有些纷纷不平之意，她那时候晕得快，都没有来得及在信号塔看到那个拾荒者时看清对方的脸，秦筝和柏真对视一眼，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对于当时情况的补充。
总觉得现在让夏沫知道“那个打晕她的拾荒者疑似她的母亲”不是什么好事。
那天晕倒之后，夏沫其实很快就醒了过来，但是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在病房中，反而在一个没有任何棱角的诡异球体房间内部。
如果不是在晕倒时她多多少少也听到了父亲的话，她甚至不会知道自己是被父亲亲手送进的这个地下城道具空间。
在她晕倒之后，她清楚地在病房中听到了父亲与另一个声音的对话。
“她还要昏迷多久？……算了，我问你干什么呢？夏沫受的伤不严重，大概很快就要醒了……这次还多谢你下手，要不然让她发现可就麻烦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就先在这里假扮一下她，我去找机会，完成那个庆典的最后准备……比如在不死珍珠号上被拾荒者偷走的不死珍珠，现在也被寻找到了，不是吗？”
夏沫听到病房中气息有些熟悉的另一个人像是机器一般道了声：“是。”
她第一次听到父亲用那样寂寥又那样隐隐泛着恶意的可怕语调说话，一时间居然庆幸自己多亏正在晕着。
本能告诉她，即使在那时睁开眼睛，她也不会看到过去那个待她非常好，相当温柔的父亲了。
夏沫那样想着，她想支撑着自己再多听一点父亲与病房中那个多出来的人的交谈，想从中得到更多的信息，拼尽全力，却也只做到了在被关进地下城道具的前一瞬间奋力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一个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人。
那个在信号塔中对她出手的，毁掉了不死珍珠号信号塔和电源的，在派对上盗走不死珍珠的黑袍拾荒者。
而父亲就那样站在她的身边，和她并肩而立，严肃地交谈着什么。
夏沫没能听到更多，因为下一秒，她就跌入了父亲的地下城道具中，即使恢复了意识，周围也不再是那片病房，而是一个看不清建造痕迹的球体房间。
夏沫闭上了眼睛，多年来帮助父亲管理船队的经验告诉她，现在并不是探究父亲变了什么，变了多少，陷入在纠结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的时候。
她迅速开始在球体房间里调动自己的记忆，去发现总结父亲最近表现出来的各种不对劲的情绪，以及这些情绪如何勾结在一起，最终指向父亲与拾荒者疑似合作的现实。
夏沫的眼睛中透着一种不符合她之前跳脱表现的，非常严肃的平静，和乌斯怀亚在世界猎人协会会议上代表第三区与船舶联盟发言时，面对其他大区的质问与利益纠缠的那种平静的游刃有余的理性完全一样。
她早就意识到，在不死珍珠号出航之前，父亲的状态其实已经很不对劲了。
向来温柔宠溺她的父亲在最近几个月里变得越来越不对劲，性格冷淡寡言少语不说，甚至偶尔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将自己关在船长室里发疯摔东西。
乌斯怀亚身为s级猎人，船长室除了夏沫之外基本无人敢靠近，于是蹦蹦跳跳欢欣雀跃地跑来找父亲分享自己今天在海上看到的趣事的夏沫只能一个人隔着那扇厚重的船长室大门，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面对着里面无数器皿破碎的声音。
明明父亲从来都不会这样关起来自己发脾气的，之前在世界猎人协会的会议上面对第二区某代表的挖苦，他也只是淡然一笑，转身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夏沫想起父亲最近的不对，其实父亲性格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比如在面对那些讨人厌的第二区代表时不再沉默而是反唇相讥，经常在船长室注视着海面的时候露出夏沫一点也不明白的冷笑，夏沫打开船长室的门，看到父亲甚至在转向她的时候，眼底深不见底的冷意也没有丝毫磨灭的痕迹，船长室内四处都是被触手划伤的深痕，完全是刚刚结束一场战斗的样子，完美地解释了为什么船长室总会传来各种器皿破碎的声音。
难道是发生了战斗吗？
在不死珍珠号到达青浦市之前，夏沫这样茫然地想着。
难道是因为有那些裂缝神明教团的人……还是在世界猎人协会针对某一事件态度不同的，讨厌的第二区代表派来的灰色势力？
父亲一定是，一定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处理那些黑暗的事情的样子，所以才将自己关在船长室里，甚至很少来见她。
记忆中的乌斯怀亚那异常的神情只是出现了片刻便很快消失，眨眼间，他就又变成了那个对夏沫温柔到宠溺的船舶联盟代言人了，嘴角如同一如既往的弧度一般勾起。
仓促又有些敷衍。
果然还是瞒着她，不愿意让她知道那些黑暗的事情啊，可是她明明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需要父亲护在身后的那个在十三年前失踪又于地下城出现的一无所知一无所能的小孩子了。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跟上父亲的脚步，在努力学船舶与航海的知识，想要在船队管理方面帮助父亲……不让那么辛苦了……
可是……父亲依旧在瞒着她，也许在父亲的眼里，她依旧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小孩子吧。
夏沫率先说服了自己，顺便哄好了自己，她不断告诉自己，父亲最近的异常一定是因为与裂缝神明教团交锋而太辛苦了，以至于在她面前都露出了端倪。
可她却无法忘记在她打开船长室的门的那一瞬间，父亲的眼神。
那眼神像一柄冰箭一样扎入她的心底，将刚刚找好的说辞全部绞碎。
那时候父亲的眼神实在是太冷了，冷到好像……是心已经完全死去的非人的怪物。
夏沫没有忘记，那时候，异常的父亲面前的桌子上，正端放着的，就是那枚不死珍珠。
那枚诱发【大灾变前奏】的不死珍珠。
第104章 诡异的国宝
“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但是现在父亲糟糕的状态一定和那枚奇怪的珍珠离不开干系。”
夏沫抱臂站在原地，食指抵在下巴处下定结论。
“只是不死珍珠的影响吗？”
江平声音显得有几分冷淡，直言不讳道。
他实在是看多了太多将最初的猎人留下的【守则】背的滚瓜烂熟的官方猎人最后因为或这样或那样的原因坠入深渊, 选择了与自己开始所行的道路背道而驰的路，所以对于乌斯怀亚这样的老牌猎人能够坚守本心这种事情已经不太抱有任何希望了。
更何况现在乌斯怀亚的表现，可不像是刚刚与那位拾荒者合作的状态。
“我……能肯定父亲之前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夏沫咬了咬牙，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坚持听起来有些可笑, 但她依旧努力地说了下去：“因为我知道，那枚被无数人追捧的所谓不死珍珠即使被人使用过, 失去了全部的能量, 也依旧是一个可以诱惑他人坠入深渊的裂缝神明造物！”
不说秦筝与柏真, 这下就连一直追求明哲保身的江平都哑然顿在了原地。
不死珍珠相传来自于象征着【智慧】的神明【风暴中的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掉落物，据说是【智慧】在杀死最初的猎人【回归】后以她的力量凝聚而成的，蕴含着可以让人超越时间力量的地下城道具, 所以引起无数势力对其的追捧，其中以惯常善于舆论造势的【不净宅邸】为先, 在不净宅邸的新闻稿中, 不死珍珠几乎成了一枚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取得长生不老辛秘的长生药。
如果不死珍珠真的是由裂缝神明亲手所创造的……那作为神造物的不死珍珠, 必定会在未来掀起无数风波与灾难, 毕竟裂缝神明就是以人类的痛苦的灵魂为食的高维存在。
至少在银月的控制之下，祂们只能这样, 用人类的灵魂来维持着自己的生存。
“你们果然不知道……”
夏沫长松了口气：“银霆司长没有告诉你们, 但是关于大灾变前奏的具体情况，我略知一二……那时候的情况很复杂, 不死珍珠也并不是什么大众口中的第三区国宝，相反, 它完全就是第三区的累赘……”
“我现在愿意告诉你们实情和信息，就是想要得到你们的帮助……我不能再让父亲这样下去了。”
夏沫相当诚恳地摆出了自己的诚意。
裂缝神明教团追求的无非就是献祭人命，增强裂缝神明的力量，拾荒者的习惯更是如此，他们绝不会放过不死珍珠号上的任何人，只会尽可能多的将灵魂奉献给苍蝇主。
无论是多高等级的机密文献，现在在父亲和不死珍珠号五千多条生命之间相比，都算不了什么。
“洗耳恭听。”
江平叹了口气，不死珍珠的性质并非地下城道具，银霆这次居然瞒了他们这么多信息……在见过墨提斯之后，知道了“裂缝神明都曾经是人类”的真相后，他现在已经有点没法确定周围的人所言的话究竟是真是假了，也暂时没有办法去深思。
“所有人都以为十三年前的【大灾变前奏】本质上是风暴中的墨提斯与苍蝇主联合后导致的两个大型SS级神茧地下城破裂，释放出大量地下城怪物，其发生原因也不过是因为裂缝神明的疯狂，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不死珍珠才是引发【大灾变前奏】的源头。”
夏沫摇了摇头，开始诉说那段十三年前，从父亲口中聆听而来的往事。
人类与地下城的对抗持续了近百年，在地下城最初降临的那段暗无天日的，裂缝神明与地下城占据压倒性胜利的时光之后，由最初的猎人们换来的短暂和平暂时降临这个因为裂缝神明存在而支离破碎的世界。
地下城与裂缝怪物的出现频率逐步减少，甚至连裂缝神明教团都消失在了世界上，可惜在短暂的停滞期之后，以苍蝇主信徒拾荒者和流浪客为代表的裂缝神明教团再次卷土重来，世间的一切就像是巡回反复的莫比乌斯环，一寸寸沿着百年前的路线继续前进。
不断出现的崭新裂缝怪物，肆意挥霍生命的裂缝神明教团，以及等级越来越高，越来越庞大的地下城……
一切都在像百年前那样重新反复地上演，在地下城等级变得越来越高的尽头是什么？
世界猎人协会在十三年前匆匆召开了无数会议，地下城刚刚降临时的惨剧还都刻在最初的猎人们的雕塑肖像上，根本无法被忘记。
“在地下城等级转变为SS之后，将有新的裂缝神明从中诞生，从中化茧。”
首席研究员墨提斯在变成怪物崩溃前留下的信息还历历在目，地下城等级一旦达到ss级，那么之后，裂缝神明将再次如地下城初降临时的那样，开始进入诞生潮。
会有多少活动在空间外茧中的那种存在会被银月创造出来？然后借此找到渗透到现实的机会？而这次的数量会不会超过地下城刚刚降临时末日般的景象？
整个世界猎人协会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而裂缝神明的压迫抵达的速度远比最悲观的预测专家来的要快，在十三年前，毫无征兆的，被确认已经失踪的【风暴中的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突然爆发，和苍蝇主数十年如一日活跃地为这个世界提供源源不断的裂缝怪物的地下城一起出现在东岛，并且迅速破裂，无数怪物从破碎的，浮现在世界每个角落的空间裂缝中爬出，将整个世界拖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秦筝和江平那时尚在J的心理诊所，对外界的一片狼藉并不清楚，夏沫自己也处于失踪的茫然状态，只有柏真抖了抖肩膀，回想起许愿创造的虚假的父母曾经提到过的真实情景。
每一天都活在悬浮的刀刃之上，就连有东南分区猎人司总部驻扎的青浦市都家家户户紧闭大门缩在家中，城市的居民似乎从人类变成了那些来自神茧地下城的裂缝怪物，爆炸与怪物的嘶吼在或近或远的城中传来，在较高的楼层，甚至每天都能看到不远处倒塌的建筑和空中飞翔的水母。
死亡的阴影如云遮日，平等地悬浮在每一个人的头顶，那是教材上几句简简单单的介绍根本无法同感而语的末日一般的存在，人类从裂缝神明手中抢夺来的这些年勉强维持的和平在一瞬间被撕毁，只是墨提斯和苍蝇主两位的全力，就足够将人类的全部秩序撕毁。
在神明的全力下，人类的努力就像是泡沫般的水月镜花，轻易就可以被信手戳破。
而那时的乌斯怀亚与银霆，作为第三区和第一区的年轻英杰，被世界猎人协会赋予了最危险的任务——前往裂缝怪物的源头，破裂的墨提斯与苍蝇主神茧地下城，探查地下城破裂的根本原因。
那次任务的所有参与者都知道这次任务大概是一次再也回不去的最后的任务，由银霆作为队长带队，乌斯怀亚作为副队长保驾护航的队伍中，被选出来的猎人们无不是五大区各自的天之骄子，但是没有人有怨言，所有人都干脆利索地在那张薄薄的承诺书上签上了字，就这样轻易又无所谓地将自己的生命托付出去。
他们随后没有任何停留，带足了补给就直接进入了入口于东岛的墨提斯地下城，并且成功找到了墨提斯地下城中与苍蝇主地下城之间的连接。
怪不得这两个位于东岛的地下城会同时破裂，原来是两座地下城的内部空间被不知名的力量联系在了一起。
当时的乌斯怀亚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简单地记录下了这一不对劲的地方，然后继续跟上大部队的脚步。
他们向着地下城更深的位置走去，浴血战胜了无数的地下城怪物，在无边的血与尸骨和海洋般的水母中，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没有什么能比那时候的场景更加能够扭曲人类的精神孤岛，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们组成的队伍中有些精神孤岛比较脆弱的青年们顷刻间精神崩溃，当场死在了哪里。
关于那时候他们在墨提斯地下城最深处看到了什么，当时还没有出现明显异常的乌斯怀亚并没有直接告诉夏沫，他只是用一种无意提起旧事的感叹语气笑了笑，揉了揉夏沫的头发。
“这种事情，你一辈子都不知道才好啊……毕竟知道的人，都已经疯掉了……”
夏沫还记得自己当时声音的颤抖：“您也疯掉了吗？”
他轻笑一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洋，呢喃道：“我也疯掉了，我早就……早就疯掉了。”
夏沫只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因为父亲的异常，从那之后，夏沫开始努力在一切蛛丝马迹中寻找十三年前的那次墨提斯探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最终她也什么都没能找到，只在父亲发给第一区东南司长银霆的一封邮件中，看到一个可怖的结论。
十三年前的【大灾变前奏】根本不是苍蝇主和墨提斯联手向现实世界发起进攻，而是他们二者的争执与对峙。
墨提斯和苍蝇主原本精神不犯河水，而打破这一现状的，是一个来自于未知神明，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死珍珠。
不死珍珠只是一个载体，但它拥有着可以影响裂缝神明的诡异伟力，在它出现之后，墨提斯和苍蝇主为了争夺这枚珍珠大打出手，其余波直接影响现实世界，让人类陷入崩溃的绝境之中。
他们所想象的全力，不过是裂缝神明的战斗余波而已。
但夏沫顾不得对人类与裂缝神明对决的未来绝望，她在父亲未来得及写完的电子邮件中看到了另一个可怕的信息：
所有的裂缝神明之间都是不死不生的，犹如养蛊般只能活下一个的关系，在裂缝神明的背后有着更加强大，强大到人类甚至无法想象的存在指挥着这一切，而这也许就是不死珍珠能够影响裂缝神明的精神，让两位神明直接开战不死不休的战斗的原因。
至于那个神明之上的存在究竟是谁……
已经癫狂的乌斯怀亚只留下了一句话。
“那是数千万年都亘古不变的违力，是一个星球诞生的余波之一。是和我们脚下的土地一样的存在。”
夏沫不知其所，但是从那之后，父亲就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沉默寡言和易怒，而且开始拒绝精神医生的疏导，自己将自己整日关在房中。
现在看来，大概是怕被看出他的精神孤岛已经严重受不死珍珠带来的真相的影响。
“墨提斯和苍蝇主都不是冲动的裂缝神明，但他们却在碰到不死珍珠之后抛弃了一切选择，直接与对方开战……那枚珍珠不对劲，不仅仅有着操控时间的力量，绝对有着可以异化智慧生物性格与判断的能力！”
夏沫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她现在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更早意识到父亲已经被不死珍珠影响到了这种地步。
“……我知道了。”
在夏沫沉默后，江平点了点头，他和秦筝一左一右，长刀与重剑同时出鞘，指向了周围的墙面。
“哪怕它是这样甚至可以动摇裂缝神明精神的东西又怎样？……无论多么强大，只要毁掉就好了。”
秦筝眼中浮现出怒火，他想起杜流之前和他分享的情报，这艘不死珍珠船上并非只有船长乌斯怀亚一个人异常，那些老海员一个比一个奇怪，身上还染着像是血肉深处萌发出来的海腥味。
如果只是他们也就罢了，可是这艘船上的2500多位海员又何其无辜？如果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影响周围的不死珍珠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那么他们必须开始争分夺秒地摆脱这个球体的房间，去寻找摧毁那枚珍珠的机会。
他和江平一左一右举起长刀和重剑，却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微微一愣。
原本连空间都可以劈开的精神力的冲击之下，那个球体的房间居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ss道具每个大区也就一两个，几乎像L级猎人一样稀有，别开玩笑，这家伙居然愿意拿出ss级道具困住我们？”
秦筝难以置信地高声道。
“不，不是ss级道具。”
江传安看着那个困住他们的球体房间，从中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熟悉气息。
“这个房间，不是简单的ss级道具。”
在墙体表面因为受到精神力攻击而泛起的海浪般的蓝色中，江传安看到了熟悉的旋转的风暴。
而旋转的风暴中，他看到了只有精神系猎人才能看到的，外茧中悬浮的星星，星星的周围萦绕着一圈淡淡的虹光，和墙体表面因为精神力攻击而泛起的虹光一模一样。
那虹光的形象和福泽白象的很相似，但是并不完全一样。
“这就是……不死珍珠！”
江传安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第105章 似是故人
“不死珍珠内部？”
秦筝脱口而出。
可如果是不死珍珠的话, 为什么刚刚那泛起的光芒中居然还夹杂着虹光？！
秦筝和柏真对视一眼，后者木然地调出了自己的精神力，秦筝配合地又一次举起重剑攻了过去, 这次墙面泛起的波纹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与柏真周围那源自福泽白象的精神力非常相似，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模一样。
“……福泽白象的精神力是精神系的，在所有的精神系表现形式来看, 不死珍珠内部大概是一个类似于精神孤岛的精神世界……”
江传安顿了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 他的脸色看起来额外的苍白, 甚至身形在离开背靠的墙面的时候都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秦筝担忧地想要伸出手去扶他, 但是江传安却摆了摆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少年的好意，开口道：“简而言之,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不死珍珠本质上其实是一种拟态精神孤岛, 被裂缝神明福泽白象创造出来的精神系外显存在的话, 那么我们想要出去也相当简单。”
他迎着柏真几人焦急又复杂的眼神，解释道：“在进行精神疏导的时候, 有时安抚师也有必要进入被安抚者的精神孤岛, 而从中离开的话，只需要精神孤岛主人的允许便可, 柏真的精神力与福泽白象几乎一样, 也许可以暂时骗过这个空间。至少能在这个没有任何缝隙的地方打开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门……”
柏真看向自己的精神力，心情复杂地吐出一个音节, 一边的秦筝和夏沫目瞪口呆，齐齐看向毫无自觉的柏真。
“不是兄弟……你的技能还真厉害啊, 这种绝境都能硬生生给你的技能找到办法破解……”
秦筝几乎都看到了柏真的猎人技能【愿望的福泽】努力摇晃命运之轮天平，只为了让自己的主人能够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的模样了。
“呼——我就说有柏真小兄弟在，天无绝人之路嘛。”
秦筝很快让自己迅速压下了第一次见柏真猎人技能威力的震惊，一边的夏沫恍恍惚惚，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你们第一区人全都是怪物吗？”“规则系也太bug了”之类的话。
“原来是这样……”
柏真终于明白了自己睁开眼睛看到这个白色的空间之后，一开始在心底暗暗滋长的那份诡异的舒适与共鸣究竟是从何而来，他靠近墙壁，指尖缓缓抚摸那精致柔和，看不出任何材料所制的墙面，一阵阵欢欣雀跃的虹光因为感受到了熟悉的精神力而开始快乐地跳跃，像是等待了好久好久，终于等来家长可以回家的孩子，又像是深林木屋中终于等到主人的精灵。
柏真不由得感到一阵奇怪的悲伤，他知道不论如何，这些此刻正在因为他而欢欣雀跃的虹光，不论是源自于福泽白象有意还是无意的创造，它们都再也等不到福泽白象了。
因为福泽白象早就死去了。
福泽白象早就死去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猎人技能完全源自于福泽白象的奇迹硬币的原因，在想到福泽白象已经死去这个事实的时候，柏真感觉自己的心口有一阵油然而发的诡异痛苦。
那痛苦只出现了一瞬间，但是痛彻心扉，搅得柏真一瞬间低垂下眸，好像又回到了江传安当时坠入地下城的那一刻，失去重要之人与自己无能为力的无力感贯彻了心脏，柏真怔怔地看着那苍白如珍珠的半透明墙壁，突然有一种堪称荒唐的恍惚。
他是不是……曾经也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人，而那个人就是……作恶多端，高高在上的神明，福泽白象？
那他是什么？福泽白象的信徒，福泽会的成员吗？这怎么可能，明明他就是这糟糕世界中一个无能为力到人生都要被许愿摆布的孤儿，刚刚的痛苦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意识，还是许愿在他精神孤岛中种下的深不见底的暗示？
虽然一直一直都让自己故意不去想它，但是果然还是无法忽视……自己的能力为什么偏偏觉醒后和福泽白象一模一样？
明明按理说只是诱导觉醒的话，根本不可能会觉醒出一模一样的精神力……自己和福泽白象，究竟是什么关系……
“需要帮忙吗？”
江传安的声音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将柏真的思绪从恍惚中拉回，少年的眸子重新变得坚定，无论刚刚的异常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现在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完成。
他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凝聚到那状似坚不可摧的墙壁上，虹光开始环绕。
“没关系的，江先生，我大概已经知道了要怎么做了。”
“拜托了，柏真！”
夏沫双手合十，非常诚心地乞求着柏真。
“加油啊柏真，你一定可以的。”
秦筝笑着向柏真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就连一边对什么都没有反应，像是一尊冰雕的江平前辈都点了点头。
柏真点点头，他闭上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调动自己与福泽白象相同的精神力。
刚刚心脏几乎被刨开的痛苦依旧在心口萦绕，但是柏真现在却莫名地被抚平了那份疼痛。
因为现在……他想要守护的人都还在他的身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就连江先生也失而复得，好好地站在那里。
如果是以前的柏真想到这里眼眶一定要红了，但是现在的柏真却可以抽离在那些情绪之外，一以贯之地坚持着调动精神力。
江先生离开的这段时间，他分明不是没有长进的。
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情绪吗……好在，现在都来得及。
柏真握紧了五指，他举起手，无数灿烂的虹光由他的周身旋转环绕，萦绕出一片梦幻般的仙境。
当时为自己进行精神疏导和精神安抚的江先生……是怎么做的来着？
柏真庆幸自己的那段记忆在此刻像是感受到了主人的呼唤，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深处。
他想起来了。
随着柏真按照江传安打开疏导对象精神孤岛的方式对那些精神力进行共鸣和引导，周围的墙壁，或者说不死珍珠的内壁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开始越来越剧烈地震动，像是为回归的主人而感到欢欣雀跃，又像是拼尽全力想要挽留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主人。
洁白无瑕的墙面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瓦解成跳动的虹光，像是大雨过后天际的彩色，点点浮在半空，犹如同夜晚中群星般闪烁的荧光，明明是来自裂缝神明的力量，却温柔的让人心脏发疼。
球体的内部开始以极为迅速的速度，随着那些虹光的溢出逐渐变淡，珍珠的内壁寸寸隐匿，在无限逼近半透明的最终，熟悉的病房的构造在顶端最先显露。
“我们这是……回来了？”
秦筝和夏沫愣愣地看着熟悉的医务室天花板，就连江平都恍惚地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这么顺利。
不死珍珠却迅速收拢，变成一道奇怪的流光，不管不顾地直接扎到了夏沫的手中，重新变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地下城道具。
只有早就知道柏真A级技能能力有多强的江传安在震撼其他的方面：“啊，这就是学霸吗？换了个题目照样能解，明明不是精神系的，但是就是能迅速理解精神系的精神力运动方式……”
果然是学霸，和白敬泽一样，不管干什么都能很快地上手，万能的吓人。
江传安眯了眯眼睛，和白敬泽一样吗……？
柏真既然可以解开由福泽白象的精神力组成的不死珍珠的禁锢，这说明他的精神力不仅仅是和福泽白象外观相似，内在性质也是一模一样，换而言之，福泽白象和柏真的精神力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精神力是源自每个人精神孤岛的力量，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即使是亲缘关系，也不可能让两个人的精神力一模一样，更何况是……一个人和一位裂缝神明？
总不能……
江传安看着柏真那越看越眼熟的轮廓，心底突然萌生出一个可怕的可能。
他想起来柏真为什么让他觉得熟悉了……江传安感觉自己的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他居然觉得……柏真的形象让他想起了另一个明明完全不像却又处处相像的人。
那个完全不该与这个世界有任何联系的家伙……那个，不对……真的和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吗？
作为现莫比乌斯环的地下城世界和作为前莫比乌斯环的现实世界之间必有关系，江传安突然想起了孤儿院时期，白敬泽在指尖旋转的硬币，和那一声声：“相信我吧，我们会成功的，因为这是奇迹”的鼓励。
白敬泽为什么在玄烛的福利院中挣扎的时候，那么坚定地相信他们最终就是会成功？
因为……
淡灰色的眼眸微微颤抖，江传安不着痕迹地垂下眸，在守在病房中一脸惊讶的杜流面前掩下自己的失态。
他想起了灯塔岛上的墨提斯那句若有所思的感慨：“我们最初的猎人，和裂缝神明之间的关系，都是这样的。”
什么样的？裂缝神明就是彻底疯狂后的最初的猎人。
那么福泽白象会是谁？绝对是最后与福泽白象同归于尽的【奇迹】。
那么奇迹又是谁？
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正在跃跃欲试，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去面对这个疑似事实的答案。
“你们没事吧？”
杜流略显焦急的声音打断了江传安的游离，将他从恍惚中硬生生拉了出来。
“乌斯怀亚刚刚带着不死珍珠离开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手里的是——”
杜流最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他没有问几位突然出现在医务室病房中的猎人究竟是如何突然出现的，而是在确认他们没有受伤之后，一针见血地问到了柏真手里的那枚闪烁的，蕴含着风暴的熟悉珍珠。
“如你所见，杜老师，这是不死珍珠，真正的不死珍珠。”
柏真喃喃道。
“不死珍珠？”杜流摸了摸下巴，开口解释：“不是我不愿意相信，只是如果你们手里的东西是不死珍珠的话，那么……刚刚乌斯怀亚带走的又是什么？”
杜流的神情有些严肃：“他可是说了，那是即将举行的宴会上最伟大闪烁的明珠，要让他亲手展示给那些‘贵人’们。”
第106章 拍卖会？
“让我来看看, 这个和银霆那老家伙天天书信往来的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与杜流分别之后，沃尔夫摩拳擦掌地拍了拍手，杜流已经混进了那些围在医务室外的警备队中, 以那家伙待人接物的能力在那群只知道听从船长命令的傻子中很轻松地就能混入医务室查看里面的具体情况。
乌斯怀亚并没有和江平他们在医务室里聊多长时间，更何况即使乌斯怀亚是经验更为充足的老牌S级猎人，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地就控制住江平他们，综合看下来, 留给乌斯怀亚转移江平他们这些不能轻举妄动的猎人司高等级猎人的时间就更少了。
无论江平他们是将计就计还是被乌斯怀亚出了阴招，亦或者是二者在沟通之后为了应对不死珍珠号上的局势做了其他计划, 最后两波势力谈话的地方终究会有些线索的, 而杜流那种严谨认真的第一区人民教师不可能错过最细微的线索。
沃尔夫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为自己的这波思考愉快地打了满分，随后毫不犹豫地迈开脚步，看不出任何对其他猎人司成员的担忧之情。
废话, 先不说江平自己就是S级猎人，再加上那个ss级精神系的江传安, 但就是柏真那不讲任何道理的猎人技能也不是乌斯怀亚能随意压制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整个人像是火药成精的秦筝。
更何况……乌斯怀亚可是银霆那家伙少有的笔友，至少给银霆卖命卖了这么多年的沃尔夫从来没有见过, 除了猎人司的那三位王牌猎人, 还有谁能仅凭一封信就让银霆像是看见什么笑话一样大笑不止，主要是拍他肩膀的时候是真的疼。
沃尔夫咬牙切齿地想。
他在被银霆压迫着当保姆的这些日子里已经看透了猎人司一个个都是人形兵器, 根本不需要他这个额外的“保姆”天天提心吊胆, 退一万步说，就算和银霆联系密切的乌斯怀亚真的和拾荒者合作, 那些人形兵器现在大概只是因为乌斯怀亚突然而然的发难没有做好准备而被暂时困住了，而乌斯怀亚无论设下什么陷阱, 都不可能把那群家伙困住很长时间。
想到这里，沃尔夫丝毫未减慢自己的动作，他的脚下有漆黑的狼影一闪而过，瞬间将穿着海员服饰的黑发青年包裹在其中。
在医务室周围围了好几圈的警备队却对此一无所知，作为昔日曾经刺杀过第二区世界猎人协会代表，在流浪猎人世界享有“杀手之王”美誉的突袭型猎人，沃尔夫在那些警备队面前隐藏自己，简直就像是柏真完成课后习题一样轻松，根本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他就对照着正常情况下的警备队布置追上了乌斯怀亚。
身着船长制服的乌斯怀亚在职业跟踪者沃尔夫的视野中一路向着下层甲板而去，搞得本来因为对方和银霆关系很不错而带上不轻滤镜的沃尔夫都在心里有些狐疑。
虽然自己对于这些心眼子脏的家伙交流时说的那些谜语话一窍不通，但是就算是他也能看出来银霆和乌斯怀亚显然在江平他们的东岛之前达成了某些合作，死在特雷维地下城中的江传安再次出现更加佐证了这一点。
自从十三年前一起从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中抢到一线生机，在裂缝神明之间的战斗中生存下来之后，银霆和乌斯怀亚就一直在隐蔽地安排着什么，而那是沃尔夫绝对不可能知道的秘密。
这样经历生死的高位合作者很少会出现背叛这样的情况，因为二者的长期合作会让他们的利益完全捆绑在一起，银霆和乌斯怀亚在各自大区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让他们的合作更加方便，沃尔夫一时想不明白，难道乌斯怀亚真的会背叛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合作关系吗？
黑色的影子在暗色中轻轻挪动，远远地跟随者乌斯怀亚的脚步，在下到旅客甲板最低层后，黑色的线形影子跳了跳，凝固成一只甲板深处幽暗环境中完全无法察觉到的小小狼影。
乌斯怀亚脚步未停，一直走到最底层甲板的最尽头才停下来。沃尔夫凝聚成狼形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个高大的S级猎人，静候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不死珍珠号的上层甲板都供给了尊贵的旅客们，海员与警备队大多居住在下层甲板，按理说船长根本没有来几乎位于不死珍珠号最深处的楼层的必要，但是乌斯怀亚不仅站在了光线都昏暗到难以照亮面容的不死珍珠号船舱深处，他身边的夏沫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沃尔夫抖了抖自己凝聚出来的影狼的狼耳，眼睁睁地看着乌斯怀亚身边的夏沫甩开了自己背上突兀的披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金发海蓝眸，经典第三区形象的披着黑袍的女人。
女人的脸被垂下来的金色长卷发和黑色的披风完全盖住，沃尔夫的狼耳晃了晃，他一头扎入影子中迅速移动了一段距离，让自己离乌斯怀亚的距离更近，试图看清那个女人的模样。
但是乌斯怀亚站的位置实在是刁钻，就连沃尔夫都无法很好地找到恰当的角度，只好暂时善罢甘休。
不过……
沃尔夫再次凝聚成狼影，他在影子中只探出两只狼耳，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乌斯怀亚，一边想着。
这个女人的身形……虽然被黑色的斗篷遮住了，但是为什么会显得这么眼熟？
沃尔夫压下心底的疑惑，看那个女人的熟悉打扮以及黑色斗篷边缘反复的三角形标志，他已经判断出，这个女人绝对是苍蝇主的信徒——拾荒者。
之前假装偷走不死珍珠，引走江平他们，在晚间派对出面扰乱秩序的拾荒者。
不能吧？难道乌斯怀亚这老小子真的投敌了？
沃尔夫碎碎念道，他还没再多想些什么，就见乌斯怀亚和那个拾荒者女人毫不停下脚步，径直向着最底层甲板走廊最尽头的墙面撞去。
“喂喂，这是做什么？和拾荒者合作也不至于直接羞愧的要自杀吧？”
沃尔夫焦急地变成影子猛地冲向前，却见那两个人的身形轮廓一闪，乌斯怀亚手中的不死珍珠泛起难以忽视的水雾，下一秒，那堵墙便瞬间变成了一层薄薄的，水一般的薄膜，像是水母一样，轻轻摇晃起伏着。
而膜的对面，本应无比清晰的画面想被蒙了一层淡淡的光，完全看不清对面到底有什么。
“用不死珍珠做钥匙，这么高级？还是那根本就不是不死珍珠，只是一个单纯的精神孤岛钥匙？”
沃尔夫挑挑眉，乌斯怀亚和拾荒者的身影毫不犹豫地消失在那层薄薄的水膜深处，在船长和拾荒者的斗篷衣摆消失后，沃尔夫变化的影狼迅速移动到那层水膜前，整个人化为穿着海员服饰的人形，只是耳朵上的狼耳技能外显依旧散逸着黑色影子一般的精神力。
“哎呀哎呀，掉以轻心了吧？船长大人，没想到你这样的人真的会选择背叛银霆，和拾荒者勾搭在一起了……这下那家伙可要因为背叛焦急地哭了吧？”
沃尔夫啧啧几声，他手指呈八字放在下巴处，难以控制地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不过想到本来就天天和长在猎人司一样忙碌的银霆失去了他最后的笔友，沃尔夫摸索下巴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就连耳朵都抖了抖，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算了算了，我还是跟上去看看，乌斯怀亚这个第三区的实权人物到底在搞些什么……银霆的笑话一会儿再看——”
他露出一个危险的笑，水膜伸缩时折射的光有一点落在年轻人的嘴角，点亮一枚露出来的虎牙一角。
“警惕的家伙……谁叫你偏偏选择了拾荒者作为合作对象呢？”
沃尔夫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第二区那个无情的父亲令人厌恶的嘴脸，他咬牙切齿地重新变成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水膜上留下了精神力标记以便一会儿杜流救下江平他们之后能追上来，就径直冲进了闪烁和伸缩频率提高，眼看即将消失的水膜之中。
“哗啦——”
虽然已经变成了影子，但触觉依旧存在，沃尔夫只感觉自己好像坠入了一片深海，随着水的浮力上下起伏，在360度的倒置反转之后，那轻飘飘的浮力托住他的身体，直接将一抹影子推出了水面。
沃尔夫猛地睁开眼睛，只见到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空间一般，面前的一切都骤然改变。
与不死珍珠号上拍卖厅结构一样，犹如第三区古老斗兽场构造的露天大堂正凭空屹立在风暴之中，无边的风暴占据了整个天空，但是一层很淡的蓝色精神力却呈现圆形盖住了整个建立在海洋之上的露天大堂，无数形似水母的诡异半透明浮空生物安静地悬浮在每个座位之外，像是拍卖会上必不可少的竞价按钮或旗帜。
除去周围的风暴环境，这里……分明就是不死珍珠号上的拍卖厅！
“来了来了，这位船长大人终于来了。”
“也不知道这位今天要给我们呈现什么样伟大的地下城道具或裂缝神明密法，上次在拾荒者那里拿到的密法已经没法再支持十几年了。”
“你的脸看起来状态还好啊，我才是已经支撑不住了，每次早上睁开眼如果不吃拾荒者的药，就会发现自己直接苍老了十几岁！实在是太吓人了！”
沃尔夫听到了熙熙攘攘的对话声，连忙整个人缩在影子里不再动弹，他抬起头，只见那些露天大堂的圆形座位上不知何时坐满了眼熟的宾客———那些正在互相对话交谈的拍卖者，分明正是这艘不死珍珠号上那些声名显赫的达官贵人船客！
拍卖会吗？难道这里即将举行一场以不死珍珠为主题的拍卖会？
沃尔夫抖了抖，那些权贵笑呵呵的交谈语落入他的耳中，本能告诉他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将非常恐怖。
他抬起头，努力追寻着乌斯怀亚和那个拾荒者女人的身影，却在抬头的那一瞬间，正对上偏头与乌斯怀亚对话的拾荒者女人的正脸。
“怎么会……”
沃尔夫的狼影直接全身的毛炸了个彻彻底底，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也许是为了更好地与乌斯怀亚对话，女人很快转过身，正对着沃尔夫藏匿的方向，那张隐匿在黑色斗篷下的姣好面容此刻完全暴露在风暴的斑斓光影中。
而沃尔夫对那张脸再熟悉不过。
佩拉·凡尔纳。
他为了也要离开倒影之塔，甚至不惜答应银霆的卖身协议的根源。
因为他曾经对她许下过一个承诺。
第107章 沃尔夫的承诺
“佩拉……她怎么会在这里……”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血都冷了, 他脑海中紊乱的死去缠在一起，已经无法理解面前的一切。
明明他只是追着乌斯怀亚一路走到这里，怎么会……怎么会……
狼影在露天拍卖场蜿蜒的圆形长排座椅下抖了抖, 沃尔夫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力气，才勉勉强强没让自己直接放弃伪装跳起来大喊。
怎么可能呢？他看着佩拉鲜明的动作与虽然木然，但是依旧在呼吸的身体呢喃道。
明明在被自己那个便宜父亲审判后丢入倒影之塔前，他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呼吸停下, 彻底在第二区的拾荒者那些实验疯子的手中，变成了一具被随意解剖的尸体。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来着？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迅速坠入黑暗的深处, 他恍恍惚惚地开始思考, 啊, 好像是自己刚刚代表第二区参加完世界猎人协会举办的青少年猎人技能竞赛的时候。
他满怀希冀地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位于第二区首府城市中心哈林的金融区，令人纸醉金迷, 可以俯瞰整个第二区首府哈林城的家中，希望从小到达和他相见不过聊聊几面, 天天都忙碌在工作中的父亲可以看他一眼。
毕竟他可是为第二区拿下了比赛的第一名, 无论如何，也算是对父亲有一点用处了吧？
年幼的沃尔夫这样天真地想着, 他出生之后就只有父亲一个亲人, 母亲因为身患重病在他年幼的时候便郁郁寡欢而终，而父亲却因为第二区世界猎人协会代表的身份而工作忙碌。
沃尔夫直到现在还清晰地记得, 从小到大, 从出生到17岁那年，他见到父亲的次数根本不超过三次, 与真实的父亲相比，反倒是出现在网络直播和新闻中的父亲的影像一直陪伴着他从蹒跚学步的幼童长成挺拔俊朗的少年。
就连仅有的那几次见面, 父亲也只是匆匆问了他几个问题便离开，继续投身于繁复的酒会与应酬之中，只留沃尔夫一个人在墓地般空阔的巨大房间中感受一如既往的冷与安静。
沃尔夫不会放弃任何一次，父亲匆匆与他见面离开后，自己蹲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哈林城金融区的夜晚中跳跃的灯光，好像能听到金币与筹码碰撞后落下的清脆琳琅。
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父亲总是匆匆忙忙地，不愿意为他多停留一点呢？
沃尔夫呆呆地盯着记忆中的那扇落地窗，他几乎将那扇玻璃落地窗的每一寸都刻印在了自己的脑海里，因为那是他陷入茫然情绪时，陪伴了他整整17年的老伙伴。
他还记得自己会把头靠在落地窗前，没有人会阻止他呆在落地窗前并且试图打开它吹一吹高楼的晚风，因为就连这里的保姆和工作人员也都是一周一轮换的，就像父亲生怕他与任何人产生任何感情一样。
也正是从意识到父亲隐含的要求之后，沃尔夫终结了自己想要去询问周围人为什么父亲不来看他的想法。
沃尔夫轻轻地将手覆盖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在未开灯的昏暗房间中倒映在落地窗的玻璃上，残缺又呆愣，被哈林城的城市灯光吞了个干干净净。
还是不够讨人喜欢，所以父亲才不会来看你啊。
“因为父亲太忙了，他肩负着整个第二区，在世界猎人协会与多方势力周旋，17年能来看你三次……也已经该知足了，不知足的孩子，是绝对会被讨厌的……”
沃尔夫这样想着，每一次在心底那丝对于父亲的怨恨萌芽的时刻，那丝怨恨的萌芽都因为自我说服而逐渐枯萎。
也正因于此从小到大的所有学业中，沃尔夫一直一直拼命地让自己成为第一，成为那个耀眼到足够让父亲停留驻足的时间再长一点，对父亲更有用的人。
而这一次，他终于取得了对于一个第二区年轻猎人来说最值得骄傲的成绩，他代表第二区夺得了世界猎人协会举办的青少年猎人竞赛的第一名——
沃尔夫停在书房的门前，他知道打开这扇平时都空无一人的房间的门，就可以看到久违谋面的父亲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第一名的奖章挂在胸口，又整理了仪表，他这样想着，也许父亲这次可以在家里多停留哪怕一分钟了吧？哪怕只是一分钟，一分钟也是让人幻想起来都心生喜悦的啊。
于是沃尔夫推开了门，也推开了自己绝望未来的开始。
他没有得到任何夸奖，只迎来了父亲不耐烦的一双凛冽如狼般的眼睛，沃尔夫没有想到，那时的书房里并不只有父亲，他的大脑被“父亲可能会夸他”这个可能完全侵占，失去了一个猎人应有的警惕，只要他再小心一点，就能在打开门之前意识到，门中传来的交谈声和杂音，显然不是只有他的父亲一个人。
他看到了父亲那双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浮现出厌恶与杀意，而坐在父亲对面和父亲正在进行交谈的女人听到门被开启的声音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迅速转过了头，一头银发在空中划出弯月般的弧度，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人。
年轻的沃尔夫本能地抖了抖。
“哎呀，这不是第二区的公子嘛。”
女人一手捧着脸颊，一手懒洋洋地搭在自己的裙摆上，她的嘴角带着笑意，语气也十分亲昵，但是因为声音而抬起头的沃尔夫直直对上了对方的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月光石一样的无机质的眼睛。
死寂，毫无波澜，像是一具高悬在天空上旋转了数万年乃至数亿年的尸体，俯瞰着沃尔夫，包括站在她身边实权在握的第二区代表。
“啧，真是麻烦的小子，居然被他看到了我和你的交谈，那就没有办法了。”
第二区的代表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形停在已经被女人过于诡异的双眼吓到呆愣在原地动弹不得的沃尔夫面前，高高抬起了手。
白色的精神力闪烁，一把造型简练干脆的枪/械直接对准了沃尔夫的心口，位置不偏不倚，子弹完全可以穿透整个心脏。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这就要杀了你唯一的儿子？”
白裙的诡异女人换了个姿势，她苍白到不像是人类的指尖轻轻点在书房的桌子上，在寂静的书房中响起一阵淡淡的节拍。
“没有办法，谁叫他偏偏看到了，我可不想让自己的代表事业留下任何隐患，更何况……”
沃尔夫清楚地记得，父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眼没有任何心虚与不忍，就那样嫌弃地看着他，好像他不是他的儿子，而是政敌派来的奸细。
但是，那好像也是父亲仅有的一次用正眼看他。
“更何况，这小子蠢透了，完全不像是我的儿子，如果不是他还有一点用处，我早就想把他扔给拾荒者了……玄烛，你可不是有心的人，作为合作对象，我们也不要对彼此如此惺惺作态了。”
被称为玄烛的女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笑的相当开心：“好啊。”
第二区的代表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没有任何死而复生的奇迹，沃尔夫真的在那一次被自己的父亲打穿了心脏，身体也被扔给合作的拾荒者，用以进行那些罪恶的实验，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看到了父亲和一个陌生女人会面的画面，沃尔夫心想，可他明明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的会面究竟意味着什么。
好在沃尔夫的运气不错，凭借突袭型猎人强大的体质，他成功撑到了来救他的人，在拾荒者的大本营，绝望的沃尔夫撑着一口气，他不相信父亲真的想要杀死他，他想要亲口去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他想要问问难道父亲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们之间这淡薄的血缘，最重要的是：父亲是否真的已经沦落到了和拾荒者合作的地步，以致于甚至都要将他扔给拾荒者当做实验样本？
于是硬撑着这一点执念，沃尔夫成功在死亡的边缘跋涉着苏醒了过来。
“你醒了啊，孩子。”
那是一个很温柔，温柔的像是第三区的阳光海滩一般的女声，沃尔夫睁开眼睛，只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的心脏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刺痛，但他一点都无暇顾忌，因为他看到了出现在他面前的金发女人手中那治愈系猎人特有的精神力光彩。
“是您救了我吗？”
沃尔夫说不出话，他环顾四周，发现苏醒过来的自己是在一处悬挂着苍蝇主三角形标志的病房里，被治愈系猎人救回来刚刚愈合的心脏顿时一抽，让声音很轻，几乎都是气音。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在意。”
自称佩拉，和他一样被困在拾荒者的实验基地的女人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她拦下沃尔夫开口：“那怎么行——！”的未尽话语，海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慎重与思虑。
“不过要是想要感谢我的话，在我成功把你送出去之后，帮我送一句话吧。”
佩拉像母亲一般温柔的脸上浮现出沃尔夫看不懂的哀愁的情绪，她轻轻拢了拢沃尔夫耳畔的发，眼中浮现出一丝痛惜。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又是谁家的孩子，被拾荒者和那些与拾荒者合作的“协会污垢”送到这里……连未成年的孩子都不放过，这些家伙真的是越来越嚣张了……
沃尔夫记忆中的佩拉只是摇了摇头，继续道：“帮我给一个人带句话——让他尽量不要选择去死 ——”
“您说什么——？”
沃尔夫的记忆开始扭曲，他看着佩拉的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想要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却见周围的环境骤然变换，下一秒，病房已经变成了燃火的实验基地，佩拉找准时机放了一把火，将沃尔夫护在身后，猛地向他推了一把。
“你要活下去啊，孩子。”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他再一次在记忆中眼睁睁地看着在实验基地救下他的佩拉死去，因为佩拉放的那场火，他成功找到机会逃出了拾荒者的实验基地，并且得知了实验基地背后的资助者。
世界猎人协会第二区的代表阿舍尔，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父亲，却亲手为拾荒者大开方便之门，帮助他们在第二区建立了数不清的实验基地，将更可怕的灾难带来第二区，奉给苍蝇主。
沃尔夫还记得之后发生的事，在极度的愤怒下，他去刺杀了阿舍尔手下转管与拾荒者交涉的一个外交员，在成功之后，却被自己的父亲亲手审判，扔进了倒影之塔。
佩拉……佩拉……
沃尔夫将这个他唯一亏欠的名字重复了几次，他的视线再次凝固在了跟在乌斯怀亚身后的佩拉身上，这才意识到，哪位夏沫大小姐的相貌和佩拉阿姨有五分相似。
原来是佩拉阿姨的女儿啊。
沃尔夫这样想着，一阵怅然冲上心头，随后又被彻底的警惕吞噬。
现在不是被往事回忆耽误的时候……
沃尔夫咬牙切齿地盯着乌斯怀亚和佩拉身上的拾荒者黑色斗篷，佩拉阿姨绝对不可能成为拾荒者，一定是乌斯怀亚和那些拾荒者搞了什么手脚。
拾荒者的存在就是灾难本身，他必须找机会搞清楚拾荒者到底又想干什么，才能救下现在明显不对劲的佩拉阿姨。
在场的无数权贵名流纷纷因为乌斯怀亚登上最中心的高坛而声音逐渐沉默，沃尔夫甚至在里面看到了不少眼熟的第二区官员。
乌斯怀亚站在圆心高坛上，拍了拍手。
高天之上的风暴瞬间像是被镇压一般，猛地停止了旋转，迅速收缩散开，像是魔法，骤然阴云消散。
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透过缓缓散开的云缝落下，乌斯怀亚伸出手，那枚熟悉的不死珍珠正安静地悬浮在他的五指之上。
沃尔夫瞳孔微缩，他知道为什么要用不死珍珠作为开启的钥匙了。
他的视线停留在那些权贵们半是虚幻的身体上，突然想到了一个几乎堪称好笑的可能。
怪不得这些人一点都不害怕被发现，都亲自来到了这片拍卖场。
因为这里的确是一个世界猎人协会永远不会发现的地方。
……这里是乌斯怀亚的精神孤岛。
第108章 月光药剂
“好了, 诸位愿意大驾光临至此，前情也不需要我来进行更多解释了。”
乌斯怀亚依旧是那副对一切都稳操胜卷的船长的样子，急的沃尔夫在影子里大骂：你们知道我还不知道呢, 怎么不多解释解释！
不过显然在场如此多的参与者也不都全是乌斯怀亚口中应该知道现状的人，沃尔夫借着影子在阴影里绕着整个大堂走了一圈，大概通过互相科普的拍卖会观众们知道了目前的情况。
与世界猎人协会所得的情报一样，拾荒者自从十三年前苍蝇主在与墨提斯的战斗中取得胜利后就扩展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拾荒者所在的精于精神力与地下城的邪门歪道研究的垃圾场和流浪客所在的位置组织破天荒地因为苍蝇主的神降达成了合作，在【大灾变前奏】之后, 苍蝇主的势力迅速在世界猎人协会无法彻底控制的东岛弥漫, 甚至在五大区都犹如横流污水般蔓延。
沃尔夫甚至还听到了几个第二区的熟悉金融家提起了【不净宅邸】, 看来银霆所猜测的，流浪客的总部大概就是未知裂缝神明势力的【不净宅邸】传媒公司。
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果然都是苍蝇主这个乐子神的信徒。因为世界猎人协会对此早有猜测，确认真相后的沃尔夫甚至只感受到了一阵了然。
在座的观众遍及五大区各行各业, 甚至有不少本身就是猎人，在地下城知识普及的如今, 自然都一眼看出了现在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乌斯怀亚的精神孤岛, 说话也更加畅所欲言起来，利用那些权贵观众们的心理和自己的影子技能, 沃尔夫很轻易地就在对话之间搞懂了现在的状况。
十三年前的【大灾变前奏】之后, 垃圾场与【不净宅邸】在疯狂扩张的同时，也被吃掉了墨提斯全能的苍蝇主赐予了新的神谕。
借助苍蝇主的暗示与帮助, 垃圾场的那些研究疯子研制出了一种可以直接作用于人类精神孤岛上, 借用苍蝇主的力量对精神孤岛进行影响，从而能达到使身体细胞水平焕然一新的效果的强大药剂。
这几乎相当于“返老还童”, 与长生挂钩的药剂瞬间震动了五大区各领域的权贵阶层，地下城的降临如此可怕, 裂缝怪物与裂缝神明更是强大到普通人面对只能选择死亡，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整个世界的上方，再加上越来越频繁的地下城登陆事件，不少恐惧死亡或者身患疾病的社会“成功人士”都在内心深处选择了握住垃圾场递过来的救命稻草。
不管是裂缝神明还是实验疯子，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继续享受在这个世界好不容易积攒出的权名富贵，哪怕要向苍蝇主奉献人命作为祭品来换取垃圾场的药剂，那又如何？
谁能拒绝疾病的拔除和身体的焕然一新，谁又能拒绝这作用于精神孤岛的，目前来看没有任何身体危害的药剂？
哪怕那药剂来自于不怀好意的苍蝇。
无数名流权贵纷纷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以及想要活下去的原始本能，死死握住了垃圾场递过来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成为拾荒者口中的可怜求药者。
垃圾场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聚集全部求药者，然后派遣一位送药使来为求药者集体分药，那位与佩拉阿姨极为相似的拾荒者就是这次的送药使。
而乌斯怀亚这位船长，则是比求药者更进一步，与垃圾场进行了合作的世界猎人协会背叛者，甚至拥有了求药者的聚集权利。
是什么时候……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他不知道佩拉阿姨和乌斯怀亚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银霆对此会是什么态度，但是他必须阻止垃圾场的奉药，那些为了药而向垃圾场奉上人命的各界精英更是必须受到世界猎人协会审判庭的审判！
看着那些各界精英张狂和迫不及待的可怖笑容，沃尔夫计算了一下船上的乘客数量，感觉自己心底萌发出了一阵寒意。
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除去面前这些求药者的数量，不死珍珠号上剩余的乘客数量完全足够他们支付人命的代价，恐怕这艘船就是乌斯怀亚与那些各界精英合作支付给垃圾场的报酬！
怪不得银霆将任务派给他和杜流，以及江平他们的时候居然少见地露出了迟疑的犹豫神色。
莫非这就是江传安那个倒霉蛋口口声声所说的：“船要沉没”的真相？
江传安到底又知道什么，在这一事件中扮演什么身份？
沃尔夫感觉自己的脑海中有无数根毛线纵横交织着，让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他一向不善于脑力运动，不过他也不是只能愣在这里发呆的人。
他必须要查明白，早就在火灾中化为焦灰的佩拉阿姨为什么还会以拾荒者的身份全须全尾的站在这里。
“我只按例进行展示。”
乌斯怀亚脸色很难看，他一手拿出不死珍珠，一手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见一瓶小小的，像是流动的月光般装在香水瓶中的银色液体从不死珍珠旋转的风暴图案中被乌斯怀亚精神力控制的水母触须缠住拉出，此时在下面的观众席位置维持秩序的，除了佩拉之外的另外两个披着黑袍的拾荒者也从人群中走出，一左一右地站在了乌斯怀亚身边。
佩拉安静地接过乌斯怀亚手中的那只小小的香水瓶，幽绿色的精神力在指尖闪烁，让沃尔夫更加断定了佩拉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对劲。
毕竟佩拉阿姨的精神力根本不是这种恶心的犹如□□中女巫熬制的汤药一样流淌的颜色。
站在最中心广场的乌斯怀亚没有停下动作，在佩拉打开那只药剂的封口精神力时，他动作干脆利索地脱下了自己的手套，并且将船长制服的长袖以一种非常不耐烦的方式撸到了手肘处。
他伸出手，手臂上闪烁的犹如自己使用猎人技能时出现的水母一般的斑痕似乎又扩大了不少，已经形成连绵的片状结构，将半个手臂都变成了水母一样半透明的质感，水母一样的皮肤已经大于正常的皮肤，在碎斑一样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斑点点的光，倒有些像是那瓶银色的月光药剂。
那是精神孤岛因为经历多次精神力暴动破坏严重而产生的裂缝怪物化的结果。
沃尔夫的心越来越冷了，对乌斯怀亚最后的幻想也消失殆尽。
乌斯怀亚的猎人技能与海洋和水母有关，平时攻击的方式就是操控纤长的水母触手，如果精神孤岛彻底崩溃，变成的裂缝怪物自然也是水母系的裂缝怪物。
而现在，这位全球闻名的船长，他的身体已经近乎半化成了非人，显然精神孤岛的状态异常严峻，恐怕这也是他倒向垃圾场和苍蝇主的原因吧。
沃尔夫心想。
“垃圾场的人体更新剂——月光药剂已经迭代到了3.0版本，这次因为不死珍珠力量的滋润，它恢复我们精神孤岛受损与躯体老龄化的能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乌斯怀亚面无表情地介绍道，一边的佩拉和默契地将那瓶银色的药剂倒了几滴在他的手臂上，而他自己却没有动作，只是用那双大海一般沉默不言的眸子盯着圆形场地中观众席上的那些各界精英，好像在尽职尽责地确认他们是否全部到场。
他任由那些药剂流淌在自己的手臂上，银色的月光似乎拥有神一般的力量，轻易就将那些已经水母化的部分变成了正常的肌肤。
沃尔夫听到了观众席那些各界精英纷纷发出了倒吸一口气的感叹。
“不愧是垃圾场啊，拿人命堆出来的产品就是不一样——！”
“这下我董事会的所有兄弟都有救了啊！”
“话说这么一瓶苍蝇主要多少祭品？为表诚意我们是不是要再多弄点精神孤岛结晶来？”
“说的也是，反正现在各地地下城那么多，死的人那么多，又有谁在乎精神孤岛结晶呢？”
“是啊，更何况这一艘船客都是我们精心挑选过的祭品，如果拾荒者大人们和苍蝇主依旧嫌不够的话，那就连海员也全都扔下去好了，整整一艘不死珍珠号的陪葬，相比苍蝇主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那乌斯怀亚船长不会说什么吗？”
观众席上，有没定过几次药剂的新人悄悄询问身边熟练到一看就是不知道求了多少次药老人的中年男人。
“害，别看他那副挂着脸的样子，实际上他巴不得和拾荒者们的联系更深呢，你没看他把第三区的国宝不死珍珠都奉献出来，教给拾荒者大人们制药了吗？”
看上去第二区人特征非常明显的矮胖中年男人瞥了眼乌斯怀亚的方向，眼中满是不屑。
……
沃尔夫的精神技能的对应动物是狼，突袭型猎人极佳的五感让他将观众席上那群不把人当人的高高在上的疯子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恍惚间他好像再次看到了父亲举起枪时那冷酷无情的神色，而自己身后的观众席上，满满都是那样极端利己主义，哪怕用别人死后凝聚成的精神孤岛和别人的命用来做交易，也要向拾荒者们换一瓶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好，更长的所谓药剂。
沃尔夫的影子几乎抿成了一条线，苍蝇主和他的信徒都是疯子，脚踏在无数人命堆成的尸山血河之上，居然依旧能笑盈盈地畅想自己通过药剂得到“重生”后的美好未来，全然不将地下城与裂缝神明造成的灾难放在眼里。
好在现在他都知道了。
“求药者已到齐。”
站在乌斯怀亚身后的两个拾荒者趁药效展示结束后乌斯怀亚重新戴上手套的时间毫无礼貌地上前一步，像是提醒又像是制衡威胁般开口。
“哦，那就好，开始……分药吧。”
乌斯怀亚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瞥了那两个拾荒者一眼，一瞬间s级猎人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将那两个拾荒者的心脏碾碎，即使身为A级猎人，两个拾荒者完全呆滞在原地，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好……是。”
拾荒者看了看依旧笔直的像是一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的佩拉，互相对视一眼，还是换上了比较礼貌的语气。
“现在有请各位按照自己的船票编号排好顺序，第一位船客，可以来迎取你的新生了。”
乌斯怀亚的声音刻意压的很低，他看了眼高天之上已经散开但是又再次试图聚集的风暴，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形容的笑意，像是路过两只蚂蚁一样从那两个拾荒者面前穿过，下面的观众席上，一个看上去雍容华贵西装革履的第二区矮胖中年男人满面笑容地自己走了上来，迎向乌斯怀亚。
后者一边走一边从不死珍珠中取出了另一只药剂瓶，中年男人满面笑容，伸出手就要去拿。
“多谢船长先生，多谢船长先生———船长先生？”
可他深处的手却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因为本应将那支新型药剂递在他手里的乌斯怀亚却在最后关头突然收回了手，将那瓶药剂放在了自己面前细细观察者，好像刚刚试用药剂的人并非他自己，现在他刚刚看到这瓶药剂一样。
他的身高比对面的中年男人要高挑不少，第二区的中年男人只能骤然变了脸色又压下心中的不悦，声音也冷硬了下来，盯着乌斯怀亚不怀好意道：“船长先生这是何意？难道是嫌弃我们第二区摩根投资银行给的报酬还不够？”
乌斯怀亚的眼睛抬都没抬，他只是盯着那只月光一样流淌的药剂，呢喃道：“还真是和银霆说的月光一模一样……”
“乌斯怀亚先生？！”
身居第二区著名私人投资银行董事高位的中年男人忍无可忍，又叫了一声，乌斯怀亚那像是机器一样冷漠的眼睛才微微抬起，好像刚刚注意到他在这里一样。
他挑了挑眉，冷哼一声：“哎呀，别这么说，摩根银行已经是垃圾场的老朋友了，这次提交代价也是您代表的摩根银行提供的祭品最多，在F大人和A大人的心中，您可比我们船舶联盟要重要多了。”
中年男人的注意力完全被乌斯怀亚手中的那瓶药剂引诱，他死死盯着那瓶药剂，甚至乌斯怀亚摇晃药剂的时候眼睛也随着药剂摇晃，呈现出的疯魔已经到了不正常的状态，毕竟……只要有了这瓶药剂，他已经逐渐衰老的身体和精力就能一夜回到青年时的巅峰，任何商业竞争对手都会变成吹弹可破的纸人。
他听到乌斯怀亚的话，舔了舔嘴，笑道：“船长先生这不很明白？那就赶快把药剂交给我，要不然F大人A大人怪罪下来……”
乌斯怀亚低下头，他的额发已经有些长了，完全挡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他放下了手，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手中的药剂递给对方，沃尔夫焦急地在影子里扭动了几下，立刻就想冲过去拦住垃圾场那害人的药剂再次扩散，却听乌斯怀亚低低地哼了一句话。
“怪罪下来也无所谓……反正……”
“你在说什么疯狂的话？反正什么？”
中年男人陡然变了脸色，即使他只是一个F级的低等级猎人，现在也发觉了有些不对。
乌斯怀亚身后不远处的两个拾荒者陡然支起了身体，立刻就想向这里冲来，却依旧比不上S级猎人一瞬间的爆发。
“唰———”
“反正……你们都是要死的。”
无数的半透明的白色水母触须从乌斯怀亚的身后蜿蜒而出，在沃尔夫和在场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刺穿了面前的中年男人的心脏，无数根水母触须纠缠在一起，直接在中年男人的心口捅了一个巨大的窟窿，乌斯怀亚身上被溅了一半血，眉眼间是与拾荒者如出一辙甚至更甚的疯狂与冷漠，他抬起头，嫌弃地将那个甚至没来得及惨叫的中年男人的身体扔到地上，像是捏死了一只蚂蚁一样随意，刹那间，杀意疯狂弥漫在乌斯怀亚的整个精神孤岛中。
“什么情况……不过小心啊！”
沃尔夫刚想现身，就见本应已经成为世界猎人协会叛徒的乌斯怀亚直接自己出手杀了那个发言恶心的中年男人，他来不及思考现在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样的，就看到身后那两个A级的拾荒者就冲了过来，手中伴生武器化形，眼看就是要杀了乌斯怀亚。
沃尔夫刚叫出声，就见不知道从何处冲出的两条水母触须径直贯穿了那两个A级猎人的胸口，乌斯怀亚甚至没有回头，S级猎人的威压直接压下，那两个A级猎人就彻底失去了战斗能力，倒在地上，鲜血蔓延不知生死。
“忘了还有你们了，最该死的拾荒者……”
乌斯怀亚冷着一张杀神般可怕的脸，没有放过那两个已经倒在地上的拾荒者，反而手中召唤出一只纤细的半透明三叉戟，伴生武器一挥，水潮从地缝中翻出，直接吞没了那两个拾荒者的身体，留下一地血色。
佩拉依旧站在原地，木然地注视着这一切。
“啊———！杀人了！”
“你疯了乌斯怀亚·凡尔纳！得罪了垃圾场和苍蝇主，你不想活了？！”
高高的观众席上传来一声声刺耳的尖叫，他们提供的那些祭品自有被雇佣的流浪猎人和拾荒者替他们去杀，许多各界精英和名流根本没有见过如此血腥的画面，显然如此可怖的血色已经把许多人吓得魂飞魄散，但是精英毕竟是精英，即使是现在的状况，也有人已经想到了拦住乌斯怀亚的方法，高声喊道。
“不要忘了你的精神孤岛除了月光药剂已经没救了！”
观众席上义正严辞的喊声迎来纷乱的人群的纷纷赞同，乌斯怀亚抬起头，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各大区名流们，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
观众席上的名流们瞬间噤了声。
“别着急，你们才是这次盛宴的主菜呢。”
乌斯怀亚挥了挥手中的三叉戟，像是舞台上的指挥家，更多的海水在地面下溢出，随着他的指挥将地表的血迹冲了个七七八八。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抖了抖，因为乌斯怀亚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你们都要死。”
他的声音骤然沉下来，刹那间，无数苍白的水母触手在观众席上每一个位置处替代拍卖按钮的装饰水母中冲出，那些看起来虚幻的水母瞬间都变成了乌斯怀亚的一部分，在观众席上展开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啊啊啊——！”
“疯子！！”
“别挡道！快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血溅了满地，有谁的尖叫几乎撕裂了整个被阴云布满的天空，乌斯怀亚没有大笑，只是站在原地，安静又喜悦地看着这一切。
“不要挣扎了，要是你们能逃走的话，我又何苦将这次的发药场所设置在我的精神孤岛中？”
乌斯怀亚将三叉戟往地上一插，整个人轻盈地往上一靠，有些欠揍地感叹道。
沃尔夫眼睁睁地看着好几个能凭借自己护体的地下城道具躲过胡乱攻击的水母的观众席观众因为那句话被气的愣了一瞬间，然后被水母触须插成了糖葫芦。
不过他又不是正义的猎人司，懒得去救那些草菅人命的神经病，他的视线死死盯在在场唯一的拾荒者佩拉身上，果然看到一直呆愣在原地的佩拉动了。
金发的女人脚步鬼魅，顷刻间就带着翻飞的黑袍离开了圆形露天大堂的中心，向着观众席移动。
“不行，不论她是要逃跑还是要去联系乌斯怀亚口中的字母信徒A还是F，都必须要拦住她！”
沃尔夫再也没了藏下去的心思，他直接变成一只影狼跳了过去，张嘴就想咬住佩拉的披风，反正现在场面混乱，乌斯怀亚也察觉不到他这抹影子。
佩拉的动作很快，沃尔夫还没来得及追上，就见她已经从斗篷里拿出了一个类似空间系道具的黑蓝色珍珠，眼看即将打开空间裂缝，就见一团燃烧的巨大火焰直接砸在了佩拉的面前，零散的火星烧灼在女人的手臂上，让后者不得不向后扯去，放下了手里的道具。
“好啊！我说怎么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呢，你们这帮搞非法集会的拾荒者，哪里跑！”
火焰摇晃了一瞬间，红黄色中依稀可辨一把沉重重剑的形象，秦筝正手握着重剑，脸上扬起愤怒又激动的战意，直接挡在了佩拉的前方。
佩拉一向木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人类的情绪——她皱了皱眉。
第109章 尸山血河中的对视
“哟, 速度很快啊。”
沃尔夫整个人变成实体，和秦筝挥了挥手权当打过招呼，红发的少年点了点头, 便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面前的女人身上。
“你刚刚想干什么？！”
佩拉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早就设定好的程序一样，居然真的轻轻开口：“授药会议大乱，我当然要告诉A大人。”
“字母信徒？等等, 你果然———”
秦筝脸色难看起来，他有些庆幸自己刚刚的速度够快, 拦下了佩拉, 但是现在的状况又让他感到有些无法理解, 为什么作为拾荒者的佩拉会这么轻易地就将自己准备去做什么告诉了他呢？
佩拉并没有感受到秦筝的茫然，她只是又一次后退了几步，手中旋转出一把精致的海浪组成一般的纤长法杖, 扬起无数海浪直接挡住了秦筝还想再进一步的动作。
“喂！船长先生！能不能解释一下！”
秦筝在佩拉身上感受到了一阵难以形容的可怕威压，那是比A级猎人更高的威压。
秦筝思考片刻, 到底没有按照自己的本能反应直接冲过去, 现在己方队员还没全都通过那层水膜通道，他先向着不远处直面观众席的乌斯怀亚喊了一声, 试图唤回乌斯怀亚的注意。
但是乌斯怀亚根本没有理他, 反而自顾自地向着血流成河的观众席大喊着。
“哈哈，你如果再不出来的话, 这场求药会议就彻底完蛋了, 垃圾场能接受这样的失败吗？A，不要装死了！我知道你肯定在这里！不来救救你们的大客户们吗？！”
乌斯怀亚的表情又痛苦又带着癫狂的平静。
“否则的话, 我就真的要把他们全都杀光了哦！”
秦筝被那音调不高但是分外清晰的声音喊出一身鸡皮嘎哒，他抖了抖, 难以置信地看着观众席上肆意屠杀的灯塔水母，以及那个站在观众席面前，却好像在享受着鲜血的船长。
乌斯怀亚的船长服是十几年都未曾变过的模样，和佳妮特银霆他们一起攻破J的实验基地时的样子甚至一样，只是袖口不免的因为时光的流逝而颜色略显黯淡。
作为银霆在世界猎人协会的搭档，乌斯怀亚对于猎人司的每一位成员都非常熟悉，因为和银霆的交情，这位船长在第三区船舶联盟工作的时候，经常带着船队在青浦市停留，顺便进行燃料与食物的补给，他经常亲自来猎人司与银霆叙旧，每次都要带上数不清的礼物，拿人手短的猎人司成员们大多都愿意在猎人司最受欢迎的区际友人的投票上给亲切的乌斯怀亚船长投上一票。
乌斯怀亚的准备一向周全，就连一直因为自愿加班而游走在全第一区各地的江平都能第一时间接收到他的礼物，还在秦筝和银霆等人吵架的时候安慰过当时尚且年幼的秦筝。
在秦筝的心里，乌斯怀亚的形象还是那个沉默但是很喜欢小孩子的温柔船长，可是现在……
少年火红的眼眸停在不远处那个表情狰狞，手指用力到几乎要将手中的三叉戟握碎的中年男人，想要质问的声音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可是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甚至会和拾荒者合作？
那种遗憾只持续了一瞬间，他的注意力瞬间被观众席上的尸山血海夺走，眼睛都吓得更加红了几分。
不，不是合作，这算哪门子合作？谁家合作的时候要把合作对象全部赶尽杀绝的？
观众席上的灯塔水母已经因为杀戮由一开始的半透明而变成了微微的红色，即使这里是精神孤岛，那些求药的各界精英也根本不可能以实体来参加这次会议，顶多就是以精神力凝聚成的衍生物的形象而来。
但是仅仅只是衍生物的死亡，也足够那些人的精神孤岛受到严重的攻击，在现实中更是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昏迷，甚至最终落到死亡的地步。
不能再让乌斯怀亚这么杀下去！
秦筝的速度最快，他穿过乌斯怀亚精神孤岛的入口水膜的速度也最快，自然听到了那些可恶的求药者究竟是在用什么换取自己的未来，这些家伙就算是死了也太便宜他们了，必须被打入倒影之塔忍受无边的痛苦和黑暗。
但是即使如此，也不能任由乌斯怀亚这样杀下去，要不然一会儿猎人司就连人证都找不到了，最后送到银霆面前的只能是数不清的陷入永恒昏迷的植物人。
秦筝连忙后退一步，他调整了方向，避开佩拉所站的位置，就想向着观众席冲去。
但佩拉的身形无比诡异，她再次皱了皱眉，脚下微动，整个人就一下子消失在了原地，秦筝还没来得及等到对方出现，就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金戈交错的撞击声。
“空门大开，下次注意。”
黑蓝色的冲锋衣衣摆在身后扬起，寒冷的冰晶顷刻间充斥着周围的空气，秦筝连忙回头，就见江平正拽着一张脸，黑蓝的长刀直接打开了佩拉压迫感十足的法杖，他挽了个刀花，在他身侧，柏真和夏沫也终于姗姗来迟。
“什么水膜，那分明就是父亲故意伪装成水膜的空间裂缝，我再也不要走空间裂缝了呜呜呜！刚刚晕死我了———！”
夏沫眼睛还是蚊香的样子，旋转的速度让秦筝出现了也许自己现在是在一部漫画里的错觉，柏真扶着夏沫，但是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脸色煞白的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还没开始打就已经全部重伤了。
“江先生和杜流先生呢？”
秦筝扫了一眼可怜的柏真和夏沫，同情地拍了拍他们的肩膀，瞬间意识到队伍似乎少了两个人。
刚刚他们在杜流的带领下追着沃尔夫的痕迹一路甩掉警备队的追杀赶到最底层的甲板，就看到了一层像是空间裂缝一样通往另一个空间的水膜。
“还不是因为你动作太快了，呕——”
夏沫的抱怨还没说完，她就又因为晕空间裂缝残余的晕眩想吐，顿时捂住嘴不说话了。
秦筝动作最快，在江传安判定那是空间裂缝之后直接跳了进去，是以他并不知道为什么江先生和杜流都没有进入这个空间。
最后还是已经缓过来了的柏真开口解释了情况：杜流手上能检测到沃尔夫留下的信号的地下城道具检测到沃尔夫最后的信号就在水膜内部，但那层水膜只是通过地下城道具制作出的假性空间裂缝，想要一直维持开启的状态必须有人持续注入精神力，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从底层甲板的位置开始消失，即使通道还在，也无法在出来的时候定位到不死珍珠号底层甲板这一同样的位置。
最后的可以稳定空间裂缝的钥匙全都在房间里，几个猎人根本来不及去拿，于是江传安作为唯一的精神系只能选在留在外面帮忙维持通道的存在，而杜流也自告奋勇地留在外面，准备帮助江传安拦住哪些随时都可能追过来的警备队成员。
“如果没有江先生SS级的精神系技能维持，那个空间裂缝根本就是被开辟者固定死的单项通道，乌斯怀亚先生究竟是想要干什么？为什么会选择将自己和这些拾荒者，求药者全都关在他的精神孤岛里？”
柏真的声音越来越低，江传安解释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空间裂缝的性质之后，他就有点搞不懂乌斯怀亚了。
如果真的和拾荒者合作，就不可能会做这样几乎称得上“破釜沉舟”的事。
他和秦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根本无法忽视的茫然。
“啊啊啊都怪那枚不详的珍珠，如果不是那枚珍珠的话，父亲现在根本不可能做出这么自相矛盾的事情！”
夏沫毫无形象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她看着父亲疯狂地喊着“F”和“A”两个字母的样子，心脏一瞬间被恐惧与酸涩控制，却又很快重新变回一块顽石。
“不过秦筝，你做的是对的，不论那些人多么该死，现在父亲都不应该把他们的精神衍生物全都杀死。”
夏沫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那座血染的观众席：“我们必须至少护下几个，让他们亲眼在审判席上看着自己的罪恶，然后沉入倒影之塔的黑暗。”
“我已经给世界猎人协会的巡航船发了信息，他们很快就会到。”
江平与佩拉过了几招，锋利的法杖与长刀在半空中划出刺目的火花，他从空中落下，落在几个后辈面前，丢下一句话之后，又再次冲了过去，与挥起法杖的佩拉对上。
与S级猎人江平打得如此有来有回，很显然哪位状态不正常的佩拉也是一位S级猎人。
“太给力了，江平前辈！”
秦筝欢呼一声跳了起来，他看向柏真和夏沫以及一旁因为忌惮看起来疯癫的不轻的乌斯怀亚而迟迟没有上前的沃尔夫，露出一个可以就地去代言牙膏广告的灿烂笑容。
“那么我们也分头行动？”
“ok的兄弟。”
夏沫笑了笑，就连沃尔夫也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没有任何计划的沟通，四人瞬间分成两队，向着各自的方向掠去。
“……谁也别想拦住他们经受应有的惩罚。”
乌斯怀亚站在原地，S级猎人的感知力尤为强大，已经提前感知到了有人想要越过他前往观众席，他猛地扬起手中的三叉戟，那是一个不大的弧度，但是戟尖端的水浪瞬间蓬勃，变成了一片广袤无垠的海浪。
面对挡在面前的，海浪组成的一堵巨墙，秦筝和柏真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速度全速冲刺。
不过他们的信任并没有落空，在那海浪还没来得及彻底成型的时候，白裙的少女已经踏着浪花身形轻巧翩然地跃到海墙的最顶端，纤长的骑士长剑带着披靡一切的威风凛凛，一点阳光折射的金光下，少女一路随着重力落回地面，她身后尚未固化的海墙已经被一分为二，变成了倾泻而下的海浪，根本无法拦住秦筝和柏真。
两个少年头也不回地向着观众席奔去，一边跑一边试图给外面守卫的杜流与江传安发消息，将里面发生的事情一一简略陈述，顺便拜托两位在外面注意不要让那些参加求药会议的“贵客”逃跑。
乌斯怀亚有些惊讶，他神情复杂地抬起头，疯狂的眼睛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清明。
“……小夏沫，你不应该在这里。”
他长叹一声，好像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亦或者是努力伪装出与之前的那位船长一般无二的温柔声线。
“快回去吧，回到你的房间里，那样的话什么都不会发生，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恢复原状的，我已经那么尽力让人看着你了，结果你还是卷了进来。”
“我不要！”
夏沫的呼吸因为刚刚的大动作有些粗重，但她的声音无比清透，她死死盯着面前依旧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将她当成小孩子哄骗的父亲，一字一顿道。
“我必须在这里。”
她说：“因为站在这里的不是任何其他什么人，而是父亲你啊。“
第110章 你不会死。
“而且你现在完全是在准备送死！在拾荒者的实验基地的时候, 佩拉姐姐曾经和我说过，让我给你带一句话，她叫你不要去做这么危险的送死的事情, 哪怕为了佩拉姐——”
沃尔夫焦急地冲过去，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乌斯怀亚的威压直接按在了地上。
后者的动作快到怎么看怎么像是欲盖弥彰，他明显僵硬地转身看向夏沫：“夏沫……你听话。”
在海上奔波数年的乌斯怀亚·凡尔纳此刻露出了有些疲倦的神情, 他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鼻梁，感觉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呻吟尖叫。
夏沫眼中的不可置信让他有些难过, 但一想到那些披着黑袍的拾荒者, 他就突然又不难过了。
无论如何, 那些人必须死，不论是于公于私。
只要能杀掉那些人，即使夏沫对他失望, 那又怎么样呢？
他沉默下来，不再开口, 反而表现出一副平日里的和蔼可亲的父亲的样子, 提着手里的三叉戟，就向着夏沫走去。
“让开吧, 夏沫, 那些家伙都必须死在这里。”
乌斯怀亚叹息一声，他从来没有叹过这么多的气, 可是现在面对夏沫眼中那个早就不再是世界猎人协会代表委员的自己, 本应汹涌的情绪此刻只剩下了一声叹息。
“可是爸爸，我担心的是你！”
夏沫咬了咬牙：“我才根本不在乎什么符不符合世界猎人协会的法律, 我只是很担心你会不会被不死珍珠吞掉自己的意识，这样冲动地就把不死珍珠号, 你的梦想变成一个海上的屠宰场，现在的你真的是神志清醒的你吗？”
乌斯怀亚露出一个夏沫从来没有见过的表情，那是从小宠爱她的父亲从来没有露出过的，残忍到无情的杀意。
“当然了，小夏沫，我从来没有比此刻更清醒，所以我才能这么干脆利索地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才能把这些被尊为各界精英的人全都哄骗到这里，然后用他们的血来慰告我的船员与……你的母亲。如果我知道真相再早一点，恐怕不只不死珍珠号，我会杀掉船队中的全部人。”
乌斯怀亚表情可怕地轻轻抚摸着自己那支海浪凝固而成的三叉戟，他的周围萦绕着绝望与愤怒的情绪，让站在夏沫身后的沃尔夫想到了倒影之塔。
那其中所蕴含的用来折磨囚犯的绝望，与现在乌斯怀亚周身的氛围一模一样。
“母亲……？！可是母亲不是已经去世———”
夏沫整个人一僵，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身后，身着黑袍的拾荒者与江平兵戈相交，又因为重力落回地上，那张被隐藏在黑袍中的脸正巧直面少女的双眼。
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双海蓝色的，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眼睛。
只不过那双眼睛已经暗淡，像是枯死的海床或被地下城泄漏污染的深色海面，而她的眼睛尚且亮着。
“母亲——？！”
夏沫深吸一口气，她脑海中已经变得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突然逼近了她，让她一时间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童年时模糊的影子此刻变成真实的人站在她的面前，她心脏苦涩又难过，想要去质问对方为什么消失，为什么成为拾荒者，为什么不拦住父亲，却又在看到母亲那双已经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后感觉灵魂都要被抽离。
她突然只想冲过去拥抱她了，扔掉所谓的拾荒者的黑袍，只是作为一个十多年没有见过彼此面容的女儿，想要扑到她怀里去喊一声，问问她：“您在拾荒者那里过得还好吗？您这些日子没有受伤吧？您怎么了……您还记得我吗？”
如果不记得也没关系的。
夏沫咬了咬牙，压制住了瞬间变红的眼眶和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只要我记得您就够了。
“是啊……你的母亲。”
乌斯怀亚想要前往观众席的脚步似乎也因为这句话顿住了，他站在原地，看着正在战斗的佩拉和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的夏沫，感觉自己恍惚间回到了十三年前，他答应银霆前往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之前，那个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
彼时的他还只是船舶联盟里刚刚兴起的新秀，满心满意都是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更多地攻克地下城，保护更多的人。
初始觉醒便是S级的天才猎人等级更是让他认定自己的未来绝对是和最初的那几位猎人一样，甚至可以成为这个时代杀死裂缝神明的那个救世主。
那时候的佩拉还是世界猎人协会最温柔的治愈系猎人，就连夏沫都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记得。
但是很快一切都变了，在他从墨提斯的那座神茧地下城窥探到裂缝神明禁止人类知道的真相之后，知道人类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再以猎人司的守则作为自己的心，继续坚守下去了。
如果……那些裂缝神明就是最初的猎人们的话……如果成为L级猎人，就注定会成为裂缝神明的话，如果为了守护而拿起的武器注定要挥向自己守护的存在的话。
那么人类真的可以战胜裂缝神明吗？
如果真相是那样的话，他们现在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会不会完全就是螳臂当车微尘般的挣扎？
那他的坚持，死去的那些猎人同伴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倒不如就停在S级的等级上，安静地等着自己的陌路的到来，还能让未来自己失控的时候，世界猎人协会派来剿灭他的后辈们少费点功夫。
可惜拾荒者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
在从神茧地下城出来之后不久，浑浑噩噩的乌斯怀亚得到了佩拉失踪的消息。
他几乎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带着夏沫在海上不断地航行，希望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看到自己的妻子，但是在日复一日的寻找与绝望中，他却最终什么也没得到，只得到了垃圾场的拾荒者戴着讽刺的笑容亲自递来的请帖。
黑暗到他甚至无法相信的，被世界猎人协会努力维持的秩序背后的利益链让乌斯怀亚几乎无法呼吸，他看着那张幽绿色的，像是女巫不详的毒药的请帖，只觉得心脏已经坠入极地的冰窟与深渊。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拾荒者的实验基地可以建遍五大区的各个角落，还能不停息地不断做着各样就连世界猎人协会都觉资金辛苦的实验？
原来他们不仅有同样信仰苍蝇主的【不净宅邸】传媒公司提供实验的资金，还有来自世界各地，为了追逐以他人性命为代价，可以改善身体状况，重塑躯体，治愈一切伤口，甚至可以提高猎人等级的“月光药剂”而贡献出金钱与祭品的所谓“各界精英”。
那是拾荒者们从苍蝇主处取得的，地上的神迹。
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诱惑，在这个地下城频发，裂缝怪物的世界，“月光药剂”提供的就像是一条新生的命，所有人都想把那条命死死握在自己的时候，为自己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再夺得一份生机，为此不惜以苍蝇主为他们的信仰，背叛人类的利益。
他们想要活下去，越成功立业，越强大富有的人，反而越想要活下去。
而在生物最本能的生存欲望的驱使之下，居然没有一个聪明人敢站出来问一句：“既然裂缝怪物和地下城都是裂缝神明的手笔，那么作为裂缝神明的苍蝇主又何必赐下象征拯救的，你们口中的月光灵药呢？”
没有人敢去问，于是苍蝇搓起了手，振翅露出狰狞的笑容。
乌斯怀亚几乎看到了那只空间裂缝中安静伫立的，巨大的绿色苍蝇正在嘲笑他地无措，他想撕碎手里邀请他加入垃圾场的请帖，却在打开请帖的一瞬间，看到了失踪的妻子佩拉的一张照片。
佩拉站在镜头中心，她没有看镜头，眼睛无神地注视着前方，导致整张照片看上去居然有几分像是偷窥的产物。
于是乌斯怀亚的手指再也移动不了。
他只能选择接下来自拾荒者的恶意，加入了垃圾场，又用了无数时间和手段，让自己取的垃圾场的信任，直到垃圾场愿意将集结求药者，举办颁药会议的资格第一次拱手相让，交给他这个投奔而来的外人。
为此，他甚至奉出了那枚第三区的国宝——来自墨提斯的不死珍珠。
乌斯怀亚在拿到装满月光药剂的不死珍珠的那一瞬间，嘴角嘲讽地勾起。
真是可笑啊，就这样相信了他。
他可从未忘记过自己究竟为什么要加入垃圾场。
在垃圾场拿佩拉和夏沫威胁他，并且将佩拉和自己船队中的海员们全都用废弃研发失败的药剂变成了那副没有自主意识的非人鬼样子后，乌斯怀亚站在垃圾场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这么多年了，从未变过。
他只想杀了那些背叛人类的叛徒，杀了月光药剂的研发者。
这些家伙的罪行就连法院的诉状也写不完，一个个揪出来又太麻烦，他的耐心已经在墨提斯的神茧地下城消耗干净，只想接住所有求药者都会聚集的颁药仪式杀了所有人。
“现在你明白了，夏沫，他们都必须死，我已经等不了世界猎人协会的人按流程办事了，现在我就是流程，就是公法道义———”
乌斯怀亚冷笑一声，他不再去看夏沫，走向已经满是血色的观众席。
“我以我自己为镜，你们都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吧。”
他挥出三叉戟，不死珍珠在这之后将成为一座没有活口的鬼船。
但她曾经又是那样的美丽，承载着他的梦想，承载着不同船客们的梦想，但是又偏偏毁于现实。
就像世界猎人协会一样。
银霆啊银霆，你迟早会认同我的，纵然你猎人司千层天网，但罪恶是杀不死的，对裂缝神明的信仰是杀不死的，总有人对用别人的命换来的捷径感兴趣。
罪恶无法杀死，那就把承载罪恶的载体，把人全都杀掉吧。
乌斯怀亚心想，反正他现在精神状态确实不对劲，发点疯就发点疯好了。
他迈开脚步，向着观众席走去，身后的夏沫咬了咬牙，还是向着乌斯怀亚冲了过去。
可是在她还没来得及拉住乌斯怀亚前，一震可怕的震动就这样开始摇晃，整个精神孤岛好像瞬间变成了一叶扁舟，在岛屿周围的海洋中漂流摇晃。
“什么情况？！”
手里拿着江传安精神力制作的简易精神孤岛强制弹出器把那些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呻吟的求药者弹出乌斯怀亚精神孤岛的秦筝和柏真一脸茫然兼手忙脚乱，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直接一脚踩在了身边的求药者的身上，还好死不死地正好踩在了对方的伤口上，惹得那个求药者一声惨叫。
虽然要按照猎人司的流程办事，但是秦筝和柏真都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忍不住还是发泄了一下自己的厌恶。
风暴在翻涌，乌斯怀亚一手搭在夏沫拉住他的衣角上的手，抬起头，眸底是和风暴一样的疯狂。
“哎呀，你终于来了啊……”
乌斯怀亚顿了顿：“垃圾场的主席研究员，发明了臭名昭著的月光药剂的实验疯子——字母信徒A。”
他挥了挥手，无所谓地打开了一条空间裂缝。
周围的人都瞪起了眼睛，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乌斯怀亚突然就要离开他的精神孤岛了。
“我将在不死珍珠号上杀了他，杀了他们……这次就暂时放过你们这些天真的让人讨厌的年轻人……”
乌斯怀亚低笑两声，他率先迈开脚步，走进了那条空间裂缝。
夏沫毫不犹豫地直接扑了过去，沃尔夫紧张地追了过去。一边的佩拉毫无恋战之意，见乌斯怀亚离开直接一个旋身像是一阵黑雾一样冲进了空间裂缝，江平提刀紧跟着佩拉的身影跳进了那道缝隙。
被留下来的秦筝和柏真对视一眼，加快了速度把周围最后两个还能呼吸的求药者排斥出精神孤岛。
不死珍珠号最底层的甲板处，周身弥漫着杀意的乌斯怀亚从旋转的黑蓝色空间裂缝中走出，他无视周围的一切，只是径直向前走着，却被一条突然出现的月光般流转的触手拦了下来。
满心满意都是杀意的乌斯怀亚看到那个和月光药剂一模一样的月光触手后猛地抬头，看向拦在他面前的黑发青年。
青年终于褪去了那层伪装，露出一张文雅干净的，乌斯怀亚不算陌生的脸。
“江传安？ss级别的精神系猎人，江先生，还真是久仰久仰。”
乌斯怀亚挑挑眉。
江传安笑了笑，他没有再顺着乌斯怀亚的语境接下去，而是直抒胸臆地开口，点名了乌斯怀亚杀意深处不知名的情绪：“你想去死吗？”
乌斯怀亚微微一愣，随机叹息一声：“都到这个地步了，无论如何我也必须去死了，当然，是在杀了那些必须死的拾荒者之后。”
江传安却摇了摇头：“里面的事情秦筝他们都通过猎人司的联络器告诉我了，你不会死的。”
乌斯怀亚摇了摇头：“不可能，月光药剂的侵蚀能力我清楚……”
江传安却又笑了：“哪有不可能的事……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的任务，就是把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
“我是来救你的，乌斯怀亚先生。”
他说，我是来救你的，在重要配角表上的乌斯怀亚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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