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马书院。
答应了先看看再说,第二天方炎就迫不及待地来接艾弛去书院。
弘马书院就建在皇城跟前,与国子监一墙之隔。
若说飞虹书院掩映在山中,那弘马书院就是一马平川地展现其阔绰。
从雄伟的汉白玉大门进入后,艾弛眼前就一直处于应接不暇的状态。
雕栏玉砌,层楼叠榭。
处处皆是雕梁画栋,曲水小溪经甬道边蜿蜒而下,流入奇石环绕的荷塘中。
高大树木遮挡了全部炎热,只余微风吹动廊下挂着的竹帘。
偶尔能撞见游廊中有行走的学生。
竹青色宽袍,发髻统一的白玉簪子。
从书院前堂一直走到后院,足足用时半小时。
东西南北四个膳堂分布在书院的四个角落,红中膳堂则在后门不远处。
那处原本是个荒废好几年的藏书楼。
因能从二楼看到隔着几条街的烟花巷楼,所以将藏书阁搬到了前堂。
“你看,牌匾如何?”
门头上大大两个红中还特意用了红漆,与麻将上的那个中字更加想象了。
艾弛抽动着嘴角,违心表示赞赏。
“就是添置了些桌椅,大堂并没有多少改动。”
一楼正方形的大堂,摆满桌椅板凳。
二楼由于一些充做承重的书架无法更改,只得将桌子穿插于两个书架之中。
由此一来,好似无意中倒隔成了个个雅间。
重点改造的地方在一楼外厨房。
厨房完全按照艾弛在飞虹书院时的厨房复刻,就连每个灶台前的调料架子都照搬了过来。
“我还在后院打了口井。”
后厨窗口对出去有很大一块空地,面积至少有五六百平。
就一口八卦井孤零零地建在那。
“你们就住在那。”
艾弛先前的担忧纯属多余,书院重礼,在家眷安排上考虑得比他还周到。
空地旁有个院子,院墙靠书院,专门开了扇角门进出。
要进出院子的话,必须得从后门出去再过条街才能到院子大门。
“那是以前膳堂管事住的院子,屋里宽敞着呢,再来几个孩子都能住得下。”
至于为争夺院子他们又费了多少劲儿方炎没有提起。
反正能在书院中独占个院子,光凭一个掌勺身份可不行。
“你处处考虑周全,我还如何将拒绝的话说出口。”艾弛笑着摇头。
已经是变相应下了此事。
“那你准备准备,学生们都是月初交伙食费,这几日得让他们知道书院中又多了个红中膳堂。”
艾弛再次为膳堂名字汗颜了下,总有种开得是麻将馆的错觉。
厨房里什么都缺,连最基本的锅碗瓢盆都没有。
艾弛要置办所以用具,少说也得花上两三日。
在飞虹书院掌勺六年,艾弛共攒下两千多两,其中一半置办了宅子。
五百两兜底以防不时之需。
剩下五百两艾弛也没全买锅碗瓢盆,买些家具还是将一家子都带进了书院。
如此忙忙碌碌六日,才将所有事都规整完成。
***
铛——铛——铛——
“听说了吗?咱们书院又多了个甚红中膳堂。”
堂鸣一毕,书堂里陆陆续续走出些学生。
三五成群顺着游廊往不同方向而去,大多都在讨论方才所学内容,只少数人聊起生活琐事。
提起之人腆着肚子,光看身形就知道是爱吃之人。
人以类聚,与他同路的朋友自然也对此颇为感兴趣。
男子一说,其他人马上附和地问了起来。
几人身前,匆匆赶路的青年停下步子,眼珠子咕噜一转,笑眯眯地转身。
“恭兄好。”
胖子名叫恭宝贵,是都城皇商恭家的独孙。
恭家六代皇商,府中富得能用黄金铺地,几年前又出了个宠妃,更是财势皆得。
作为恭家三代单传的宝贝疙瘩,龚宝贵有可当纨绔的一切条件。
可此人除了贪口腹之欲外还真无甚让人诟病的毛病。
“是周兄啊!”恭宝贵乐呵呵地拱手。
两人既是同窗也是难兄难弟。
周福祖与他岁末考试之时经常排倒数一二,两人倒是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心思流转的青年正是早两年考入弘马书院的周福祖。
“我这正打算去红中膳堂吃饭,恭兄不如同路?”
“你要去新膳堂?”
“正是。”
“看周兄样子,难道是知道些甚内情?”
周福祖一脸得意地挑眉,看似神秘,但一开口音量大得前面走路的学生都能听见。
“红中膳堂的掌勺在我们县城那可有名气了……”
艾弛的名气还不至于传到千里之外的都城,龚宝贵没听说过,但见周福祖说得眉飞色舞,不由也来了兴趣。
“果真比酒楼饭菜还好吃?”
其他两人也好奇地又问了遍。
周福祖自信点头,神色得意万分。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咱们书院的方教授吧?”
“当然!”几人说。
“此人可是方教授一力邀请进来的掌勺,你们不相信我,还不相信教授?”
“那是值得一试。”龚宝贵沉吟片刻,舔了下嘴唇干脆道:“那就去红中食堂瞧瞧。”
论位置,红中食堂无疑是最差的。
绕过后花园,经过练武场,才能瞧见那栋褐色小楼出现。
“若是不好吃,周兄可别怪龚兄我将消息散得人尽皆知。”龚宝贵直言。
空气中淡淡的饭菜香气飘来。
跨入拱门前龚宝贵事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他不仅有个“好吃”的名头在外,另一个更大的爱好是广交好友。
好吃要大肆宣扬,难吃同样不会闭嘴不言。
“你试试就知。”
几人走进膳堂,里头冷清的只有一个学生模样的青年往里走。
“艾俞兄。”
周福祖看清那人背影,边喊着边追了上去。
经过介绍龚宝贵才知,感情这唯一的食客还是掌勺亲戚。
“怎么没瞧见艾掌勺人?”
香气依旧,可一个人影不见。
“二爷爷或许在厨房吧?”
尾音微翘,艾俞说罢挠了挠头,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滋啦——
热油激起的声响响起,一抹油烟裹挟着从未闻到过的气味钻入大堂。
很淡,但很是新奇。
“好怪异的气味。”恭富贵捏了捏鼻子。
说起来还真怪异,初闻觉着呛鼻,可又忍不住细嗅那股气味。
“咳咳——大哥,鱼烤成这样可是熟了?”
“是逸云堂叔。”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艾俞匆忙穿过大堂,随着味道寻到了在后院门口的两位堂叔。
“是艾俞啊。”
两个大男人,蹲坐在一个火塘前,双双泪流满面地翻动着炭火上的鱼。
艾逸云抬起头,见身后跟来几个书院学生,又朝厨房里吼了嗓子:“爹来人了。”
“好!”艾弛的声音远远传来。
“两位烤得这是?”
撒发出奇异香气的正是火塘里的鱼。
一条完整的鱼从背部剖开,摊在块铁丝网上,面上撒满了不知是何物的香料粉末。
“这菜唤做烤鱼,也在膳堂菜单中。”艾奕辰抬起手背揉了揉酸涩的眼。
本想详细介绍下烤鱼,前一瞬艾逸云又撒了把辣椒面,被火这么一烧,辣椒面直接飞进嘴里,呛得他猛咳不止,根本来不及再多说什么。
烤鱼是什么……
直到艾弛端了个盘子走出来,众人这才得以解惑。
“那我也来条烤鱼,掌勺可还有其他推荐菜?”
牌子上的菜色名字恭富贵都认识,但好些都是在酒楼没见过的。
这道烤鱼的菜就算艾弛说过一遍如何制作,他仍旧无法想象其味道。
“汽锅鸡和芙蓉鱼片是今日的招牌菜。”艾弛说。
又是两道光听名字无法想象做饭菜色,龚宝贵干脆把木牌子往桌上一扔:“艾掌勺您看着做吧,今日我做东请三位同窗用饭,菜肉管够。”
艾弛道好,转身回厨房。
整个膳堂只有他们这一桌人,四人闲来无聊,没多会儿龚宝贵便坐不住了。
“不如我们去后厨瞧瞧?”
这也是其他三人的心思。
“你们看那个锅。”
刚走入厨房,就见一口灶上摆着个非常大的蒸笼。
格子上摆满了红褐色的半圆砂锅。
热气蒸腾,鸡汤的香气随之飘散开来,浓郁但又清淡的香味。
浓郁与清淡本应水火不容,但龚宝贵闻到这道鸡汤香气时脑中只回荡着这两个词语。
很浓的鸡汤味,但绝不烦腻。
相反,闻了之后还总有种想凑近细闻的冲动。
他也如心中所想那般凑了过去,可惜终归没能将脑袋凑到锅子旁。
肩膀上多了只大手。
“会烫伤。”
龚宝贵有些讪讪地直起身子,目光扫过桌上的小盆,又立刻来了兴趣。
“那是何物?”
艾弛看过去,是盆股刚调好没多久的炸鸡糊、
炸鸡不在膳堂菜单上,偶尔给家里孩子做过一回,念了好几个月艾弛才得空做。
“炸鸡,给家里两个孩子准备的零嘴儿。”
艾弛说着,走过去用盆盖好。
就算不介绍,龚宝贵的好吃雷达却好似感应到了好吃两字。
被挤成条缝的眼睛猛地弹开,紧紧盯着那盆子浆糊立即道:“那也给我来一份,我们吃完饭带回学舍吃。
“艾掌勺,我也打算带走份。”周福祖舔着嘴唇跟上。
“我也要!”
拒绝的话被突然走进来的人打断,方炎背着手大步流星地走进厨房。
不等艾弛面上有任何反应,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大食盒。
“夫人不便来书院用饭,我买些带回去与夫人同吃。”
说罢又着重强调:“炸鸡也来份。”
周福祖用肩膀小心撞了下龚宝贵,又是挑眉又是抿嘴,意思不言而喻。
看……我说得没错吧!
方教授有多推崇艾掌勺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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