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长泽不请自来,您别嫌弃。”
李乐伯解释说:“正好方才和太子在一处,便邀他过来一叙,兄长嫂嫂别见怪。”
“怎么会,”宋景如笑了笑,“我大哥也在,都是一家人,不讲那些虚礼。”
小郡主不爱说话,总躲在宋景如怀里,但看见李乐伯却伸手要他抱,嘴里不停喊着“叔叔叔叔”。
“晋宁妹妹六岁了孤才见到,这个小玩意儿送给她做见面礼吧。”
小郡主身体不好一直被养在府中,李长泽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她,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
李长泽给的是一个小福袋,里面装着个银铃铛,看上去是早就备着了的。
“听说晋宁身体弱,这福袋是找高僧开过光的,希望能保她顺遂长安。”
宋景如:“那就承殿下吉言了。”
那小娃娃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人,对上李长泽温和的视线,害羞地缩在李乐伯怀里,过了一会儿又来偷偷瞄。
李长泽哈哈笑道:“小晋宁让堂兄抱抱。”他十分亲切地从李乐伯手中接过小孩,似十分喜爱,捏捏她的脸蛋又摸摸她的丫髻,爱不释手。
李乐伯打趣说:“长泽这么喜欢小孩,等太子妃进门赶紧生一个就是。”
宋景如问:“钦天监推算的请期之日就在一个月后,那位董姑娘可是祈京出了名的温柔娴雅,陛下为殿下挑的这位太子妃确实真是用心了。”
李长泽坦荡一笑:“还是明皇叔有福气,娶了婶婶你。”
李乐伯逗着小晋宁:“前阵子朝中几个人参了你未来岳父,那董大人在家中气得生了好大一场病,就怕陛下信了那些无稽之谈,好在陛下是不信这些,还给他家女儿赐婚。”
“流言止于智者,李崇你也这么大一个人了,还把这些当笑话来讲,没个正形。”李珩衍冷声训责。
李乐伯耸了耸肩:“不是私底下随口说说嘛,哥你别拉着一张脸行不行,就我们几个人。”
“你哥哥也是为了你好。”
“嫂嫂!”李乐伯起身说,“哎呀行了行了,我今日还要去善庄,我走了。”
信王乐善好施在祈京也是出了名的,上次齐王安置祈京周围的那批流民时他一直跟着忙前忙后,人都瘦了一大圈。
仲春时节祈京的天气也是阴晴不定,上午才露了几时的日头悄然退回云角,黑压压的云层仿佛抬头就能触碰,天空不时滚过几阵闷雷,仿佛下一秒大雨就要倾盆而下。
风起了……
方才还三三两两的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被吹飞的招牌布在空中乱舞,一独臂黑衣男子带着个斗笠面无表情的驱车前行。
空荡荡的街上只剩下马蹄声。
接着,黑衣男子突然勒紧缰绳急急停了下来,马儿因为剧痛嘶声惨叫,狂风大作,马车边上的铃铛叮叮当当直晃地响。
狄青拔.出背上那把沉沉的钢刀,眼神冰冷地恍若看死人般看着周围一圈蒙面黑衣人。
下一瞬……
刀锋陡然一转,毫不犹豫向外砍去,黑衣人一拥而上兵戈相撞的声音被压在忽然而至的暴雨中,一片混战中马车稳稳停在其间,纹丝不动。
雨水冲刷着地面,渐渐的,红色的液体在马车周围混合着雨水汇聚成河,逐渐没过马蹄。
惊雷夹杂着狂风当头劈下,一阵白光闪过,对面的屋檐下一个撑着伞的颀长身形一动不动。
车帘被风掀开,贺景泠隔着雨幕冲对面的李长泽笑了一下,眼中的温情不甚明晰,透着点初春的寒意。
狄青收刀坐回马车上,重新驱赶着马儿离开这个地方。
羽林卫下设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历朝历代以来多由宦官掌权,自来权柄极大,齐帝登基以来深感宦官专权祸端无穷,南镇抚司就此衰落。
北镇抚司中大多为无背景无身份的贫苦子弟当任,选拔条件严苛,整个羽林卫仅隶属于天子一人。
此时的北镇抚司里面镇抚使欧阳越接过旁边一个小旗递回来的帕子擦去手上的血迹。
那小旗谄媚道:“这许千早就被定了秋后问斩,现在竟然突然翻供,上次是大人您把东西交上去的,指挥使要是怪罪起来……”
“怕什么,指挥使只看证据,能熬得住羽林卫的刑罚,他是个人才。”欧阳越年过四十,长相普通,唯独一双眼睛犀利无比,叫人不敢直视。
小旗道:“这件事毕竟牵连几个皇子,就怕陛下不高兴。”
“羽林卫只负责将证据呈到陛下面前,至于其它的,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他把帕子扔到小旗身上,看了眼邢架上出气多进气少的人,“胆敢构陷皇子,就该做好生不如死的准备。”
小旗莫名打了个寒颤,低下了头。
欧阳越道:“把他收拾一下,一会儿面见陛下时可能会召见他。”
小旗诚惶诚恐地招呼兄弟将人抬了下去,林野将此事交给自己处理,欧阳越没做多想,带着人几个人和供词就去了元极殿。
与此同时。
“殿下!殿下救命!”
南宫玮不知从何处得到了风声,跌跌撞撞跑进了齐王府。
李怀安气得掀了整个桌子:“不是让你手脚做干净点?你给本王捅了这么大的娄子还敢求我救命,若是牵连了本王拿你全家陪葬。”
“殿下,那个李叔同定然是早有准备,不然我派去灭口的人怎么会音信全无,殿下,那晋王是蓄谋已久啊,先是故意在您的大婚上滋事,我们反击的时候他闭口不言,就是等现在想趁机把您去赈灾的机会抢过来。”
李怀安怒不可遏:“贱人,这里面的水深得很,他想要分一杯羹,也要我给他这个机会,一个贱婢之子,上不了台面的玩意儿。”
“王爷,这晋王心机如此之深,若是被他发现了那件事,我们可就完了。”
“那件事你不说谁会知道,那个许千是你找的,要不是你屁股没擦干净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还想把本王扯进去,南宫玮,谁给你的胆子?”
这时候李怀安脑子倒是清醒了,他恨恨地等着南宫玮:“你出的馊主意,被羽林卫发现了自然找的是你。”
“王爷,王爷……”南宫玮顿时慌了,“我爹是大统领的副将,构陷皇子的罪名一旦坐实对您和大统领也不利啊,而且您愿意看到晋王得逞吗?”
见李怀安不说话,南宫玮彻底急了,他脑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个人:“殿下,殿下,那贺景泠不知怎么也知道了这件事,殿下,此人不除后患无穷啊。”
欧阳越快到元极殿正殿门口的时候被人远远叫住。
雨声太大,后面的人叫了许久欧阳越才隐隐听见。
“镇抚使大人,城西发现了十几具男尸,事出紧急,大统领请您快去看看。”一名脸生的小太监急匆匆道。
“十几具男尸?”欧阳越眉头一皱,“这是京兆尹府的事,找我们羽林卫做什么?大统领说的?”
“这……是。”小太监硬着头皮回答。
“我们羽林卫只听陛下诏令,大统领也不是本官的上级,找错人了吧。”说罢,欧阳越抬步就走,那小太监被旁边撑伞的缇骑直接撞开,跌进了雨中。
齐帝把卷宗拿到烛台下面仔细看了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欧阳越上前一步跪下:“回陛下,两个月前城西纵火案当时查出是晋王府的一个佥事许千所为,羽林卫也在他房中搜出了晋王殿下的私信,根据许千的证词,指明是晋王殿下故意在齐王殿下的大婚上年滋事,事后想要灭口所以放火烧毁善庄,”
齐帝黑着脸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欧阳越继续道:“数日前那许千的家人意外横死,此事被许千得知后当即翻供,说是南宫玮收买了他叫他诬告晋王殿下,纵火案也是受南宫玮指使,故意栽赃晋王殿下。”
“南宫玮还让伪造了一份晋王殿下的书信,这是他们往来的信件以及所出银两,人证物证俱全,请陛下明示。”
齐帝把太监呈上来的东西翻了翻,突然暴怒一把将东西掀翻在地。
“你们羽林卫是吃干饭的吗!朕养你们不是把你们当成摆设,区区一个佥事就随便定了亲王的罪,你这个镇抚使不想当了是吗?”
欧阳越连磕好几个头,低着身体几乎趴在地上,也不辩解:“臣未查清事情真相便草草结案,差点酿成大错,请陛下责罚。”
“那许千何在?”
刘盛宁道…“就在殿外候着。”
“此人可恶至极,即刻杖杀。齐帝沉思片刻,“南宫玮胆大妄为,挑拨是非言行无状,流放两千里,南宫烁教子无方,革去副统领一职。”
这件事看起来源头都在南宫玮,可他这样做总有缘由,这背后自然是受人指使,然则无论是上次处罚晋王还是这次惩治齐王这边的南宫玮,都是草草了事,众人一时心思百转,谁也没有多话。
“晋王这些日子一直被禁足,后天就是他母妃生辰了。”齐帝若有所思。
刘盛宁道:“晋王殿下最是孝顺,怜妃娘娘生辰是大事,陛下何不给个恩典。”
“嗯。”齐帝认同地点点头,“叔同和太子一样都是老老实实的,这次无端受罚,朕得给他补偿点什么。”
齐帝思索片刻:“那就让他陪怜妃过完生辰去北边历练历练,省的在祈京着了人的道。”
原本定了齐王去支援北边赈灾事宜的,皇帝一句话又变成了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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