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肚子疼


    和霍峋确立互助关系后,霍少爷并没有郑爷想象那般急.色,他反倒变得有分寸起来,克己复礼。


    余下在燕城的日子,晚上他总会到金玉庭开个包间点瓶酒盼着郑秋白下班,然后亲自开车送郑爷回家,分别时再唯唯诺诺要个亲亲,从没提过主动留宿,绅士地不像样子。


    早早买好作案工具的郑秋白看不得他这磨磨唧唧的样,不知道还以为两人在谈对象。


    终于有一晚,喝了点高年份红酒,靠在副驾驶酒意上头郑爷感觉小腹发热,于是主动提出让霍少爷上楼,“今晚就别走了。”


    “今天?可明天一早我有事。”霍峋喉结滚动,他的确蓄势待发,只是明天一早他得尽快返回京市。


    霍家给他安排的相亲莫名其妙排满了这个周末,霍峋要是不回去,霍峥就要派人来逮他。


    那种场面,不好叫郑蝴蝶看到。


    闭目养神的郑秋白闻言蹙眉,“是很重要的事吗?”


    霍峋没吭声,他不知道该不该和郑秋白讲自己要去相亲,按照郑爷制定的规则,那属于他们两方的隐私,没有任何必要相互通知。


    他怕自己说了,是自作多情,还招郑秋白烦。


    于是模糊讲:“就是有点事。”


    “既然有事,那你就走吧。”郑秋白只是随口一问,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他没有任何不满,也不含一丁点儿脾气。


    霍峋有事,他总不能将人强留下来。


    眼看郑秋白轻轻将头偏开,霍峋当即攥紧了方向盘,他现在感觉自己前脚走了,郑秋白后脚就要找别的哈巴狗上门。


    这霍少爷不能忍,他早立下雄心壮志,只要他在燕城一天,别的哈巴狗就别想有机会伺候郑秋白!


    于是郑爷下车时,他也跟下来了。


    “你不走吗?”


    “不走了,我等早上再走。”


    将近凌晨三点,距离日出最多也就三个小时了。


    跟着郑秋白这些日子,硬生生把原本作息早睡早起健康要命的霍峋也整成了夜猫子。


    不过霍峋还是机灵,知道在金玉庭订沙发柔软的包间,郑秋白不来找他,他就趁机躺平眯一会,眼下精神状态还行。


    郑秋白对他的出尔反尔欣然接受,带着人就进了家门,不过一进家门他就开始犹豫,按理说这种事情在外面的酒店做最合适,在外面省的事后他还要打扫卫生,也更符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你先去洗澡吧。”了解郑秋白习惯的霍少爷已经开始自发开始整理卫生,叠起了沙发上的衬衣和套装。


    郑秋白现如今有意识不让衣服堆成山,只是搭在沙发扶手上,厚厚一叠,比从前好收拾太多。


    路过霍田螺的郑爷啧啧两声,撩欠道:“你不和我一起洗?这样节省时间。”


    “我和你一起洗?”机械叠衣的霍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是共浴邀请?


    如果一起洗的话,浴室会不会太小了?


    那地方也逼仄,还是瓷砖地,没有个坐的地方,万一脚滑怎么办?


    不过以自己的臂力,完全可以把郑秋白扛起来。


    在霍少爷脑袋里积极模拟厕所脚滑应对策略时,郑爷已经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不愿意算了。”


    机会已然悄悄溜走,霍少爷空欢喜一场,只能低头一边紧张一边继续叠衣服。


    浴室里的郑爷倒是不紧张,按部就班冲了澡,又把自己浑身用沐浴露擦的喷香,低头仔细嗅了嗅确认再没有浓重的酒味才放心。


    离开浴室前,郑爷专门把自己的头发吹了半干,也省的霍峋再念念叨叨。


    门外等候多时的霍峋看见他,忙低下头,好像接头似的,跟郑秋白擦肩而过,“我去洗。”


    郑爷敲着二郎腿欣赏沙发上分类叠好的衣裳,自言自语,“他这叠衣服的手艺和谁学的?”


    早知道霍峋是个家务小能手,叫人省心又能干,上辈子他也该狠狠压榨一番霍少爷的劳动力。


    霍峋洗澡,是冲凉一通,像大狗似的甩甩头发上的水,系上浴袍就从浴室出来了,速度相当快。


    他看着郑秋白在沙发上看电视,默不作声也把屁股放在了沙发上,实在拘谨。


    因为讲实话,霍少爷不是很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才合适。


    他是该直接摁着郑秋白的肩膀把人扑倒在沙发上啃,还是礼貌地拍拍郑爷的肩友好询问‘要不要一起进卧室’,又或者他直接彰显臂力将郑秋白抱进卧室呢?


    霍少爷脑袋里一边模拟,一边锁定了最后一个姿势,这比较合适如今深夜令人捉急的氛围,正当他伸出手想公主抱起郑秋白时,对方轻轻错身钻进了他怀里。


    这是个小鸟依人的姿势,郑爷薄薄的肩膀头子和腰板近在咫尺,霍峋一手就能握拢。


    脑袋贴着霍少爷胸口的郑爷听清了对方的心跳,几乎是愈演愈烈,吵地人耳膜疼,他默默抬起头,一看,霍峋果然是脸红赛过猴屁股,肉眼可见的紧张。


    郑秋白的手探进霍少爷的浴袍,善解人意地帮人抚心口,“别紧张,别害怕,你心跳的也太快了,深呼吸试试呢?”


    “要是实在不行,就改天吧。”郑爷弯起眼,话如此说,他却曲起膝盖,把腿放到了霍峋的大腿上,贴地更近。


    霍峋深呼吸后睨他一眼,对郑秋白这镇定自若的勾人模样又爱又恨,不知道除了他之外,还有几条不要脸的哈巴狗看过郑蝴蝶这德行。


    最终,欲火中烧的霍少爷一把捞起曲起膝盖顶他小腹的郑蝴蝶,“就今天!”


    “砰”一声,有年头的卧室木门从里被砸上,挡住两人即将搭档深夜打游戏的背影。


    郑爷卧室的铁丝防盗窗外有一窝燕子筑巢,出于仁义,郑爷一直没给那碍事的燕子窝捣毁,每年初春,燕子总会从南方回来在他家安居。


    燕子两口子很喜欢郑秋白这地方,这人类不会捣毁它们的窝,也不会经常开窗打扰它们的生活,时不时还会往窗台上撒点米粒儿喂鸟。


    于是今年飞回来的燕子飞快修缮了自己荒废一个冬天的巢,欢欢喜喜下了一窝蛋,和爱侣一起等候孩子们的出生。


    这照常该是燕子一家安稳入睡的时候,只是安安静静的卧室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声调,鸟雀本就对声音敏感,于是燕子在妻子的催促下,探出脑袋站到了窗前打探消息。


    今儿屋子里住了两个人,就跟燕子家的巢似的,是一对儿。


    人类不如燕子一身羽毛,赤条条的,动作像是在打架,鸟群中,一只鸟骑在另一只鸟身上,发出斗志高昂的声音扑扇翅膀,还用嘴去啄另一只鸟的皮毛,将对方啄地浑身发抖不断求饶,这就是欺凌和殴打。


    明显的,常喂它们一家口粮的那个人落了下风。


    燕子爸爸忙蹿回窝,和燕子妈妈讲起了所见所闻,可惜它们只是燕子,帮不到忙,只能祈祷常喂食的恩人不要被打死。


    燕子一家的祈祷直到天边泛白,屋里没了任何声音才停下。


    善良燕子一家的祈愿有点没用,郑秋白被霍峋从浴室里抱出来时已经睁不开眼了,过程中他真诚问候过霍峋,“你小子是不是又背着我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失去意识前,领悟到霍少爷真正实力的郑爷只想补充条款:第五,以后无论怎样,这件事情都绝不能影响他第二天的工作精力。


    霍峋一边点头答应,一边麻利地换好了所有的床上用品,把干干净净的郑秋白塞进柔软的被褥里。


    他一夜没合眼,又洗过澡,眼圈有点红,坐在床边确认郑秋白真的进入了梦乡,也没什么其它需求,才大着胆子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亲脸颊一口不过瘾,霍峋又偷偷嘬了下郑爷的嘴唇,这次满意抿起唇。


    天大亮了,他得尽快走了。


    郑秋白直到下午阿良来接他上班才睁开眼,霍峋已经走了。


    睡一觉之后他精神好了不少,除了腰疼腿疼,身上没有不干净的触感,床铺也很干净,脏被单都已经进了洗衣桶。


    这让原本还稍微对那持久度有点不满的郑爷最终还是霍峋的服务打了个高分。


    起床第一件事,郑秋白的肚子咕咕叫了,时间紧张,郑爷只能在上班路上降下车窗寻觅自己想吃的东西,隔着一条街,他就闻到了某种甜甜的味道,是糕点店里散发的甜腻面点味儿。


    这味儿简直要勾人魂儿了。


    饿到有点心慌的郑爷大手一挥,当即命令阿良靠边停车。


    “您想吃这个?”阿良纳闷的脑袋往后坐探,他从没看过郑秋白吃这些玩意。


    这种居民小区外的街边店铺不是那种奶油西点店,是老式糕点,主卖蜂蜜面包,老式面包,无水蛋糕,桃酥蛋卷这一类老少皆宜的,青中年,一般是很少有人吃。


    反正阿良不吃。


    郑秋白也的确是没吃过这种东西,只是闻着实在香,他站在玻璃窗前,和柜台后的老板娘眼巴巴面面相觑。


    郑爷不知道哪种才是他闻到的香甜味道,也不知道这些泛着甜蜜光泽的面包哪个可口。


    他选择困难。


    “帅哥要点什么?今儿的无水蛋糕都是新出炉的,还有老面包……要不给你块先尝尝?”老板娘人好,给郑秋白撕了一大块老面包递出窗子。


    郑爷站在街边一尝,真真好吃,不太甜,棕色的外表进嘴有韧性,内里却松软至极。


    “还有鸡蛋糕和蜂蜜面包,也给你点。”


    “瓜子桃酥要不要?还有京味儿点心,牛舌饼枣花酥……”


    郑爷手里的试吃品叠了小小一摞,他都来不及往自己嘴里塞。


    实在不是个厚脸皮的郑爷叫来阿良,一边嚼蜂蜜面包一边吩咐:“这家儿今天剩下的东西我都要了,给员工们当额外加餐。”


    老板娘这店铺生意本来就好,到了这傍晚,剩下来的东西也不算多了,阿良付过账,拎了全部东西到后备箱,嘴里还叼着一块郑爷给他的蜂蜜面包。


    阿良吃人嘴短,当即感慨这种老式糕点的确好吃。


    等阿良上车,郑秋白已经造完了两块他脸那么大的松软老面包,正从塑料袋里扒拉牛舌饼塞嘴里,就这么一路吃到了进入金玉庭大门儿前。


    阿良本来觉得郑爷胃口好是好事,但是一口气吃这么多,都可以去报名参加大胃王比赛了,“老板,您还没吃饱?”


    “还好吧,半饱。”郑爷不觉得自己吃的多,他从昨天晚上三点到今晚七点,中途还有时长近三小时的有氧运动,这才吃一顿面包,哪里多?


    再说,这不就是一袋子点心,哪里能算正经饭?


    于是,正式上班前的郑爷还叫厨子给他煮了一碗麻酱鸡丝凉面。


    农家手工麻酱很香,黄瓜丝水灵,萝卜丝脆甜,但鸡肉有点柴,被郑秋白全挑出去了。


    他这嘴,现在不想吃的东西是一点儿不想为难自己往里塞。


    挑食不好,郑秋白懂,但他不改。


    夜间的金玉庭照样是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今儿是周末,来的客人总要翻一翻。


    郑秋白站在一楼亲自迎接了几位大佬,又做足细节,吩咐经理把他那些精致手工点心送一份到大佬包间儿,“平时都是送点水果,今天这点心都是手工做的,费时费力,量不多,只给几位送去尝尝鲜。”


    “小郑,你这儿又来了新大厨?”


    郑爷笑眯眯,鬼话连篇:“那倒不是,只是偶然遇到的大师,也没想到味道能那么好,从她那订少了。倘若您几位也觉得味道好,我就琢磨琢磨挖人。”


    一行人欢声笑语上了楼。


    阿良听他家小老板瞎白话,有点担心那群人吃不惯这几块钱的街边儿糕点,这么扯谎,万一再闹出笑话。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是街边的点心。”郑秋白尝起来很好吃,也的的确确是手工现做,他哪句话说假话了?


    再说了,这群人,连常喝酒水间的差别都尝不出,这糕点的差别就能尝出来了?


    别太看得起他们的舌头,还未必有郑爷的挑剔。


    郑秋白最近嘴喝腻了入口劲儿烈鲜明的洋酒,每次喝都觉得痛苦,只喝的下去柔和的干红和轻盈的香槟,因而去包间敬酒,他总要自带酒。


    托霍峋上次胡乱开酒的福,他新得了不少酒水储备。


    今夜消费最高的包间儿到郑秋白去时,他挑了瓶香槟。


    每晚来的客人太多,郑秋白不可能每个都见到,往往得销售通知他,他站到包间里,才能知道这消费最高的客人是谁。


    可总有那么一两个,能打碎郑秋白精心营造的亲和假面,如霍峋,如眼前的叶静潭。


    自从上次在医院碰过面,叶静潭就销声匿迹了,郑秋白只能从在港湾读书的叶聿风那里偶尔听到些消息,大多都是叶静潭被叶老爷子带进了公司,如今正从基层行政岗磨炼起。


    立人集团的基层行政岗,主管的是销售部门,大部分时间都是联系客户,举办展会活动,核对回款,做各种方案和汇报……工作杂又繁琐。


    因而叶静潭长时间没出来蹦跶,也是情有可原,实在太忙。


    郑秋白巴不得叶静潭天天忙的团团转,因为他的确不想见到这个人,只是眼下看在叶静潭花了大几万的面子上,他只能撑起笑,“叶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秋白。”叶静潭看见郑秋白,那原本晦暗不明的眼睛重新跃动起光彩,“你来了,快进来,坐吧。”


    郑秋白在离他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环顾空荡荡的包间,“叶先生是有朋友还没到?”


    点这么多酒只为了见他的蠢事,郑秋白只能接受霍峋那一回。


    倘若叶静潭也是有样学样的,他可不退款。


    “没有别人了,我只是想找个机会,和你好好说说话。”叶静潭盯着郑秋白的脸,轻声道:“我总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不至于这样僵硬……我对你,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郑秋白笑笑,“我们之间,应该没有其他私交。”


    叶静潭看清他疏离的笑,继续道:“那如果上辈子有呢?”


    郑爷脸上的笑淡了几分,他曲起胳膊伸手支住下巴,手指恰到好处挡住他一瞬慌乱抿紧的唇角,“叶先生还信前世今生?”


    “原本不信。”叶静潭垂眸,这件事情说起来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自从上次离开医院,他夜夜都在做梦,而梦里的另一个主人公是郑秋白。


    梦里的一切都如他预计和算计的那般,郑秋白对他态度亲近,甚至与他为伍,是实打实站在他这一边,而非叶聿风那边的。


    他们两个像是并肩作战的盟友,志同道合,齐心协力。


    这梦太过真实,真实到成为了叶静潭的一处心结。


    每次醒来,叶静潭都觉得那梦还不算完整,他和郑秋白的关系,也该还有更深层次的进展。


    “或许也不是前世今生,只是另一个世界的我们,关系不该如此。”叶静潭叹气,“秋白,我对你没有任何恶意,我对聿风,倘若不是他次次逼我辱我,我也不会为难他。我并非你眼中的恶人,你能不能,认真看看我?”


    郑秋白还以为叶静潭也和他一般神奇重生,忐忑到小腹发紧,闻言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些光怪陆离的梦,看样子,就跟他梦到的霍峋一般,是一些朦胧的碎片。


    而这些碎片,也压根没给叶静潭展示他曾经的居心险恶。


    怎么好意思说出他们彼此间关系亲厚的?那明明是赤裸裸的算计和利用。


    面对叶静潭求和的模样,郑秋白轻笑,“叶先生,你难道没听过,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吗?”


    梦里他们是盟友,现实,就该是不死不休的仇敌。


    叶静潭语塞,脸色苍白,紧紧盯着郑秋白的脸,似乎有千般万般的委屈和难过。


    郑秋白看到他吃瘪的模样,只觉得心头畅快,但莫名小肚子有点疼,不知道是不是晚上吃坏肚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启唇道:“我开玩笑的,如果您没有别的事了,那我祝您在金玉庭有个美好的夜晚,就先告辞了。”


    叶静潭没拦他,只是神叨叨道:“秋白,我觉得我们迟早会成为朋友,这是注定的。”


    郑秋白摸着小腹,头也不回地摔上了门。


    成个屁的朋友,除非他再死一次。


    回到了办公室,想小酌一杯的郑爷才发现他的香槟忘记拿回来了。


    “啧。”没办法,只能白送给叶静潭。


    肚子还在疼,和吃坏肚子的疼不像,是有节奏且规律性的阵阵刺痛。


    郑爷不得已钻进了卫生间解决个人问题,但片刻后,他看着自己腿间衣物上的一小片血红,陷入了沉默。


    谁能告诉他,这是什么东西?


    第 42 章 检查


    霍峋返回京市没来得及休息,就被霍峥派人捯饬成出类拔萃的精英模样,押送去了市中心的大酒店。


    一个靠窗的半封闭包间,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霍峋从上午的早茶坐到傍晚的下午茶,面前儿过了十来位端庄大气的漂亮姑娘。


    但这不像是相亲,更是把霍少爷圈成了固定景点儿里的吉祥物,眼前一位位,都是路过瞧他新鲜的游客。


    “你就是领导家的小公子,哎呀,这年纪还太小了,这么着急相亲干什么?”


    “我大哥有病。”霍峋言简意赅,又低头道歉:“耽误您时间了,真抱歉,今天的餐费和您来往的路费我都包了。”


    “不耽误不耽误。”只是和领导家的小公子坐下喝杯茶回去就有补助拿,哪里能算是耽误事呢?


    霍峋就这样,来一位姑娘真诚道歉一次,两人坐下喝杯茶吃个蛋糕,好聚好散。


    只可怜霍少爷,喝红茶咖啡换着喝了一天,原本一夜没睡,却到了傍晚还精神的要命。


    时间到了晚上七点半,保镖通知他,今儿要见面的女士都已经见完了,领导安排,倘若没有喜欢的,明天同一时间,还是如此流程。


    只可惜,这样的安排只能在休息日两天,毕竟少有人能答应在工作日出来相亲,不然霍峋就是平时也别想在燕城安稳待着。


    霍峋一到家,陈禾便上来探听他今天的成果,这不是陈禾愿意的,是霍峥非要她来问的。


    如果霍峥站过来,恐怕这哥俩一句话都还没说,就得互相掐起来。


    霍少爷对于大嫂,还是和颜悦色的,“没有,我也和那些女士解释清了,她们都能理解。”


    甚至对霍峋这种受到封建家长专.制压迫的小年轻报以同情。


    站在玄关后面偷听的霍峥冷哼一声,冒出身来,“今天没有,那你就明天继续,直到你有看上的为止!”


    别以为霍峥不知道霍峋这一周都在燕城胡闹,还为了那夜场里的男人上赶着花了老鼻子钱,霍峥简直恨其不争!


    丢人!实在丢人!


    倘若不是为相亲这件事约定好了不干涉弟弟的自由,又忌惮霍峋在梦里的抑郁真的被逼成现实,霍峥早就把弟弟绑回来了。


    路过霍峋听见他大哥的话,眼神都不给一个,“随你便。”


    如今已经在燕城跟郑秋白“甜甜蜜蜜”的霍少爷无所谓,只要霍峥信守承诺,不去骚扰他和郑秋白在燕城的生活,那他就同意陪着霍峥玩这套恶作剧。


    反正他迟早会找到离开霍家的办法。


    霍峋进入卧室,把他大哥愤愤的斥责声尽数挡在了门外。


    他摸出自己的手机,上面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短信箱也是空的。


    白天霍峋怕耽误郑秋白休息,连电话都不敢打,只能抱着手机苦等人家联系他。


    现在看看时间,郑蝴蝶应该也该起床准备上班去了。


    霍峋希望郑蝴蝶别去金玉庭,他昨晚蓄意辛苦耕耘,怀的就是这个‘坏心思’。


    输入郑秋白的电话号码,霍峋像是做贼似的,左思右想,他没按下通话键,又改成了发信息。


    【身体还好吗?】


    这条消息自然没有被当时迎宾中的郑爷看到,他手机放在办公室的外套里,没有拿出来。


    而终于回到办公室检查身体状况的郑秋白,更是被眼前的血红唬到,连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都不清楚。


    坐到马桶上的郑爷有点怀疑这是例假,但他也不确定,因为他从来没有来过月经。


    舒澜曾经对郑秋白有过这方面的担忧,见孩子迟迟没有初潮,她更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后来去到京市更为专业又有隐私的私立医院检查,才发现郑秋白虽然有两套外表发育较为完全的性征,但其实雌性性腺的功能并不完善。


    不过他的激素分泌都在正常范围内,再加上两种性腺也没有发生病变,当时医生不建议他直接手术摘除肚子里的雌性性腺。


    因为并不能保证,一旦摘除,他已经适应当下激素环境的身体会不会遇到棘手的情况。


    出于孩子身体健康的考虑,舒澜也接受了这个保守的方案,开刀总归有风险,不开刀稳妥一些。


    当年的检查导致后来郑秋白一直默认他肚子里那套器官是摆设,且在上辈子,它们的的确确是摆设,因为他从没来过月经,更谈不上叶静潭痴心妄想的怀孕生子了。


    上辈子从没出现过的身体状况总算让郑秋白意识到了他该做一次体检,当年京市的医生原本要他记得至少一年去检查一次性腺有无病变。


    只是郑秋白年轻时候不能坦荡面对自己的身体,加上后来在医院疗养实在是住烦了,别说一年检查一次了,他五六年能去大查一次都是好的。


    这种忽视检查的习惯被带到了这辈子,能跑能跳的郑秋白更以为自己健康的不得了。


    眼下这些自以为被这一小摊血通通打碎了。


    郑爷冷静下来,换了备用的内裤,思来想去,又自己弄了不少卫生纸厚厚叠起来暂时垫上,防止新换的底裤再被弄脏。


    阿良被老板传呼机叫到办公室,郑秋白坐在椅子上,单手护着隐隐坠痛的小腹吩咐,“阿良,今晚加个夜班,我得去一趟京市。”


    燕城的医院郑秋白被坑过一次就再也信不过,所以他准备去从前做全套检查的京市私立医院。


    那家医院是会员制的,一般非注册会员患者不得入内,能入院的病患更是家世不凡,医院不想得罪患者,只能在信息隐私方面做到极致。


    据说他们院长还是个全才,外科内科妇产科都有一手,连中医针灸都会点。


    郑秋白当年去时,不是院长亲自为他看诊,但如今他有钱了,自然一个电话打过去就要升级会员等级,预约院长的号。


    看病还是得找厉害的。


    一十四小时接线的护士记录下他的信息,“好的郑先生,但赵院长明天一早有患者做检查,您的初诊可能要排到早上十点后,您看可以吗?”


    “可以。”


    “这边已经为您预约好了,那我们明天十点见。”


    “好的,麻烦了。”


    挂断电话,郑秋白舒了一口气,距离他下班还有一阵儿,那叠着的卫生纸实在是硌地他不舒服,于是他主动下楼找到了在外面接待的薛柔。


    “老板,您怎么下来了?”薛柔单手搭着柜台,正跟前台核对今晚预约的客人和实际到客人数。


    郑秋白招手,将人叫到自己身前才开口:“有位VIP身体不太舒服……”


    “哪位?要我叫医疗组上去吗?还是打120?”


    郑爷微笑,“都不用,他只是需要一点卫生用品,就是女生,每个月都可能要用到的……”


    薛柔恍然大悟,“我身上现在没有,后勤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高级货,等我去拿,哪个包间?我送过去。”


    “后勤有?”郑秋白都要感慨他这金玉庭服务细致入微了,他拍拍薛柔的肩,“没关系,你忙你的,我拿给他就好。”


    郑爷钻到后勤,用同样的理由拿到了一包进口卫生巾,接着做贼似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马桶上抽出一个来研究半天,才勉强贴到自己的裤子上。


    这薄薄一层的小玩意,比厚厚的卫生纸舒服。


    撤下来的卫生纸上没有血迹,郑秋白也不知道这例假是该淅淅沥沥时时刻刻都有,还是就像他这样断断续续一阵一阵的。


    可怜郑爷当年上小学初中也没有科普这些的生理教育课,为初次月经而慌张小姑娘们也更多是从母亲一般的年长长辈那里得来这方面的知识。


    舒澜如今也没办法活过来教孩子如何应对。


    有点慌的郑爷只能提好裤子,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边翻看这一阵的财务报表分神,一边喝一杯压压惊。


    金玉庭凌晨四点送走最后一群包间喝大的客人,郑秋白往裤兜里塞了两片卫生巾就和阿良出发了。


    开车的阿良估摸着到京市也要七点多了,于是他劝老板,“您先睡一会儿吧,还早呢,到了我叫您。”


    后座的郑爷听话闭上眼,不过他压根睡不着。


    一把年纪了来月经,郑秋白不觉得是值得庆贺的事情,他第一反应,是身体里那原本安分守己的性腺病变了。


    郑秋白抵达京市私立医院是早上九点半。


    阿良头一次来这种小花园似的私立医院,都是小洋房,但再漂亮这也是个医院,“您身体不舒服?”


    “有点,所以挂了个号。”


    郑秋白向门口穿着淡粉色制服的护士表明预约,对方便带着他到院长专用诊室外的接待室等候,“院长上一位患者还没结束诊疗,请一位在这里等一等,有咖啡和茶水还有果汁,一位需要什么吗?”


    郑秋白摇头,阿良举手要了一杯咖啡。


    这医院接待室装修的像是个小会客室,护士也彬彬有礼到像个职业接待,大厅里没有乌泱泱排队挂号的患者和家属,安静到落针可闻,走廊上更没有消毒水的气味,全是淡淡的熏香味,很怡人。


    阿良没见识,第一次见这样的医院。


    郑秋白坐在沙发上,频繁抬手看表,他现在等着指针指到十点的心情,就跟要娶媳妇的心情似的。


    十点一到,郑爷主动走出了接待室,不等他敲门,院长室的门已经被从里拉开了,里头跑出个模样精致的小男孩,大概十来岁的年纪,捂着嘴,似乎刚拔过牙,他差点撞到郑秋白身上,当即停下脚步,仰头看人,眨巴着眼,“鼠鼠,宝劝呀——”


    郑爷瞧着这漂亮小孩,笑了,“没事。”


    追出来的赵院长满头大汗,“少爷呀,拔牙又不是要你的命,要不要这么怕啦?怎么和温少一样啦?你当初但凡少吃点糖,也不至于左右两边都坏掉啦!”


    “哼。”少爷偏头,迈开腿就想继续跑,这时院长室里又出来一个男人,声若寒潭,“容璋,站住,不许再跑。”


    男人身长玉立,笔挺西装,高眉深目,金丝镜子下方一点红痣,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样。


    他说话有力道,那还想跑的小少爷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郑秋白抬眸看清男人的脸,眼神一震,记忆回笼,他认得这人。


    宋庭玉,京市地产大亨,那位传闻中娶男妻,还儿女双全的主儿。


    如今他们还未在聚会上见过面,宋庭玉漠然与郑秋白错身而过,拉起生闷气的儿子和护士往另一间诊室走,“今天你的两颗蛀牙必须都拔掉。”


    拔牙的小男孩争辩了什么,但到底拗不过父亲,被提着走了。


    围观一出训儿大戏的郑秋白感慨这孩子生的真是像爹,长得同宋庭玉简直一模一样。


    末了他又觉得养孩子真是件精细事,宋庭玉这种大老板都要一大清早放下工作,就为带孩子来看牙齿。


    换做郑爷,可干不来。


    赵泽霖带着郑秋白进入了诊室,他关切地看着病患,询问:“您是昨天凌晨预约的病人?您可以说一下您的状况啦。”


    “我大概七年前在你们医院做过检查,您有看过的病历吗?”郑秋白坐在舒适的单人沙发里,但他有点坐立难安,面对这样一个年轻的院长,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还以为,院长会是个头发花白的慈祥老头子。


    “你的病历我已经让人去调了,你第一次就诊的时间有点远,当时还都是手写病历记录,找起来会有点麻烦,您可以直接跟我说,”赵泽霖露出得体的笑,“放心,我是很专业的医生,可能你想象不到的病患,我都见过。”


    郑秋白只好道:“我肚子疼,好像来例假了。”


    “来例假了?”赵泽霖眨巴眨巴眼,低头又看了眼郑秋白的信息表,性别一栏,确实是男。


    好在这时,护士把灰扑扑的病历找来了。


    赵泽霖大致一翻,脸上的神情立马变得正经起来,他微微皱眉,将郑秋白当年做的各项检查报告逐一翻过,“这不太可能的呀。”


    郑秋白身上是发育功能不完全的雌性性腺,就连泌尿科和妇科的专家早期会诊记录,都表明,就算做手术,也要保全雄性性腺性征,因为这部分发育更为良好。


    “我也觉得这不可能。”


    “量是正常女性月经的来量吗?”


    郑爷诚实道:“我也不清楚,医生。”他又把昨天晚上的状况说了说,“今早换卫生巾的时候没看到有新的血。”


    “那就不是例假,例假不可能只有一点点淋漓的鲜血。”赵泽霖道:“可能要考虑性腺病变,或者你的女性阴.道病理性出血。”


    “情况很严重吗?好治吗?”郑秋白的心情难免沉重。


    果然像他这样的人,健康就是一种奢求。


    赵泽霖察觉他的紧张,忙冲他笑笑,“先去做检查吧,等检查结果出来,我们再谈。”


    赵泽霖给郑秋白开了B超和激素检查,还好郑秋白这一路上没心情吃喝,禁食超过八小时,正好空腹采血。


    赵泽霖是个有经验又负责的医生,他先拿到了郑秋白的血液报告,于是一项项和患者本人解释起来。


    其中雌性激素对于郑秋白这样的身体是正常范围,加上他前几天又有同房经历,但过高的绒毛膜促进性腺激素实在引人注目。


    这东西如此之高,一般只考虑三方面,要么是生殖细胞肿瘤或肝癌、肺癌,要么就是怀孕了。


    郑爷闻言,眉头一拧。


    他可不想得癌症和肿瘤,比起前两个,他宁愿自己是怀孕了。


    第 43 章 保胎


    还不等郑秋白把自己的心声讲出来,经验老道的赵泽霖已经吩咐护士再去找几只验孕棒来,因为血液分析里没有孕酮指数,如果加上这个,是不是怀孕会一目了然,也不必再浪费几根验孕棒了。


    上一秒还在心里选怀孕的郑爷见赵泽霖对男人怀孕似乎很是淡定,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按理说,面对他这样的身体状况,这医生首先应该排除的难道不是癌症和肿瘤吗?怎么一上来筛怀孕的可能性?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不可能怀孕吧?


    “医生,你觉得我会怀孕?”郑秋白蹙眉发问。


    赵泽霖见病患露出这样的表情,立马道:“不是我觉得,是我建议先筛查怀孕的可能性,因为如果要筛查肺部或者肝脏的病理需要做一些检查项目,难免有辐射,真的有胎儿的话,对宝宝的发育不太好。”


    赵泽霖一番话说的极有道理,郑秋白也觉得有理,辐射万一把孩子照成畸形儿怎么办?


    可是等等,“医生,我真的不会怀孕,这就不可能。”虽然郑秋白也不想承认自己可能得了癌症或肿瘤,但怀孕,这也太荒谬了。


    讲个笑话,倘若郑爷真的能怀孕,那他上辈子早该为满脑子要孩子做继承人的叶静潭生个皇子皇孙了!


    “没关系,我们先测一下,看看结果再说啦。”


    信誓旦旦的郑爷在赵泽霖亲切的笑容下不情不愿走进了独立卫生间,端着验尿杯使用验孕棒,待他出来,赵泽霖陪着他一同等候结果。


    时间越久,郑秋白就越虚,外加这不靠谱的年轻院长翘首以盼的模样都快让郑爷觉得他真能怀孕了。


    终于,在郑秋白耐心将要告罄,如坐针毡时,五条不同规格不同品牌的验孕棒齐刷刷升起了两条杠——一模一样的两条红杠。


    郑秋白看向赵泽霖,问:“医生,这是没有吧?”


    赵泽霖摸过桌面上的一中验孕棒包装说明书递过去,“验孕棒呈现两条杠,再结合血液检查结果来看,恭喜,您应该是怀孕啦。”


    赵泽霖的表情亲切而欢喜,似乎由衷地替郑秋白高兴,没有半点讶异和震惊。


    他似乎对外表英俊潇洒、雌性性腺早年就宣告功能不完全、就算做手术最多也只能成为一个雄性的郑秋白顺利怀孕这件事,觉得理所应当。


    坐在柔软沙发上震惊到快讲不出话的郑爷:?


    出错了吧?一定是哪里出错了吧?


    大概是他走错医院了,要不就是面前的院长其实是个精神病坐在这假装的,不然怎么可能得出个这么离谱的结论。


    赵泽霖坐回自己的位置,道:“郑先生,您现在应该是孕早期啦,不确定b超可不可以看到孕囊,所以具体怀孕日期得靠日子推算,您上一次同房是在什么时候?”


    震惊到麻木的郑爷僵硬道:“昨天。”


    而且他昨天怕弄脏床垫,用避孕套了!


    就算有遗漏,怎么可能昨天睡完,今天就查出来怀孕了?这怀孕不需要时间吗?是一瞬间就能查出来的事情?


    “昨天?”


    “是,难道我昨天上床,今天就怀上了?”


    “应该不会,您有孕早期的反应吗?比如胃口变大,恶心想吐,心情起伏变化剧烈,作息不规律早醒……”


    胃口变大,偶尔想吐,心情确实很波澜,作息变成健康老人的郑爷:“我有。”


    “持续多久了?”


    “十来天。”


    “有些反应最少孕两周才会出现,结合您说的,您怀孕大概也有二周了。”


    那算算时间,应该就是霍峋吃错药那次中的招。


    郑秋白大脑一片空白。


    赵泽霖按照他丰厚的保胎经验给出了答案,“在孕早期不知情的情况下行房,如果房事过于激烈,那么肚子疼流血,也可能是先兆流产。”


    郑秋白下意识捂住小腹,“已经没了?”


    这孩子来的太快,走的也太快,一环接一环,郑爷都有点缓不过劲了。


    “除了血,还看到其它东西排出吗?”孕二周自然生化,会有一些果冻状的东西从体内排出。


    郑秋白摇头。


    赵泽霖道:“应该还在,描述的出血量还不大。一般持续两二天,到能浸透卫生巾的容量,才考虑无法抑制的自然流产。”


    “当然,如果现在不加干涉,大概就是我说的这个走向。”


    怀孕,流产,这些从没在郑秋白人生中出现过的词汇,一瞬间通通找上门了,像是约好时候,集体送达的惊吓大礼包。


    赵泽霖的宣判,比当年燕城医生对郑秋白说,他可能只有40%的概率能摆脱轮椅重新站起来,还要叫人无措。


    可至少后者在郑爷这里不存在概率,他必须摆脱轮椅站起来。


    但如今这肚子里的小生命,郑秋白却真不知道如何抉择。


    什么都不做?放任自流?


    赵泽霖否定了他这个想法,“如果确定不要,我的建议也是保胎到六周左右再进行人流。您说没有来过例假,太早自然分化宫腔内的孕囊可能无法全部流出,留在肚子里就麻烦了。”


    还要保胎?


    郑爷后背发麻。


    b超总算被护士送到了赵泽霖手边,黑白的图像中可见他那原本发育不全的雌性性腺悄悄长到了普通人的水准,形态正常,没有息肉和囊肿,很健康。


    目前也的确看不到孕囊,孩子月份还太小。


    赵泽霖又问:“从我们医院离开后,您没有固定每年做体检吗?”不然怎么能到怀孕的地步,才发现雌性性腺一切正常了呢?


    郑秋白:……


    他不爱体检的毛病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可我一直没来过例假。”


    “有可能是暗经,也就是一辈子都不会来月经,但子宫同样能够正常排卵,正常孕育。”赵泽霖苦口婆心:“如果不想意外怀孕,还是要做好措施呀。”


    郑秋白语塞,他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都没怀过孕,所以理所应当,压根没想过这一茬。


    赵院长微笑面向沉默的病患,“不管怎样,先住院保胎吧,至于要不要这个孩子,如果您觉得做不出选择,可以和家人商量哦。”


    “这还要住院?”郑秋白更慌了。


    “是呀,我建议孕早期见红的孕夫长时间卧床,减少行走活动哦。”赵泽霖吩咐护士去取轮椅。


    “孕夫”两个字给郑爷雷的不想再说话,可他现在也没别的头绪,只能按照医生给的方法来。


    坐上轮椅的郑爷问:“这样就能保住吗?”


    “相信我的水平,郑先生,如果在我们医院你还是流产了,那绝对是精.子质量不高造成的自然生化。”


    赵院长当年给自家体质差还讳疾忌医的老板娘顺利保胎的丰功伟绩,但凡没有被宋五爷拦住发表学术论文,他早就是保胎界和给男人接生界的大拿了。


    保胎当然也不是郑秋白想象中光坐轮椅卧床那么简单,赵泽霖给他开了许多药片和保胎针,塞一把药后打完左屁股打右屁股。


    打针之后的屁股又疼又硬,郑爷只能侧躺。


    交完住院费的阿良回到单间病房,看到苦哈哈侧躺着的小老板,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老板,您这到底是怎么来了?”


    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怎么这就回不去得住院了?


    阿良刚在外面拦着护士询问,结果那些姑娘都跟河蚌成精似的,守口如瓶,严防死守,反过来还找阿良要监护证明。


    被宣判怀孕的郑爷脑瓜也是嗡嗡的,到现在还没能坦荡接受,他想起赵泽霖叫他和家人商量。


    怀孕也的确是该和家人商量的大事。


    只是郑秋白哪还有家人?


    舒澜泉下有知,也只能在地下急的团团转。


    终于在阿良叽叽咕咕喋喋不休的念叨下,心烦意乱的郑爷道:“阿良,你别担心了,医生说我有痔疮,太严重了,要卧床。”


    阿良:“……这、这样啊。”


    世界终于清净了。


    心烦意乱的郑爷从自己的上衣外套里掏出手机,准备打给薛柔,让她在自己不在的时候控好场。


    这种时候,郑秋白的脑袋里还能放下工作。


    不断闪动的收件箱提醒着郑爷他还有条短信没来得及看。


    郑秋白点进去,是那条霍峋询问他身体状况的消息,昨天晚上发的,他今天中午才看到。


    郑爷摁动键盘的拇指有点僵硬,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不知道如何回复旁人问候短信的一天。


    霍峋也不能算是旁人了,这是他肚子里小生命的亲爹。


    裹着单薄病号服的郑秋白蜷了蜷身子,装作没收到那封短信,转头摁动手机键盘玩起贪吃蛇。


    或许,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霍峋?


    可郑秋白自己都已经是一团乱麻了,霍峋知道了又能帮上什么忙?别趁机添乱,借着这个孩子向他逼宫就是懂事了。


    再说了,郑秋白刚信誓旦旦同霍峋立下五项条约,口口声声说不用对方对他负责,各自尊重隐私,这就闹出来需要两个人要共同面对的小生命,这也太打脸了。


    要脸的郑爷摸摸自己平坦的肚皮,私心里想那还是不说了。


    他从小到大,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所有的后果都自己承担,连舒澜也未曾在人生的重大决策中帮他什么,怎么这件事就处理不了了?


    这种小事处理不了,那他郑秋白可就真白混那么多年了。


    【没事,昨天晚上太忙了,刚看到,你有事?】


    坐在中餐厅包间里和霍嵘旗下签约女艺人相亲的霍峋总算等到了郑爷的回信儿,他伸手,打断对面女演员的喋喋不休,“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情,出去打个电话。”


    女演员笑脸盈盈,半点没有被打断的不快,毕竟从刚刚她把话题往自己身上引开始,霍峋的眼神就已经不正眼看她了,“您先忙。”


    可这是老板家的弟弟,实打实的京市公子哥儿,她要是真能和对方处上对象,那还用发愁将来没有大好的资源和舞台吗?


    无论如何,她都想把握这个金龟婿,哪怕只是当一任女友,带给她的便利也不少了。


    和女演员一般的艺人不在少数,因而霍少爷今天的相亲进展举步维艰,他昨天那套道歉赔偿的说辞完全不管用了,对方就仿佛听不懂他的话一般,自我介绍就能说个五分钟,眼神黏糊的要命。


    如果不是角落还站着保镖,还真有人能直接献身生扑。


    霍峋原本已经到了耐心将要告罄的掀桌节点,郑秋白一通消息,给他彻底降了火。


    患得患失的霍少爷立马就把电话打了过去,他昨天晚上为了等回信,硬生生熬到凌晨4点,后面熬不住睡过去了,都没等到郑秋白的回复。


    霍峋很难不怀疑,郑秋白是去见别的野男人了。


    霍少爷拨过去的第一个电话被一秒摁断,第二个无人接听,第二个才被调整好状态的郑爷接起,“你突然打电话干什么?”


    “那你挂我电话干什么?”霍少爷满腹怨气。


    “我刚刚在玩贪吃蛇。”霍峋这电话来得巧,郑爷好不容易爬到五百的贪吃蛇一头撞死了。


    郑秋白原本就情绪起伏,玩个游戏平静平静,现在只想找霍峋索命了。


    霍峋打电话来,最好有正事。


    “你有什么事?快说。”


    能听出郑秋白大概不太高兴的霍少爷咳嗽两声,“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体还好不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很好,没有不舒服。”郑秋白侧躺着说假话,其实他屁股真的很痛,那保胎针就非要打在屁股上吗?


    霍峋继续没话找话:“我明天就回去了。”


    “回哪儿?”


    “当然是燕城。”


    “……”


    “你不想我回去吗?”


    “我有什么想不想的。”郑秋白人都在京市了。


    “那我到时候去你家?”霍峋前一阵一直在住酒店,这次卷土重来,他要重新登堂入室,成为郑秋白家里的男人。


    郑爷沉吟:“随你,你要去就去吧,但我应该不在家。”


    “那你去哪?”难道郑蝴蝶还要跑到别的男人家住?


    “我在出差。”出差,真是这世上所有男人不着家的万用借口。


    “出差?出什么差?”霍峋可不信夜场经营还有所谓出差学习一说,一秒警觉,“都有谁?地址在哪?”


    “你在查岗?”郑秋白觉得霍峋不止想当他爹养他,还想当他妈约束他,不由得沉了沉语气,提醒霍峋注意边界与分寸,“我难道还需要向你汇报我的行踪?这是我的工作,我好像没有义务告诉你。”


    郑秋白这冷冰冰的态度让话筒那边的霍峋立刻静默了。


    但凡有自尊的人,都一定会感觉到屈辱和难过。


    更别提霍峋这样的天之骄子了。


    良久,他却在话筒那边讲:“我知道了,那你好好出差,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 44 章 小兔崽子


    被郑秋白‘呲’了一顿儿,霍峋接下来的相亲都算不上配合,他也懒得再装体面绅士,再来人,都直接告诉对方他是被家里逼得,早就心有所属,这辈子娶不到那个人宁可耍一辈子光棍儿。


    这副混不吝的态度,叫对面职业表演的女演员都有点接不住戏,僵住红唇,一句话都讲不出来了。


    霍少爷这话被保镖原封不动传给了家里等消息的霍老大和霍老三。


    霍老大调转枪口,“你怎么找的人?不是让你找点儿你弟弟能喜欢的吗?”


    被抓回家的霍嵘装模作样喊冤:“我怎么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虽然他的确知道,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能找个肖似郑秋白的人出来?


    就算有,那霍嵘也得给自己留着,才不便宜霍峋第二次。


    陈禾将茶水端进书房,一瞧这哥俩在那窃听家里小弟相亲呢,忙道:“记得给峋峋找个大四岁的。”


    前两天她又去那茶楼里找大师仔仔细细给霍峋算了算,人家大师可说了,霍峋这感情运不好,容易过苦日子,找的要不是刚刚好大四岁的,那就是结了婚也过不下去,更有可能,直接打光棍到老。


    霍峥不以为意,他压根儿不信那些邪乎的算命,“别在家里说这些,那些江湖术士都是骗你的!”


    陈禾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那老头子在她们这太太圈子里都是顶知名的人物,从他嘴巴里说出去的卦,就没有不成真的。


    霍嵘打断夫妻俩的辩驳,道:“大嫂,那茶楼地址在哪,改天我也去算个姻缘。”


    他觉得这老头儿有点儿本事的,别的不说,就说郑秋白将将好大霍峋四岁,俩人还真就缠缠绵绵搞一起了,那就是本事。


    “你算什么姻缘,你不是已经同燕雪见过两面了么,还没定下来?”


    陈燕雪同霍峋的相亲完全就是糊弄着玩儿,当不得真,兜兜转转,还是托人找上了霍嵘,她原本属意的就是这个霍三少。


    “只见两面就要定下来了?大嫂,您当我是多恨嫁呐。”


    霍老三那是实在婉拒不过,只是一见面,他就知道这位小姐是个温婉贤良大方得体的,喜欢看歌剧和西洋乐,和霍嵘这种做傻子综艺的花花哨子,真是半点不相配。


    不提两家的家底儿,“我和她在一起,那真是我太高攀了,不成,我不是那种有格调的人。”


    “怎么不成?我看那姑娘很好,你既然知道自己高攀了,那就好好对人家,别再让我听到你在那个圈子里胡搞八搞!”霍峥一拍座椅扶手,看着霍老三这不着调的德行也冒火。


    霍峋没出事前,他这一群弟弟,最看不上的就是霍嵘。


    比起霍峋,霍峥早先想的是叫霍嵘早点成家,肩负起一个男人的责任。


    陈禾也是这个想法,她看陈燕雪十分满意,“正好,赶明儿我得去趟医院,陈家老太太前一阵高血压住院了,小嵘,你去多置办些礼品,跟大嫂走一趟。”


    “大嫂,我真……”


    “去看陈家老太太,又不是让你去看燕雪,你这个做小辈的,人家老太太小时候包的肉包子你没少吃,可不能做白眼狼。”


    霍嵘没办法,只能留宿家里,晚间,他同相亲归来的霍峋正好碰上。


    哥俩有日子没见面了,霍嵘本以为霍峋得被这相亲折磨的丧眉耷眼,但这一碰面,他却觉得对方眉梢眼角都是春风得意。


    明天就要回燕城,还可以登堂入室,霍峋当然得意。


    霍嵘立马在走廊里拦住他,“霍峋,你丫别告诉我,你和郑秋白还没断。”


    霍峥一直把这件事当家丑,除了他与老二知道其中进展,其余人都被蒙在鼓里,霍嵘也只能靠自己的直觉来推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知道了,除了生气跳脚骂人,又还能怎么样?”霍峋知道今天那些女演员都是霍嵘捣的鬼,他不给霍嵘几拳头都是如今修身养性脾气好了。


    “好你个小兔崽子……”


    “我是小兔崽子,那你就是大笨老兔子。”霍峋这嘴也不饶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管不到我,也干涉不来我,而且比起我的事,先去担心你自己的相亲怎么糊弄吧。”


    看着霍峋进屋的背影,霍老三气的一个仰倒,最终无能狂怒在走廊上狠狠跺脚。


    霍老三的确是拿这个弟弟没办法,打也打不过,骂更是骂不改。


    但他其实可以从别人身上下手。


    下一秒,霍嵘掏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可拨通键上的手指摁下去的一瞬又犹豫了。


    霍嵘到现在多久没回家,就多久没有和郑秋白联系,连上次请柬寄到他办公室的拍卖会都没去。


    他实在是心虚,不知道怎么面对郑秋白。


    这老同学实在是祸水,嚯嚯了他,嚯嚯了他弟,连带着整个霍家现如今都遭殃,可偏偏,把霍峋推到郑秋白身边的人是他自己。


    无法否认,霍嵘身上也有点责任。


    霍老三看着手机,沉默一瞬,自顾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就给他打电话,肯定会打!”


    改明儿,他一定会当这个恶婆婆!


    只是第二天一早,霍嵘被陈禾催着拎上营养品,开车去医院探望病人,着实太忙,霍老三没有掏出手机的机会。


    这京市有钱人去的医院都大同小异,有权人更为了隐私,也会选择安保和保密工作到位的私立医院。


    霍嵘把车停下,左手果篮右手正官参,肩上还扛点冬虫夏草鹿茸燕窝,跟在陈禾的屁股后面一路往住院楼走,一边走一边嘴欠:“瞧这医院装修的跟公园似的,景色好还单间儿,我都想住进来了。”


    “你神经,快呸呸呸,哪有想住院的?”陈禾瞪他。


    霍嵘立正挨打,“我开玩笑的,大嫂,我健康着呢。”


    一进陈老太太的病房,除了护工和看护,温婉的陈燕雪果然也在,人正坐在病床前削苹果,瞧见霍嵘,眯眼一笑。


    霍嵘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是奔自己来的,忙把身上东西卸货,“大嫂,东西送到了,我公司还有事儿,得赶紧回去了。”


    “你公司有什么事儿?不是都让你请假半天了吗?”


    “有事有事,真的有事。”


    “你这孩子……”


    “没事,姐,您和我奶奶聊吧,我送送他去。”陈燕雪放下手里的刀和苹果,施施然站起来,举步跟上了霍嵘的脚步。


    出了病房,她解释:“我是来给奶奶送家里做好的早点,医院的厨房,她吃不惯,没想到会碰到你。”


    “哈哈,我也没想到。”霍嵘个高腿长,眼珠子四处乱飞,就是不看她一眼。


    “前几次打给你的电话,都是你办公室的秘书接的,你好像真的很忙。”


    “哈哈,是啊,我真的很忙。”实际上每次看到陈燕雪的电话,霍嵘都是一把将手机抛给秘书,两人早就对好了口风。


    “你……”


    “哎等等,我好像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


    “熟人!不好意思啊,我去那边看看。”霍嵘没再说假话,他真的看见了熟人,不顾身边的陈燕雪反应,当即冲着那一脑袋黄毛飞奔了过去,“阿良!你怎么在这儿?”


    “霍少!”给痔疮了的小老板买了点清淡粥水回来的阿良看见来人也很惊讶,“我们老板病了,正在这儿住院呢,您这一大早也是来看病的?”


    “郑秋白病了?他怎么了?什么病?”霍嵘表情变化,最终定格在一个朋友该有的关切上。


    “是痔……”阿良刚要脱口而出,这话又被他咽下去了。


    毕竟痔疮,生在那不干不净的地儿,知道的脑袋里都得联想,真说出来,还是有点折损他们小老板的外在形象。


    为了维护郑秋白的光明形象,阿良改口:“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住院好休养。”


    霍嵘也是人精,还能看不出阿良在这糊弄他,“不方便说?那你直接带我去他病房,我亲自去看看他。”


    病房里的郑爷正在吃荔枝解馋,这玩意是昨天晚上阿良买回来的,又甜又嫩还汁水四溢,郑秋白昨天晚上吃了半袋子,今天早上还有半袋子。


    他想着荔枝这东西不能常温放太久,故意给自己一大早上的贪嘴找借口,全然忽视了病房套间里正常工作的电冰箱。


    谁承想,郑爷这贪吃行径还被来查房的赵院长抓了个正着。


    赵泽霖看看一脸淡定问心无愧的郑秋白,又看看垃圾桶里满当当的荔枝残骸。


    恍惚间,上一个这么棘手的孕夫,还是他主顾家的老婆,孕早期一口气吃了几斤的巧克力,依旧死不悔改,还是想吃。


    赵泽霖拿过床头柜上的孕期知识全解,“郑先生,这里面记录了您什么该吃,什么少吃,什么适量吃,昨天我就给您啦,您难道没看吗?”


    “我看了,第一页写了,出于对我的心情考虑,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他开心,肚子里的受精卵才会开心,于是郑爷就没有翻开第二页了。


    面上带笑的赵泽霖默默在心底骂了一声靠北。


    这病人,真的很棘手呀。


    好歹他老板家的那位还知道做错事心虚,可郑秋白实在是理直气壮。


    “荔枝,性热,高糖,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而言,它是很不合时宜的水果呢。”不提血糖升高,原本就有先兆流产的风险,又多吃这么多容易引起上火的水果,说不好就又要腹痛见红,“您今天尽量不要下床了。”


    不等郑爷回答,赵泽霖又道:“上厕所也尽量减少,或者直接在床边解决,护士那里有移动马桶。”


    开玩笑吧?


    虽然这个屋里只有郑爷一个病人,但是要他在病床边上大小便那绝对不可能,这是尊严问题。


    “您要听话哦,这是为您着想的。”


    “……真的?”这不是在恶搞他吗?


    “当然是真的,您这只是孕早期,还有些身体不好的妈妈要辛苦从孕早期躺到孕晚期。”


    “为什么?”


    “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留下宝宝啦。”赵泽霖感慨:“母爱是伟大的啦,您懂得。”


    郑秋白语塞,坦白讲他不懂,但有过一位很好母亲的郑秋白也能意识到,他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像个母亲。


    他没有像舒澜爱他一般,爱肚子里的受精卵。


    他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做出了将要流产的决定,转头玩起了贪吃蛇。


    这样真有点没有人情味,可郑秋白没生养过孩子,也没有付出过这样的爱,更无法预计这样变数的未来,所以他只能在自己可控的范围内,做一个低风险的最优解。


    但听到赵院长说的例子,郑秋白还是不免觉得,他这个宝宝,如果去到赵泽霖口中那样母亲的肚子里,应当比在他肚子里,幸运幸福一万倍。


    赵泽霖叮嘱完郑秋白,转头又去叮嘱郑爷的护士,“小园,看样子要麻烦你啦,多注意一点他的吃食,不要让他偷偷吃不该吃的东西。”


    如果郑秋白的家属在,这些注意事项肯定都要说给家属的,奈何郑爷没有能签须知的家属跟来,看样子连孩子爸爸都没出现过。赵院长忍不住感慨,男人呀,真是坏东西。


    这头查房刚刚结束,阿良和霍嵘正好结伴过来一行人碰上,霍老三自来熟地上前,“哎,这正好碰见医生,您是郑秋白的主治吗?”


    “我是。”赵泽霖笑笑。


    霍嵘立马凑上去勾肩搭背,“医生,他这是怎么了,要到你们医院住院?”


    赵院长笑脸不变,“请问您是他的?”


    “朋友。”


    “抱歉现在,这是患者隐私,不方便告知。”赵泽霖相当有医生的道德和操守,抛弃医德的事儿,他这辈子就做过一次,“您可以自己进去问他。”


    说罢,赵泽霖笑眯眯拍开霍嵘的手,往电梯间走去了。


    病房里的郑爷从阿良那听说到霍嵘来了,一个挺身从病床上惊坐起,“你怎么正好碰到他?”


    “霍少好像是来给别人探病的,正好遇上了。”阿良压低声音:“他还给我打听您是什么病呢,我没告诉他。”


    郑秋白闻言心里一紧。


    “在这背着我说什么小话呢?”满肚子疑惑的霍老三总算是突破了心里的坎儿,大步迈进了病房,他盯着病床上的郑秋白左右看看,没看出什么端倪。


    霍嵘眯眼,居高临下问:“秋白,怎么一阵不见,都把自己倒腾进医院了,还是为……上次我弟弟那事着急?”


    “当然不是,那算什么,早过去了。”郑爷八风不动,“我这是这段时间熬夜、喝酒、饮食不规律作的,正好,趁机休假。”


    “要休假了?是大毛病?”霍嵘搬过椅子坐下。


    “小毛病。”


    “多小?”


    “不足挂齿。”郑秋白道:“你前段时间忙?我给你发的消息怎么都不回?没看到?”


    “内阵子的确忙。”霍嵘撒谎。


    “那正好,你弟那堆东西再不拿走,就快烂我家里了,你什么时候找个人走一趟燕城带走。”


    提起霍峋,两人之间本就怪异的气氛更加暗流涌动。


    霍嵘哂笑,“还要我拿吗?他没自己拿?”


    郑秋白颔首,“那要他自己拿也行,你记得让他联系我。”


    霍嵘闻言,若有所思,“成,我记得跟他提一嘴。”


    话题最终又带到了郑秋白的健康上,寒暄几嘴,陈禾打来了电话,催霍老三出来,“你说回公司了,这车怎么还在医院停着?”


    霍嵘只能忙不迭跟郑秋白道别,说自己下次会带补品来,一溜烟儿跑了。


    出了病房,霍三少嬉笑的脸就沉了下来,郑秋白话里话外在暗示自己他和霍峋已经没了联系,模样坦坦荡荡,一丝纰漏都没有。


    偏偏霍峋今天一早已经开车走了,没人给霍嵘诈真话出来。


    虽然不清楚霍峋是去哪了,但他没出现在医院里,看那傻小子昨晚上喜滋滋的欠样,更不像是知道郑秋白生病在医院疗养的模样。


    按霍嵘对弟弟的了解,霍峋要是知道,高低得焦急得吃不下饭,连夜跑来,趴在郑爷床脚端屎端尿地伺候。


    霍老三又稍微有些恶趣味地想,除非,郑秋白是怀了霍峋的孩子,才值得霍峋那样春风得意。


    就现在的局面看,这两个人之间真就没联系了?


    可霍嵘的直觉总不是这么回事。


    送完陈禾,车开回公司,霍老三一拍脑门想起来,他还不知道郑秋白到底生了什么病,这下次探病带点什么补品才合适。


    霍嵘转头看向秘书,“哎,京市私立医院,我有个朋友在住院,你去帮我查一下,他得的什么病。”


    第 45 章 相簿


    霍嵘这秘书叫沈衾,也是个人才,衣冠楚楚,精明利落,办事准则就是快准狠,在娱乐圈混,没有点手腕和战术那是万万不行,霍嵘一贯同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沈衾就是那个沉着一张精英面孔,手起刀落,斩人如麻的红脸角色,能力毋庸置疑。


    因而当沈衾下午回来告知霍老三什么都没能查到时,霍嵘大跌眼镜,“什么?不是,我也没让你去查什么机密要闻,就查个平头百姓生的什么病,哪有那么困难?”


    就算医院里那些医生护士都一口一个隐私一口一个人权,但他们这样的人,想知道,总有自己的法子。


    人脉,金钱,权利,这三条路肯定有能走通的。


    “卫生局的内谁,你没去和他讲一声?”


    “去了。”


    “没成?他还不卖我面子了?”


    沈衾道:“霍总,这家私立医院是港资,听说从建立到现在一直都很看重病患隐私方面的保障,因为这一点,京市不少权贵都是这家医院的VIP。”


    这是私立医院的卖点,连医院里的护工和门卫都签了严格的保密协议,倘若轻易就将病人信息泄露出去,那些高官显贵还怎么放心大胆过来体检疗养?


    霍嵘能找人卖他面子,这家医院能在京市稳定根基,背后也一定有其支柱,毕竟客户群如此。


    “有那么麻烦吗?我就只想知道我朋友生的什么病。”


    “那您为什么不直接问?”沈衾觉得霍嵘这样私底下查才是自找麻烦。


    “我问,他只跟我打太极。”霍嵘躺回老板椅上,“肯直接告诉我反倒好了。”


    霍老三查这件事,一是作为朋友的关切,二是他直觉郑秋白有点什么瞒着他,还不是小事。


    沈衾作为一个合格的合格的秘书,替主分忧道:“听说这家医院背后的出资人是宋五爷,我们不如换一个方向切入。”


    “宋五爷?”这名字是如雷贯耳,可霍嵘拖着下巴发愁,“我和他不熟,求他办事,能答应吗?”


    宋氏主要经营地产商场和矿业,那家财万贯,不是霍嵘这刚起步没七八年的影视公司能比的,再说了两人之间还差着辈呢,宋庭玉今年都三十多了,霍嵘才二十五,周遭认识的都不是一代人。


    “咱们跟宋氏都投资了新年期间上映的《风光年华》,这月初季度分账结束收益可观,所以张导组织了明晚的私人晚宴,占比大的资方都收到了请柬。”


    看样子这场晚宴,也是为了给下部电影拉投资。


    “那明晚去看看。”霍嵘不单单是为见宋庭玉去的,他挺属意这位张导,下部电影,他也要投。


    *


    到底,郑爷是没有放下自尊用床边的可移动马桶,他宁可像个老头子似的扶着那打了三针硬的像石头的屁股,一瘸一拐一点点挪,也要挪进卫生间。


    幸运的是,保胎针起了作用,今天没再出血,哪怕他不忌口吃了那么多荔枝。


    护士下午给他抽了血,孕酮还是低,于是晚饭后又来了一针黄体.酮。


    不过两天,郑秋白的屁股都快被扎成筛子了,满满当当都是针眼儿,且这针管里的药品像是带着玻璃渣,注射进肌肉里,十足痛苦,且一针更比一针强。


    门外等待郑爷打完针才进来阿良纳闷,“老板,怎么痔疮还用打针呐?”


    “新型治疗手段。”郑秋白侧躺,他不能趴着,怕压到肚子里的受精卵。


    阿良点头,不疑有他,他对痔疮也是深有研究,像他们这种干夜场的,平时烟酒不离手,熬夜作息不规律,痔疮这都是常找上门的毛病,不致命,却磨人。


    只是没想到,他们小老板也有这样的难言之隐。


    “老板,薛柔刚刚打电话来了,她说店里一切如常,让您安心疗养。”


    郑秋白闻言眉头一跳,“你把我住院的事情告诉她了?”


    “是呀。”阿良觉得薛柔那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隐瞒的,但是当然,他没有告诉她郑爷病痛大爆发的是痔疮。


    “嘶——”郑秋白真真头疼,他不是不相信薛柔,但奈何薛柔是维系VIP的经理,他不在,进包间敬酒的人就成了薛柔,而他不在,也一定会有客人问起他的下落。


    薛柔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的确,薛经理不觉得小老板生病要住院修养是什么难言之隐,更甚至,她和销售经理一合计,还觉得这是个好由头,那些VIP知道他们老板鞠躬尽瘁到住院,一心疼,不得多开不少酒水,打赏更多小费。


    于是只要有人问起,薛柔和销售经理都是一脸沉重的愁云惨淡,“我们老板工作这些年,从没有请过假,这次实在扛不住了,医生也下了通牒,这才把他留在医院,不然他知道您来,肯定要来给您敬酒!”


    “对对对,就是平时太过辛劳了,他虽然年轻,但是也禁不住这么熬夜喝酒地造,那身体真是扛不住。”


    “哎呀哎呀,医药费哪用掏呀,我们老板说了,只要你能在我们这儿喝好玩好休息好,他的病就好一大半了。”


    薛柔和销售经理一唱一和,连带着底下人都掌握了新话术,关键是真有人就吃这套,销售额又有了攀升的新苗头。


    回到燕城两天的霍峋重操旧业,一边给郑秋白家做保洁,一边定期炒炒股,和海市那边的操盘做做沟通。


    这样的日子琐碎无聊但过得飞快,霍峋怕打扰郑秋白出差,也怕再被呲一顿,于是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


    每每想打电话,他就卖力做家务,打消那个闲得蛋疼的念头。


    老房子处处都是保洁死角,上门的小时工阿姨不会像霍峋一样用小铲子清理墙角的顽固污垢,用抹布一点点擦去踢脚线上的浮尘,更不会没事找事去收拾储藏室里落灰许多年的东西。


    这储藏室里有郑秋白给霍峋打包好的东西,有堆放整齐等待回收的废物纸盒,还有一大堆当年搬家时留下的产物,恐怕连郑秋白都不清楚,这些铺满灰尘的盒子里都是什么。


    霍峋收拾时,难免要打开看一眼,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点新天地。


    舒澜是个念旧又节省的人,她总是这也舍不得扔,那也舍不得扔,连郑秋白上小学和初中时的课本都保存完好。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好几本厚厚的相册,舒澜掌镜,记录了郑秋白生活在叶宅中的点点滴滴。


    照片里十几岁的郑秋白已经是极钟灵毓秀的长相,完全是比照如今的五官一比一缩小的,但他看向镜头的眼睛是沉沉的,少有嘴角翘起的模样。


    纵使笑,那笑也很浅很虚,似乎并不走心,和不时撞进相机镜头里抢镜、笑的像个二傻子的叶聿风有着相当鲜明的对比。


    小小年纪的郑秋白还不是人精似的翩翩公子,那时的他也像只蝴蝶,美丽,脆弱,易碎,好像谁都能轻易揉碎他的翅膀。


    霍峋捧着那些相簿,像是个小偷,小心翼翼从头翻到尾,每一张都叫他心动,心动到想偷偷带走,放到钱夹里。


    毕竟以他对这些箱子落灰程度的判断,恐怕郑秋白都有五六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估计都不会知道这箱子里放的是什么。


    但最后,道德制止了霍峋做小偷的念头,反正,他迟早有一天能光明正大的向郑蝴蝶讨一张照片来,何必现在做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


    不如趁机多看两眼,刻在脑子里。


    只可惜,他那素未谋面丈母娘的精妙拍照技术,仅仅存续到郑秋白做学生代表上台发言的高二时代,后面就再没有了。


    霍峋为此还翻了翻其它箱子,但他只翻到了郑秋白年少时看病留下的一叠又一叠泛黄的检查报告和化验单。


    这东西就足足有两箱子,从频繁更换的医院名称上就可以看出,当年带着孩子看病的舒澜几乎快跑遍了燕城所有的医院。


    每一项检查都是费用高昂,结果大同小异,这种小众至极的残缺,燕城大医院里的医生很少经手这样的病患,除了给一个去京市大医院看看的建议,很难给家属一个能够听信的精准判断。


    能不能做手术、做手术风险高不高、不做手术未来又会不会有并发症、倘若幸运没有遇到并发症这样的病例最高又可以活多久。


    这些问题得到的一众悲观回答,都被舒澜仔细记录在她为孩子准备的看病记录本里。


    泛黄的纸页上,蓝色碳素笔的墨迹被记录者的眼泪晕开,像是一朵飘远的云。


    霍峋想过郑秋白的小时候会很难过,但当那些艰难的过去真正展露在他面前时,他的心像是被刀子割成了细细的丝线,痛的连绵。


    这苦涩的情绪像是后悔,追悔莫及。


    沉默坐在地上的霍峋其实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后悔什么,这份悔恨明明属于他,却好像又不属于他。


    霍峋意识到自己似乎忘掉了什么东西,但纵使不记得,他也能感觉得到那些东西的重要。


    他想要记起来。


    第 46 章 害死他


    有了金玉庭得力干将的添油加醋,为原本卧床不能动弹的郑爷那无聊的养病间隙,增添了新的打发时间的法子——接听殷勤客人的电话。


    除了杜希等伶仃几个是郑爷拍板认定的真心朋友,打电话来纯是为了关心他的身体健康,其余人话中都带着别的意味。


    大多口头上说着心疼,实际上却更可惜郑秋白不在,金玉庭少了抹独特的风光,觉着扫兴了,使得郑秋白不得不做出些赔罪的言行来。


    还有甚者,追着打听郑爷的医院在哪里,现如今情况如何,明明是想趁机看热闹,却要美其名曰是探病,惹人嫌的很。


    阿良见状,只懊恼自己脑子缺根筋,完全没想过利害,闹到现在,叫老板好好养病的日子,都得忙着同那些老油条斡旋。


    眼看阿良自责到丧眉耷眼,郑秋白还要抽空安慰他,“没事,只是接几通电话而已,正好我最近也待得无聊。”


    而无论话筒对面如何‘威逼利诱’,郑秋白都没有告诉他们自己如今在哪家医院养病,一连谢绝了好几个要接他去更大更好医院的提议,严防死守,连杜希都被回绝。


    倘若郑秋白真的只是小病入院,未必会连朋友都谢绝。


    只可惜他这病,不但不小,还难以启齿,令人震惊。


    如果真的被有心人知晓地址,探听出些许风声,那么对方可就相当于是擒住了郑秋白的翅膀。


    郑秋白断不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一天下来,阿良终于懂了守口如瓶四个字,再不敢把郑秋白信儿透露给薛柔他们,反正,对方问的郑爷什么时候能养好病回来,阿良也是真不清楚。


    郑秋白也一早向赵泽霖表达过出院的意思。


    赵院长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虽然面上带笑,但明摆着是敷衍的笑,“不建议出院呢,现在各项数据都还不稳定,您当务之急是保重身体,是家里有什么急事要赶回去吗?”


    郑秋白冒着赵泽霖和一众医护关切的目光,也张不开那个嘴说自己是着急回去上班,只能先作罢。


    “那我大概什么时候能够出院?”


    “这一切都要看数据什么时候稳定呢。”赵院长道。


    这世上比郑爷更会打太极的人出现了。


    出院无望的郑秋白只希望他在医院的消息别传到霍峋的耳朵里。


    到时候万一霍少爷找上门儿来大闹特闹,也是因为他先谎称出差在先。


    郑爷心虚且理亏。


    不过郑爷其实多虑了,霍峋在燕城,那是人生地不熟,孤零零一个,四下举目无亲,没谁能给他传递郑爷入院的八卦。


    而那八卦流传最广的地方就是金玉庭,但霍峋又是个保守自持的人,他本身就不太喜欢去夜场那些地方,乱哄哄又闹腾。


    郑秋白不在,霍峋更不会有事没事去金玉庭坐着点酒。


    他本来也就不爱喝那苦涩马尿,都是为了讨郑秋白欢心才点来装样子,借此装装成熟。


    与其出去浪荡,霍峋更爱装个贤良淑德的给郑秋白的房子焕新,收拾完房子,他就坐在杂物房里,一点点翻郑秋白过去留下的那些检查报告。


    借着帮郑蝴蝶洗澡的光,霍峋一板一眼丈量过郑秋白的身子。


    在霍峋看来,郑秋白的体型是男性中少有清瘦匀称却修长的,体态也如竹子一般挺拔,是个实打实的衣架子,穿条麻袋都会好看,风流倜傥,英俊潇洒。


    郑蝴蝶从外表瞧,是个实打实的美男子,虽然模样过于精致,但男生女相也是有福气的表现。


    因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霍峋可能也无法相信郑秋白闭口不谈的隐私真实存在。


    可从一早起,霍少爷对这件事就没有抵触,因为喜欢郑蝴蝶,所以他欣然接受,他甚至觉得这是符合郑秋白调调的独一无二。


    只是霍峋也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种和正常人有所不同的“独一无二”,待看到舒澜保存下来的那些病历,他才意识到,这是个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爆炸的炸弹。


    多余的性腺,随时都有概率在生长过程中发生可怕病变;两种水火不容的激素,更时时刻刻都有可能把一个正常人变成怪物。


    于是拥有这份特殊的人,大多一半夭折,一半短寿。


    所以年轻时的郑秋白,承受的不仅是隐藏一个巨大秘密带来的压力,还有不清楚自己的身体中定数炸弹何时何地会突然爆发的胆颤心惊。


    霍峋从不是个能够推己及人的人,但领会郑秋白的情绪,心疼属于郑秋白的过去,似乎像是他的本能一般。


    病历上有太多专业术语,霍峋一个门外汉实在是看不太懂,于是他选择打个电话寻求外援支持。


    大洋彼岸现如今应当是凌晨时段,电话却在国际转接后被快速接通,那头的女声低沉:“May i know who''s calling?”


    “姐,是我。”


    “霍峋?”如果今天打这通电话的人换成霍家任意一位兄长,忙着进实验室的霍淳大概都会毫不犹豫地挂断,因为她真的很忙,任何家长里短的事情,都等她忙完回国再谈。


    但打电话的是她弟。


    一个从小,有事也不可能登三宝殿的犟种。


    能叫霍峋打这通电话,那肯定是家里出了大事,还得是到霍家已经人仰马翻地步的大事。


    “怎么了?大哥高血压昏迷住院了?还是霍嵘乱搞被大哥打出人命了?”


    “都不是,”霍峋道:“是我想问你点事。”


    “你说吧。”于是霍淳听到了一个有点奇迹属性的病例。


    在以社会二元性别论为主的国内,这样的孩子没有被父母冷漠抛弃,没有因社会歧视而崩溃,更没有被身体疾病打败,反而健健康康长大,成为一个风头正盛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奇迹又是什么。


    “医生说的也没错,有两种性腺是很危险的事情,就像怀里抱着个大地雷,随时可能出现问题,并发症很多,很危险。”


    所以在国外如果有这样的胎儿,出生后会立马进行手术,选择保留一套性征而果断舍弃另一套性征,固定一个性别成长,这是做手术的最好时机,年龄越大,变数越多,无论是心理还是病理上。


    一旦出现器官病变和连带的并发症,更是很棘手的问题。


    “那他现在的年纪,还好治吗?”


    “当然,国内应该也有能够做手术的医生,摘除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摘除有时候也不是最好的选择,”霍淳听出弟弟声音里的在意,“再说了,他的已经健健康康活了这么多年,外表也没有出现激素影响,很有可能他的身体已经找到了合适两种性腺共生的平衡。”


    “如果贸然打破这种平衡,可能会适得其反。”


    霍峋不吭声了,大概等郑秋白从外地出差回来,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这人抓进医院做个彻底的检查。


    他现在不希望郑蝴蝶独一无二,他只希望郑秋白能够健康,长寿。


    挂断电话前霍淳随口问:“这病例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他是我喜欢的人。”


    熬了几个大夜的霍淳一个激灵,只是霍峋已经快准狠地挂断了电话,完全不给她打听细节的机会。


    天生喜欢罗曼蒂克的霍小姐怎么能放过这种八卦,立马一个电话给霍嵘打了过去。


    “怎么了小妹?缺钱了?”霍嵘从前一接到这双胞胎妹妹的电话,就是要打生活费,除了要钱,霍淳根本不理他。


    “不是要钱,是我要问,霍峋他谈恋爱了?”这小屁孩,是认真的喽?


    霍嵘反问:“什么恋爱?”


    “你在国内还不知道他的动向?”


    “不知道呗,这小子行踪不定,人不在京市,”霍嵘装傻,“所以你给我讲讲是怎么个事儿,怎么这表白电话还打到你那去了。”


    “他打电话,跟我聊了个病例,问问我这该怎么调养,我问他那人是谁,他说,是他喜欢的人。”霍淳觉得弟弟这初恋实在是轰轰烈烈,对方有那么大的缺陷他都能接纳,还上赶着着急,这大概是真心的。


    反正,霍峋原本就比霍嵘这种今儿一个明儿一个的真心实意。


    霍嵘一听这身体不好、需要调养,立马就想到了京市私立医院里的郑秋白。


    合着霍峋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背地里猫着搬救兵呢!


    这不明摆着他和郑秋白之间还在藕断丝连!不,是他俩私相授受!


    霍嵘就说他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郑秋白那么好的身板突然就住院了,好嘛,住院就算了,住的还是京市的医院,那燕城那么些医院都没他住的地儿了?这里面铁定有霍峋的手笔。


    这到底是来住院,还是来约会的?


    原本霍嵘还担心,郑秋白提起生的什么病时那么欲盖弥彰,指不定是得了夜场里见不得光的毛病,才一直打太极。


    霍嵘还怕连带着让霍峋也遭了殃,现在看,他这好心纯粹是东郭先生与狼!自以为发现所有阴谋诡计的霍嵘怒火中烧,连晚宴都不去了,他要去突击,突击郑秋白和家里那小瘪三一个措手不及!捉他俩个人赃并获!


    大步流星往外走的霍老三还有最后一丝理智,他没忘了问问妹妹,“霍峋跟你说内人得的什么病?”


    霍淳哪里能告诉他,“这是患者隐私,你没事瞎打听什么,你又不认识人家。”


    隐私隐私,这两天,霍嵘光在这俩字上吃瘪了。


    他气得挂断电话,上车一脚油门踩到了底。


    他现在要去兴师问罪!


    *


    郑秋白忐忑了一天,还好,这一天他都没有接到霍峋的电话,但霍峋太过安静,悄无声息音信全无,郑爷也觉得不放心。


    他的心口沉甸甸的,总觉得有坏事要发生。


    思来想去,大概还得是霍峋人在他眼前,天天围着他转,他才能放心。


    不过这念头天真到郑爷都想笑,大约很难成真。


    吃过晚饭,阿良回到下榻的酒店休息,郑秋白让他今晚就不用过来了,医院里有值班的护士,没什么不放心的。


    于是VIP单间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郑爷一个。


    他没滋没味地啃了颗赵泽霖推荐吃的苹果,拿起遥控器挑了个家长里短的电视剧,打发时间。


    维持了两年的生物钟悄然改变,但郑秋白虽然早醒,可不到凌晨,他这眼皮子还是不会犯困,精神的很。


    电视剧播到恶婆婆指着儿媳妇的鼻子怒骂,“谁知道你肚子里的种是不是我儿子的!”


    被污蔑的儿媳妇愤愤掀桌,一桌子碗碟砸了个乒乓响,不等她说台词,郑爷病房的大门也被风尘仆仆的来人一把拉开。


    霍嵘声如洪钟:“霍峋呢?这小兔崽子,看我抓你现行!”


    霍老三本以为闯进郑秋白这只有黯淡灯光的病房,能立马抓住他那做西门庆的弟弟,可是他失策了。


    他不顾郑秋白的阻拦硬是在病房里转了一圈,连床底下都看了,霍峋压根不在,甚至这个屋子里,压根没有第二个男人的痕迹。


    屁股疼外加腿脚不便,实在是拦不住霍嵘的郑爷也恼火了,“大晚上,你是过来发疯的?找霍峋去你们家找,来我这儿找什么?”


    “我发疯?”霍嵘扭头,他虽然理亏,但他就是觉得自己有证据,“秋白,我们这么多年老同学,你敢不敢拿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发誓,霍峋他不在这儿!你和霍峋之间没有任何牵扯!断的干干净净!你敢不敢?”


    “你什么意思?”只听霍嵘的话,郑秋白就明白,这人来发疯大概是知道了什么,而他这句话,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总归是以不变应万变。


    “郑秋白,别装傻了,你睡了我弟弟,把他带成了一个变态,到现在,还和他藕断丝连,瞒着我跟他搞对象,霍峥轴,那你呢?你不人精吗?你难道不知道你们两个压根儿八竿子打不着吗?”


    霍嵘这憋了快一个月的火,总算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他声调愈来愈高,话也越来越刺耳,“霍峋和你不配,你也压根配不上霍峋!懂不懂!你俩就他妈不能有好结果!”


    霍嵘一句“没有好结果”结束,迟迟没等到郑秋白牙尖嘴利地与他对骂。


    郑秋白沉默着,他始终保持分寸不想让霍嵘知道,但霍嵘最终还是知道了,且这一切都和突兀出现在他脑袋里的上辈子尤为相似。


    上辈子的霍老三也是这样满面愤慨,捶胸顿足,似乎要用唾沫星子淹死郑老板,又或者如果不这样发泄,他们之间就只剩下了动手。


    他说:“我把弟弟交给你照顾,是把你当朋友,是对你放心,你怎么能扭头就玩儿他?我弟弟和你这样的人不一样!你这么做,就是要毁了他的一辈子!你想害死他!”


    郑秋白会毁了霍峋。


    第 47 章 过去


    年轻时候的郑秋白的确不是什么宽厚良善之辈,他是金玉庭的小老板,年纪轻轻就在燕城立稳脚跟,结交各路人脉权贵,甭管用什么法子,这都是本事,也是能力。


    倘若是换个心底单纯善良、行事正直不阿的,估摸着早就被暗处环伺的虎狼抽皮扒骨蚕食殆尽了。


    刚刚二十三岁的郑老板是用尽了心术才钻研到如今的地步,他最清楚那些有钱有权的人几杯黄汤下肚总会变成最坦诚的愚蠢样子,他们也并不比自己聪明到哪去,无非是时也运也,走到了郑秋白如今暂且只能遥遥望着的位置。


    更有甚者,只是投胎投的好,便要郑老板如哄小孩一般捧着。


    这人是老同学的弟弟,倘若那老同学家中不是京市世代的勋贵,手上要钱财有钱财,要人脉有人脉,小郑老板真不会松口答应这门差事。


    他揣着的,是照顾好这位公子哥儿,而后借由其名头将京市的贵客引入他这会所做VIP的打算。


    于是欣然应下,好像那已经飞速淡却的大学情谊多么值得人眷恋一般。


    实际上郑老板铁石心肠,眼里只有利益,没有朋友。


    但郑秋白同和霍峋的初见并不愉快,郑秋白那时正为金玉庭的账目赤字头疼,闲下来还要分神去关注朋友弟弟离家出走的进展。


    按照霍嵘的说法,那小子人已经到了燕城,也有金玉庭的地址和郑秋白的联络方式,郑秋白这边却迟迟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


    等不下去的郑老板还是有点担心对方出事,但更担心到嘴的肥羊要溜,只得找了老许去查,暗中叫人盯着霍峋的东西。


    最终这盯梢的小动作惹恼了霍少爷,郑老板终于被找上了门。


    霍峋这人,属于继承了爹妈的优良处,面皮生的好,只是那眼神里充斥傲气,满脸的生人勿近。


    这一看就是家里惯着捧着、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亏、自我又特立独行的主儿。


    霍峋站在下方仰头去看台阶上的郑秋白,却恍若俯视着郑爷。


    因他满眼都是对这风流夜场的不满与蔑视,当然,这份轻蔑也也包括他眼前翩翩而至的郑秋白。


    郑老板自打接手金玉庭,还真是头一次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人用眼梢直上直下地打量,那眼神,就好似在打量街头的舞女或鸭子,却不带色情,满满都是看不起。


    霍峋脾气不好。


    这种性格,往好处说,是年轻气盛。


    往坏处说,就是欠调教,缺乏社会毒打。


    好巧不巧,郑老板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一肚子坏水儿,他就喜欢给霍峋这样的二世祖一点社会毒打。


    于是他牙尖嘴利,把霍峋贬成家里的乖宝宝、金玉蛋,给人高马大、自尊心极强的小伙子气得欲挥拳头。


    郑老板倒也不怕,反倒凑近过去,带着一阵淡雅男士香水的香风,伸出纤细的指尖点着霍少爷的肩膀,“这就要动粗了?是被我说准了,恼羞成怒?”


    在霍少爷的世界里,他肯定比霍嵘那个不着调的好一万倍去,当即觉得这是被郑秋白深深污辱了,只是他没挥拳头,大概对着郑秋白这张脸,没人能狠下手揍他个鼻青脸肿。


    “别让我再看见你,包括你的人,不然下一次,我绝对给你好看!”


    撂下狠话,霍峋走了,大步流星。


    郑老板看他这种态度,知道这大约是手里还有钱,足够有底气。


    但霍峋还是太年轻,没见识过燕城的治安。


    街上与公交车里,四处都是无影手。


    果然,没有郑秋白的提醒,霍峋很快被偷了个净光,他好端端放在背包里的钱和手机,通通被顺,包还被贼用刀子刮了个大口子。


    没过多久,连背包上的纯金狗头挂坠,都被人一剪子剪走,待霍少爷发现时,只剩下空荡荡一根编织挂绳。


    燕城的贼,在霍少爷身上,就没走过空。


    霍峋才十九岁,刚刚从象牙塔里飞出来,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尚且理想化与非黑即白。


    如小贼小偷就是恶,夜场舞厅就是乱,那金玉庭里的郑秋白就是讨人嫌且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妖精,而这燕城更是他这辈子再也不想来第二次的混乱地界。


    霍峋想离开燕城回海市去,身上却已经连路费都掏不起。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霍峋真第一次意识到能握在手里的票子到底有多重要,光看他机子上那一串耀眼的零,摸不到手里不能用那也是白搭。于是当他最终放下面子来找郑秋白时,已经是条小流浪狗的模样了。


    “不是要我好看?”郑老板眯眼,“我瞧是你变好看了。”


    接连的打击磨去了霍少爷眼里多余的傲慢,他有求于人,一双明亮的眼被垂下的睫毛遮挡,大概是觉得丢人。


    这份收敛和落魄,正好是郑秋白最想看到的东西。


    霍峋背着破破烂烂的包,像个流浪汉,他向郑老板开口借钱,“你借我五千块钱,过段时间,我十倍还你。”


    “你有钱吗,张口就是还十倍。”


    年轻的郑秋白不好事儿,更没有向霍嵘打听霍峋离家出走的原因,他不知道霍峋在炒股,只觉得一个十九岁的小屁孩在这装阔绰。


    五万块,无论如何都不是个小数目。


    尤其霍家还只有霍嵘自立门户当小老板。


    那除非霍家是一家子贪污,才叫一个小辈手里攥着这样多的钱。


    “我有。”霍峋沉声道。


    “钱怎么来的?正不正规?合不合法?你家里的我可不敢要。”


    “是我自己赚的。”


    “你怎么赚的?”郑老板没看出这小流浪狗有这等本事。


    “这和你没关系。”霍峋不满他刨根究底。


    “这涉及你将来能不能还得起我的钱,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


    霍峋抿唇,最终不情不愿“哼”了一声,解释道:“股市。”


    “赚的很多?”


    “不少。”


    “不少是多少。”


    霍峋被问烦了:“是你开这会所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数目。”


    “那就得劳烦您将来带我见见了。”郑老板阴阳怪气。


    于是霍峋的积极配合并没有从郑爷手里得到钞票,“不行,你哥早就嘱咐过我,不能借你钱。”


    “但是,我可以给你挣钱的机会,你靠你自己的付出获得所得,你哥也没办法抓你的不是。”


    郑秋白叫霍峋去做了侍应生,霍峋这种脸蛋身材,就该去做这个。


    只是霍峋没做过伺候人的事,也没经历过系统培训,他粗手粗脚,端个酒都要砸几个杯子,被客人调侃两句就要黑脸,比大爷还大爷,气的郑老板血压屡次升高。


    “摸你一下你会死?”郑老板看不得霍峋这种贞洁烈男模样,“让你笑一笑你会死?”


    “你以为我像你!”霍峋不快,恶狠狠盯着郑秋白。


    “我怎么了?”郑秋白挑眉。


    “你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在这种场合曲意逢迎眉来眼去,归根到底不过就是个卖笑的!”


    “是。”郑老板大方承认,“那又怎样?”


    他做的就是这个生意,笑一笑说两句好听话就有人为他砸钱砸关系,买酒塞小费,还有什么不满的?


    这不已经比许多出卖体力劳力,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顶着大太阳还累死累活的人轻松太多了?


    郑秋白曾经有过苦日子,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做夜场行当赚钱可耻,更不觉得这是拿不出手的脏钱,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应得的,干干净净的。


    霍峋没想到郑秋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霍峋,燕城普通餐馆的服务生一个月的工资只有六百块,你可比他们轻松多了,我一个月还给你开几千块,你觉得为什么?”郑老板嗤笑。


    “看清你脚下的地界,想清楚你该做的事。这里没有人会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但最起码,你是侍应生,要给客人该有的尊重,装也要装出来个样子,懂不懂?”


    “你不想赚这份钱,多的是和你一样的年轻人削尖脑袋想赚。”


    或许是看在钱的面子上,霍峋最终还是忍了,虽然他还是会不小心碰碎杯子,不小心拍开客人的手,不小心把视线落到郑秋白的身上。


    晚上能请动郑秋白的包间一般只有几个,要么是消费最高,要么是包间里坐着有头有脸的人物。


    霍峋见许多次郑秋白坐在包间里和一群人推杯换盏,他原本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但次数多了,连他都能看出,每一次喝到最后依旧稳坐局中,毫无失态的人只有郑秋白。


    哪怕连下几杯,他依旧可以优雅端庄地讲出条理清晰的贴心话,把人哄的一愣一愣的。


    仿佛千杯不醉。


    来金玉庭的客人,似乎没有不喜欢他的,连上下的员工除却偶尔背地里讲讲八卦绯闻,也是真心实意服气这个年轻的管理者。


    郑老板经营至今从未出过错,来往客人也从未红过脸,更没有发生过伤和气的事,没谁比他更会做人做这会所生意的了。


    只可惜霍峋从没被郑秋白和颜悦色好言好语地对待过,更没瞧见郑秋白冲他笑过,他像个暗处的偷窥者,不解又愤懑地瞧着郑老板冲别人笑,转头冲他又是一副地主老财的剥削德行。


    所以霍峋认为自己依旧讨厌郑秋白,讨厌那独独对他刻薄非常的郑秋白。


    偶有一次,霍峋撞见过郑秋白与几个年轻公子哥的局,其中有一个混蛋小子,借着敬酒的幌子,用嘴叼着那薄薄的玻璃杯凑近郑老板,明摆着想揩油。


    霍峋见状手一抖,噼里啪啦又砸了几只杯子,闹出不小的动静,等着郑秋白来训他。


    他在为郑秋白解围。


    不过霍峋这一出,却成了客人发难的理由,扫兴了。


    郑老板赔罪时被拉着灌了半宿的酒,红的洋的兑着来,他那时候也实在是年轻,还没习成老油条们逃酒的独特方法,在夜场混,只靠着硬喝二字叱咤风云。


    最终包间里的客人们都分批次冲进卫生间吐得昏天黑地,郑老板依旧仰脖喝的干脆。


    一人单挑千军万马。


    实在是好心办坏事的霍峋在包间外面站到下班的时段,才等到郑秋白从里面出来。


    这人浑身酒气冲天,步伐都有些摇摆。


    原来郑秋白也会喝醉。


    头晕目眩的郑老板先扶住了墙,后扶住了伸手过来的霍峋,抬眼就是瞪,继而口齿不清道:“算你有良心……”


    “对不起。”心虚的霍峋扶着那软趴趴的人,只觉得他好轻,比看起来的身量轻好多。


    他从没见过郑秋白吃晚间的加餐,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作息又这样不规律,身板不像纸糊的才怪了。


    阿良和几个安保后来才赶过来,郑老板借霍峋的力站直,偏头道:“屋里的都喝趴了,有几个带到楼上宾馆,还有几个得回家,这个点叫不到车,阿良你开店里的车送一送。”


    忠心耿耿的阿良道:“老板,我先送您回家吧。”


    “没事。”郑秋白斜了眼霍峋,“让他送我。”霍峋会开车,但他下意识带郑秋白往借给他那处平层去,半靠在后座的郑老板却拍他椅背,“不是这条路,我不去那!”


    “那你要去哪?”


    小轿车,后座到驾驶座的空隙并不大,郑秋白一伸手就能扒住驾驶座的靠背,连带探出一只白生生的爪子给霍峋指路。


    最终抵达的目的地是一个相当老旧的小区,比起霍峋现如今住的精装大平层,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没有电梯,狭窄的楼梯照明灯都坏了,霍峋扶着郑老板上楼,一路被参差不齐的水泥台阶绊了好几跤。


    郑秋白醉了还有空揶揄他,“我听说长得太高的人,四肢都不够协调,原来是真的。”


    “请你闭嘴。”霍峋浑身冒汗,热的要命。


    “哦。”


    郑秋白听话的闭嘴到了家门前,等霍峋找他要门钥匙时,也不张嘴了。


    两人在漆黑的楼道里战定,满头大汗的霍峋抓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钥匙呢?”


    “……”


    “你说话啊。”


    “……”


    “请你张嘴。”


    “地垫下面。”


    霍峋开了门,踏进了一个完全不像是郑秋白风格的温馨小家,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如果不是沙发上成山的西装都是郑老板上班时穿过的。


    沙发上没有地方,霍峋准备把郑秋白扔进卧室,推倒在床上。


    郑老板开口了,“不行,我得先洗澡。”


    “不行,你站不稳。”霍峋蹙眉。


    “不行,必须洗澡。”郑秋白推开他,保持一贯的习惯,往卫生间蛇形而去。


    霍峋实在是看不下去,几步上前把人拎进了卫生间,“那我给你洗,脱衣服。”


    都是男人,他也算是见义勇为了。


    “不要。”郑秋白拽着西装外套,“你出去。”


    “为什么?”


    郑老板睨他,面上是醉酒的薄红,一开口说话说得像是绕口令,“我当然不能给你占我便宜的机会,你以为我的便宜那么便宜吗?我不是你想的那么便宜的人。”


    “我为什么要占你便宜!”霍峋大叫。


    “嘘!你小声!”霍峋当即降低了音量,“我没想占你便宜,我也没觉得你便宜……”


    “笑话。”郑秋白抬眼,“那你看我干什么?”


    “我什么时候看你了?”霍峋矢口否认。


    “你眼珠子都该长我身上了!怎么,你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人吧?”郑老板真的喝多了,什么真心话都往外蹦,给霍峋逼成了个大红脸,“你害臊不害臊?”


    他下意识辩解,“我那是——随便看看,你管天管地,还管我眼珠子看哪里?”


    “谁叫你看的是我?”郑老板不放过他。


    “还有你摔杯子,也是故意摔的。你多惹眼啊,还专门给自己放几个响儿。”


    “我那是不想看你被那个神经病突然亲一口,为了帮你解围。被他亲一口,你就不怕做一晚上噩梦吗?”


    郑老板坦荡,“不怕啊,亲嘴有什么做噩梦的,你没亲过嘴吗?”


    没亲过嘴的霍少爷:……


    “再说了,我被亲了做不做噩梦,和你有什么关系。”


    霍峋恶声恶气:“看你被他亲,我得做好几宿噩梦!”


    “哦。”


    “那你怎么能做个美梦?”喝多了的郑老板陷入了思考,良久,他这位京华大学的高材生终于得到了一个答案。


    已知霍峋看他和别人亲嘴会做噩梦。


    可得霍峋和他亲嘴就会做美梦。


    这个逻辑,是不是很有逻辑?


    在醉汉眼里,很有逻辑,且相当成立。


    郑老板纤细的指尖又点上霍少爷的胸口,“啧啧,你想亲我啊,霍峋?”


    第 48 章 他爱过


    从厌恶生出的留心和在意能算作喜欢吗?


    霍峋也不明白,他眼前的郑秋白活的实在五彩斑斓,每每他抬眼望向这人,有关憎恶、占有、愤恨、怜悯却总是一起挤进他的心脉,将原本拳头大点的心脏撑得又闷又酸,活像是爱恋的腔调。


    也难怪,能拨动心弦的,总是会叫人痛苦的东西,也总是能叫人下一秒坠入阿鼻地狱的玩意。


    但无论是不是喜欢,这样的感情都不正常,也超出了霍峋一直以来规矩又正直的认知。


    “你自己洗澡,我先出去。”霍峋避而不谈,一伸手拨开了郑秋白指指点点的爪子,扭头往浴室外走去。


    “刚刚叫你走你不走,现在被我说中了就想跑?”郑秋白柔软的身子如一块甩不掉的黏皮糖,一晃又贴上了霍峋的后背。


    高挺鼻梁都差点被撞瘪的郑老板也不是有意的,他只是腿脚站的发软,得有个坚硬的柱子靠一靠,正巧,浑身僵住、动也不敢动的霍少爷就很像根柱子。


    郑老板将燥热的脸颊贴近那坚实的后背以寻求一丝清凉,他眯了眯眼,一边伸手上下摸索,一边发问:“霍峋,你们这一代是流行口是心非吗?这样不好,你以后就该把讨厌藏起来,把喜欢摆出来。”


    夜场里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喜欢与爱都表现的都相当直白,在这种场合,一分的喜欢总要夸大到海誓山盟生生世世的地步,其实真心比酒水都要轻贱,真能掏出来过称恐怕也不足一两。


    不过口头上的甜蜜,最能哄得人开心。


    霍峋这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将来小心找不到媳妇。


    “嘴上不会说,行动也要表示一下,懂不懂?”


    比如叫两句秋白哥哥听听,那郑老板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霍少爷之前的冒犯。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吃哑巴药了?”


    高谈阔论的郑老板没等到霍峋的回答,手上用力,去拧霍少爷腰上的肌肉。


    对方有意绷紧腹部,郑秋白手下的肉硬邦邦的,很没手感,于是他使出了开香槟的劲儿,给霍峋拧的满脸通红,闷哼出声,“你先松手!”


    “叫哥。”


    “不叫——嘶!”霍少爷被掐住了腰子。


    最终,青筋直冒的霍峋还是冒了声儿“哥”求饶,只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


    得偿所愿的郑老板松手,翻脸无情,“出去吧。”


    霍峋转身就走。


    “不许偷看我洗澡。”


    “我为什么要偷看你洗澡!”


    话是这样说的,霍峋还是靠在卫生间的门外,静静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他怕郑秋白喝的太多,一个脚滑在卫生间摔个跟头,再磕个头破血流,正好起来就能装失忆。


    今晚上的事,霍峋不好过,清醒过来的郑秋白也别想着好过。


    郑老板就算耍酒疯,也记得穿上底裤和浴袍才从卫生间出去。


    酒精被热水一蒸,更加上头,于是郑秋白困了,也闹不动了。


    这次被霍峋掺进卧室时,他没挣扎,自己滚到床上就合眼了,那安静恬静的样子,半点看不出平日的刻薄与嚣张。


    霍峋收拾完郑秋白扔在浴室的衣服,已经是凌晨四点,这个点出门也打不到车,只能靠在郑秋白家的沙发上短暂闭目养神。


    他睡不着,脑袋里都是郑老板的油腔滑调,心里也渐渐盛满了事儿。


    那大概是有关一个男孩,不合时宜的情窦初开。


    郑老板酒量是是继承母亲的海量,喝到断片,那是做生意以来头一遭,不过也是好事,他大概摸清了自己的底儿,这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再犯下一次。


    只是头痛欲裂的郑秋白走到客厅看见沙发上沉默坐着的大活人时,他的头更疼了。


    “你怎么在这儿?”


    一看郑秋白果然是准备装失忆,彻夜难眠,顶着一双熊猫眼的霍峋冷笑一声,“我喜欢你。”


    “你说什么?”这语气一点不像喜欢他,像是要弄死他。


    “我还想亲你。”


    “霍峋,你病了吗?”


    “别装了,这都是你想听的。”


    “你当我和你一样有病吗?”


    “这是你告诉我的,喜欢就得表现出来,我喜欢你,想亲死你——”霍峋说的咬牙切齿,显然,想了一晚上,他发现自己的确喜欢郑秋白,的确对这个男人存在占有欲。


    但他也的确讨厌郑秋白生性中的风流,讨厌郑秋白对他的刻薄与对他人的温和。


    厌恶和喜欢混杂在一起,细分不开,却互不影响。


    感情实在是相当复杂的东西。


    于是霍峋的告白变得像是在下战书,在郑秋白眼里这更像是一场整蛊,“你为什么喜欢我?”


    霍峋哼声,不准备讲真心话,反而继续复述:“因为我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人。”


    郑老板彻底发火了,一指大门,“神经病,现在从我家滚出去。”


    霍峋冷笑一声,说滚就滚,可路过郑秋白时,他还是那句掷地有声的话,“我喜欢你!”


    “滚快点!”


    郑秋白原以为霍峋故意撒癔症恶心他,只是从那天起,每每两人在金玉庭撞个正着,霍峋就跟触动了什么开关似的,总要凑过来小声给郑老板讲一句“喜欢你”,然后立马一夹尾巴跑得远远的,郑老板想踹他一脚都来不及。


    玩恶作剧也要有个限度。


    只可惜郑秋白打是没打到过霍峋,骂他也骂不改,讲道理更是讲不通。


    霍峋每天如一日“喜欢你”,就跟固定问候似的,只是郑秋白觉得他这句话换成国骂更合适两人之间的关系。


    一直扯这种谎不膈应吗?


    可就算是谎话,说的次数多了,也总会有人信,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


    记不清是哪次,郑秋白告诉霍峋,他绝对不会在当下这个时候谈恋爱,所以霍峋再喜欢他,两个人也没可能。


    不过他平等对待每一个对他有炽热感情的人,所以他能满足霍峋想亲他的愿望。


    郑老板真是诚心膈应人,也如愿看到了霍峋黑沉沉的脸色。


    正当他以为霍峋要被恶心坏时,霍少爷下一句却是:“可以。”


    “?”可以?


    “但你和我亲嘴那天,不能再和别人亲嘴,我有洁癖。”


    “?”洁癖还可以?


    霍峋的初吻是生涩的,他有模有样地用嘴巴碰了碰郑老板的嘴,两人贴合的时间不过一两秒,而后便羞涩退开,这就算是亲了,比幼稚园的还纯情。


    郑秋白对此麻木到面无表情。


    这在郑老板看来,都不能算是亲嘴!但他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因为霍峋害羞的样子太吓人。


    霍峋真的是在害羞,那脸上半点厌恶都没有。


    郑老板终于开始怀疑自己这招险棋彻底走错了,他原以为自己在跟霍峋拼对彼此的容忍度和耐心,但现在看,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受折磨。


    受折磨。


    真的很折磨。


    对着霍峋的脸郑秋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得去嘴的。


    反正那个逐渐习惯与接纳,把接吻变成激.吻的人,肯定不是他。


    这件事是郑老板同霍少爷的小秘密,他们两个在外都是要脸面的人,悄悄做这种事,也只敢在贴了防窥膜的车里、郑秋白的办公室里、金玉庭后院的小巷子里。


    总之,比偷.情还像偷.情。


    亲完的郑老板一擦嘴巴上的口水,照常工作。


    霍峋同样,他照常挨骂。


    这事叫霍家发现,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因为霍峋胆子比郑秋白大的多,哪怕霍嵘千里迢迢赶到燕城观摩这个弟弟打工,霍峋也不怕这个三哥,依旧保持着每天都要亲亲郑老板的习惯。


    郑秋白都觉得他疯了,一门之隔,霍嵘就在外面。


    霍峋短暂放开他,“你才知道?”


    郑老板从温柔乡中抽离,意识到原来这小子的套儿在这儿等着自己,“你是故意的?”


    是想让霍嵘发现?借霍嵘的手弄死自己?


    “故意的什么?”霍峋表现的很单纯。


    “别装了。”郑老板愠怒。


    “你生气了?你和霍嵘大学时候也是这种关系吗?想雨露均沾?”


    “?”


    霍峋冷哼,“哼,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和他亲,就不能和别人亲。


    他有洁癖。


    亲哥他也恶心。


    于是这件事在霍嵘眼前东窗事发。


    霍老三又惊又怒,当即找大哥借了人手,先将霍峋从燕城绑回京市,挑了间公寓关起来,又折返回来跟郑老板跳脚。


    他控诉郑秋白会毁了霍峋。


    郑老板反客为主,劝霍嵘不必那么生气,因为他和霍峋之间除了亲嘴倒也没干别的,霍峋到底也是个成年人了,这点事对他而言不至于到毁掉的地步,这么说就太严重了。


    霍嵘不可置信地看向郑秋白,“你还笑得出来?”


    “不然呢,要我现在给你哭一通?”郑老板眼皮都不眨,“没有必要,霍嵘,我和你弟弟不是谈恋爱的关系。”


    “你把他带走,我还要谢谢你。”


    霍嵘当真是恨不得抓住郑秋白的领子给他几拳,“就他妈的霍峋那傻帽儿才以为你有真心!我这辈子瞎了眼把你当兄弟!从今以后!我霍嵘不认识你这姓郑的!”


    霍嵘扬长而去,留下包间里满地狼藉,而郑老板在里头坐了一晚上。


    失去的记忆和感受一一收回。


    郑秋白往后退了两步,他下意识扶住病床,有了支点,才不至于跌倒。


    霍嵘压根没动手,却看眼前的病人摇摇欲坠,仿佛刚刚那些话径直给郑秋白造成了多大的内伤似的,“不是,秋白,你怎么了?我刚也就说话稍微大了点声,你不会是要晕吧?别吓我啊?”


    郑秋白耳畔嗡嗡直响,霍嵘又在叫,可他根本听不清,充盈的记忆叫他几乎快要混淆现实和过去。


    年轻时候的郑老板可以轻易的骗过霍嵘,却没法骗过如今的自己。


    他真的像他面对霍嵘时那般镇定潇洒吗?


    真的可以做到庆幸霍峋的离开,抽身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吗?


    但那其实更像是郑秋白天生的嘴硬和对那时霍嵘看不起他的报复。


    年轻时候的郑老板为了杀敌一千,宁可自损一万。


    他的心其实也在痛。


    这份痛几乎要让如今的郑爷想哭。


    郑秋白缓了半天,意识逐渐清明,他一把扯过嘀嘀咕咕没完的霍嵘,咬牙道:“你给我闭嘴!现在去叫医生!我肚子疼——”


    霍嵘一愣,下意识看向地面,只见一串鲜红的血稀稀拉拉滴了下来,他当即一个激灵,窜起来连滚带爬往外跑,“医生!医生呢!快来人!”


    郑秋白浑身虚汗,最终伏倒在床边,躯体和心理上的阵痛齐齐发作,叫他喘不上气,意识几近涣散。


    毫无疑问,他那时也真心爱过霍峋。


    只可惜他们之间的爱稍纵即逝。


    遗忘却经久绵长。


    第 49 章 走运


    阿良收到消息从宾馆赶来时,病房里已经挤进去了一窝医生与护士,连带各色滴滴直响的仪器都正围着病床有条不紊各司其职,完全没有他下脚的地方。


    阿良只从人影的间隙中眺望,隐约窥见小老板煞白的脸。


    同样面无人色的,还有坐在门外的霍嵘,他也被吓坏了,他无非是生气了点,说话大声了点,怎么就把郑秋白搞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霍嵘飞奔出去带着护士和医生回来时,郑秋白已经满头冷汗趴在床上没动静了,像是昏迷不醒。


    霍老三遍体生寒,几乎要以为郑秋白是叫他气死了,不然没办法解释地上那一滩血痕。


    私立医院的医生到这时候都讲究隐私,霍嵘没法证明他和郑秋白关系匪浅,于是被几个高高大大的护士礼貌请出了病房。


    看见阿良来了,霍嵘扶着膝盖站起来,哑声问:“郑秋白到底是什么病?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还想问您呢!我们老板白天好好的,晚上您一来他就这样了?您大晚上来做什么了?”阿良烦躁地挠了把已经长出黑色发根的黄毛。


    “我——”霍嵘总不能说自己对着郑秋白破口大骂,因为他同霍峋胡搞,这不把家丑都扬出来。


    霍老三垂下脑袋,“我和他发生了点口角,他突然就晕了,晕之前说肚子疼,还流血了。”


    “你打人了?”阿良怒目圆睁。


    “我没有!我没动他!他自己突然流血了,就跟那流产的孕妇似的——”霍嵘越说越小声,有点不可置信地反复回想刚刚那一幕,“真的很像流产。”


    和婆媳电视剧里的女演员表演的一模一样。


    阿良瞥了眼霍嵘,他想骂人,比如流你爹的蛋,但碍于身份,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只能翻了俩白眼,背过身去。


    病房里的医生总算做好了急救操作,给郑秋白挂上了间苯三酚,又佐以其它保胎药品,加大剂量,这才叫门外的阿良和霍嵘进去。


    “两位都不是家属吧?进入病房就请保持安静,病人需要良好的休息空间,也需要保持身心愉悦,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凡事能顺着来,就不要逆着来,懂吗?”


    “懂懂懂。”阿良忙不迭点头。


    霍嵘则小碎步挪到病床前,盯着头顶不断下液的点滴瞧个仔细,暗中记下了那几串药品名称,就主动告别了。


    面对昏迷不醒的郑秋白,他实在是心虚又愧疚,他没想过把事情变成这种局面。


    从医院逃出去的霍嵘接到了沈衾的电话。


    老板没去晚宴,秘书去了,除了资方,还有一水年轻漂亮的电视机面孔。


    “老板,宋五爷今晚也没来。”外界一早就有传闻,这样带着暗色交流意味的酒席,宋庭玉一概都不会出面,也是派下面的过来人。


    于是沈衾最终无功而返,没能打听到有关私立医院的消息。


    霍嵘靠着车座闭眼皱眉,“没来就没来吧,你去帮我查几种药,什么体酮,还有什么苯三酚,去查查这都是用来治疗什么病的。”


    *


    霍少爷在郑秋白家待了三天,从兴致勃勃到百无聊赖,还没等到郑蝴蝶的信儿,要不是偶尔几个朋友给他打电话能接到,霍峋都要怀疑他那破手机接听功能坏了。


    已经周三了,倘若郑秋白还不回来,霍峋又要被抓回家去相亲,那连起来就整整一周都见不到面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当天晚上霍峋做的梦,就是他被抓回家去。


    只是这次大动干戈来抓他的不是霍峥,而是面红耳赤的霍嵘,霍嵘比霍峥好点,他身上没劲,纵使抡圆了胳膊给霍峋一巴掌,也就像挠痒痒。


    霍峋得亏被保镖钳制着,不然下一秒他一定给霍嵘一脚踹出二里地去。


    当下的处境于霍峋而言分外熟悉,果然,霍嵘扇完他,立马就跳脚,高声叫唤了起来。


    “郑秋白那是我朋友!我同学!你怎么能和他搞在一起!?霍峋,你是不是发瘟啊!他妈的精虫上脑?控制不住下半身吗!?”


    霍峋冷笑,“你也好意思说我,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九九。”


    霍嵘最没有资格高高在上指责霍峋,他的心思比霍峋还龌龊。


    “妈的,小瘪犊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我比你要脸!我敢告诉他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快靠边站吧,这里早没你地方了!”


    霍嵘气得一个仰倒,“喜欢?你毛都没长齐还敢和郑秋白那种人谈喜欢?你要是玩玩就算了!你他妈现在这样就是快被玩死了!知不知道!?大哥要是知道你在燕城搞这种龌龊事,一枪崩了你!”


    “你要告状就去,就算打死我,我也喜欢他,就算打死我,他也喜欢我。”


    “妈的!”霍嵘一脚踹在玻璃桌上,蹬地脚底板疼,五官扭曲瞪向霍峋,“他告诉你他喜欢你了?”


    “他不说,我也知道!”霍峋理直气壮,他心里从未像现在这般笃定郑秋白喜欢他。


    当他真的看不出郑秋白说保持接吻的肉体关系是在蓄意膈应他,借此试探他的真心?


    而且从他跟了郑秋白,郑老板身边再没出现过其它猫三狗四,自己是那独一份。


    霍峋原本就不傻也不笨,且在感情这档子事里,每个人都是福尔摩斯。


    他怎么会猜不到郑秋白的真心?


    只是这人嘴太硬,“喜欢你”这三个字对他而言想要吐出来太困难了。


    但那也没关系,霍峋嘴上没把门儿,更厚脸皮,他可以对郑秋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这么讲一辈子。


    “我就喜欢他,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也不在乎!有本事你关死我,或者叫大哥打死我,不然只要我活着,我都要去找他!”


    霍峋是这样的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具体他也记不得那段被霍嵘关在高层公寓的日子,究竟挨了多少饿又和门外的保镖互殴了几次,痛苦的时光分外模糊,在梦里都是加速的。


    霍嵘到底没有把弟弟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情告诉霍峥,家里人也只当霍峋在燕城犯了些小错,一次固定的家族聚会,霍峋得到了逃跑的机会。


    逃跑并不顺利,霍嵘收走了他的卡和手机,霍峋只得朝家里值班的保镖借了几十块,坐最便宜的、不需要审核身份的大巴前往燕城。


    那条路大概拥挤而嘈杂,漫长而颠簸,大巴车上总有各种各样让人无语的气味和人,往常有洁癖的霍峋在那种空间里待一秒,都会起满身的鸡皮疙瘩,但他忍下来了。


    很多很多年后,霍峋已经忘记了那晚上的气味和声音,他只记得自己从大巴天窗看见的满天星星。


    那条去找郑秋白的路上,他很开心。


    那天燕城恰逢春末的大风雷雨天气,晚间就开始狂刮大风,满街不知道从哪吹来的塑料棚子和屋顶片瓦,时不时下起的豆大雨点不一会就砸地人睁不开眼。


    似乎是因为这样恶劣的气候,金玉庭今天似乎都没有多少客人。


    于是淋成落汤鸡的霍峋很轻松地见到了郑秋白,在对方的办公室。


    郑老板对他的到来没有精细的表露,但霍峋知道,他最擅长隐藏真心了,估摸着这时候心底早就了乐开了花,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表露。


    果不其然,下一秒郑秋白就开始问他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吃过饭。


    这明摆着是关心他,体贴他。


    霍峋实话实说,又摸摸空荡荡的肚子,“没吃,有点饿。”


    那天金玉庭的厨子因为没客人来,下早班回家了,于是郑老板同霍峋共撑一柄大伞,沿着凹凸不平的燕城小路,踩过水洼,去了一家深夜还开着的苍蝇面馆儿。


    “这家面很好吃,你尝尝。”郑秋白掰了筷子,两支凑在一起磨了磨,去掉上面的毛刺,才递给霍峋。


    郑老板一看就是这家店面的常客,老板都认得他,知道他一定点小份。


    赶路来的霍峋,自然要的是大份,还要加一个鸡蛋一块豆排一两牛肉。


    大碗面端上来,色香味俱全,的确引得人胃口大开。


    郑老板立马就要动筷子,霍峋却“哎”了声,“换个碗再吃。”


    “为什么?”


    看郑秋白似乎真的没注意到,霍峋点了点他的碗边,这装面的大碗不知道被老板用了多少年,边缘已经豁口了,虽然只有一点,但那也是个破碗。


    霍峋记得小时候家里长辈总说,不能用破碗吃饭,不然下辈子要做乞丐,小辈的碗摔了,不管碎没碎,那都要换一个才行。


    下辈子的事,霍峋其实也不信。


    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就是想起来了,也就想让郑秋白避开这个忌讳。


    “做乞丐?”郑秋白捏着筷子突然笑了。


    那笑在霍峋的眼里并不好看,他不想看到郑秋白这样的笑。


    “霍峋,其实我小时候过的日子,不比乞丐好到哪里去,当然,我现在过的日子,在你们这种人眼里看来,似乎也和乞丐差不多。”


    “但要是你再来找我,我这辈子的日子就该比乞丐还惨了,霍峋,你还想把我害到什么地步?”


    霍峋怔住,他不明白郑秋白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他没有想过要害郑秋白。


    他爱郑秋白还来不及。


    郑老板捏着筷子的手骨节泛白,“你三哥为了你,专程跑来羞辱我,羞辱我不够,还要拉走我的客人,怎么,要让全燕城的人都知道我得罪了你们霍家才行?”


    “我不知道这些——”霍峋手足无措,但他弄死霍嵘的心都有了。


    “知不知道的,也都是为了你,因为你姓霍。”郑秋白丢下筷子,生冷开口:“你今天既然来找我,我就趁机给你赔个不是,从前那些事是我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霍少爷看出郑老板的决然,他眼眶发酸,下意识为自己开脱:“你不能这样做,这和我没关系,我叫霍嵘给你认错!你损失了多少钱,我都补给你,我给你更多!”


    “别闹了,霍峋。”


    “我没有闹!”霍峋彻底红了眼睛,“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钱,三千万,够你开很多个会所了,包括我以后挣到的钱,我都给你,这些够不够……”


    “不够。”


    这根本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金玉庭是郑秋白的心血,也是他全部的寄托,失去这个,他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这一遭,也叫郑秋白彻底看清他与霍峋之间的差距。


    他其实从没觉得自己能配得上霍峋,郑老板极有自知之明,但有时候,有自知之明的人也会预判出错。


    至少他曾以为,他和霍峋之间是可以跨越的鸿沟,而非生生不见的天堑。


    霍峋的眼泪掉进了碗里。


    “你这么说,是想要和我分手。”


    “我们没有在一起过。”


    随着郑秋白的声音落下,门外响起了尖锐的刹车声。


    一伙步履匆匆的保镖挤进了狭小的苍蝇馆子,目标精准地锁定坐在角落的霍峋。


    霍峋猩红着眼盯死了郑秋白,他不敢相信郑秋白会通知霍家来抓他。


    他在郑秋白的心里到底是什么?他就只是郑秋白用来向霍家求和示好的工具吗?


    郑秋白都没有在乎他的眼泪。


    郑老板起身时最后看向他,一语诀别,“回家吧,别再来了。”


    “郑秋白!”


    这一声撕心裂肺。


    躺在小床上睡觉的霍峋猛得睁开眼,他捂着心口,急促喘息着。


    痛苦的梦像是个极为不祥的预兆。


    真实又记忆犹新。


    霍峋想告诉自己那只是梦,抬手却触及自己满脸的泪。


    那似乎不是梦。


    是他失去一次的过去。


    *


    郑秋白第二天才醒过来,药物里的镇痛和安定成分让他睡得不省人事,但好在,昨晚上的事情他还记得,记得相当清楚。


    一旁打盹的阿良见他醒了,立马摁了床头的呼叫铃,又鞍前马后扶着郑爷喝水、起靠。


    不一会,身后跟着一群医生的赵院长进来了,“郑先生,那本书上应该也写了,您这样的身体情况,情绪不宜太过剧烈起伏,要平和做人啦。”


    郑爷盖在被子下的手有些迟疑地碰上自己的小腹,他在心底告诉自己冷静,而后尽量平静地问:“还在吗?”


    出了那么多血,应该已经不在了吧?


    赵院长抬手扶了扶眼镜,掏出一叠昨晚上的检测报告,“最新检查空腔有血积液,□□数值暂且正常,继续躺一躺,定期检查,估计能顺利听到胎心,所以,这次算您好运啦。”


    第 50 章 狠话


    听到赵泽霖轻快的语气,郑秋白收紧的心脏如蒙大赦。


    这一定算是郑爷人生中为数不多听到后,几乎想要喜极而泣的好消息。


    毫无疑问,此刻的他万般想要留下这个孩子。


    在逐渐和过去相重叠的现在,郑秋白总算就发现,和命运对抗是一件尤为辛苦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为,就像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甚至引人发笑。


    但只有这个孩子,是超出命运轨迹的意外,是上辈子不曾发生,而这辈子实在让人超乎意料的出现。


    无论如何,郑秋白现如今都想试着留下它,他已经坦然接受自己曾和霍峋错过、生生不见,对面不识,或许这辈子那悲惨的一切还是会如常发生。


    可万一,这个宝宝会成为一切变得不同的新开始呢?


    纵使没有万一,它也可以让形单影只的郑爷不再是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存在。


    它是郑秋白血脉相连的小孩。


    它天生就是来爱郑秋白的。


    清除闲杂人等的病房,赵院长耐心回复着病人的询问。


    想当爸爸的郑爷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萦绕心头。


    比如,“我刚刚怀孕的时候,喝了很多酒,这会不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还有,“怀孕期间流了这么多血,会不会流掉它的营养,万一它发育不好怎么办?”


    以及,“我想尽力生下它,但它,应该不会和我一样,是……这种身体吧?”


    赵泽霖挨个同他解释,还不忘宽慰:“可能会有影响,但都不是大问题,等胎儿成长到一定地步,我们也会有排畸的检查。您现在大可以放心,这个关头,我们最大的任务肯定是等宝宝的胎心出现。”


    赵院长摆专业讲道理,有理有据,将郑爷哄得心放进了肚子里。


    临走前,他道:“不过为了防止再有昨晚的事情发生,我建议您还是叫一位亲属来陪床,万一有什么突发事件,可以托付他做主。”


    郑爷点头,“我知道了。”


    话这样说,郑秋白却也头疼找谁。


    告诉霍峋肯定不可能,别看这小子以后是个牛b闪蛋的投行大老板,现在就是个十九岁的毛头小子。


    他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能负担另一个小孩的责任。


    再说了,万一连带着霍家都知道了,无外乎两种结果,一是同郑秋白抢夺孩子的抚养权,二是觉得郑秋白这样的身份哪里配得上怀霍峋的孩子,逼迫他打胎。


    无论是哪种可能,郑爷都接受不了。


    孩子可以没有爸爸,但他不能没有孩子。


    周围算得上靠谱的人,郑爷搜罗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了勤勤恳恳削苹果的阿良身上。


    这两辈子,阿良对他都算是仁至义尽了。


    反而他,并没有让阿良走上更好更长远的人生道路。


    郑秋白长叹一声,开口道:“阿良。”


    “老板?”


    “我有事求你。”


    阿良立马坐正,“老板,您有事情,吩咐我就行。”


    哪里用得着这么客气?


    郑秋白说往东,阿良绝不往西。


    毕竟他俩之间是过命的交情。


    当年阿良在京华大学附近当帮.派小流氓,每天不是打打杀杀,就蹲局子。


    他做这行,因为家里实在贫困,阿良老娘病了,妹妹还在读初中,老爹好赌背井离乡去躲债,多年来都音信全无。


    阿良只能靠一身蛮力和不怕死的狠劲挣钱,这种活计,来钱都快。


    就是后来打严,阿良头顶大哥被抓了,他也没活儿了,听说京华大学那里面不少有钱的学生,生活费就几百块,抢几个学生来钱比他去挡刀子还快。


    就这样,阿良又走上了一条邪路。


    他没抢几个,就抢到了郑秋白脑袋上,第二天,就被郑秋白的男跟班儿们围着打了一顿。


    这件事不是郑爷授意的,只是单纯有人想为他出气,于是当天拦住这起斗殴的,也是得到消息的郑秋白,他可不想被学校连坐处分。


    但在阿良的视角里,他只知道自己被京华大学的学生群起而攻之,然后,昨天被他抢了一百块钱的漂亮男学生就从天而降,只是浅浅说了几句话,就从那群杀红眼的大小伙子手里把他救下来了,甚至还给了他二百块钱看伤。


    阿良问他:“你为什么救我。”


    郑秋白答:“我单纯看不惯以多欺少。”


    这回答侠义极了,正好说到阿良这种社.会人的心坎上。


    从那之后,阿良也成了郑秋白的走狗他跟着郑秋白,从对方毕业到如今成为金玉庭的老板,始终如一。


    郑爷知道阿良是个实诚心眼的,但也觉得这事有点吓人,他垂下眼睫,“阿良,这事你可能会接受不了。”


    “老板,我都能接受,您说吧,您是不是想让我捅那霍老总几刀?我也看不惯他!”


    “?”


    “他把您搞成这样,他也得尝尝这种滋味,捅了他高低蹲几年号子,无所谓,我能干!”


    “我倒也没有那么恨他。”郑爷哭笑不得,这事也绝对不能干。


    阿良要是动了霍嵘,霍家肯定不能放过他。


    怕阿良还要继续语出惊人,郑秋白道:“拜托你的事和别人没关系,是我自己的事,我之所以住院,是怀孕了。”


    “啊?”阿良张开的嘴僵成一个圆圆的o形,好不滑稽。


    郑秋白一鼓作气,“医生跟我说,怕再有昨天晚上那种情况,需要有个监护人能处理签字,比如一些病危通知书,我想把这件事交给你。”


    虽然还没缓过劲,但阿良点头道:“我能行。”


    “这件事,暂时也不要告诉别人。”郑秋白道:“毕竟,这也不算小事。”


    “我明白,我明白。”阿良眼神乱飘,心里乱的很。


    他对小老板身上的传闻多少也有所耳闻,但他每天都给郑秋白开车,郑秋白身边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


    咋就能突然怀孕呢?


    还有他没看见过的野男人?


    这孩子爸爸是哪个?


    郑秋白不知道,阿良的震惊,其实不是他好端端的竟然怀孕了,而是他竟然有能成功隐瞒到连阿良都不清楚的亲密关系。


    这也太荒谬了。


    心不在焉阿良继续削苹果,好好的富士苹果,最终在他手上就剩下一个核了。


    “阿良,你要是想问什么,就直说吧。”郑秋白啃起苹果核,也是甜的。


    阿良眨巴着淳朴小眼,“老板,您对象是哪个啊?您怀孕了,他都不来看一眼的?”


    是燕城哪个有头有脸有家室的富商?


    还是,是昨天晚上来的霍嵘?


    霍老二那么表现,其实是不想要孩子?


    天杀的!


    阿良狠狠皱起眉头,“不是姓霍的吧?”


    “你怎么知道?”郑爷嘴里的苹果差点呛进气管儿。


    他和霍峋这辈子在金玉庭隐瞒的还挺好的吧?


    阿良手上的水果刀直抖,“怎么能是他!?他哪里像是能做个好爸爸的样子!”


    霍嵘比阿良死外面的老爹还差劲!


    “我知道。”郑秋白没想让霍峋年轻轻就当爹。


    “那现在,您要——”


    “我自己生,自己养。”郑秋白不算富豪,手上也没什么权势,但到底是个小老板,有点银子,要养活他和孩子,也是绰绰有余。


    阿良其实觉得,这样选,有点便宜霍嵘那么个缺德带冒烟的,高低得让他拿出来他们小老板的青春损失费,还有未来小小老板的奶粉尿布费,一路供到孩子上大学才行。


    不过向霍嵘伸手,郑秋白和那些养在外面仰人鼻息生活的二.奶就没区别了。


    他们老板有骨气,有本事,就该这样堂堂正正的活。


    京市霍家人又怎么了,不过也就是他们老板抱孩子的精.子提供器。


    阿良思想转变极快,狠狠一点头赞同小老板的想法,坐下又拿起一颗苹果,轻轻削起皮来。


    *


    霍峋在燕城待不下去了,准确的说,他在郑秋白不在的城市待不下去了。


    他现在就想见到郑秋白,趁一切还没到上辈子那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霍峋去了金玉庭,向值班的薛柔打听,郑秋白去了哪个城市出差,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薛柔挑眉,“出差?”


    这奇怪的语调,叫霍峋敏锐听出了不对,“难道他没去出差吗?”


    “啊,”薛柔转了转眼珠,“老板和你说出差,那就是出差。”


    霍峋也不纠缠,低头打开自己的皮夹,抽出一张卡,“我今天点的酒,都记在你的提成上。”


    薛柔的眼睛亮了。


    霍峋继续加码,“点多少,你做主。”


    “老板可能是怕你担心,才跟你说谎。其实他好像生病了,现在在医院。”


    “住院?”


    “是呀,住院。”薛柔把前段时间接到阿良电话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但我不知道他在哪家医院,这种事也不好让外人知道,怕有客人打听来会打扰他养病。他这次住院,也只带了阿良去。”


    离开金玉庭的霍峋沿着燕城的小路走了一段,等他回过神时,已经站在了那家门庭若市的苍蝇馆子前。


    面馆,香辛料独特的牛肉汤味道飘浮在空气里,引人胃口大开。


    和他梦里看到的一般无二,甚至连细节都一模一样。


    霍峋站在店门前,低头捏紧了自己的手机。


    这一刻,他想要给郑秋白打过去,质问他为什么瞒着自己生病的事情。


    他也想给过去的郑秋白打过去,问问对方最后到底有没有那么一点后悔把他赶走。


    但最终,霍峋的第一通电话打回了家里,他打给了霍嵘。


    忙音接通的瞬间,霍峋阴恻恻道:“霍嵘,你以后能不能别再对郑秋白搞小动作了。”


    “你想做什么,有什么不甘心不高兴,大不了都冲我来,但你再敢招惹郑秋白,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哥。”


    话筒那边的霍嵘在开会,新综艺的筹备会。


    霍峋那有种鱼死网破劲儿的狠话叫他哑然,张嘴刚想骂,可对面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妈的。”霍嵘心里一突。


    散会后,沈衾想到昨天晚上霍嵘叫他去查的药已经查清,间苯二酚和黄.体酮加在一起,毫无疑问要用到孕妇身上。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心口堵着一团火的霍嵘先开口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都和我没关系!该心疼的也不是我!”


    *


    坐进面馆点了一碗面的霍峋总算决心给郑秋白打去了电话。


    嘟嘟两声,对面接通了。


    郑秋白说:“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霍峋刚想回话,可眼泪已经先一瞬落了下来。


    正好掉进了面碗里。


    霍峋压抑着哽咽问:“你为什么,就是不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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