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四)
“那个世界他们前半生一如既往,后面却截然不同。在时岳和许直的恋情被捅破之时,他们没有被千夫所指,即便有人抨击,但更多的人是维护他们的……”
曲桥的声音不自觉带了些哽咽,
“许多人仍是不赞同断袖,但也没因此视他们为异类,进而凌辱唾骂,毕竟那是他人的感情生活,他们断袖又不碍着别人,也不影响他们的才华……”
时岳回到了边关,许直依旧在京城履行着一国之相的职责。一文一武,发展琅风国,守护琅风国,他们聚少离多,却无怨无悔,每次相见即是天雷地火,完了又各自归位,战战兢兢。
直至他们逐渐年长,而琅风国也多出了许多文臣武将,时岳经年累月伤势过多,因年长而逐渐受到影响,新将已成,他果断的递了辞呈。
皇帝感念他守卫疆土多年,给了他个侯位,让他回京安享晚年。至此,终能与爱人再不分离。
……
时岳与许直虚握着手,一句话都没说,微笑着闭上了眼。他们身后,是敌军欢呼胜利的兴奋之音。
“我不知大家如何看待加木,但在我看来,他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书中无论是战场上的战略,还是朝堂中的争锋,若没有大能,必写不出这本书。”
曲桥的讲话告一段落,示意大家可以开始发表意见。
一二楼大堂里的人扬手示意,高层的也纷纷走到走廊上挥手。
曲桥:“大家不必着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都有机会。”
曲桥让人把一张张撕小的纸条分给大家,让想要发言的人写上名字,到时全放在一个箱子里,由曲桥随机抽取人上台探讨。
贺棱拿着纸条没有写字,余一焕亦然。
端着笔墨的小童等了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反应,问:“两位不写吗?”
贺棱摇头:“我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余一焕也跟着道:“我没什么想说的。”
小童应了一声,端去让其他人写。
等纸条收集好,曲桥当即抽了第一张:“张逸,豪情逸致的逸……还请上台。”
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台。
曲桥展开手中的纸条:“看来两位缘分不浅,同名同姓,不知这是哪位的笔迹?”
他们虽同名同姓,却一个年少,一个年长,一个眼中充满了热情,一个平板死寂。
少年张逸摆摆手:“不是我。”
青年张逸鬓角微白,浅显的眼纹带着沧桑:“既来了,一同讨论便是。”
曲桥点头:“倒也可以,那便由这位张兄先来吧。”他指向的是青年张逸。
青年张逸颔首,淡淡道:“不论他文韬武略如何,写出这书,他总是个断袖,没错吧?”
曲桥面色微变,冷声道:“我们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无论他是不是断袖,又有什么关系呢?恕我直言,断袖本就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们现在的环境,不正对应了书里那些愚昧的人们?”
“加木如此之才,却并未崭露头角,如今他以《傲骨凌云》首次出现,为的便是将如今歪掉的风气展现出来!不知还有多少有识之士隐藏在人群中,因为这本不该为罪的感情而不敢露于人前……”
青年张逸讽刺道:“这世道本就已经腐朽,断袖便是十恶不赦,他这书一出,不知道多少人在骂他,想要揪出他将其制裁。我相信场上很多人都有这想法,只是碍于曲大人在此,才没有爆发出来。”
曲桥对此自然也心知肚明:“所以我才开了这个探讨会,别的我不知,但我治下瑜城,我想要改变。”
青年张逸盯着他:“大人想改变什么?”
“让我治下不至于出现这种因别人的感情便群起而攻之的事情来。我国法律并未规定断袖有罪,若有人伤害甚至打杀断袖之人,那才是犯罪。”
青年张逸沉默了。
少年张逸忍不住插嘴道:“自古以来阴阳结合方是正道,断袖有违正道,大家看不过去,为止谴责,也是应当吧?再说断袖后有些人不愿与女子成亲,岂不断了后代?岂不不孝?家人为此教育,又有何错?”
曲桥垂下眼睑:“这些一时半会无法说清,我们之后再论,先谈谈诸位对《傲骨凌云》的看法。”
……
余一焕起身。
【走吧。】
贺棱也跟着站起来,朝看向他们的同窗微笑道:“我与长风还有事,便先走了。”
从他们没有写上名字准备参与讨论的时候,他们就猜测他们或许对于《傲骨凌云》并不感兴趣,只是来凑热闹罢了。因此他们此时离去,他们倒也不觉得什么。
贺棱带着余一焕出了门,察觉到下楼出门时曲桥的视线,他回头望了一眼,轻轻碰了碰余一焕的手。
余一焕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贺棱收回手,轻笑道:“胆子这么大?不怕有人朝你扔臭鸡蛋?”
余一焕闻言停下脚步,抓住他的胳膊绕了一圈跃上他的背。
贺棱反手稳住他。
余一焕靠在他的肩上轻声道:“你一路把我背回书院吧,看有没有不长眼的敢扔臭鸡蛋。”
贺棱:“他们只以为你体弱或是病了,不会扔的。”
一个男人背另一个男人,很少有人会往别处想。但如果牵手就不一样了,牵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暧昧的地方去。
余一焕哼笑一声:“我也不怕他们。”
“我知道你不怕。”
贺棱背着他缓缓往城外走去,轻声道:“但这世上的人怕,譬如于原。”
他们生长于此,根深蒂固,不似他们只是过客,无畏流言,因为他们不在乎这里。
不是这里的人,很难感同身受。
余一焕闭上眼,轻飘飘道:“今天的探讨会为什么会开?来者为何这么多?知府大人又是为了什么说出那些话。”
“我只是抛开了一个引子。”
贺棱:“你的故事本就不错,无论是战场策略还是官场争斗,如果只是单纯的两个人谈情说爱,今天这场探讨会也就牵不起来了。”
曲桥之所以能牵起这场探讨会,是以作者加木是个文韬武略皆通却因为世道风气歪了而未展露才识的人为由邀请瑜城及附近的人参与,意在以此打开改变歧视欺辱断袖之风的道路。
没有坐马车,贺棱背着余一焕一路出了城。
“曲桥是断袖。”
面对他突然的话,余一焕应了一声:“嗯。”
“或许前面碍于他的身份,探讨会比较平和,到后面可能会很激烈,”贺棱分析道,“参与的人太多了,有对书里的兵法感兴趣的,有对书里的官场谋略感兴趣的,有对封面感兴趣的……有很多,但更多的,是厌恶断袖,想要去找茬的。”
只是他们在还没爆发的时候就走了。
余一焕打了个哈欠:“这是他们的世界。我睡一会儿。”
“好。”
等他睡着后,贺棱确定四周无人,宿舍也空着,一个瞬移回去了。
他把余一焕放在床上,褪去他的鞋袜,给他施展了个清洁术后才塞到了被子里。随后他跟着躺在余一焕身边,闭目养神的同时分出一丝心神放在了瑜城宜兰酒楼上。
酒楼里,随着上台的人越来越多,探讨逐渐演变成了辩论。
厌恶断袖的人越来越多,曲桥的身份带来的震慑越来越少,言辞逐渐激烈。
在有人愤而将手中的茶杯朝台上的曲桥扔时,一个隐在暗处的人上前挡住,一个口哨呼来了在外驻扎的官兵,沉声道:“对于有些人,大人大可不必与他们讲道理。”
曲桥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他冷哼一声,让官兵退下,自己却没有退下,而是站在了他不远处,随时可攻可守的方位。
……
这一场辩论从白天持续到黑夜,第二天的枫林书院依旧休课。
贺棱和余一焕十分悠哉,一点没受到影响,倒是听了一整天的于鸣和许墨有些精神不济,直到休息够了,于鸣才打起精神问他:
“瑜城如今因曲大人提出断袖无辜之事,乱了起来,许多人围着府衙在抗议,据闻还有人准备联名上书要送往京城,要求撤了曲大人的知府之位。”
“曲大人在呼吁断袖之人站出来,你们不去吗?”
贺棱摇头。
于鸣眼神顿时复杂起来:“我弟弟想去。”
贺棱:“你反对?”
于鸣气道:“我自然反对!我家中对断袖深恶痛绝,曾经我小叔断袖被发现,我祖父生生仗杀了他,我父亲对此也十分厌恶,不曾为我小叔求一句情,并觉得他下场应当。”
“我弟弟要是出头,一旦被发现,我祖父和父亲会杀了他的!”
贺棱知道他心中的担忧和焦急,但他也只能道:“他想必也知道这些,但他还是选择站出去,可见其决心。”
于鸣也知道这个道理,心里很难受。
贺棱平静道:“若你祖父和父亲真要杀了他,你求情就是了,求不了便寻求曲桥帮助。于原是因为他的话站出来,曲桥不会坐视不理的。”
于鸣苦笑:“若我祖父和父亲执意要将弟弟带回家,曲大人纵是知府,也没理由反对。到了家里,要打要杀,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相信我,若于原不想跟他们走,曲桥不会让他们把人带走的。”
“……”
“希望如此,”于鸣忧心忡忡,“瑜城与我老家甚远,也希望我父亲他们听不到这边的消息。”
贺棱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跟他多说,带余一焕去搞吃的了。
【他要是知道此时全国很多地方都在为此混乱,不知会作何感想。】
这世界这个国家本那些深藏于人群中的断袖本就压抑许久,如今《傲骨凌云》打开了一条缝,有想法的人就带起了节奏,应声而起。
第62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五)
贺棱和余一焕刚走到食堂门口,就看到了被堵在食堂门口的于原。
于原面色微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眼神却十分坚决,毫不退却的注视着那群拦在他面前的人。而他身边,有几个人跟着他,与那群人形成对峙之势。
“书院有训,学子间不得打架,违者退学处置。诸位是想被赶出书院吗?”
“我们何曾说过要打架了?只是友好的请你们离开,”于原对面一个趾高气扬的少年扬起下巴,神情轻蔑,“毕竟和断袖一起吃饭,我会担心自己的清白。”
“你——”说话的那人气急。
于原淡淡道:“那你不必担忧,纵是断袖,我们也不会饥不择食。”
“那谁知道呢,”那少年冷笑一声,“我只知晓,断袖喜欢男子,而我是个男子,自然要远着些,这才是君子之道。譬如我们也不会和陌生的女子同桌而食,这会影响她们,也会影响我们的名声。”
“我做到君子风度,你们这些断袖就不能矜持些?”
这话余一焕就不爱听了。
他牵着贺棱的手走过去,越过于原站在那群人面前,直视那名少年:“你既那么有风度,挡在这儿算什么回事?不如直接离开,把食堂让给我们,等我们吃完了你再回来?”
少年看到他们牵着的手,眼中厌恶加深:“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不要脸面的腻歪,也配让我们给你们让位?”
“恶劣就恶劣,还扯什么风度?赶紧滚,别挡道。”余一焕烦躁道。
“区区断袖……”
少年话还没说完,余一焕就松开贺棱,把他推到了一边,往前横冲直撞。
贺棱眉头一跳,赶紧上前护住他。
“你们竟然敢打人,都想被赶出书院吗!”
贺棱头也不回道:“我们只是把挡在门口的东西挪开,可没打人。你们不吃饭,我们还要吃呢。”
于原双眸一闪,也跟着挤进去。
他身边的其他人有样学样。
于是那些拦路的学子们纷纷被推开的推开,掀开的掀开,狼狈不已。
有人悄悄去请了夫子,甚至还有人跑去请院长。
而贺棱已经带着余一焕打了饭找了张桌子坐下。
于原他们毫不犹豫的跟着他们坐在一起,坐不下的便坐在旁边。
食堂里不少人都将门口的闹剧看在眼里,此时或直白或隐晦的打量着他们,偶尔窃窃私语。
而门口被他们挤开的学子们并未进来,在外面扎堆气势汹汹的等着夫子和院长做主。
余一焕面无表情的吃着饭。
【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该不会以为我们之后要跟他们统一战线了吧?】
他可没想和他们一起搞起义。
贺棱:【或许是的。】
【真是麻烦。】
贺棱:【那帝君要和他们一起吗?】
【当然不。】
贺棱:【快吃吧,夫子们一会儿就要来了。】
余一焕闻言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等几位夫子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过来时,贺棱和余一焕正好放下了碗筷。
跟在夫子们身后的,除了之前拦在食堂外的人,还有一些看热闹的。
他们来到了贺棱他们桌前。
于原和其他人都放下了筷子,面色紧绷。
“就是你们,违反书院院训,在食堂外众目睽睽之下打人?”
开口的夫子余一焕不认识,但他身上的夫子服饰明晃晃的昭告着他的身份。
余一焕扯了扯唇角:“夫子误会了,他们拦在食堂外,造成拥堵,想要吃饭的学子们不得其门而入,我们这才把他们挪开,好给饿着肚子们的学子清出一条道来。”
夫子皱眉:“这么说,你们真动手了?”
余一焕冷下脸:“你要这样就没意思了。他们拦在食堂外不让我们入内吃饭,行径与流氓何异?我们只是挤开他们入内,并未动手伤人,何错有之?还是说,夫子觉得他们所作所为是对的,他们拦住我们不让我们这些交了束脩,过了考核的正经学子吃饭是对的?”
夫子的脸色也难看起来:“真有此事,你们让人请夫子或院中护卫便是,虽未动手伤人却将人推搡来回,有人被你们推得栽倒在地……”
“这位夫子,”余一焕站起身,“食堂吃饭是有时限的,等我们叫了人过来处理,一来一回,再等你们慢慢处理,我们饭还要不要吃了?”
面前的夫子被哽住。
他身旁的另一个夫子道:“我们现在说的,是你们大人的事。莫说什么没有出手伤人的推辞来,动手推人不是动手?没有受伤便不算打人?”
余一焕气笑了。
【你来,我不想和傻比说话。】
贺棱:“……”
贺棱无声叹了口气,道:“夫子们带着这么一群人来问罪,我们解释前因后果,你们却只抓着推人这点事不放……官府抓人还得审个前因后果,证据都摆出来后才定罪呢,夫子们是不是太偏颇了些?”
场面一时十分静谧。
夫子拧眉:“方才李夫子不是说了,遇到那种情况,你们该求助夫子或书院护卫,而不是直接动手。”
如果继续扯下去,还不知道要扯多久,贺棱抬眸道:“那夫子们想如何?把我们统统赶出书院?”
夫子:“最终如何,还是要院长下定论,你们把名字与班级写出来,我们会如实禀报院长,之后有了结果,自然会通知你们。”
贺棱:“……”就这?
夫子身后的人也惊呼一声:“夫子!”
这可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夫子偏了偏头:“拿纸笔来。”
有人把纸笔摆在桌上。
贺棱低头第一个写了。
余一焕跟着写好,似笑非笑的朝那些愤愤不平的学子们看了几眼,与贺棱手牵手走了。
于原:“……”无论多少次,他们的大胆都让他叹为观止。
……
人群中,庄灿目瞪口呆:“二哥……”
庄煜面色难看:“闭嘴。”
庄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还是乖乖闭嘴。
贺棱和余一焕在书院出了名。
学院里站出来的断袖不少,但唯有贺棱和余一焕是双双站出来,不仅如此,还肆无忌惮,亲密无间。
自上次他们在食堂与人对峙事件得到的结果是两方皆受处罚之后,甚至率先挑事的那群人惩处更重时,即便有些人心中再厌恶断袖,也没再私下挑过事。
而庄煜压下了庄灿的情绪波动且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终于找上了余一焕。
“大哥……”
即使做好了准备,但在看到余一焕躺在贺棱的怀里看书时,庄煜的开口还是很艰难:“我想与你说些事,能让贺棱先下去吗?”
余一焕动也没动,直言道:“有话就说,他不是外人。”
庄煜差点吐血,不是外人是内人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哥,三弟那里我已经压住了,但这件事传到父亲耳里是迟早的事,他是不会认同你的,大哥你可做好了准备?”
余一焕:“做好了,他要敢打杀我我就敢还手,他要把我赶出家门,我就把姨娘和妹妹带走。”
“?”
庄煜认真思索:“父亲倒也不会打杀你,但一气之下必定会把你赶出家门。你想带走姨娘她们是不可能的,父亲不会让你带走她们的。”
余一焕:“那是我该操心的事。”
庄煜:“……”
仿佛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庄煜唇角动了动:“三弟那里我会压住他,在消息传到父亲那里之前,大哥你好好思量对策吧。”
他说完就告退了。
在庄煜看来,他和余一焕虽然感情不深,又不是一母所生,但他到底是他兄长,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看他被逐出家门,为人耻笑。
血脉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余一焕断袖之名传出去,他们要么大义灭亲要么保护起来。
若是庄宸,痛骂一番后定然选择大义灭亲。但庄煜尽管不理解,不认同,但也不会想要伤害他,能帮则帮,不能也没有办法。
左右……他做他能做到的便是。
庄煜走后,贺棱揉了揉余一焕的脑袋,轻声道:“他是真的关心你,怎么就这么不客气?”
余一焕收起书,翻个身与他面对面:“我知道,但也只能这样。”
这场风暴不知道会持续多久,在余一焕看来,能不牵扯其他人就不牵扯其他人。
“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们就回去把杨紫萍和庄溪庄燃带走,找个地方等事情平息。”
不然他一走,他们三个人在庄府日子难过不说,只怕还会受到其他牵连,家里人受到流言蜚语后定会算在他们头上,然后欺压。
“好。”
瑜城府衙外每天都有人围着在抗议在叫曲桥滚出瑜城。
官兵在镇压第一批后,民众越来越多,他们无法真的全部拿下,只好派兵守住府衙,筹谋对策。
最先爆发的是枫林书院。
这段时间书院里,也许是因为暂时的风平浪静,没有人太过激烈的对抗断袖之人,隐藏起来的断袖之人渐渐展露,和于原他们一样站了出来。
其中还有两个夫子。
这让那些学子们一下子就炸了。
他们本来在院长的安抚劝导和院训之下暂且忍耐,选择无视那些异类而不是打压他们,结果呢?!竟然连教书育人的夫子也在其中!
出来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于原有些无措的跑到贺棱他们的宿舍:“陈亭……陈亭死了。”
第63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六)
余一焕坐起身:“谁?”
贺棱提醒道:【陈亭是最初站出来的断袖之一,和于原关系不错。】
于原没想到余一焕不记得陈亭,微微一愣。
余一焕沉下脸:“怎么回事?他们杀了他?”
见他回想起,于原压抑着愤恨悲戚道:“今日一直未见陈亭,我与秋川一起去他宿舍寻他……”
但陈亭不在宿舍,他的舍友也不在。
沈秋川直言陈亭每天都会跟他们一起行动,今日不见他上课人也不在宿舍,定然有问题,他担心他是被人欺负了。
于是,他们四下开始寻找陈亭。
“我们找了好久,在书院后山上的一个山坡下发现了他的……尸体,”于原闭着眼痛苦道,“陈亭性子温和,在曝出断袖身份前从不与人发生争端,除了那些厌恶我们的人,我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害他!”
“我们报官了。”
沈秋川带着其他人在后山守着陈亭的尸体等待报官的人回来,而于原忍不住来找了贺棱和余一焕。
或许是因为贺棱和余一焕是他见过的第一对不遮掩自己性向的人,也有些他也道不清的莫名原因,在他们面前,他很有安全感。
“现在瑜城也不稳,不知官府会不会来人……”
就怕知府曲桥抽不出身来,派下的人也不知会不会阳奉阴违。
余一焕:“他会来的。”
“他?”
“曲桥。”
“……”
余一焕说得没错,曲桥亲自带兵过来了。
他带兵围住了书院,还带了探案能力极强的手下和现场验尸的仵作,当场办案。
曲桥这次十分严厉,不留余地,面对抗议的学子们,他调来一队军队暴力镇压,还没过夜就审出了凶手,并判了死刑,当场处决。
这一手确实吓了不少人。
曲桥在带兵撤走前,警告的朝着惧怒交加的学子们道:“杀人乃重罪,欺辱亦是罪,即日起,我将会宣布新的瑜城律法,一旦违反,按律惩处,无有余地。”
一片静寂。
直到官兵都撤走后,有从凶手血溅当场的惊惧中回过神来的学子怒骂一声:“律法不都由朝廷定,由陛下定吗?他凭什么要定瑜城律法?要造反吗!”
被吓到的人们羞耻又愤怒,纷纷怒骂斥责,仿佛这样就能挽回什么。
余一焕低声跟于原道:“带着大家立刻离开书院。”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的拉着贺棱走了。
贺棱:【时机到了?】
【时机到了。】
贺棱带着余一焕趁乱离开书院,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瞬间回到了绍城庄家后院,直接进入了芙蓉院一间无人的屋子。
贺棱松开他,亲了亲他额头:“我去外面准备马车,你先去找你姨娘和弟弟妹妹,我在后门等你们。”
“嗯。”
贺棱走了,又没完全走:【外面现在没人,我给你指路,你去找你姨娘,碰到人也别慌,直接打晕。】
【好。】
在去找杨紫萍的路上,虽然有贺棱的指引,但余一焕还是遇到了两个丫环,她们虽然对他突然出现很惊讶,但都没有防备,被他敲晕丢进了一个房间里。
杨紫萍正在午睡,外面只守着一个丫环。
余一焕动作熟练的敲晕她,快速进了杨紫萍的房间。
杨紫萍躺在床上睡得香甜。
“姨娘。”
余一焕站在床边叫了好几声,杨紫萍才睁开了眼,双眼有些恍惚:“大少爷?”
竟这么想他吗?都做了这样一个梦。
“姨娘,是我,”余一焕伸出一只手扶起她,轻声道,“你不要知会别人,去把小溪和小燃叫来,好吗?”
感受到隔着衣服的手指温度,杨紫萍意识到这不是梦,她冷静道:“好。是不是不能让人知道?”
余一焕点头:“没有人知道我回来了。”
杨紫萍深吸了一口气,穿好鞋子披上外袍,简单搭理了一下头发就出了门。
【她信任我。】
贺棱:【她爱你,爱她的每个孩子。】
……
庄溪也住在芙蓉院里,现在同样是她的午睡时间。
杨紫萍来到她的房门外,挥手让守在门口的人下去,打开门进去。
她走到床边,轻摇着她低声喊着。
“姨娘?”庄溪揉着眼睛半坐起来。
“好溪儿,快起来把衣服穿上,若有重要的东西便贴身带着。”
“姨娘,这是要做什么啊?”
杨紫萍见她还迷糊着,拿起了搭在一边的外裳帮她穿着,小声道:“你大哥回来了。”
庄溪刚表现出惊喜,就被她后面的话给震住了。
“他是悄悄回来的,一来便找我,还让我来把你和燃儿一起带过去。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他是想把我们带走,许是……犯了什么事。”
庄溪面色一白:“走……去哪里?我们是府上的少爷小姐,可以随意出门,但是姨娘怎么办?”
少爷小姐们可以自由出门,姨娘们要出门却是要和主母报备的。
“先看看你大哥怎么说,你去把燃儿找来,就说我午睡被魇住了,想要见他。”
这点小事,夫人不会难为他。
平时少爷们想要见姨娘,没有特殊情况,夫人都不会阻拦。
庄溪心乱如麻,虽然极力维持镇定,但面上还是心事重重的模样离开了芙蓉院。
正好庄燃并未出门,在家温书,她直接就找上了他,把杨紫萍说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末了,忐忑道:“四弟,你说大哥犯了什么事啊?”
“我不知,”庄燃放下了手中的书,尚显稚嫩的面庞上满是坚定,“不论大哥做了什么,我都会是他的后盾!”
庄溪被感染到,跟着点头:“我和姨娘也是!”
虽然她和姨娘身为女子力量不大,但至少她们可以不给大哥添麻烦!
“三姐,走吧,我们去找姨娘。”
“嗯!”
如杨紫萍所料,庄夫人在听到护卫的通报后没有多想,直接让人放行。
芙蓉院。
跟随的护卫停留在院内,瞥了一眼敞开门的主屋,看着庄溪庄燃姐妹俩进去,没有跟上,而是在外等着。
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的杨紫萍一看到他们就站起了身,警惕的看了门外一眼。
庄溪也回头:“要关门吗?”
杨紫萍摇摇头:“这个位置他们在外面看不到,你们跟我来。”
她带着姐弟俩去了屏风后。
庄燃在看到余一焕的时候忍不住快步过去站在他面前,尽管知道他突然回来必有大事发生,但还是忍不住心生欢喜:“大哥。”
余一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看向一旁安静温婉的杨紫萍和有些紧张的庄溪,轻声道:“我此处回来是想带你们离开,你们愿意跟我走吗?”
杨紫萍握住庄溪的手:“大少爷想好了吗?”
“我是断袖。”
余一焕话音一落,杨紫萍握住庄溪的手一紧,眼中满是惊骇:“大少爷……”
庄溪和庄燃年纪尚小,又没接触过这些,本不应知道断袖的。但最近外面因为断袖之事乱哄哄的,即便他们待在家中,也知个大概。
只是,大哥他怎么会是断袖呢?
余一焕朝杨紫萍认真道:“这事已经瞒不住了,待父亲发现,定会将我赶出家门,你们都会受到牵连,在府中日子不好过不说,我担心会有人拿你们泄愤。”
“若你们愿意跟我走,我别的不说,定能保你们往后衣食无忧,但若你们不愿意,那就只能和我断绝关系,日后兴许不会过于艰……”
“大少爷说的什么话,”杨紫萍声音微颤,“我不会与你断绝关系的,无论是福是祸,我都会在大少爷身后。”
余一焕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所以我来接你们了。小溪和小燃要跟我走吗?”
杨紫萍:“……”
庄燃毫不犹豫道:“你们都要走,我自然不会独自留下。”
庄溪猛点头:“小溪也是!”
如果杨紫萍不愿意走,庄溪肯定会选择跟着她,但杨紫萍都要走了,她怎么可能留下。
余一焕:“这一走,或许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也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而你们自此后,再不是庄家子。”
庄燃:“姨娘和大哥以及妹妹在哪里,哪里便是我的家。”
庄溪跟着猛点头。
显然,在父亲和生母之间,他们选择了生母。
“姨娘,”余一焕轻声道,“这一走,你的名声会有很大的影响,我不知你对父亲有没有感情,但你这一走,便不可能再回来了。”
庄燃和庄溪作为子女,兴许还能回来。
但杨紫萍这个妾室一旦擅自走了,庄宸不可能再让她回来。
杨紫萍声音很柔:“在庄家,我只在乎你们三个。”
“姨娘,外祖他们愿意跟你走吗?”
杨紫萍迟疑了下:“我也不知。”
除了她的子女,她最在意的便是娘家了。
“那便去问问,”余一焕拍了拍庄燃的肩,“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庄燃:“可是外面的护卫……”
“别担心,带着姨娘和小溪,跟着我。”
“好!”
余一焕率先出了房门,没等外面的护卫反应过来,手中两枚棋子疾射而去。
护卫软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
“大哥,你……”
余一焕打断他的话:“只是用巧劲封了她们的穴道,他们很快就醒,我们赶紧走。”
庄燃连忙点头:“嗯嗯!”
贺棱:【走左边。】
根据贺棱的指引,他们走往后门的路上都没遇到什么人,实在避不开的,余一焕就负责弄晕。
打开后门,一辆低调的大马车停在了那里,贺棱从车板上跳下来。
余一焕伸手扶着杨紫萍他们上车,自己也跟着跳了上去:“去凤尾街。”
凤尾街是杨家人住的地方。
“好。”
贺棱坐回车板上,握起缰绳驾起了马车,一路往凤尾街杨家而去。
【之前没关注杨家,他们的处境似乎不太好。】
第64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七)
余一焕:【发生了什么事?】
贺棱:【你小舅作为断袖站出来了,你外祖家因维护着他,成天被邻里阴阳怪气的骂,被孤立,家里的小商铺也开不下去了,日子有些难过。】
余一焕:“……”
他眉眼阴郁下来:【这些人简直疯了,别人的性向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断袖就这么可怕?怕得他们露出丑态,欲要处之而后快?】
贺棱轻叹一声:【世界观念不同。】
余一焕沉下脸,没再说话。
杨紫萍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柔声问:“大少爷,是他吗?”
“是他。”余一焕微微颔首,“娘,如今离开了庄家,你便不再是他庄宸的姨娘,我们也不再是庄家的少爷小姐,你可以称呼我们的名字,我们也可以叫你娘亲。”
杨紫萍双眼一红:“焕儿。”
只有在私底下,她才能称呼子女的名字。
而自庄焕逐渐年长,一心苦读后,她很少再有机会叫他的名字,更多的时候,都是尊称一声大少爷。
庄溪和庄燃也缠在她身边叫娘,哄得杨紫萍哭笑不得,又是喜悦又是心酸。
马车停在凤尾街杨家外。
贺棱:“你们去沟通,我去再找一辆马车。”
“不必,”杨紫萍掀开车帘,“家里有马车。”
“好,那我在这等你们。”
“溪儿和燃儿在马车上等着,焕儿和我一起进去。”杨紫萍钻出了马车。
贺棱在车下朝她伸出手。
她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上去,借助他的力道下了车。
余一焕跃下马车去敲门。
静默无声。
贺棱:【附近的人都在偷看,里面的人应该是有所顾忌不敢来看。】
担忧又是开门给他们泼脏水或是直接谩骂的。
余一焕在门口放声喊道:“外公,我是庄焕,我带着娘过来看你们了!”
贺棱:“……”
杨紫萍也是一惊:“焕儿……”
他们可还在绍城呢!
庄焕低声道:“没事,我们加快速度。”
【小贺,帮我阻下他们。】
贺棱没有拒绝。
那些暗中观察的人一听到他自报家门就想提着作案工具上前“替天行道”,但没等他们行动,一阵微风拂过,他们就凝滞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杨家紧闭的大门打开,一个面色憔悴的青年在看到杨紫萍时声音涩哑:“妹妹。”
“哥。”杨紫萍双眼湿润。
自从成为庄府姨娘,她能见到他们的时候越来越少,后面更是逢年过节才有可能见上一面。没曾想,昔日脾气暴躁却率真的兄长如今竟变得这么沉敛,这么憔悴。
杨平看了一眼停在门口的马车,侧了侧身子:“进来说吧。”
“大舅。”余一焕突然开口。
杨平一愣:“是小焕吧?进来吧,你外公他们都在家里。”
正是因为听到了他自报家门,杨平才会前来开门。
他不是没想过这是假的,毕竟庄焕兄弟三个去了瑜城枫林书院的事,绍城很多人都知道。
尽管可能性小,他们也不想将家人拒之门外,所以他止住了其他要来开门的人,毅然前来。
即便是个骗局,即便可能会受到羞辱,他还是来了。
索性他来了。
杨紫萍轻易不得出门,逢年过节要来拜望他们都费力,在这种时候,庄府怎么会允许她携子来望?定然是出了什么事。
“不了。大舅,我听闻家里的商铺已经关了,既如此,我们一家离开绍城吧!”
“什么……”
“大舅,我是断袖,”余一焕沉声道,“娘和弟弟妹妹都要跟我走,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
杨平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道:“我进去问问父亲。”
余一焕他们在门外等着。
杨紫萍忧心忡忡:“他们会跟我们走吗?家里商铺什么时候关了呢?你大舅看起来很憔悴,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余一焕轻声道:“我在回城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小舅也是个断袖……很多人都是憎恶断袖的,外公他们护着小舅,迫于街坊邻居的厌恶和谩骂,家里只能关了商铺,闭门不出。”
想要等风声过去再筹谋。
杨紫萍内心复杂,一夕之间,不仅他儿子是断袖,弟弟也是了?
约莫过了两刻钟,两辆马车就从侧门出来了。驾车的是杨平和杨安。
贺棱看了一眼杨安,相比杨平的憔悴,杨安仿佛并没有受到影响似的,神态平和,气色很好,对上他们的时候带着隐隐的笑意。
“姐。”
杨紫萍也跟着笑:“小安,大家都走吗?”
杨安点头:“都走。这里不便说话,我们先离开吧。”
杨紫萍连忙道好,被余一焕扶上了马车。
贺棱驾着马车在前方,杨家两辆马车跟在后面。
【倒是有魄力,他们只带了必要的行礼和能带走的贵重物品,不好带的都留下了。】
余一焕:【是有魄力。】
他还挺喜欢杨家人的。
在这个避断袖如蛇蝎,厌断袖见之则骂,甚至恨断袖欲杀之后快的世界,杨家人在得知杨安是个断袖后,选择的是维护他。尽管为此他们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乃至家里店铺也被迫关门了,也未曾怨了他。
单看杨平和杨安兄弟俩就能看得出来。
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绍城的城门守卫并不严,不过守门的人中正有几个是关注了城内断袖曝光事件的人,而杨平和杨安兄弟俩,他们正好见过。
他们伸手拦下了最前面的马车,朝后面望。
贺棱淡淡道:“正如你所见,杨家受流言蜚语所害,不堪受扰,选择离开绍城,你们要阻拦吗?”
有人冷笑:“你们这种人离开,能还绍城清静,我们为何要拦?要是所有断袖都跟你们一样自觉滚出绍城,想来你们给人的感官会稍微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那还请官爷让路。”
“你——”
那官兵止住了旁边愤怒的人,示意他们让开。
直到三辆马车陆续离去,他才烦躁道:“丧家之犬罢了,跟他们计较什么。断袖身份一暴露,哪个城池容得下他们?除非他们继续跟老鼠一样躲躲藏藏,不让人知道断袖的身份。”
“把人送走还不好?跟他们费什么话。”
“……”
……
贺棱一开始就定好了目的,不慌不忙的在前面开路。
一直行到夜色将至,他才驱使着马车停在了一间破庙外。
“我们在此休整一夜吧。”
余一焕第一个下了车,随后站在一旁扶着杨紫萍三人下来。
后面两辆马车也驶到了侧边停下。
贺棱轻声道:“里面有人,我先去打个招呼。”
余一焕微微颔首。
杨紫萍上前和家人寒暄,庄溪和庄燃一左一右的站在余一焕身边,巴巴的望着。
余一焕轻声道:“那是我们的家人,怕什么?”
“没有怕,”庄溪小声道,“我是有些害羞!”
庄燃跟着点头。
他们也很少见到外祖家的人,虽然知道他们,但到底印象不深。
直到杨紫萍喊着他们的名字让他们过去,他们三人才乖乖的过去叫着人。
杨平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带着儿女一人牵了一匹马去找吃的。
没有带马草,只好就近找地方喂饱他们了。
余一焕跟着杨紫萍认了一圈人,一一记下。
杨家的人口不多,没有带下人,平时家里家外都是亲力亲为。
他的外祖父杨盛有两子一女,便是杨平杨安兄弟和杨紫萍。而杨平有一子一女,杨安尚未婚配。
贺棱:【你一定想不到,破庙里的人是谁。】
余一焕:【谁?】
【你小舅爸。】
余一焕:“……”
他面色微妙起来。
【一路上我并没有感觉到有人跟着。】
【的确没有,】贺棱轻笑,【这就得问你小舅了。】
余一焕忍不住看了杨安一眼。
杨安面带笑容的回望他:“小焕是有话想跟舅舅说吗?”
余一焕顿了顿,道:“我们先进去歇一下吧。”
杨安:“好啊。”
杨盛犹豫的看了眼马车。
杨安笑道:“爹,你就放心吧,这荒郊野岭的,没人来偷我们的东西。”
杨盛迟疑道:“要不,我们把马车弄进去?”
“得了吧,”杨安上前扶着他胳膊往里走,“这庙这么小,哪里放得了三辆马车。再说了,哥哥都把马牵走了,咱还能把车抬进去不成?”
杨盛:“……行吧,你慢点,我这老胳膊老腿的。”
“好好好,慢慢的。”
……
杨紫萍也扶着母亲林萱往里走。
庄溪小声的跟庄燃说话:“外婆和娘好像啊。”
庄燃深以为然:“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定和娘一样是大美人,她们笑起来的时候和走路的样子都很像!”
林萱年纪大了,鬓角霜白,面上有了皱纹,但她举手投足间,和杨紫萍一样温婉,让庄溪庄燃两姐弟一下子就有了亲切感。
他们进到破庙里的时候,贺棱已经和里面的人在火堆旁聊上了。
虽然是个破庙,但里面已经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甚至火堆旁已经摆放好了几个干净的蒲团。
那人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肤色略黑,胡子一看就是刚刮过的,只冒出一点头来,双眼在杨安进来后就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杨安神色自然的扶着老爹过去坐下,偏头朝着青年含笑道:“来了多久?”
青年喉咙微动:“三天。”
杨盛意识到了什么,头一歪。
杨安笑容满面:“爹,他就是你的儿婿,徐闻香。”
杨盛:“……”
余一焕:“……好名字。”
杨安挑眉:“侄儿都这么说了,你作为舅父不送点见面礼?”
徐闻香闻言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木盒递过去。
余一焕淡定的收下并道了个谢。
徐闻香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迟疑的看着庄溪和庄燃,然后茫然的看向杨安,说好的一个侄子一个侄女呢?他只准备了两份见面礼啊!
第65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八)
杨安愉悦的笑出声:“他们是我姐姐的孩子,我哥的孩子遛马去了,还没回来。”
徐闻香瞬间皱起了脸。
他给杨安的父母准备了礼物,哥嫂准备了礼物,两个子侄也准备了礼物,但多的没有了啊!
就很委屈。
虽然被亲人们看着,但看到他那模样,杨安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腰:“非常时刻,不用太过在意细节,等到了地方再补上就是,他们不会怪你的。”
徐闻香把手中的木盒递给庄溪,又回头拆开了包袱把准备的礼物都拿过来,送给了杨盛和林萱,剩下一个握在手中在杨紫萍和杨平的妻子之间来回犹豫。
对他的傻样杨安看不过去了,从他手里把两个盒子拿给嫂子:“先给哥哥嫂嫂,姐姐的见面礼回头补上。”
徐闻香点头:“对对。”他刚才只是拿不准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嫂子。
杨紫萍见过了儿子的男人,此时再见弟弟的男人也能维持淡定了:“不必在意,我也没准备礼物。”
徐闻香连忙点头。
杨安凑到他耳边,很小声:“你这肤色,就算害羞脸红他们也见不着的。”
徐闻香瞪了他一眼。
杨安乐得笑出声。
旁边的老父亲看不过去,轻咳了一声:“我们出门这么急,没带什么吃的,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你赶紧去找些吃的。”
徐闻香:“我准备了!”
他说完就起身回去翻包袱,翻出了不少糕点:“你们先垫垫肚子,后面的小厨房我还放了几只鸡鸭,我这就去处理,晚饭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杨安起身:“我去帮……”
杨盛伸手把他拉回来:“坐下。”然后瞥了余一焕一眼。
余一焕自觉起身:“我去帮忙。”
贺棱:【需要我一起吗?】
余一焕:【不用,只是给我小舅父打个下手而已。】
杨安无奈的坐了回去,正好贺棱坐在他对面,他挑了挑眉:“你是小焕的人?”
贺棱颔首:“是,我是他爱人。”
杨安:“他眼光不错。”
贺棱笑而不语。
杨盛面色变了又变,他的确已经接受幼子是个断袖了,但他万万没想到他外孙竟也是个断袖。他忍不住开始产生怀疑:“我们杨家祖上,也没有听闻有断袖之人呀……”
贺棱:“……”
杨安又笑了:“这跟祖上有何关系。”
杨盛轻哼一声:“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绍城形势逐渐严峻,”杨安面上的笑容淡下来,“如今我们已经关了店铺闭门不出,谁知道后面那些人还会疯成什么样。”
“今日姐姐不来,明天我也会劝你们走的,虽然我不惧他们,但他们与疯子无异,你们已经受到很大的牵连了,左右店铺也关了,不如就先避开。”
他话刚说完,杨盛就怒道:“既如此,你为什么要站出来!你不说,谁会知道你是个断袖!”
杨安沉默下去。
林萱轻声道:“夫君。”
杨盛转头瞪她:“叫什么叫?我又没骂他!”
林萱双眼微红。
杨盛:“……”
他放缓声音:“我没有责备他的意思,我们都不会责备他,你知道的。我只是在告诉他,他行事过于冲动……”
林萱眨了眨眼,道了一声失礼,起身往外走。
杨盛连忙跟上去:“萱儿——”
贺棱:“……”
场面有些尴尬。
【我该去帮忙的。】
这种时候留下的是余一焕应该更好一些。
余一焕:【发生什么事了?】
贺棱简单的说了一下刚才的场面。
余一焕忍不住笑出声:【没事,问题不大。】
杨安轻叹一声,抬头看到贺棱面无表情的脸,好奇道:“你姓甚名谁?哪里人?你就这么跟着小焕走了,你家人知道吗?他们同意吗?”
“贺棱,棱角的棱,”贺棱轻声回答,“家中只我一人。”
杨安一怔,看了一眼安静的杨紫萍,还是继续问下去:“你和小焕可是认真的?”
贺棱笑了:“自然是真。”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眼中的情意。
杨安好奇道:“不如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
杨紫萍也是好奇的,闻言正了正身姿。
贺棱没有抗拒,神色自然道:“我与他早就相识,神交已久。在他落榜后听闻他因此病了,便想了办法联系他,让想要跟在他的身边。”
杨紫萍想起了一病不起的长子突然好转,然后就出门带了个护卫回来的事情。
“他把我作为护卫带回府中,重振精神,然后我们便一同去了枫林书院……”
杨安有些惊讶:“你也进了枫林书院?”那可不是花点钱就能进去的地方。
贺棱矜持点头:“我学识尚可,得到了院长的肯定,进入枫林书院后与少爷分在了甲一班,同处一个宿舍。我们原想着安安稳稳的在书院学习,三年后一同赶考……”
“谁知瑜城突然暴了断袖之事,陷入混乱,书院中甚至有一人被杀……少爷心中不安,便悄悄带着我赶回绍城,带家人离开。”
杨紫萍听到这后怕不已:“他们竟然杀人?书院里明明都是读书明理的人,竟如此……如此……”她卡了半天,一时不知该怎么形容。
贺棱轻声安慰:“伯母莫怕,我武力尚可,能护好少爷。”
杨紫萍微微点头,还是紧张和后怕。
就连书院都成了吃人之地,他们去到别的地方,就真的可以安然生活了吗?
她捏紧了袖子:“待我们找了地方安家,你们就注意些,不要让人察觉了你们的身份,可好?”
贺棱没有说话。
杨安也沉默下来。
如果他们只是换个地方隐藏自己,那他们先前曝光自己又有什么意义呢?
杨紫萍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着急道:“不隐藏起来,你们继续曝光,走到哪里都会是如今的局面,绍城不容断袖,瑜城不容断袖,别的地方就能容了吗?”
如果一直一路奔逃,无处可去,那他们的离开又有什么意义?
“伯母放心,”贺棱偏头安抚他,“我们要去的地方,不会跟其他地方一样排斥断袖,虽然没有绍城和瑜城那样繁华,但我们定会让你们衣食无忧。”
杨紫萍不放心道:“真有那样的地方?”
贺棱肯定道:“有。”
杨安看向贺棱:“是哪里?”
他和徐闻香虽然计划离开绍城,但一直没有确定的目的地,只想着先离开越来越疯狂的绍城,之后再谋其他。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把家人送到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然后和徐闻香一起离家,前往支援同道中人,与他们站到同一线上的准备。
就他们知道的,绍城已经有人组织了断袖联盟,呼吁他们站出来,为自己,也为同道一争。这也是他们站出来的原因……
但家中受到的波及实在太大,他还没来得加入,只能先把家人送走,以免牵连他们。
“我知道有一个边陲小城,驻守那里的将军是一个断袖,”贺棱的声音平静温和,“他和敌国的将军有了感情,且志同道合。”
他们都不想有战争,战争带来的伤害太大,于两国而言都不是好事。
即便他们所驻守的都是两国不太重要的边城,但也偶尔会有战争。那种时候,他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带着手下的兵演戏,“惨烈”的两败俱伤的同时,“阵亡”的将士将会成为新兵回归。
他们实在不太重要,又不是必要领地,如此并未引起注意。
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两个边城自给自足,时而互通有无,没有真正的战争带来的伤害,他们生活得十分安宁且悠闲。
“那两位将军在两个边城百姓中与‘神’无异,他们让百姓们生活得更好了,且会越来越好。而这十几年来的‘战争’真相,百姓们也都是心知肚明,甚至参与演绎的……”
贺棱说着,忍不住带起了笑意,
“总之,那两位将军在一起的事,两个边城百姓都知道,与他们能够带来的好生活相比,他们喜欢的是男是女,百姓们根本就不在意。”
他们刚知道的时候也会震惊,但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选择接受啊!
难不成要表现出厌恶憎恨,然后把人逼走,换两个将军上位?那怎么行!新来的将军谁知道是什么样的?过了安宁的好日子,他们可不想再回到随时会有战火,或是朝不保夕惶惶终日的日子了!
这种时候再有断袖冒出来,他们还能怎样?当然是一起接受啊!
笑话,要是他们反对断袖,打击断袖,那两位将军知道了怎么想?
日积月累下来,边城的断袖越来越多,他们的心态也就渐渐变了,从“被迫”接受,变成了真正的接受。
断袖也没什么不同啊,都是人,都有喜怒哀乐,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至于不娶妻生子,又不是他们的孩子,关他们什么事?
啊?是他们的孩子?那就再生一个吧!
贺棱在得知余一焕要找地方隐避时,就一直在全国范围搜寻合适的地方,在搜到那两个边城时他也是很惊讶的。
他没想到在这个国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还有这样思想的人。
然后他发现,是那两位将军十几年里潜移默化改变了他们的观念。因为他们将那里选为了后半生的养老之地,所以自然要打造一个让自身舒适的环境。
如果他们不主动泄露,谁也无法发现他们的感情。
但他们不想一直躲躲藏藏的,于是就做足了铺垫,然后一步一步的,让两个边城的人逐渐改变想法。
听完了贺棱的解析,杨安一阵恍惚:“他们能改变一城,是不是也能改变一国……”
贺棱:“那不一样。不过或许也能,谁知道呢。”
杨安陷入了沉思。
一直安静的听着的庄燃突然出声:“一城与一国是不一样的,仅凭他们两个人是做不到的,他们再厉害也不成。”
第66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十九)
“你说得对,仅凭两人之力自然不能改变一国,”贺棱面带笑容,“但是,供我们安乐生活还是可以的。”
庄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那大哥……还能参加科举吗?”
“律法并未规定断袖不能参加科举,参加肯定是能参加的,就是考官可能会有所偏好,”贺棱回复得很认真,“不过这几年我国必然混乱,科举之事,你哥会有考量的,不必担心。”
庄燃讷讷点头。
……
等徐闻香和余一焕做好饭菜,杨平也带着子女回来了。
杨盛在外被林萱教育了一通,看到徐闻香端出来的饭菜,还道了一声辛苦。
徐闻香受宠若惊,表现得更勤快了。
知道他提前过来准备,还带足了吃食,在这里干等着他们,林萱对他脸色很好。
徐闻香因此干劲十足,帮他们简单的铺了床,不好意思道:“我昨天在外面弄了些松软的干草,上面铺的也是平常的粗布……”
林萱:“出门在外,简单点好,只是将就一晚罢了,不必想太多,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徐闻香红着脸点头。
人太多,不可能一一划分,因此他铺了两个大通铺。
杨平和杨安从马车上把被子拿过来,见到了这一幕,杨平面无表情:“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个小傻子的。”
杨安:“说来话长,但我又不想长话短说。”
杨平:“……”
这一夜,男人们睡一起,女人们睡一起,将就着过去了。
次日醒来,简单的洗漱后他们吃了些早饭,便继续启程。
这一走走停停,便是将近一个月。
期间他们没有再在外露宿,而是在贺棱的规划下,或是进入城镇住客栈,或是借住村民家中。
到达边城的时候,他们已经披上了厚实的披风。
这里还没下雪,但寒风冷冽,如刀般刮在脸上。
杨紫萍眯着眼把庄溪披风上的帽子给她带好系上。
庄燃看着城门上凌厉的“北峰城”三个大字:“原来这里就是北峰城。”他们的未来安居之地。
余一焕:“走吧,先去登记。”
他们在城外下了马车,便是因为他们一副外来人的模样,守门的兵要求他们下车登记。
“你们从哪里来?来北峰城是做什么?”
“从绍城来,”余一焕淡淡道,“因断袖身份暴露,再绍城待不下去了,便来北峰城,想要在此定居。”
问话的小兵讶异的抬头:“为何断袖身份暴露就待不下去了?”
余一焕深深地看了还不到二十的年轻小兵,放缓声音:“因为他们觉得断袖是异类,有违阴阳之道,是为大逆不道,欺我等辱我等,我是无惧,却不想家人难过,只好远离故土,千里迢迢来此,欲求一安乐之地。”
十几年过去,这里的人已经快要忘记了,曾经他们也是厌恶断袖的存在,尤其年轻一辈,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那两位将军,确实将这两城发展成了乐土。
可惜他们只想打造一个安稳养老之地,并没有改变这个国家,这个世道的想法。
“那些人也太无理了吧!你们断袖关他们什么事呀,简直荒唐!”小兵愤愤不平的骂了一声,“走,我带你们进城,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带你们去做户籍登记。”
“多谢军爷。”
小兵跟同伴说了一声,让余一焕他们回到马车上,自己翻身上去驾车:“我们北峰城虽然小,但你们刚来,肯定还不认识路,我来帮你们带路。”
余一焕又道了一声谢。
驾驶位被抢,贺棱因此也进了马车。
庄溪窝在杨紫萍怀里小声道:“这里的军爷人真好。”
杨紫萍摸了摸她有些冰凉的脸:“是啊,军爷很好,相信大家都会很好。”
就下车这么一会儿,就凉成这样。也不知这北峰城的气候他们能否适应……
带路的小兵一路走去,与人说说笑笑,开朗热情,光是听声音,就能让人感到欢乐喜悦。
庄溪小声道:“那个军爷真爱笑啊。”
杨紫萍好笑道:“爱笑不好吗?别总是惦记着人家军爷了,老实点。”
庄溪面上一红,嗔怪道:“娘你不要乱说啊!我才没有惦记他!”
马车内一片欢笑声,马车外小兵后知后觉的红了脸,再遇到相熟的人打招呼时,回应更矜持了些。
他把他们送到了城里最大的一家客栈:“明天你们到城主府去办户籍登记就好啦,办好之后,你们就是北峰城的人了。”
“城主府?”发出疑问的是杨安。
小兵:“对呀,城主府。”
他说完就朝他们挥了挥手,快步的跑走了:“我回去守门啦,你们好好休息吧——”
贺棱见杨安的眼中还是充满了迷惑,低声解释:“北峰城和对面相隔着的匀城在两位将军的带领下,设立了城主府,管理城中除军事外一切事宜。”
杨安和兄长相视一眼,讪讪道:“这是自立为王啊。”
舟车劳顿,大家都累了。
贺棱阔绰的给大家都开了上房,拉着余一焕进了房间。
给两人都施了个清洁术,他将人抱住就闪现在了床上,低头就亲。
素了一个月,余一焕也很配合。
贺棱在他耳边低声问:“要去空间吗?”
“不了,”余一焕捏了捏他的腰,“就在这儿。”
贺棱:“……”
“去了空间,我怕你不知节制。”
太久不出房间,若有人找来,只见他凉透了的身体,那就不美了。
贺棱低头咬了他一口:“那就在这儿。”
……
期间他们匆匆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就又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杨安喊人一起到楼下吃了个早饭,就结伴去了城主府。
守卫听到他们的来意,引着他们进了城主府一侧:“这边是户籍处,你们进去找沈大人便是,办完事再自己离开。要是不识路,就问府中下人。”
“好的,有劳了。”
守卫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户籍处的沈大人办事效率很高,户籍办理也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容易。
有文书的,沈大人直接给他们办了,没有文书的,沈大人问清情况后同样给他们办了。
拿着崭新的北峰城户籍离开城主府的时候,除了贺棱和余一焕之外,其他人都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
他们就这样从绍城人士变成北峰城人士了?
余一焕:“我和小贺去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你们看是要回客栈还是去逛逛?”
“去逛逛吧。”
“我想回去再休息会儿。”
等他们安排好自己,余一焕这才跟着贺棱离开。
贺棱早就看好了房子,带着余一焕意思意思的找到了那房子所挂靠的牙人,在描述了一番所需后很快就被带去看了那个房子。
他们装作看了一番,表示很满意,当场定下。
牙人有些惊讶,很快为他们请来了房主,又走了一趟城主府过了房契。
贺棱把房契交到余一焕手中:“房子里的家具都挺新的,找人清扫一下就好……还是,你想买新的?”
“就这些吧,”余一焕收起房契,“我们找牙人买些下人,房子有点大,不请下人的话太累了。”
“请。”
贺棱转头就带着他叫住了牙人。
牙人听了他们的诉求,眼中带着迷惑:“下人?我们这里没有哦。”
贺棱:“……”
忘了,这北峰城里的人安居乐业,不缺衣短食,又怎么会有人卖身当下人呢?
果然,牙人得意道:“北峰城在将军的带领下,人人丰衣足食,没有人会卖身的。就连城主府里的帮工,也都是雇佣的,不高兴了随时可以走的,想要跟下人一样任意打骂是不可能的。”
“挺好的,”贺棱轻笑道,“那便有劳你牵个头,帮我们雇一些帮工了,暂时先雇两个厨娘和四个打扫房子的吧……”
“行啊,要长期的还是短期的?”
“自然是要长期的。”
“现在要?”
“对,我们还住在客栈呢,雇到人之后就想让他们把房子收拾一番,好搬进去,”贺棱顿了顿,补充道,“长期的要四个,不过我们想快点搬进去,所以可以多雇些临时的人。”
“没问题。”
贺棱从袖子里摸了一把银票递给他:“多退少补,其中一百两是你的辛苦费,就劳烦你帮我们挑一些靠谱的人去打理了,我们就不盯着了。”
“放心,”牙人笑眯眯的收下银票,“不老实的人都在牢里关着呢,我们北峰城的风气好着呢,即使有些人有着不大不小的毛病,但都无伤大雅,你们安心住下。”
他看出了他们是外地来的。
想买下人,住着客栈,急于买房……牙人心想,北峰城这是来了户有钱人家啊。
余一焕跟着贺棱走在街道上,感受着来往的人群里的气氛,压低声音:“我对那两个将军好奇起来了。”
他们可以说是将这里打造成了一片乐土。
百姓生活得好不好,光看他们的精神面貌就能知道。
一路走来,他们遇到的人有喜有怒,有欢声也有吵架声,但极少见到愁苦的人。
且他们一个乞丐都没遇到。
贺棱:“你会有机会见到他们的。”
那两个将军时不时的会在两个城池里晃荡,左右军中无事,他们经常会到对方的城里去玩乐。
“我很期待。”
第67章 落榜后一病不起的少年(完)
虽然好奇,但在知道将军不在北峰城,而跑到了对面城里和另一个将军玩的情况下,余一焕直接把这事放了。
贺棱:【我可以直接带你过去,看完即回。】
【没必要,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帮我查查看北峰有些什么好吃的。】
贺棱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对牵着手很是亲密的姑娘,心中一动,试探性的勾住了余一焕的指头。
余一焕反手握住他的手,好笑道:“想牵就牵,扭捏什么?”
贺棱轻咳一声:“没扭捏。”
两人牵着手走在北峰城街头,虽然时不时引来路人的注目,但他们的目光只是带着好奇或是欣赏,没有一丝反感。
余一焕轻声道:“这样一个国家有这样一个地方,真是难以置信。”
贺棱附和道:“的确。”
“那两个将军真是人才。”
“可惜他们只想在此安居养老。”
“挺好的了。”
余一焕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为了给自己打造一个能够安乐养老的场所,十数年的时间潜移默化着两个城池的城民,将之与国家割裂开来,甚至打造出了城主一职,定了城法。
“要是朝廷的人发现……那他们就会被打上造反的旗帜了。”
占城为王。
这里地势偏僻,两位将军又很会做戏,两国朝廷都没发现这两个城池已经脱离控制,自成一系。
……
牙人找的人办事效率很高,当天就将房子收拾好了。
第二天杨紫萍和杨平的妻子一起规划布置,采购家具等物资。她们动嘴,雇佣的人动手,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房子里里外外都打理好。
他们一行人当晚就退了客栈的房,搬进新家。
贺棱给雇佣的人付了佣金,只留下了几个长期的,和他们正式签了雇佣协议。
北峰城的生活氛围和绍城完全不一样,杨家人却适应的很好。
自嫁人后就极少出门的杨紫萍在母亲和嫂子的陪同下出了两趟门,然后就爱上了那个滋味。
有时候林萱和嫂子不想出门的时候,她就带着庄溪出去,喝喝茶,逛逛街,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
她还是温婉柔弱,但却和以往的状态完全不同。
曾经她温柔中带着谨慎和落寞的,如今她却充满着好奇和欢乐。有时候和庄溪在一起,不似母女,反似姐妹。
而来北峰之前憔悴的杨平也恢复了活力。不必担忧生计,不必去谋划若是周围的人疯狂起来会如何,不必时刻注意家人的状态是否受到波及……
他观察了将近半月后决定再次做生意,因为没有渠道,他和杨盛商量后,决定换个生意,从头做起。
“北峰的氛围真的很容易感染人,你选了个好地方。”
贺棱眉眼带笑:“的确是个好地方。”
杨家人越来越适应得越来越好,贺棱看着余一焕弄出了一个舒适的书屋,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杨安来看了一次,复杂道:“我们听说的都是你如何如何刻苦,一心苦读……原来是这个样子的苦读。”
随地可躺的布置,吃喝的东西伸手便可拿到……琴棋书画倒是都有,但一眼望去,书都是各种话本和野史,正经的一本都没有看到。
余一焕翘着腿拿着一本话本在看,闻言头也不抬:“苦读十数年,现在该是我放松的时候了。”
杨安:“……”算了,反正也不知能不能继续科考。
他瞥了一眼琴架上古朴的琴:“多年苦读,你还有时间学琴呢?”
“贺棱的。”
杨安应了一声,临走前看到了桌上摊开的画里余一焕慵懒散漫的脸。得,画也是贺棱的,整个书屋估计就这些书是余一焕的了。
他摇了摇头,走了。
余一焕在看着的,是两个将军的同人。他看得津津有味:“就很大胆,这人把两个将军在军营里的日常写得活色生香,每天都在不断索求,跟你似的。”
“?”
余一焕笑着放下书,放下翘着的腿:“这人挺会写的,我是说,挺会写这类文。小贺,过来。”
贺棱低头瞥了一眼,哑然。
到底是谁不断索求啊?
“嗯?”
“来了。”贺棱应了一声,抬脚就朝他走去。
地上他看书的地方铺了松软的毛毯,烧了火龙。
因为和家人一起住,担忧他们会看到余一焕凉透了的身体,他们很少再去空间。不去空间,抵抗力就不一样,贺棱得考虑他的承受力,以满足他为主。
“房门……”
贺棱手一挥,房门紧闭上,还加了一层防护,即便有人来了也打不开。
……
他们在北峰潇洒自在乐不思蜀,其他城池的形势却已经严峻起来。
贺棱拿着画笔立于桌前,一边画着画,一边轻声道:“还记得探讨会那天,曲桥被为难时站出来护他的武将吗?”
余一焕赤着脚趴在毛毯上,撑着一只手低头看地上摊着的书,时不时的翻一页,给贺棱当模特。闻言低哑道:“记得。”
贺棱眉头一皱:“怎么还哑着。”他抬手给他度了一缕仙气。
余一焕的声音立刻变回了清爽:“你说呢?”
贺棱镇定作画,并拉回话题:“自上次书院死人后,曲桥的手段变得强势起来,瑜城的人越来越不满,已经集结起来和曲桥对抗了。”
“瑜城府衙昨晚受到了袭击,曲桥被手下背刺,受了伤,那武将直接炸了,瑜城血流成河……”
“除去瑜城,其他地方也发生了很多争斗……”
……
余一焕一手按在书上,冷笑一声:“一个性向,就能让一个国家乱成这样?”
贺棱轻叹一声:“皇室也在暗潮汹涌,有个皇子也是断袖,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是认同他的,备受宠爱的公主也是赞同性向自由。其他皇子皇女们有些不以为然,有些觉得想玩就在暗地里,也有人嗤之以鼻,厌恶到不行。”
“多地暴动已经传到了京都,朝廷正在商议处理方式。据我预测,想要稳定下来有个章程,大概需要两年左右。”
余一焕把书推到一边,翻了个身:“于原他们怎么样了?”
贺棱:“他和书院那些站出来的断袖一起入了府衙,为曲桥做事,得到了他的庇护。”
余一焕低低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贺棱手下的画完全展现出了余一焕的神态,他把画放在一边,重新摊开一张纸,垂眸画出他的本来面目。
知道贺棱放下画笔,余一焕才缓缓睁开眼:“你不劝我去搞事?”
“如果是以前,我会的。”
余一焕笑了:“现在有私心了?”
贺棱点头承认:“的确有。”
他走过去,朝余一焕伸出手。
余一焕握住他的手,借力起身。
贺棱将他揽入怀中,轻抚着他的脑袋,无奈又温柔:“这世界自有他的缘法和发展历程,想要干涉天道不会高兴,且得付出一些代价,你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是救世主,不必救世。能救一家已是不错。”
至少他带走了杨紫萍和弟弟妹妹,还带着外祖一家。
“按照原本的轨迹,虽然你外祖一家也会离开绍城,但他们去的那个城池情况也一样,他们辗转几个城池,最终杨安和徐闻香把你外公他们安排在了一个偏僻的镇上,他们加入了为断袖申权的队伍……”
“比起原本他们应经历的人生轨迹,你的插手让他们没了艰难,一路顺畅。”
贺棱滔滔不绝的话语让余一焕忍不住笑出声:“你就是有私心,在为我推脱。”
贺棱轻搂着他的腰,并不否认:“我觉得你很好,没必要进我们改造组,你徒弟肯定有问题。”
余一焕凑过去亲了亲他的下巴:“我也觉得我很好,那不如下个世界开始,我们就安心养老度日?啥也不管,吃喝玩乐享受人生?”
贺棱眉心一跳:“不行。”
“我用美人计也不行?”
“不行。”
余一焕摇头:“看来你说的都是鬼话。”
贺棱:“……”
他好笑道:“看世界,看情况,该做的还是要做,好吗?”
“好啊。”
于是,余一焕又潜心写了一本小说,关于动荡下边城有个桃花源的断袖故事。
两个主角相知相爱,本是隐秘而深刻的情感,却在被人发现后陷入了地狱,周围的人仿佛成为了吃人的怪物。亲朋嫌弃,不理解,陌生人厌恶,嘲讽……他们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无奈之下,他们只得离开故土。随后发现每个地方都是如此,而纸包不住火,即使他们能隐瞒一时,但总有发现的一天,那将会再次陷入曾经历过的地狱,如此循环。
他们对外宣称兄弟,不敢在某个城池久留,一路走走停停,权当游历。直到有一天,他们来到了某个边城,发现了一片桃花源。
这里的人对断袖如同寻常人,仿佛他们没有什么不同。这里的人自给自足,又和邻城有友好往来,时常互通有无……
他们在办理户籍时没有受到丝毫阻碍,来到这里,便是这个城的城民。他们不用隐藏自己,能够完全释放自己的天性。
他们终于不用再以游历之名而奔波,在此安居。
……
同样的,贺棱把这书以仙法批量制出,传了出去。只和之前不一样的,这书只扩散在这个国家。
余一焕在里面隐晦的藏了关于北峰城的线索。
不过十多天,一个十分压抑,不敢站出来宣告自己断袖身份,也不敢站出来加入反抗断袖军的人偷偷反复研读余一焕新书的人发现了隐藏的线索,极度想逃脱当前状态的他不远万里的顺着线索来到了北峰城。
和书里主角一样,他发现了桃花源。
有一就有二,陆陆续续前来的断袖终于引起了驻守北峰的将军注意,他很快查明了前因后果,并将作者加木的身份定在了首先前来的贺棱一行人身上。
其他人一问三不知,贺棱和余一焕打死不承认,将军也无法。
他做不到将那些加入的人赶出去,还北峰一片安宁。
他和爱人是想过安宁和乐的生活,但当有不平之事不平之人来到眼前,他也无法忍心抹去。他知道收留他们就等于面临着一场随时爆发的危难,不得不提前和爱人商议,并做出准备。
两年后,这场动荡终于平息。
北峰将军找上贺棱,眼神深沉,语气不容置疑:“我知道是你。”
贺棱:“……”
余一焕:【哈!】
“贺棱,你的名字拆分一半便是加木,”将军面色十分复杂,“两年前你死活不认,我也不想强迫你们。但如今事情已经平息,你就别再躲躲藏藏了。”
贺棱:“你认错了。”
“还装?”将军有些恼怒,“为了平息这场动荡,我爱人离开了匀城,回了皇都筹谋,而我也绞尽脑汁的联系旧友,搭上皇子,筹谋一年有余!和爱人演了一场兵临城下,‘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才压下了国中动荡,平了此事!”
“我虽有心,但也忍不得你的算计!如今事已了,你不承认,也不觉歉意,我虽不会拿你怎么样,但北峰城也容不下你们了。”
“……”
他开口就要赶他们走。
贺棱瞥了余一焕一眼。
余一焕无辜的看向他。
贺棱轻叹一声:“是我的错,我人微言轻,又没甚能力,在知道两位将军的事迹之后,深知你们的强大,这才想为同道们谋一条出路……”
将军冷笑:“那刚才怎么不说?非要等我赶人才无奈承认,真当我没有脾气?”
余一焕:【是没什么脾气。】
他明知他们算计,早就猜到是他们搞鬼,虽然写书的人猜错了,但也差不多了。即便这样,在他们咬死不认的情况下,外面动荡不安,他也忍着没赶他们离开,而是等事情平息了才来秋后算账……
【是好人呀。】
贺棱:“将军……”
将军怒道:“给我滚出北峰城!”
说完他就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步伐大得一眼就看出他的气怒。
余一焕偏头:“要滚吗?”
贺棱:“听帝君的。”
“那自然是不滚的。”
“……”
果然,即使他们没有离开,还如常生活,将军也没再来找他们,仿佛已经忘了那件事。
贺棱和余一焕真正的步入了养老生活。
离开此世回到空间后,在余一焕提出要个舒适悠闲,能让他一躺到底的新世界时,他残忍的拒绝了。
“回去后记录会被提交上去审核,这样放海,我是要被制裁的。”
余一焕哼笑一声:“刚才缠绵时你可不是那么说的。”
贺棱:“我说的尽量。”
余一焕:“你没有心。”
贺棱:“……是,我没有心。还来吗?”
“不!去新世界!”
左右贺棱在他身边,他相信世界不会太艰难。
第68章 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双胞胎(一)
余一焕睁开眼,身上的疼痛刚刚传来,就被贺棱一道仙气给消没了。
贺棱轻声道:【我把这个世界原本的轨迹传给你了,你先看看。】
【嗯。】
余一焕这个身体的原身叫钟遥,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因为沉默寡言而不受喜爱,一直没被领养,靠着救助读完了高中。
因为在高中的时候经常兼职,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好,没有考上大学,他选择步入社会开始全职工作。
因为一副好相貌和好身材,他进入了一家星级酒店成为了前厅礼宾部的一名普通员工。虽然他不爱说话,但形象气质好,做事实在,得到客户的一致好评,一次也没有被投诉过,很被经理看好,被提前转正。
转正的那一天钟遥难得有些开心,因为这意味着他的薪资将会得到提升。也就是那一天,他接待了一个特殊的客人,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客人。
钟遥接过客人的行李,与他面面相觑,难得的失了仪态。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穿着精致,肤色完美,神采奕奕,和他完全不同。
即便他们的身形差不多,五官除了皮肤状态有些轻微的差距外看不出差别,但站在一起,高下立见。
钟遥形象气质再好,穿着酒店的服饰看起来也就是个高级服务生,而与他长得一样的客人,一眼看去就是个富贵公子。
“你和我长得好像啊!”
那个客人在惊讶了一会儿之后率先出声,朝他露出开朗的笑容。
钟遥回过神后,尽职尽责的把他送进酒店,做着属于他的工作,偶尔回复一下客人热情的问候,也就知道了那位客人的名字——张泽宇。
之后钟遥刻意避开了张泽宇,直到他离开酒店。
他不敢去深思这事,把心放在了工作上,试图回到原有的生活节奏。
但几天后,张泽宇又来了。
张泽宇带着他的父母一起过来,他的父亲面色紧绷,眼中满是歉意和疼惜,母亲则红着眼眶强忍泪水,他们恳求钟遥和他们一起去做亲子鉴定。
钟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
结局没有悬念,钟遥是他们的孩子,是张泽宇的双胞胎兄弟。
钟遥从他们口中得知,在两个孩子四岁的时候,家里的公司出了一些问题,张父忙于工作,经常晚归,而张母也重出江湖,去帮着张父一起处理公司的事,于是就请了个保姆照顾两个孩子。
钟遥失踪的那天,保姆回忆当时两个孩子在房间玩累后睡着了,她就去厨房提前准备晚餐,等他做好晚餐去叫他们起床吃饭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张泽宇一个人了。
张父和张母接到保姆的通知,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因为之前一直是张母在亲身照顾孩子,这次事出有因保姆找的急,但也是仔细调查确认觉得靠谱后才招的保姆,所以他们就没花时间去安装监控。此时一出事,张母悔不当初。
她追问张泽宇知不知道什么。
张泽宇一直在睡觉,睡醒后没看到哥哥,本来就不高兴了,被这么一追问就哭了起来。
总之,张泽宇一问三不知,保姆十分肯定她一直在厨房,而她做晚餐的时间也就不到两个小时,加上她发现后找了一圈不见人就立刻通知了张父张母,他们来得快,算下来也只有三个小时。
一个孩子走不远,他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张家当时住在一个别墅区里,他们询问邻居,都没得到任何消息,后面查询路边监控也一无所获……
钟遥就这样离奇失踪了。
……
钟遥小时候在孤儿院的时候就一直幻想过自己的父母,看着周边的小朋友一个个被领养,而他无人问津的时候,他就逐渐自卑,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现在知道亲生父母不是不要他,并且因为他的失踪而大受打击,并且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的时候,他原谅了他们。
即使钟遥回了张家,改了姓,也没有因此辞去酒店的工作。张父张母愧对他,自然是什么都顺着他。
对他心怀愧疚,疼惜溺爱他的父母,和开朗活跃的弟弟,让钟遥的紧闭的内心逐渐打了开来。他的厚壳逐渐柔软,和家人的生活越来越融洽,尤其和张泽宇的关系越来越好。
心有灵犀的兄弟。
谁知他们会阴差阳错的爱上了一个男人呢?也就是因为那个叫范飞扬的男人出现,让他们原本和谐的生活乱成了一团。
他们一起认识了范飞扬,和他交好,又默契的看出了对方对范飞扬的心思。
钟遥很纠结,他很珍惜现在的家人们,和他们的感情也日渐加深,并不想因为一个男人而影响亲情,但又控制不住对范飞扬的喜欢……就很痛苦。
没等他忍痛退出,张泽宇就消失了,全无踪迹,任何人都联系不上他。
张父张母担心急了,钟遥也忧心不已。得知此事的范飞扬主动加入寻人队伍。
两年过去,他们没寻到人,在这期间,范飞扬也渐渐喜欢上了钟遥,一开始钟遥因为张泽宇的关系而忍痛拒绝,第三年的时候却逐渐松动了。
他们没有放弃张泽宇,还在寻找,感情也逐渐加深,钟遥到底还是同意了范飞扬的追求。
就在钟遥和范飞扬在一起后不久,他们得到了张泽宇的消息,赶往消息中的小镇后,他们见到了失去记忆的张泽宇。
凭借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张泽宇相信了他们,跟着他们回去了。
然后,他再次爱上了范飞扬,不知道范飞扬和钟遥关系的他,和以前一样开朗活跃,回程的路上就已经和钟遥混熟,因此向他打听了范飞扬的身份,并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面对失而复得的弟弟,钟遥说不出范飞扬是他男朋友的话,也做不到帮着张泽宇去追自己男朋友,因此沉默以对。
张泽宇以为他是震惊于自己的性向,就没有追问,想着先缓缓。
钟遥因为此时避开了范飞扬的亲热,范飞扬在得知此事后,哪里能接受这种原因,很不赞同他的做法,并不觉得这种隐瞒是什么好事,当下找上了张泽宇。
刚回归家庭不久的张泽宇得知此事,一时接受不能,又做不到离家出走,只好去借酒消愁,然后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车祸……
这场车祸也让张泽宇恢复了丢失的记忆,也明白他的失踪让接连经历两个孩子的失踪的父母承受了多少打击。
在张父张母含泪来探病的时候,张泽宇忍不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他们。
原来,张泽宇之所以失踪,是因为他发现他和哥哥爱上同一个人后,内心一直在挣扎,最终他不忍和从小离家受了很多苦的哥哥抢,决定先暂时离开这个城市,给他们相处的空间,也给自己放下的时间。
他原计划是到达目的地安顿之后就给父母报平安,谁知在他前往酒店的路上,竟然遇到了一群混混,发生了争执,在打斗中脑袋被磕破,醒来后就失去了记忆,人在医院里。
而那个护士认识他,知道他失去记忆,目前对自己的身份一无所知后,一脸怜惜的告诉了他他的身份信息,还带他回了他的房子。
那个护士认识的其实是钟遥。
张泽宇离开前往的,是钟遥孤儿院所在地,他的故乡。他在读书期间本就一直兼职赚钱,后面去酒店工作后更是存了不少钱,之后他就回到这里贷款买了一个老房子,给自己一个退路。
如果哪天在那个城市失利了,或者想养老了,就回来。买了房子后,临走前他把钥匙给了同一个孤儿院的姐姐,让她代为照看房子。
张泽宇和钟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护士姐姐和钟遥又许久没见,加上张泽宇又受伤失忆,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认错了人。
而张泽宇在看到房子里“他”的相片之后,也相信了她的话,在家里没翻到户口本和身份证,就去当地派出所挂失后重办了。
之后他一边在房子里寻找自己的“过往”,一边找了新工作,偶尔和护士姐姐回孤儿院,在里面看到自己从幼年逐渐长大的照片,对自己的身份深信不疑,就这样生活了两年多。
……
张泽宇在病房里和父母低声诉说的时候,恰逢钟遥也来看他,本来要敲门的时候听到了张泽宇恢复记忆后开始和父母说起他和他共同爱上一个男人的事,一时没敢敲门,这一犹豫就错过了时机,然后将所有话都听在了耳里。
这下接受不了的变成了钟遥,他的内心充满了愧疚和自责,沉默的选择离开。
弟弟是因为想要在这份感情中退让才选择离开,才会遭遇混混,被殴打后失去记忆。
而他因为性格原因,从小和孤儿院里的人就不是很亲近,就连那个护士姐姐也是因为她偷偷给他塞过不少好吃的,帮过他不少忙,他才放心把房子交给她照看,并每年给她打一笔钱当做照看费,私底下并什么联系。
他忍不住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和弟弟爱上同一个人,弟弟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进而发生意外……
或者他的性格没那么孤僻,和护士姐姐关系好一些,私下里有联系,肯定就能及时发现弟弟的踪迹……
但他没有。
他一边在路上走着,一边胡思乱想,精神恍惚,一个不注意,也出了车祸。
钟遥没有张泽宇幸运,这场车祸带走了他的生命。
“……”
余一焕看得脑袋直抽:【这人生轨迹是不是不太对?话本都不敢这么写!】
贺棱低笑道:【话本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呢。】
余一焕:“……”
贺棱揉了揉他的脑袋:【他们之后会走向那样的轨迹,跟他们的性格和人生选择有很大的影响,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在意。】
余一焕叹气:【我知道。】只是单纯的想吐槽。
病房的门被敲响,余一焕喊了一声“请进”,门外的人就进来了。
余一焕看着身穿白大褂,带着金丝边眼镜的贺棱,陷入了沉默。
“醒了?”贺棱声音温柔,眼镜遮不住蔓延开的笑意,“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一焕眯了眯眼:“哪里都不舒服,医生可以帮我检查下吗?”
【别想,这里是医院。】
再说,他身上的疼痛感已经被他消除了,怎么可能还会不舒服!
第69章 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双胞胎(二)
“你的父母还在外面等着,你的情况已经初步稳定,可以开放探视了。”贺棱一本正经的说着,“那我先出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谢谢医生。”
贺棱轻轻点头,转身走了。
没多久,张父张母就进来了。
他们都是满脸憔悴,张母眼睛还红肿着:“小遥别怕,医生说你没事了,身上还疼吗?”
有了爱人的金手指,余一焕现在精神很好,虽然能好好说话,但他还是维持着应有的设定,虚弱小声道:“不疼。”
张母满脸心疼:“你这傻孩子。”
余一焕扯了扯嘴角笑笑。
张父张母怕累到他,没多久就让他好好休息,依依不舍的走了。
……
为了挽救钟遥这具被宣告死亡的身体,方便后续的遮掩,他与此界天道做了交易,得了这个医生人设,并将“垂死”的钟遥给救了回来。
他在办公室里喝着养生枸杞茶的时候,注意到病房里的余一焕伸手按了护士铃。?
【你在干什么?】
余一焕:【召唤神兽。】
贺棱:“……”
余一焕叫来了护士,面对护士的关怀,幽幽道:“我觉得我有点不舒服。”
护士连忙询问。
余一焕:“不要问了,叫我的主治医师过来。”
“你可以先跟我说,我会……”
“叫他过来。”
“……”
护士无奈,他又是在重症室的,生怕气到他,不敢多争,只能安抚的告诉他这就去叫,然后往贺棱的办公室走去。
贺棱:【你何必为难她。】
余一焕:【没为难。】
【行吧。】
贺棱算计着护士过来的时间,在她敲门时正好放下了保温杯,抬眸清冷的望去。
护士和他不太熟,有些拘谨:“贺医生,ICU病房的钟遥先生说他身体不舒服,想要见你。”
“我知道了。”
护士站在原地微愣,不知道他这是见还是不见,直到他起身往外走,她才反应过来让开了身子。
护士看着他的背影愣神,忍不住嘀咕:“原来贺医生这么好看啊……”
不知怎么地,她对贺棱的印象不深,只知道他是院长从国外请回来的,高冷斯文,平时就待在办公室里,从来不与人闲聊,唯一一次出手就是钟遥这次。
不过仅凭这一次,就能让医院里的人对他心服口服。
当时在急症室里,钟遥的生命特征已经完全消失,而救治他的医生也已经宣告他死亡的时候,贺棱闯进了急症室,冷静的接过主刀医生的活儿,硬生生将钟遥给救活了。
她不知道具体情况,但这事很快在医院里流传。
她认识那天跟在急症室里的护士,求问后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据说事后那个医生也有问过贺棱怎么操作,而贺棱的回答太深奥,那医生没听懂,面对贺棱疲惫又冷漠的眼,不敢再问。
虽然那个疲惫又冷漠是她的护士朋友加的形容词,但得到了护士们的一致肯定。
她们都觉得,贺棱是冷漠的。
因为,他在医院里从来没主动和任何一个工作人员说过话!一个都没有!
直到贺棱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她才叹了口气,老实的归为。
而余一焕也等来了他的医生。
贺棱关好房门,缓缓走到病床前,低头含笑看着他:“这才多久,就想我了?”
余一焕朝他伸出手。
贺棱握住他的手,将他拉起来。
余一焕顺势拥住他:“我是想亲自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可以放松的世界。”
这个世界没什么阴谋诡计,没什么天灾人祸,也就是些情情爱爱和阴差阳错。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我们可以好好养老了。”
说完,他松开贺棱,躺回了床上,伸手拍拍床边。
贺棱坐在床上:“那帝君怎么谢我?”
余一焕张开双手。
贺棱镜片下的双眸微闪,低声道:“这是医院。”
“我知道,”余一焕好笑道,“我又不会丧心病狂到和你在医院的床上打架。”
贺棱:“……”
“你以为我是你?”
“别骂了。”
贺棱低身拥住他:“是我想,才一直念着。”
余一焕骂他:“丧心病狂。”
“对对对。”
眼看他还要骂,贺棱微微抬头封住了他的嘴。
没过一会儿他就要退开,余一焕不同意了,将他抱得紧紧的。
贺棱:【范飞扬来了。】
余一焕没说话,咬的很认真。
贺棱:“……”懂了,他是故意的。
房门被打开,范飞扬一脸的关怀在看到他们时刹那凝滞。要不是他对钟遥十分熟悉,自信能凭着侧脸也认得出他,他还真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钟遥!”
他宁愿自己走错了房间。
贺棱掐了掐余一焕的腰:【差不多得了,我会被举报的。】
余一焕:“……”缓缓松开手。
【我还以为你会说范飞扬没做错什么,不要这么残忍的对他。】
贺棱站起身,擦了擦唇:【他的确没做错什么。】
范飞扬没有在双胞胎中摇摆,一开始是正常和他们交朋友,后来张泽宇失踪后他帮忙寻找,在过程中爱上了钟遥,苦心追求到手。
找回自己的朋友爱人的弟弟本应是件好事,谁料爱人突然疏远,没多久又出了车祸,他焦急担忧的赶来,却见爱人和一个医生在病床上接吻……
简直晴天霹雳。
余一焕对上范飞扬不敢置信的双眼,不能告诉他钟遥已经死了,就算说了他也不信,索性就直接狠一点让他死心。
【就让我来当个渣男。】
“飞扬,我们分手吧。”
贺棱不忍直视的偏过头。
余一焕:【你别偷笑,不然我不当这个坏人了,不分了,这个世界和他美好的度过,我们下个世界再续前缘?】
贺棱:【不行,必须分。】
【呵】
范飞扬没有余一焕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强自冷静道:“遥遥,别这样,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他不信钟遥是这样的人。
碍于现在他应该是重伤在身的重症室患者,余一焕还躺在床上,只微微侧头看着他,一点也不像有难言之隐的样子:“不要自欺欺人。”
“我都成这样了还强撑着和他亲近,不是真爱是什么?”
范飞扬吸了口气:“你好好说话。”
余一焕:“……”
他轻叹一声:“这段时间我对你的疏远你也看出来了吧?”
范飞扬:“所以,是因为什么?”
“实话告诉你,我弟弟也喜欢你,我觉得有点膈应,”余一焕微微偏头,“而这个时候,比你帅比你有才的人出现了,我移情别恋,有什么不对?”
范飞扬双拳微握,紧盯着钟遥:“你不该是这样的。”
“那我该是怎样的?”余一焕勾唇,“你又真的了解过我吗?”
“我了解。”
范飞扬打断他的话,双眼微红,良好的素养让他还停留在原地,只是哑声询问:“你是谁?钟遥在哪儿?”
余一焕一顿:“你认不出?”
范飞扬当然认得出,所以他心乱如麻,短短时间里,他的脑海里已经闪过了各种猜测,更离谱的,甚至有外星人侵入了他爱人的思维,占用了他的身体。
他一手插进兜里,苦笑一声,语气悲伤极了:“不要用他的脸来骗我。”
“不要破坏我们本该纯洁无暇的爱情,让我们的美好回忆添上污垢……拜托,请告诉我,你是谁,我的爱人去哪儿了……”
余一焕心中微动。
贺棱:【他开了录音。】
余一焕:“……”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范飞扬,欲言又止。
范飞扬眼中的悲伤恳求更浓烈了,悲伤是真,愤恨也是真,但愤恨的情绪被他好好的藏进了心底。
从撞破他们之后的震惊失望到发现那不是爱人后的疑虑与担忧再到愤恨,他此时完全就是在强撑。
“他死了。”
范飞扬瞳孔,猛地一缩。
【贺棱。】
贺棱:【放心。】
“他死在了手术台上,”余一焕缓缓道,“你在医院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钟遥已经被宣告了死亡,是这位医生突然闯进去把人救回来的。”
“但你要知道,谁也救不回一个死人。”
范飞扬指甲掐进了掌心,鲜血流出而恍若未觉:“他死了,你是谁?”
是什么东西,占用了他爱人的身体!
“我是谁不重要,”余一焕垂眸,“重要的是他死了,而我借尸还魂,得到了他的身体,也得到了他的记忆。”
范飞扬的修养终于彻底溃散,他红着眼睛就要上前,被贺棱扬手定住。
察觉到自己被定在原地无法行动,范飞扬意识到,他的三观确确实实的要裂了。
“听着,”贺棱走到他面前,镜片下的双眸冷清一片,“我爱人心善,好心告诉你事情真相,你可以生气,可以悲伤,但不可以有伤他的想法。”
“你们是强盗吗?”
范飞扬心如死灰,纵使身不能动,他口中也没有妥协,嘲讽道:“这么厉害的人,却要让爱人用别人的身体,太没用了吧?对了,那个身体我用过,你知道的吧?他腰间的那颗痣可真……”
“不用试图激怒我,”贺棱放轻声音,“他会用钟遥的身体,是得到了钟遥本人的同意的,也许他先前试图让你产生误会后分道扬镳的行为让你心生不快,但他不欠你什么。”
“我不信。遥遥不可能同意的。”
“谁管你信不信?”
贺棱冷笑:“指望你口袋里的录音?那你打错算盘了,那个录音什么也没录到,而我抬抬手指,就能让你失去记忆。今天的,钟遥的……”
范飞扬开始惊恐。
余一焕失笑出声:“别吓他了。”
贺棱冷哼一声,抬手一道仙气往范飞扬眼中打去。
范飞扬躲闪不及,下一刻,他就看到了一步之遥泪眼婆娑的爱人。
在排队投胎,即将步入轮回的钟遥被拖回阳间,知道缘由后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为什么啊?马上就轮到我了,你就不能直接答应他分手吗?”
挣扎着想伸手抱住爱人的范飞扬:“?”
第70章 爱上同一个男人的双胞胎(三)
见到范飞扬的表情,排队已经很久,得到了个插队机会,眼看着就要投胎的钟遥死寂般的心起了些涟漪。
“飞扬……”
看出他怀念的神情中含着的些许冷漠,范飞扬深受打击:“你……”
钟遥伸手想抓住他,却从他身上穿过,遗憾道:“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死了。也许在你看来我刚死,但其实我已经死了很久了。”
久到,他已经快忘了他了。
范飞扬不是很能接受:“阴阳之间,时间流逝的差距竟然那么大吗……”
“倒也不是,”钟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死后我见到悲痛欲绝的你和家人,才觉得自己傻得很。好在,你们还是慢慢挺过来了。”
他回过头,微笑着看向范飞扬:“我已经死了,你可以伤心一段时间,但是你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所以不要沉溺伤感太久,以后都会好的。”
范飞扬深深地看着他,没有回话。
“不要怨恨他们,”钟遥真诚道,“他们给了我一个插队的机会,别看现在是和平时代,死亡率还是挺高的,顺着排我还得排很久……”
“何况,如果不是他们,我也不会有机会回到这个时间段,再跟你说一次话,说说遗言……”想到这儿,钟遥忍不住笑弯了眼,“我之前,可没有说遗言的机会。”
范飞扬喉咙干哑:“你的遗言……是什么?”
钟遥飘回他身前,伸手虚虚的触摸他的脸:“我或许犹豫过,挣扎过,甚至想过放弃,但我从来不后悔爱过你。所以,好好活下去。”
范飞扬双唇微张,避开这个回答,转而问道:“你刚才说,回到这个时间段……原来的你,死后没有去投胎,而是看着我们吗?”
“嗯,”钟遥放下手,淡然道,“当时心有执念,后来跟了一段时间,执念散了,就去投胎了。”
范飞扬看着他虚飘的身影,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失去他了。
他没有问他执念是什么,只是轻轻点头:“去投胎吧。”
钟遥虚虚抱了他一下:“好好生活。”然后转身看着贺棱,朝他弯下了腰:“拜托您了。”
贺棱微微颔首。
钟遥在消失前还是没忍住跟范飞扬说了一句:“你会遇到另一个能陪伴你的人。”所以不要伤心太久,早点过上新生活。
范飞扬看着他消失的画面,目光倏地一暗。
他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余一焕,紧绷着脸转身走了。
贺棱瞥到窗外的乌云散去,缓缓走到余一焕身边,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亏你想得出这种分手方式。”
余一焕抓住他的手咬了一口他指尖,哼笑道:“小说里这种事屡试不爽,要不是他察觉到不对劲,是个完美的分手理由。”
贺棱笑骂:“我看你就是想当一回渣男。”
余一焕也跟着笑:“天道跟你要了什么?”
走后门把钟遥召出来,还把真相告诉了还在世的人,天道这不得掰扯下搞点好处?
“一点小玩意,”贺棱凑过去啄了他一下,“无需在意。”
要是贺棱自己来,根本就不会管范飞扬,更别说还告诉他真相了。
贺棱没在病房待多久,就把余一焕哄睡了。
他刚出门,就遇到了从隔壁病房出来的护士,巧的是,那护士就是去叫他过来的那个。
她没想到他竟然呆了那么久,掩不住的惊讶。
贺棱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越过她走了。
她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心虚,微微低头瞥了一眼裹得紧实的领口,紧抿着唇看他离开的背影。
“小乔,你发什么愣呢!”
一个护士路过,拍了拍她的背,顺着她的视线望着前方,偷笑道:“那是哪个医生啊?看得那么入迷,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别胡说!”
身后的护士一愣:“小乔,你嗓子怎么了?”
“……喉咙有点干。”
“那先去喝点水?”
“嗯……”
……
贺棱在路上看到了坐在轮椅上被护士推着走的张泽宇,他加快脚步回到办公室挂机,只留下一丝意识,然后沉浸在了余一焕那边。
【你弟弟要来了】
余一焕还闭着眼:【嗯】
【没睡?】
余一焕:【你不在,睡不着。】
“?”
贺棱好笑道:【你明知我一直在。】
【身体不在】
“……”
没多久,房门被敲响了。
余一焕应声后,护士把张泽宇推进来,自觉的离开了房间,在外面等候。
余一焕躺在床上,睁着眼看向张泽宇。
张泽宇对上他的眼神,双唇微动:“哥……”
余一焕认真的看着他的长相,微微一笑:“想起来了?”
【这一世容貌不错】
棱角分明,面容俊朗。
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模样,但比起俊美秀气的模样好多了。
贺棱:【帝君原本的样貌就很不错】
余一焕很是嫌弃:【太美了。】
贺棱:“……”
提起本来面貌,余一焕就有些想叹气:【我喜欢英武一些的。】
可偏偏他容貌俊美,而选中的仙侣是个娃娃脸,两个都和英武不搭边。
贺棱:【我的本体不英武?】
余一焕双眸微晃:【是挺英武。】回去定要骑上一圈,一一拜访好友。
“想起来了,”张泽宇沉默了好一会儿,尴尬道,“对不起,哥,我失忆了,不知道你和飞扬……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当时也是瞎说的。”
余一焕:“没关系,我和他分手了。”
“!”
张泽宇面上一惊,涩然道:“哥,你不用这样,我已经放下他了。”
面对心有灵犀的双胞胎哥哥,他不敢说自己已经完全不喜欢范飞扬了,只能说已经放下了。在他选择离开的那一刻,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偏偏失忆后的他又再次爱上了范飞扬。
“别在意,”余一焕轻笑道,“不是因为你,我和他分手,是因为我移情别恋了。”
张泽宇不信,但这个时候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就算你和他分手了,我也不会去追求他的。”
和哥哥的前男友在一起,多让人尴尬啊。
一个男人而已,不值得影响家里的关系。也正因为如此,他当初才决定出去散散心,回来后就彻底放下。
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
“哥,你的家……布置被我改变了。”
他当时以为自己是他,对于装修风格有些不太喜欢的地方,就直接重新装修了。
“没事,变就变,小问题。”
余一焕好奇道:“你身份证都补办了,为什么不把银行卡那些也挂失补办呢?”
那样,钟遥就能察觉了。
张泽宇一愣,陷入了沉思。
对啊,他为什么不补办银行卡呢?而是很自然的办了个身份证后就重新找工作,步入了新生活,为此还特意找了个包吃住的。
他为何没想起找寻过之前的存款呢?
“可能……我失忆的同时影响了智商?”
余一焕:“……”
贺棱失笑:【这个世界不太成熟,所以天道才会这么大方。】
否则,一个科学的现代世界,他们把另一条时间线的亡魂招来,还把事情真相告诉土著,那天道不得炸?不炸也要让他大出血。
余一焕了然,对于张泽宇陷入自我怀疑的表情有些同情。
“事已至此,就不用想那些了,我们都好好养伤,以后好好生活。”
张泽宇深深地点头。
……
贺棱的办公司被人敲响了好一会儿,他才起身去开门。
外面一个满头大汗的护士喘着气急道:“贺医生,急症送来一个很棘手的病人,外科几位医生都不太敢下手,他们让我来请您……”
确定余一焕那边没问题,贺棱收回了一部分心神,朝外走:“我知道了。”
护士连忙跟在他身后,大概的跟他形容了一下伤情。
“嗯。”
贺棱加快了脚步,急症室里的医生倒还镇定,其中一个自觉地留下给他打了手,另外的都迅速撤离。
……
急症室外,病人家属急得不行,一直不停的追问着刚出来的医生病人情况。
几个医生都还全副武装,跟出来的护士连忙上前拦住家属:“请不要慌张,我们会尽全力救治每一位病人……”
医生们见她稳住了场面,病人虽然着急但也还有理智,这才离去。
家属们被护士劝回去坐下,紧盯着急诊室的灯,气氛沉闷压抑。
四十多分钟后,贺棱面无表情的走了出来。
几个家属一窝蜂的围上去,其中一个年纪大的脚软了一下,还是被旁边的人扶着上前的。
面对他们殷切期待的眼神,焦急的询问,贺棱平静道:“病人暂时脱离了危险,但还需要处理一下伤口,再过一会儿他就出来了。”
说完,他朝他们点了点头,绕过他们走开了。
“爸,别着急,我们再等等。”
“小宇……”
“他没事的,医生说已经脱离危险了,爸你先坐下。”
“……”
贺棱加快脚步,彻底把身后的声音抛在了而后。
回去的路上路过余一焕的病房,他脚步一顿,拐了进去。
余一焕正窝在床上用手机看电影,看到他来了朝他伸手要抱。
贺棱给自己施了个法才上前抱了抱他,凑在他颈间咬了一口:“我在病房里辛苦得要死,你倒悠闲,在这里看电影。”
余一焕偏了偏头:“那离职吧。”
贺棱:“……”
余一焕握住他的手,眼睛还盯着电影:“左右你也是为了救这个身体才选了这个职业,现在可以功成身退了。”
贺棱轻叹一声:“还是挂着吧,我的设定是只接受棘手的病例。”
“今天这个棘手吗?”
“嗯,是个刚满月的小孩,年纪太小了,几个医生在有我的情况下不敢下手。”
如果他不在的话,那些医生肯定就上了。
但因为他刚救了余一焕这个传奇,医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将他视为医术高超的大佬,在把握不大的情况下就想叫他了。
“先挂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走。”
刚来就走,不太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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