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喝醉后的贺免比清醒时坦诚许多, 这段时间憋得太久,撬开那个缺口后,他开始把闷在心里的那些话, 一句一句说给祁修竹听。
“你录完节目……”贺免掰过祁修竹的脸, 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不想让你走,但我没说。”
祁修竹张嘴要回答, 贺免不让,自己接着说道:“但我只是那样想,不拦着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祁修竹这次没用力, 轻而易举地推开了贺免的手。
他盯着贺免看了几秒,问:“还有吗?”
“嗯?”贺免想了很久, 低声说,“还有,我很想你。”
这几个字带来的冲击,比那个腻歪的称呼带来的更大。
其实这话贺免以前经常说。
一开始是约会结束后,他们才刚分开几分钟时, 再到祁修竹毕业后, 贺免上学, 祁修竹去外地拍戏……
时隔五年, 再次从贺免口中听到这句话, 祁修竹的鼻尖竟然有点泛酸。
他忍住那点情绪, 顺了顺贺免的头发, 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想你。”
说完他笑了一声, 贺免都喝成这样了,明早还能不能记得这事不好说。
贺免虽然脑子还不太灵光, 但耳朵好使。
他精准捕捉到了祁修竹的回应,语气一转,又扬起声音喊他。
“老婆。”
“别喊了。”祁修竹打断他,捏住他的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没这意思。”
贺免不喊了,听见了也假装没听清。
酒后有浓浓睡意袭来,但因为大脑过于兴奋,贺免的眼皮开始打架。
祁修竹问:“你还有别的要交代吗?”
“没了吧……”贺免说着一顿,撩起眼皮看他,“我银行卡密码一直没改,就是你知道的那个。”
祁修竹乐了一声。
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话终于说出口了,贺免悬着的心沉下去,闭眼前还在低喃:“我们和好了对吗……对吧。”
要是换个人在祁修竹耳边这样念叨,他早就嫌烦,到一边躲清净去了。
贺免在他这总归不一样,不然当初他们也不可能在一起。
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的事都还没解决完。贺免倒是喝得稀烂醉如泥,可祁修竹没有。
祁修竹一边听他嘀嘀咕咕,一边在心里说了无数个“幼稚”。
他从床上坐起来:“贺免。”
贺免慢慢睁开眼,看着他没有说话。他看着看着,眼神又涣散起来,伸手就要去环祁修竹的腰。
祁修竹被揽住的一瞬,抬腿跨坐到贺免的身上,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别动,等会儿。”
贺免大腿上一沉,困意散了些,也撑着手肘想坐起来。
祁修竹顿时抬手,抚上贺免的脖子把他压下去。
“你怎么这么精神?”贺免很听话地躺着。
祁修竹没回他,转而道:“问你些事。”
贺免把人看清了,慢慢勾起唇说:“什么?你问吧。”
祁修竹沉默片刻,平铺直叙道:“你床底下全是我的海报。”
“……”
房间里安静一瞬,能很明显地听见,贺免的呼吸慢了半拍。
贺免怀疑是自己没有听清,直起上半身问:“什么?”
砰的一声。
贺免的背部贴回床板,祁修竹一只手摁着他的腹部,另一只手重新掐住他的脖颈。
“前男友,解释解释?”
贺免的酒一下子醒了:“什么海报?”
祁修竹准确无误地报出珠宝品牌,随后补充说:“我上边什么都没穿,记得吗?”
贺免的瞳孔一颤,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祁修竹见他一脸无措,爽朗地笑了一声,松开他的脖子,“唰”地一下拉开床头柜。
贺免来不及阻止,只喊了一声“别”。
他瞥到那一柜子的杂志,重重地闭上眼睛。
操。
没想到这还没完,祁修竹仅看了一眼,像是毫无兴趣一般坐回来。
祁修竹伸手问:“你手机呢?”
“怎么?”贺免的头晕得厉害,“查岗?”
“我不查前男友的岗。”祁修竹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着给了他最后一击,“已经凌晨四点了,我的超话可以签到了。”
贺免:“……”
贺免抓过身侧的被子,狠狠往头上一套,柔软的棉被里传来一道难以启齿的声音:“别说了,算我求你。”
“24小时内你已经求过一次了。”祁修竹拉开被子,挑起贺免的刘海,不近人情地说,“要不你先睡,24小时后我们再聊?”
“老婆……”这两个字从贺免嘴里脱口而出,他自己都怔了一瞬,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没多久。”祁修竹做出思索状,“也就一两个星期吧。”
贺免:“……”
所以祁修竹一直都知道?
先不说那些周边,他顶着马甲,在微博上发表的那些评论……
贺免忽然回想起那次在浴室门口,祁修竹问了好多奇奇怪怪的问题。
他又开始头晕了,破罐子破摔地往那一趟,连遗言都想好了。
太过分了。
太过分了……
死之前他一定得先爬起来,把银行卡密码给改了。
贺免晚上的确喝得有点多,他被祁修竹吓得清醒了一半,顺道记起了自己的精彩发言。
断断续续的回忆里,他一直拉着祁修竹喊“老婆”,还在人耳边说要复合……
贺免想到这,眼神又凝起来,一眼看见祁修竹挂着笑的脸。
“刚才氛围那么好。”贺免恼火地抓了把头发,脸上的表情没绷住,差点喊出声,“你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祁修竹从他身上下来,坐在床沿边,语气出乎意料地认真:“因为我想等你酒醒了再说这事。”
后半夜,祁修竹说了些什么,贺免记不太清了。
他只记得祁修竹离开前跟他说:“如果你清醒了还想谈,那我们再好好说。”
之后祁修竹回了自己房间,他已经没了睡意,坐在桌边翻看剧本。
外面的天越来越亮,自然光照射进来,光斑从首字移动到末尾的句号上。
来回循环数次,祁修竹一直坐着没动,忘记了翻页。
他回过神,捏了捏鼻梁骨,在心里叹了口气。
贺免那么晚才睡,估计到下午才会醒。
他到底在急什么?
祁修竹打了个哈欠,想回床上躺一会儿,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外面的人不等他说话,先开口道:“你起床了吗?”
祁修竹松开捏着纸张的手,过了几秒才回答:“起了。”
贺免推门进来,见他坐在桌边有些意外,问:“你没睡?”
贺免自己的眼下都还挂着两个黑眼圈,祁修竹听笑了,僵硬的背忽地放松下来。
“我……”
“你……”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口,这次贺免没有谦让。
“我先说。”贺免关上门,贴在门背上低头看他,“海报和杂志的确是我的,我收集了好多年,有些还是限量版……反正我是不会扔掉的。”
祁修竹挑了下眉毛,扬扬下巴示意他继续。
“超话我连续打卡了七年。”贺免顿了顿,说,“我有强迫症,这个不可以断掉。”
祁修竹摆摆手打断他:“你什么时候有的强迫症,我怎么不知道?”
“反正有就是了。”贺免避开他的视线,“至于我的微博账号……我以前追你的时候就开始用了,你想看就看,只是你看完了能不能别告诉我?”
祁修竹听完后问:“你一夜没睡就想出来这些?”
“你听我说完。”贺免其实还有好多话没说,但他等不了,打好的腹稿全部报废,他直击主题道,“那些话我不是胡说的……我们和好吧。”
他说完等了几秒,在微弱的光线下观察祁修竹的表情。
祁修竹的眼睛在听完他的话后亮了一瞬,他们无声对视,然后祁修竹沉默着垂下眼眸。
贺免狂跳的心在他这一眼里沉寂。
“什么意思?”贺免低头去看他的表情,“你找我不就是为了谈这个吗?”
祁修竹没有否认,放在腿边的手握紧了,手指陷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他强迫自己说出口:“再等一等。”
“为什么?”贺免听出来这不是完全拒绝的意思,“这有什么好等的。”
“等喻昭的电影开机,我会离开意安至少两个月。”祁修竹说着皱了下眉,“甚至更久。”
他直直看着贺免,用商量的语气说:“我们之间需要磨合,这是个好机会。”
其实当贺免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时,祁修竹就忍不住想要答应。
但他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或许因为夜晚使人冲动,他和贺免稀里糊涂地在一起,又稀里糊涂地分开。
祁修竹不想要这样的结局。
他没有逃避,丝毫不含糊地将问题抛出来,解决它。
他不要重蹈覆辙。
贺免闭了下眼睛,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半晌后才问:“你什么时候走?”
“就这几天。”祁修竹说,“喻昭回来的时候,会顺便来接我。”
贺免低头看着他,随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让光全部照进来。
天已经完全亮了,窗外时不时传来些鸟叫声。
祁修竹的视线一直跟着贺免,贺免站在窗边往外看了看,推开窗户,又转头看来。
祁修竹设想过贺免的反应,以为他要么会黏过来问能不能不等了,要么就干脆生气,说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然而这些都没有发生。
贺免逆光站着,祁修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飘起。
“好。”贺免说,“要提前收拾东西吗?”
祁修竹眯了眯眼睛,他本来想招手让贺免靠近一点,可双腿先一步有了动作。
他走到窗边,晨光恰好落进来,照亮了贺免的侧脸。那双瞳孔被阳光一照,像一块透润的琥珀。
祁修竹抬起脚跟,伸手环住贺免的脖子:“我会想你的。”
头顶的呼吸重了几分,贺免终是没忍住,刚才还硬朗的声音软下来些:“记得给我打电话,每天一个可以吗?”
“好。”祁修竹松开他,贺免又凑上来蹭了蹭。
“生气也不准把我拉黑。”
“手机开免打扰的时候,记得把我放进白名单。”
“如果有人骚扰你,别忍着,揍他。”
“多吃饭多睡觉,别瞎糟蹋自己的身体。”
“……”
“别看我微博。”
祁修竹听见最后那个要求笑出声。
“其它的都可以。”他弯起眼睛,故意逗他,“最后那个不行。”
*
祁修竹在三天后离开了意安,那天下了点小雨,喻昭开着那辆破破烂烂的轿车过来,一看见贺免的表情就乐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比这天气还臭。”喻昭没下车,靠在驾驶座上看过来,幸灾乐祸道,“也是,老婆走了。”
贺免哼哼两声没搭理他,回头见祁修竹出来,掉头去给祁修竹撑伞。
祁修竹坐进车,见贺免分明一脸不爽又硬憋的样,还是不忍心,下车抱了他一下。
“我给你留了点东西。”祁修竹跟他说,“在衣柜里。”
“行了行了。”喻昭简直没眼看,“还走不走啊客人,不走我接下一单了啊?”
车身渐渐驶离工作室,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啪嗒啪嗒”地响。
祁修竹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耳边的声音太吵了,他不得不睁开眼,看着雨刮器晃来晃去。
“哟。”喻昭打开车载音响,放了首过年时,大街小巷都会放的歌,“心情这么低落?咱听点喜庆的。”
这下子车里更吵了,但祁修竹没阻止,抱着手一边听还能一边点评几句:“你这什么版本?感觉没童声那版好听。”
喻昭在一边笑个不停,说:“哪里不好听了,那你唱一个我听听?”
祁修竹刚要接话,手机“叮咚”一声响了。
手机放在外套口袋里,他懒得去管,消息提示音就一声声响个不停。
“赶紧看吧。”喻昭打趣道,“这频率,只能是你老公了。”
别人哪敢这么发啊,祁修竹不拉黑才怪。
祁修竹也不想搭理喻昭,瞥他一眼后,拿出手机看了看。
“……”
“你这表情也不对劲。”喻昭从后视镜里看他,“怎么,发什么了?”
刚巧遇到红绿灯,喻昭停下车,作势要来看祁修竹的手机屏幕。
没想到祁修竹反应很大,“嗖”的一下捂住手机,侧身靠到车门上。
「小狗:你留了几件衣服,是给我的吗?」
「小狗:你们到哪了?」
「小狗:?」
「小狗:【探头.jpg】」
「小狗:好吧,你睡了。」
「小狗:你睡了吗?」
「小狗:我找到了那对猫耳,你忘记带走了。」
最后一条消息间隔了十分钟。
「小狗:【图片】」
贺免给他发来了一张自拍。光线很暗,角度也很奇怪,是自下而上的。
但是……
祁修竹低头迅速看了一眼,藏在头发下的耳朵立刻红了。
只见贺免赤.裸着上身,这个特殊的角度拍出了他饱满的胸.肌。
再往上是贺免的脸,他俯视镜头,面上没什么表情。
头顶戴着那对猫耳。
「小狗:等你。」
第62章 第62章
这是一家面积不到两百平的小酒馆, 一楼舞台前和二楼的栏杆边上都站满了人,声浪一层盖过一层。
舞台上笼罩着一层橙黄色的氛围光,烟雾缓缓从两侧升起。
灯光在音乐高.潮处暗下去, 五秒的停顿后, 黑暗中响起一阵躁动的鼓点声, 尖叫声顿时四起。
一束强光自上而下打过来,落在楚燕远身上。他的身体跟着节奏小幅度晃动, 每一道鼓点声都直击心脏。
楚燕远的头发在脑后随意扎成一个小啾,他穿着灰色卫衣和宽松牛仔裤。
明明是极为普通的大学生装扮,却吸引了全场人的注意。
“咚!”
他敲响最后一个鼓点……
“卡——”
“今天结束了!”
“收工!辛苦了!”
刚才还燥热的氛围在一瞬间冷却下去,氛围灯和背景灯在同一时间熄灭, 酒馆里亮起明亮数倍的淡黄色顶灯。
人群开始有秩序地疏散,各种各样的机器也开始撤离。
祁修竹坐在舞台角落没动, 他耳边还回响着鼓点声,握着鼓槌的手正止不住地颤抖。
这场戏演的是楚燕远第一次登台演出,是整个故事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剧组提前了半个月开始准备,喻昭则早早给祁修竹请了鼓手老师,为的就是今天能够呈现出最完美自然的表演。
烛之逸饰演的角色是乐队主唱, 他站在舞台靠前的位置, 喻昭刚喊结束, 他的经纪人就递来一瓶水。
他猛地喝了一口, 回头见祁修竹还坐着出神。
“学长?”烛之逸喊了他一声, “结束了, 喻导说今晚去吃夜宵。”
祁修竹这才抬头, 看清前面的人后淡淡“嗯”了一声。
原康从另一边匆匆走来, 手里拎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他路过烛之逸身边时说:“烛老师您先去休息吧, 让他先缓缓,我们等会儿就来。”
烛之逸略有些担心,走之前多看了祁修竹两眼。原康走过去给祁修竹披了件外套,随后照例拿出红枣枸杞茶。
“这天冷死了。”原康故意夸张道,“我刚从车里下来,都是跑着进来的,在外面多待一秒都受不住。”
祁修竹被他那嗓子喊得直起背,回过神见场子里只剩些工作人员,一边揉耳朵一边起身。
“晚上在哪吃?”祁修竹扯了下快要滑下去的外套,回头问原康,“喻昭说了吗?”
“这附近什么都没有。”原康盯着他的脸打量片刻,又状似不经意道,“还是老样子呗,宾馆旁边的大排档。”
祁修竹察觉到他的视线,笑了一声:“放心吧,已经出戏了,我不会走极端想不开的。”
原康在心里松了口气,开玩笑说:“我不是怕你想不开,是怕你想不开来祸害我。”
祁修竹抿了口茶,笑笑没说话。
他演戏就是这个毛病,因为很擅长共情,所以容易陷入角色里出不来。
电影正拍到楚燕远被他爸发现乐队的事,一家人闹得鸡飞狗跳,他自己精神又不太正常。
总之疯疯癫癫的,说极端都算是好听点的词了。
祁修竹已经在刻意避免将角色带入生活,但每次下戏还是控制不住,总要花点时间缓缓。
“核桃。”喻昭站在监视器边上,顶着一脸胡渣问,“待会儿吃饭你去吧?记得在群里说一声。”
祁修竹远远地应了一声,原康小声嘀咕:“我看喻导这精神状况也不太对劲。”
“我要告诉他你在背后蛐蛐他。”祁修竹压了压唇角,也小声说,“别管他,他就这样,当野人当惯了。”
他拿出手机往群里发了个“1”,下面立马有人回应。
「烛之逸:你怎么在群里?」
祁修竹挑了挑眉,回了个问号过去。一分钟后,烛之逸私聊他,发来满屏“我错了”的表情包。
「烛之逸:不好意思学长,我没给备注。」
「烛之逸:我还以为是贺免,你们的情侣头像太像了,我认错人了。」
「烛之逸:猫咪很可爱。」
祁修竹一时间没理解烛之逸是什么意思。
他这头像是今早刚换的,用的是那只三花猫的照片。
他什么时候和贺免用情头了?
祁修竹点开贺免的微信,旋即沉默了。贺免悄悄换了头像,和他的一模一样。
幼稚。
走到门边,原康先一步掀开帘子,凉风顿时灌进来,吹得祁修竹脸疼。
他拢了拢外套领口,指尖粘着布料摩擦了一下,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他低头一看,问:“我外套呢?”
“这就是你的外套啊。”原康说,“从你行李里拿的。”
祁修竹走出酒馆,站在门边说:“我之前那件呢?”
原康“啊”了一声,一拍脑门说:“你在片场穿的那件?我看你穿了好久,白天送去干洗了。”
他说完见祁修竹脸色不对,顿了顿又问:“怎么了?里面有东西?不应该啊,我掏过包了。”
“没。”祁修竹揉了下太阳穴,“那衣服是贺……算了。”
他离开意安的时候,故意顺走了贺免的那件羽绒服。他也不是真的要穿,就是每晚睡觉的时候放枕头边。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总感觉这样能睡得好些。
那衣服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儿,和贺免身上的味道一样。
最近他状态不好,索性白天也把那衣服带着,平时就放在片场。
“怎么了怎么了?”原康跟在后面,摸不着头脑,“你怎么说话说一半啊。”
“你拿到干洗店多久了?”祁修竹顿住脚,回头问。
“早上送你过来之后我就拿去了。”原康说,“我还特意让老板加急。”
祁修竹没继续问下去,过了水味道就没了,没问的必要。
去大排档的路上,原康不死心还要问,祁修竹不好意思说,全程闭口不答。
今天喻昭拍完这场重要的戏,心情好得不行,大手一挥说要请客,大排档被剧组包场了。
祁修竹从片场出来后回了趟宾馆,他到得晚,站在塑料门帘外都能听见里面的吵闹声。
“祁老师!”大家已经喝过一轮,酒意上头放下了拘谨,有人大着胆子调侃祁修竹说,“你来晚了,得自罚一杯!”
祁修竹身上有点冷,便没拒绝,站在门口喝了杯酒才进去
他在烛之逸身边坐下。
“吃烤鸡腿吗?”烛之逸问,“我让老板加一串?”
“不用了。”祁修竹随便夹了点面前的菜,小口小口地嚼着,“不太饿。”
“今天片场的盒饭可难吃了,你真不饿?”烛之逸把锅包肉转到祁修竹面前,又问,“那要加什么菜吗?”
他这一问,祁修竹反倒觉得不对劲了,停下手上的动作看过去:“你今天怎么这么反常?”
“有吗?”烛之逸笑了笑,“我这不是关心学长吗?”
祁修竹夹了一块锅包肉:“真的?”
烛之逸把凳子往他那边移了移,说:“好吧,那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贺免。”
祁修竹侧头看他一眼,转回去慢悠悠咬了口锅包肉。
“我刚才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他非说你瘦了。”烛之逸说,“然后他发了个红包给我,叫我监督你多吃点东西。”
祁修竹听后没多大反应,只是问:“那他怎么不回我消息?”
烛之逸一噎,鼓了鼓腮帮子:“行!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
喻昭从另一桌转移过来,脸颊两侧已经喝得绯红。他挤开一边的原康,自己凑到祁修竹身边。
“什么play?”喻昭只听到个关键词,摸了摸下巴问祁修竹,“你和你老公花样挺多啊。”
祁修竹没搭理他,闷头吃了几块锅包肉,之后没躲过,被隔壁桌的几个后辈敬了点酒。
他没喝多,但体温升上来有些上头。
大排档的棚子里空气本就稀薄,大家喝多了一闹,他耳边嗡嗡地响。
“我出去透口气。”祁修竹拍拍原康的背,“一会儿就回来。”
他出了大排档,拐入旁边的巷子里,找到个破旧的小卖部买了包烟。刚点燃一根,贺免的视频通话打了过来。
祁修竹看见那个备注,手指一顿,把烟给摁了。
“好黑,在哪呢?”贺免那边的镜头对准了天花板,光声音传过来。
“剧组聚餐,我嫌闷出来透气。”祁修竹听见那边动静不小,问,“刚结束工作?”
“嗯。”贺免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收拾东西呢,马上就好。”
于是两人有五分钟没说话,祁修竹静静听着贺免那边的动静。
他低头理了理衣摆,再一抬头,猛地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晚上好。”祁修竹对贺免笑了笑。
“嗯。”贺免挠了下鼻子,“吃饭了吗?”
“吃了。”祁修竹回答说。
说完又是两秒的沉默,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出声。
他们的工作都挺忙的,分开快一个月,视频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怎么跟第一次见面似的?
莫名其妙。
祁修竹翻转了镜头,一边走一边给贺免介绍周边的环境。
其实这附近荒凉得很,祁修竹胡乱地说,连他在哪棵树下蹲着吃过盒饭也唠。
贺免不嫌无聊,句句有回应。
走到大路上,周围的灯亮了许多,终于将祁修竹的脸完整地照出来。
贺免看了他好几眼,低声问:“你怎么瘦了?喻昭又在剧组虐待你了吗?”
“他敢吗?”祁修竹打趣道,“我走了谁陪他拍戏?”
氛围总算没有一开始那样沉默了,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直到祁修竹的手机屏幕上跳出原康的消息,问他在哪。
“嗯……”祁修竹犹豫道,“你能不能寄一件衣服给我?”
“衣服没带够?”贺免愣了一瞬,问,“我寄一件没穿过的厚衣服给你?”
祁修竹见他一脸认真,反倒想逗他,眨了下眼睛说:“不要新的,要你穿过的。”
“……”
不知贺免想了些什么,他眼神闪躲,很快垂下眼睛,隔着屏幕都能看见他脸红了一点。
“行……”贺免咳了一声,重新看向他说,“我明天一早就寄。”
祁修竹弯了弯唇,问他:“下周你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贺免问:“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身后有人从大排档里出来,祁修竹回头看了一眼,估计里面快散伙了。
他往旁边站了站,快速回答说:“嗯,我能办到的都可以。”
贺免透过屏幕看向祁修竹的眼睛,半晌后,一字一句说。
“老婆。”
“我想要见你。”
第63章 第63章
两天后的一个早晨, 剧组的演员聚在祁修竹的房间里对戏。饰演楚燕远小学时期的小演员叫宋澄一,长相和祁修竹相似,更秀气一些。
喻昭和祁修竹在给他讲戏, 烛之逸在旁边一边听一边摸鱼玩手机。
「喻昭:你有没有见过你老婆小的时候?」
贺免应该是在扎图, 没回消息。
“干什么呢?”喻昭用剧本敲了他一下, “认真点,不准带薪摸鱼。”
祁修竹和宋澄一同时抬头看过去。
一大一小两人, 用两双极为相似的丹凤眼把烛之逸这么一看,他竟然有些恍惚。
“马上马上。”烛之逸摆摆手,“我再发一条消息。”
「喻昭:我猜你没见过,但是我见着了!!」
“又通风报信?”祁修竹斜睨他一眼, 把剧本翻了一页,“喻导, 扣他工资。”
喻昭没接话,拉过宋澄一的手,在小孩儿耳边说:“看见了吗,这两叔叔工作分心,是反面例子, 别学。”
祁修竹笑了一声, 对宋澄一说:“刚才教的听懂了吗?”
宋澄一坐在三个成年男人中间矮下去一大截, 仰着脑袋点点头:“听懂了。”
“好。”祁修竹在剧本上勾画出一段, 拿到宋澄一跟前, “那你说一段台词, 这里。”
宾馆里的空调十分老旧, 要么只能吹冷风, 要么就热得要死。房间里有些闷热,几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休息一下吧。”喻昭先受不了了, 起身推开窗户,“你房间好热。”
祁修竹在这住了一个月,没觉得怎么样:“是吗?我感觉还行。”
正说着,门外有人敲门:“祁老师,有你的快递!”
宋澄一主动揽活,一蹦一跳地跑去门口帮他拿。几人坐在房间里聊天,等半天也不见小孩儿回来。
“我去看看。”烛之逸起身道。
过了几秒,烛之逸抱着一大件包裹,喘着气扔到地板上:“学长你买什么了?这么重。”
祁修竹也有点茫然,他不记得自己最近有买东西,哪来这么大个快递?
他打电话问了问原康,原康也说完全不知道。
“拆了看看。”喻昭用脚尖踢了一下,压根没踢动。
“别。”烛之逸拦住他,“万一是黑粉寄来的怎么办?”
“你听起来很有经验。”喻昭站起来拍拍他的背,“既然如此,就由你来拆吧。”
烛之逸抗议道:“喻导,不带你这样的。”
祁修竹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宋澄一站远了些:“黑粉寄这么大个快递给我干什么?可能是我粉丝后援会送的。”
话是这么说,祁修竹还是站得远远的,扔了把剪刀给烛之逸。
“好好好。”烛之逸一边拆快递一边说,“我要跟营销号曝光你们。”
宋澄一靠在祁修竹身前,仰头倒着看他,问:“什么是营销号?”
“没什么。”祁修竹捂住他的耳朵,“别听他乱说,他带坏小孩。”
烛之逸哼哼两声:“你可是营销号上的常客,到底是谁带坏小孩?”
烛之逸拆开快递,从中扯出一只袖子。
他用力往外一拽,快递袋子从那只袖子处崩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
几人定睛往那看去,祁修竹张了张嘴,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学长,你买这么多衣服干什么?”烛之逸急忙收拾起地上的衣服,他一连拿起两件,叠着叠着,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不是……这衣服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祁修竹上前跟着一块儿收拾,没来得及细看,拎起来就往衣柜里塞。
“啊!”烛之逸大叫一声,恍然大悟道,“这些都是贺免的旧衣服!我就说怎么这么眼熟。”
“他搞什么?”喻昭把剩下的衣服捡起来,笑了一声说,“他在你这搞旧物回收啊?”
祁修竹看着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衣柜,手套、贴身的打底衫、衬衣、薄外套、羽绒服……该有的不该有的全在这了。
祁修竹分明只让他寄一件过来。
这黑色皮质手套是拿来干什么的!
“你们继续。”祁修竹匆匆转身,“我去趟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被他“砰”的一声关上。
客厅里,烛之逸和喻昭面面相觑。
“学长怎么了?”烛之逸问,“我怎么感觉他……”
感觉他害羞了?
烛之逸打断这个想法,他认识祁修竹这么多年,就没见他跟这词沾过边。
“没事。”喻昭意味深长道,“他俩的情趣,等会儿他出来你也别问。”
烛之逸不明所以,扬了下眉坐回去看剧本。宋澄一坐在他对面,小声念着台词,认真得可爱。
“小一。”烛之逸突然想起点什么,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大门,“我能不能拍一张你的照片,发给我一个朋友看一眼?”
“可以啊。”宋澄一坐过来,眨巴下眼睛,“要不要我给你签名?”
烛之逸乐了,摸了把他的头发,拍了一张后给贺免发过去。
「烛之逸:兄弟,我穿越了!不信看图!」
「烛之逸:【图片】」
这次贺免回得很快。
「贺免:?」
「贺免:你从哪弄来的照片?」
「贺免:哦,这不是我老婆的照片。」
「贺免:他脖子上有颗痣。」
「烛之逸:你怎么知道?在哪?我们都没注意。」
烛之逸等着对面的回复,慢慢将视线移到喻昭脸上:“喻导,经过场外技术的支持,我觉得我们可能穿帮了。”
祁修竹从卫生间出来刚巧听见这句,一边擦手一边问:“哪儿穿帮了?”
烛之逸握着手机,偏头瞅了眼他的脖子:“你脖子上有颗痣。”
祁修竹的脖侧被头发遮着,他有些诧异地摸了摸。
紧接着,烛之逸看了眼手机转述道:“下颌往下三厘米的位置,很小一颗,红的。”
祁修竹:……
他上前拿过烛之逸的手机,往贺免的聊天窗里输入了两个字。
变态。
**
三天后,剧组开始拍摄在这里的最后一场戏。
“你没问题吧?”喻昭向祁修竹投去一眼,余光里看见他身后的泳池,“天气这么冷,你确定不找替身?”
“泳池是恒温的,不用替身。”祁修竹披着贺免寄来的外套,往里缩了缩,“你不是最讨厌不敬业的演员了吗?怎么还给我放水?”
“我这不是听你经纪人说,你这几天有点感冒吗?”喻昭看向不远处正忙活的原康,“你经纪人比我着急,现在还想找人把水温调高一点。”
“嗯,我等会儿给他发个大红包。”祁修竹刚说完,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孟羽任,他开门见山道:“我帮你问了,那车绝版了,现在只找到一辆二手的。”
“只找到一辆吗?”祁修竹问。
“对,国内就一辆,你又要得急……”孟羽任说,“对面给的价不低。”
祁修竹听出来“不低”两个字很是委婉,直接问道:“多少?”
孟羽任报了个数,难得又给出自己的建议:“我觉得不太值,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没事,就这么多吧。”祁修竹说着开了免提,把贺免的地址发过去,“你帮我把车运到这个地址吧,加急,谢了。”
孟羽任知道他的性子,肯定是劝不动的。于是他没再多说,跟喻昭打了声招呼后挂断电话。
“你家里不是还摆着两台吗?”喻昭摸了根烟出来,把剩下的递给祁修竹,“干嘛非得花大价钱买这个啊。”
“他从大学的时候就想要这辆。”祁修竹摆手没接,“当时我买不起,现在给他补上。”
其实祁修竹在问贺免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前,就想好要送他这辆机车。就算贺免当时说了别的,他也会买。
“羡慕。”喻昭吐了口烟,调侃他说,“还没在一起就成天给我撒狗粮。”
祁修竹跟着笑了一声,说:“拍完这场我想请一天假,可以吗喻导?”
“可以啊,能不可以吗?”喻昭问,“他什么时候生日?”
祁修竹喝了口水,因为感冒,嗓子闷闷的:“今天,我还没给他准话,想给个惊喜。”
“这么赶?那咱赶紧拍完你赶紧走吧。”喻昭知道他不想因为私人行程耽误剧组的进度,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日期,“后天你直接到雪山来,我提前把具体地址发给你。”
“喻导!”原康远远地喊了一声,“能不能过来一下?”
喻昭招招手示意他稍等,猛吸了一口后把烟摁了,将身上的毯子盖到祁修竹腿上。
“怎么了?”原康这边围着一圈工作人员,喻昭有种不好的预感,问,“出了什么问题?”
原康背着祁修竹,小声说:“泳池的恒温系统坏了,您看这场戏……能不能往后推一推……”
剧组时间紧任务重,况且明天就要转移到雪山去,这场戏今天必须拍完。
喻昭皱了皱眉:“现在能修好吗?”
工作人员连忙点头:“我们马上找人来修,大概要两个小时。”
原康的表情松动些,喻昭把他拉到一边问:“祁修竹没跟你说,他拍完这场要请假的事?”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修两个小时拍一个小时,结束后就已经是九点了。
祁修竹再坐两个小时的车赶过去……
来不及。
原康愣了愣,往祁修竹那边看去,顿时头疼起来:“说了,我刚才一急给忘了。”
“那我去问问他的意思。”喻昭说着叹了口气,“不过我估计他不会同意。”
两分钟后,事情果然跟喻昭预想的一样。
祁修竹语气坚决:“我能拍,现在就拍。”
“祖宗,我刚摸了,水凉得很!”原康拉住他,劝阻道,“也就两个小时,你现在还在感冒!”
祁修竹抿了下唇,脑海里浮现出一点不太好的回忆。
他和贺免分手那一年,他也是因为工作,没能赶回去给贺免过生日。
贺免嘴上说着没事,但看向他时眼底的那股失望,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两个小时,他赌不起。
“让我试试吧。”祁修竹脱了外套,很认真地对原康说,“要真受不了我会喊停的。”
**
晚上九点,工作室里还不停传来纹身机运作的声音。
柳璟收拾好包,站在贺免身后看了一会儿。钟延从房间里出来,扬扬下巴示意他可以回去了。
“免哥。”柳璟站在那有些为难,纠结了半天说,“要不我们去吃烧烤庆祝一下吧,你也别继续练了。”
以往工作室有人过生日,他们都会提前收工,去烧烤店吃宵夜。
今年却有点奇怪,贺免从早上开始就抱着手机看,一直等到现在,还坐着没动。
“哟,还挺关心我?”贺免停下手上的动作,回头笑了一声,“赶紧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柳璟回头看了眼钟延,钟延知道贺免在等什么,叹了口气后又摇了下头,拉着柳璟走了。
工作室的门被人关上,房间里就剩贺免一个人,纹身机的声音显得非常刺耳。
贺免脸上的笑落下去,他把宝贝机器往桌上随意一扔,掏出手机又看了一眼。
祁修竹在凌晨给他发来一条生日祝贺和一个红包,之后就没了消息。
贺免一开始还挺开心的,他猜祁修竹是想给他惊喜。
结果这惊喜一等就是一整天,眼见着今天都快过完了,祁修竹还是没影。
发消息问吧,显得他太不懂事,毕竟祁修竹明显是在忙着拍戏。
但一句话都不问又很奇怪,他们现在的关系,怎么说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贺免坐在工作台前出神,从柜子里摸出祁修竹走之前留下的烟。他没抽,光拿出来闻了一下。
这包开了一个多月,早没味了。
贺免把烟扔回去,狠狠皱了下眉,重新拿起纹身机。
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贺免一个挺身坐直,看清后又缩回去。
「柳璟:免哥,我和钟延给你买了个蛋糕,等会儿外卖送过来,生日快乐嘿嘿!」
贺免心情好了些,回了个谢谢,又往工作群里发了个红包。
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事,把手机放得远远的,重新开始干活。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响起敲门声。
“你好,外卖。”
贺免扬声喊了句“来了”,他趿着拖鞋去开门:“给我吧,谢……”
话还没说完,他喉结一滚,直接愣在原地。
祁修竹脸上还带着妆,不知道是因为沾了水还是什么,嘴角的口红晕出去一点,呈淡淡的粉色。
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屏幕里那张被模糊的脸此时格外清晰。
贺免本该有很多话要说,此刻却都哽在嘴边,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伸手摸了下祁修竹的脸,摸到一手冰凉,却是真实存在的。
祁修竹还穿着贺免的外套,他伴着月色站在门外,眼底含着笑,静静看了贺免半晌。
“怎么哑巴了?”祁修竹抬头看他,也伸出手,用手背轻轻碰了碰他的脸。
贺免的眼睛有点酸,眨了一下,听祁修竹又说。
“生日快乐,小狗。”
第64章 第64章
贺免把祁修竹牵进屋, 抬手关了房门,隔绝了外面的风声。
屋子里很安静,那只叫“核桃”的三花猫从二楼跑下来, 绕着祁修竹的腿一边叫一边打转。
祁修竹从刚见到贺免起, 就没听见他开口。
“我来晚了。”祁修竹还被他牵着, 笑着问,“生气了?”
贺免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祁修竹脸上, 听闻摇了下头,突然低头靠近。
祁修竹没得到回应,一抬头,看见他的眼睛略有些湿润。
“嗯?”祁修竹想逗他的话顿在嘴边, 改口问,“怎么了?”
贺免又摇了下头, 紧接着,他抬手把祁修竹抱进了怀里。
这是个称不上“抱”的拥抱,用“撞”字来形容更加合适。
后背被环得很紧,祁修竹微微一侧头,贺免的脑袋蹭了上来。
太夸张了。
祁修竹反手拍拍他的手背, 这人怎么一点轻重都没有?
“你……”祁修竹在心里叹了口气, “轻点, 勒疼我了。”
他刚说完, 脖侧传来一丝湿润的温热感。细微的感觉从那颗痣开始, 一点点往下没入衣领。
祁修竹反应了两秒,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时, 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贺免。”祁修竹顿了顿, 说,“喂, 你该不会是哭了吧?”
贺免过了几秒才抬起头,语气生硬道:“没。”
祁修竹仔细看了看,这人若无其事地板着脸,眼眶分明红了一圈。
他摸向脖侧,被贺免拦下来,自己伸手在那处快速擦了一下。
祁修竹没再看他,弯下腰一边脱鞋一边说:“就这么想我啊?”
贺免答不上来,他潜意识里觉得,刚才的情绪不是因为这个。
大晚上的,祁修竹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贺免一开门看见这种场景,忽然有点后悔。
——他提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
“累吗?”贺免想替他拿包,却发现他什么行李都没带。
“还行。”祁修竹蹲下去摸了下猫,不甚在意道,“片场那边临时出了点问题,拍完下午那场戏有点晚了,不然我一个小时前就该到的。”
贺免心里一暖,说:“既然这么忙,其实你不用急着赶回来。”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
祁修竹抬着的手停在半空中,下意识皱起眉。
他们分手前的那半年,贺免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场景和当下相似,他的语气却截然相反。
其实祁修竹知道贺免是在怪他,说他成天只顾着工作。
但他当时不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怒意,觉得这并不值得生气。
因为在他看来,他们之间早就达成了共识,一切以双方的工作为主。
况且那会儿他真的抽不出时间,偶尔跟剧组请一个小时的假,都得看人脸色。
“你刚才说什么?”祁修竹站起来,看着贺免问。
贺免见他的脸色不对,犹豫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你太累。”
这就是句单纯的关心,是真情实意的,或许还夹杂着一点愧疚。
祁修竹窥探不到过去,不知道几年前的自己听见这种话,会不会松一口气。
但他很清楚,此时此刻,他一点都不想从贺免口中听到这些。
祁修竹靠在鞋柜上,冲贺免招手:“过来。”
贺免听见熟悉的语气,没多想,走过去搂住祁修竹的腰,低声说:“想你了。”
祁修竹盯着他片刻,一抬手抓住他的衣领,仰着脖子凑过去。
他的唇齿撞到贺免的下巴,先在那处狠狠咬了一下。随后用力往下一拽,等贺免不得不低下头,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贺免被咬到舌尖,吃痛地“嘶”了一声。祁修竹听见了,反而环住他的脖子,没有将人放开。
贺免承受着胸前和脖子上的力道,祁修竹很少向他索吻,就算是在床.上也不常有。
他尝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同时也察觉到祁修竹身上的不安。
贺免抚摸他的后背,就像在帮那只三花猫顺毛。
祁修竹松开手,眼底水光潋滟,迎着橘黄色的廊灯看向他。
“我不喜欢你小心翼翼的样子。”祁修竹摸了下嘴角,“我在这是因为你想我,我来见我的小狗。”
贺免咽了一下,想说话但没发出声音。
祁修竹撩了一下贺免的刘海:“以后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我给得起。”
贺免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听见一道道“咚咚”的声响,生怕祁修竹也听见了,伸手扯了扯衣领。
“祁老师。”贺免听懂了祁修竹是什么意思,笑了一下故意问,“你要包.养我吗?”
“嗯。”祁修竹煞有介事地点头,“包.养你。”
说完,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一道强光穿透窗帘打进来。
“哇哥们儿!”有人隔着房门交谈,“你这机车好帅,多少钱啊?”
“能是我的吗?”另一个男人笑说,“我就是一跑腿的,多少钱你得问老板啊!”
贺免听得云里雾里,祁修竹直接上前拉开门,门外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是拿着蛋糕的外卖员,另一个穿着西装,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请问贺老板在吗?”两人同时问。
祁修竹点了下头,侧身露出身后的人:“贺老板,有人找你。”
贺免先接过蛋糕,对祁修竹挑了下眉,跟西装男说:“是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男人扬起手里的东西,开玩笑说,“只是有个七位数的合同需要您签一下。”
“多少?”贺免没听明白,甚至怀疑这是哪个损友请来的整蛊节目组。
男人侧开一步,好让他看清外面的东西:“不跟您开玩笑了,喏,您的车,先去检查一下?”
贺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清院子外停着的机车时,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和祁修竹对上视线,祁修竹一脸淡定。
“别问。”祁修竹推着他往外走,“我不是很懂这玩意儿,你自己去检查。”
办完所有手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了,贺免还是有点懵,看向祁修竹的眼睛里闪着光。
“真买给我?”贺免一个劲问,“不是节目组的道具吧?”
“什么节目组?”祁修竹一直在旁边等,他给孟羽任发了几条消息,抬头说,“送你的生日礼物啊。”
“不是……”贺免绕着那车来回转圈,“你知道这车多贵吗?”
“废话。”祁修竹把手机放进包里,“我给的钱,我能不知道多少吗?”
贺免隔着一辆车问:“那你真就这样送我了?”
祁修竹一脸平静,盯着他看了半晌,“啧”了一声走过去:“别废话,钥匙给我。”
贺免很听话地把钥匙递给他,换回来一个头盔。
“戴上。”祁修竹一抬腿跨上车,“你生日还剩一个小时,上来,哥哥带你兜风。”
黑白相间的头盔遮住祁修竹的脸,剩一点发尾被压在脖子后面。
他隔着厚厚的护目镜看向贺免,见他站着不动,冲他吹了个口哨。
“怎么。”祁修竹侧了下头,“还惦记你那粉色小电驴呢?”
贺免的手指来回摩擦着头盔,往头上一套:“没,我在想,最后一个小时光兜风是不是有点亏。”
祁修竹的后腰被人抱住,他微微侧头说:“别说骚话,我明天请假了。”
祁修竹上次骑车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意安晚上没什么人,他便没收着,把车骑得很快。
江边风大,隔着头盔都能听见大风刮过,“哗哗”作响。
道路两旁的路灯幻化成虚影,从身侧闪过。
贺免把祁修竹越抱越紧,最后没忍住,扯着嗓子问:“老婆!要不咱慢点?”
祁修竹拍了下环在他腰上的手:“别怕,说好了带你兜风,这不得兜个大的?”
贺免无语一瞬,祁修竹这是自己玩上头了。
他以前就是这样,看起来小心谨慎,疯起来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剧组到底是不是人待的地方?好好的人怎么回来就疯了。
喻昭果然还是虐待他了。
贺免从后视镜里看过去,明明看不清祁修竹的脸,却莫名想喊一句。
靠。
我老婆好帅。
四十分钟后,祁修竹在工作室门口把车停下:“还有二十分钟,回去吃蛋糕?”
“行。”贺免心有余悸,把钥匙藏起来,“听你的。”
意安的蛋糕店本来就少,柳璟是晚上临时定的,店里能挑的款式不多。
于是当他们拆开蛋糕盒子时,对着上面红彤彤的“寿比南山”四个字沉默了。
贺免不忍多看,拿着刀就要把这四个字切开,祁修竹眼疾手快拦住他。
“别。”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特别好的祝福,我等会儿给柳璟发个红包。”
他拍完,顺手发了条朋友圈。
「不爱吃核桃:寿比南山^^【图片】」
“切吧。”祁修竹看向贺免,笑说,“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
最后一个字刚说完,贺免抬着他的腿弯,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祁修竹的背部抵上柔软的沙发,贺免的右腿跨上来,将他往后一推。
“还有十五分钟。”贺免重复他的话,“来得及。”
衣服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带起一阵静电。
贺免把祁修竹翘起来的头发抚平,在他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吻。
等他触碰到祁修竹的锁骨时,祁修竹摁住他的额头,哑着声音说:“这里不行,还要拍戏……”
贺免“啧”了一声,转移目标,往他的指尖吻去。
指尖酥酥麻麻的一片,祁修竹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再次推开他:“等等……”
贺免抬头抓了下刘海,无奈道:“少爷,又怎么了?”
祁修竹伸手摁开手机屏幕,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还有一分钟,许愿。”
贺免也往那处看去,又很快将目光重新落在祁修竹脸上。
“好。”
他闭上眼,想了半分钟,在最后十秒钟里,很认真地许下生日愿望。
“新的一年,我要和老婆在一起。”
第65章 第65章
空气潮湿, 躯体像是被打湿的衣服包裹着。祁修竹烦躁地顺了下头发,忽然失去重力,整个人自上而下颠倒。
腹部被摁得很疼, 有什么东西磕着他的腰, 令他不安地动了动。
那种让人喘不上气的感觉再度袭来, 身体旋即也不受控制,被牵动着起伏。
祁修竹张嘴喘了口气, 湿冷的空气从喉咙里经过,顿时传来一阵刺痛。
他疼醒了,一睁眼,视线垂直落在地板上。
贺免单手把他抗在肩上, 手掌在他背上拍了拍,哄他道:“别动, 你发烧了。”
祁修竹就算是想动也动不了,他肌肉酸疼,嗓子也开始发炎,连声音都很难发出。
贺免的动作有点急,他弯着腰, 随意往单肩包里塞了几件衣服。
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 返回来拿了件外套给祁修竹披上, 又扯下床上的毛毯。
贺免偏头看了祁修竹一眼, 他脸色潮.红, 额头两侧出了点汗, 有几根头发贴在上面。
贺免咬了咬牙, 一手拎着包, 另一只手扛着祁修竹就往外走。
祁修竹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坐在了社区医院。墙上贴着几个过时的宣传标识, 旁边的插画被印得变了形。
他感觉对面的墙在转,便收回视线,看向眼前的人。
面前站着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医生,他一言不发,十分熟练地把针扎进他的手背。
祁修竹其实不耐疼,也特别不喜欢打针输液。但这会儿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耷拉着眼皮看着医生的动作,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医生给他扎好针,一起身撞进他的眼里,笑了一声说:“终于醒了?你朋友都快急死了。”
祁修竹想说话,嗓子哑得不行,只好用气音问:“他呢?”
“他?”医生冲身后努努嘴,“喏,给你烧热水呢。”
祁修竹说了声“谢谢”,贺免刚巧端着热水过来。见祁修竹醒了,他快步上前把水放下,摸了摸他的额头。
“醒了?”贺免问,“好了吗?”
祁修竹还没回答,看戏的医生在旁边乐出声:“年纪轻轻的,说什么胡话呢?这不是刚输上液嘛。”
贺免咳了一声,端起水吹起来,对祁修竹说:“有点烫,等凉一点再喝。”
祁修竹跟着笑了,摸了下贺免的后脑勺给他顺毛。
“行,那你们在这守着行吧?”医生指着里间的单人床,对这两位老熟人十分不客气道,“我眯一会儿,有人来了叫我。”
刚才他半躺着打盹,贺免扛着人大步进来,那一嗓子“医生”把他给吓醒了。
见贺免肩上的人向下垂着手,也不知是死是活,他一下子也急了,连忙站起来问:“怎么了怎么了?哪伤了?内伤外伤?他是不是昏迷了?我这救不了啊!”
贺免把人放在椅子上,连气都没来得及喘,就说:“不是,他发烧了,这个能看吗?”
“不能啊。”医生下意识说,“太严重的得去市医院……”
他说完一顿,意识到贺免说了什么后,上前看了看祁修竹的状态。
“啊……”医生沉默片刻,转身拿出一个体温计,无奈道,“咱打个商量,下次你再来我这,能别这么吓人吗?”
贺免这才把医生认出来,他把体温计塞进祁修竹的衣服里,给人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医生,打扰了,希望没有下次。”
量完体温,上面显示着39.5°。
医生去拿药,回来的时候,见贺免给人又是擦汗又是扎头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推开贺免准备给祁修竹扎针,掀开遮住脸的毛毯,把人看清楚后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又是这位。
扭伤脚的那个。
“可以。”贺免开口打断他的回忆,“我在这守着。”
“谢了。”进屋之前,医生看了眼天花板,说,“注意点啊,上头有监控,快输完了叫我。”
他很贴心地关上了隔间的挡板,祁修竹接过贺免手中的水,抿了一口问:“我烧到多少度?”
“快四十。”贺免替他把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处,琢磨了一会儿问,“是不是最近太累,抵抗力下降了?”
他们晚上没玩得太过分,发烧肯定不是因为这个。
“下午拍了一场水下的戏。”祁修竹的头沉沉的,靠在贺免肩上小声说,“冷水。”
“我就说吧。”贺免哼了一声,凑过去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喻昭虐待你。”
祁修竹勾了勾唇没说话。
房间的面积不大,设备也很简陋,对面的墙皮掉落了好几块。
小飞虫绕着天花板上的电灯转啊转,祁修竹看着地上的影子,眼皮越来越沉。
“核桃。”贺免轻轻喊了他一声。
“嗯?”祁修竹抬眸看向他。
“你考虑好了吗?”贺免用余光看着他,等他看过来了,又移开视线说,“我的生日愿望,什么时候能实现?”
祁修竹笑了两声,闭上眼睛问:“你确定要跟病人讨论这个?”
“也是。”贺免用手撑着他的头,侧身重新倒了杯热水,“当我没说。”
飞蛾在房间里乱飞,饶是有光的地方都不放过。飞到输液瓶上时,贺免“啧”了一声,抬手把那东西赶走。
他的衣服下摆扫过祁修竹的脸颊,遮住一大半的光,眼前黑了下去。
“贺免。”祁修竹喊了一声,把他的衣服拉开。
“抱歉。”贺免摸了把他的额头,把外套拉上,问,“你睡一会儿?好了我叫你。”
祁修竹抬头看着他,下巴缩在外套里,露出一双水气蒙蒙的眼睛:“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为什么分手?”
贺免的手停在输液瓶上,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跟前的人,两秒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坐回去。
自从分手后,他们从来没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来说。
一方面是觉得没有必要,另一方面,这是一种逃避心理。
不说就代表不存在,不存在就代表着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但他们把该说的都说过了,磨合也磨合了一个多月。
餐桌上只剩下这盘菜,房间的钥匙放在餐盘底下,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
祁修竹没有催他,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透明的输液管出神。
“嗯。”良久后,贺免垂下眼低声回答,“记得。”
**
五年前的某个夜晚,那时候祁修竹已经工作,贺免还在读大学,同时开始在工作室学习。
祁修竹或许已经患上了轻微的焦虑症,这点无从知晓,因为双方都没有察觉,也没有去看过心理医生。
当时他有个莫名其妙的毛病,晚上睡觉的时候心脏会不舒服,偶尔还会呼吸困难。
祁修竹抽空去医院检查过,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一个没病的人整天觉得自己有病,这听起来有点矫情。所以他硬撑着工作,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贺免。
那天祁修竹跟贺免约好了,他请一天假,两人一起过一个周末。
晚上十一点,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出租房,里面漆黑一片,没人在家。
贺免的学徒生涯过得也挺辛苦,干这行昼夜颠倒,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是常有的事。
祁修竹不想打扰他,洗了个澡,换了身睡衣躺上床,闭上眼前祈祷了无数次,希望能睡个好觉。
凌晨一点,祁修竹从床上坐起来,背上全是冷汗。他摁亮床边的灯,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给贺免打电话。
五个电话过去都是无法接通,他犹豫几秒,又改为发微信。
还是没有人回。
祁修竹快喘不上气了,心脏一缩一缩地疼。他躺下去,翻了个身,窝在贺免常睡的位置。
又过了十分钟,他靠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拨打了急救电话。他被人抬上担架,躺在救护车上时,匆匆看了眼手机。
「不爱吃核桃: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爱吃核桃:还有多久?」
「小狗:老婆,你先睡吧,我真走不开。」
「小狗:别打电话过来了,手机放旁边看手稿呢,晚安。」
最后祁修竹一个人被送去了医院,他先做了个心电图,随后又被护士推去抽血。
结果不出所料,前头的检查完全没有问题。况且他一跨进医院,身体上的不适就减弱了许多。
急诊医生很忙,没有时间帮他做过多的诊断,只是给他提了个醒,让他去心理科挂个号。
护士把祁修竹推到急诊室外的大厅,叮嘱他在这等着拿血常规报告,之后便没人再管他。
祁修竹坐在大厅的角落里,连件外套都没穿。
他一整晚都看着医生和病人进进出出,救护车的鸣笛声到早上五点才停。
五点三十分,贺免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困意:“老婆你在哪?不在家吗?”
“嗯。”祁修竹淡声说,“我在医院。”
贺免到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之前的护士换班路过,看见他来,让他去帮家属拿检查报告。
“这也没什么问题啊。”贺免推着祁修竹从医生那出来,来回翻看手中的报告,低头问,“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祁修竹的肩膀上,他静静看着贺免,光线直照进眼睛里他也没眨眼。
“怎么了?”贺免把他推进来一些,弯腰问,“饿了?还是不舒服?”
祁修竹忽然觉得有点困,闭上眼睛后,又察觉到那不是困意。
只是有点累了。
他抿了下嘴唇,冲贺免伸出手。贺免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却被轻轻撇开。
祁修竹拿过他另一只手里的报告,语气里没什么情绪,说:“贺免,我们分手吧。”
第66章 第66章
“我错了, 别生气。”贺免没当回事,“我们先回去睡觉,中午想吃什么?”
“累吗?”祁修竹说。
“嗯?”贺免沉默了一下, 过了几秒, 才重新挂起笑说, “有一点,不过最近的作息一直这样, 我习惯了。”
祁修竹没看他,只是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贺免推着他往外走,祁修竹直接站起身,走到两步远外。
贺免站在原地没抬脚, 就隔着一点距离看他。
其实也就伸个手的事,但这次谁都没动。
“这段时间。”祁修竹站在阶梯边缘, 说,“我们坚持得很辛苦。”
贺免彻底没了表情,没接他的话,直接问道:“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因为今天的事?可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他们最近争吵的次数太多了,光听贺免的语气, 祁修竹就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以往吵上头的时候, 中间隔着一千多公里的距离, 依旧不能阻止矛盾发生。
眼下他们就离了两步远, 祁修竹却忽然不想吵了。
“不是因为这个。”他尽量平静道, “给你打电话那会儿我以为没事, 我经常这样……算了, 这事是我没处理好, 总之不怪你这个。”
把自己搞进医院是之后的事,之前给贺免打电话, 单纯是因为焦虑的时候想见他……
祁修竹说不出口,况且现在也没必要说了。
“你就是在因为这个生气。”贺免很笃定,脸色不太好看,侧头咬了咬牙说,“那我呢?你在我身边吗?平时想见你一面比登天都难,到底是为什么啊?”
祁修竹闭了闭眼睛没说话。
不是这个原因,他在心里说,这顶多算是个导火索。
贺免上前一步,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低着头狠狠说道:“祁修竹,有你这样谈恋爱的吗?”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祁修竹喘不过气,他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刚要回答,贺免又说:“我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很明显,他说的以前至少得往前推大半年,那时他们都还是学生。祁修竹毕业后,总有哪里不一样了。
贺免光念书的时候还好,暂且能从祁修竹的退让中,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
这种平衡一直持续到贺免开始半工半学。
之后两个人一块儿忙起来,连工作时间都完全相反。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面都碰不着,更别说祁修竹还经常在外出差。
两人的时间和步调完全不一致,在一起两年产生的默契,不到一年便被磨灭。
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这么多摩擦,哪怕那都是些芝麻大小的琐碎事——
“你不喜欢我了对不对?”贺免质问他。
祁修竹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
“我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可有可无?”贺免撇了下嘴角,见祁修竹摇了下头,继续道,“那你为什么……”
他想问祁修竹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又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在意。
说到最后喉结一滑,他发现这个问题早就有了答案。
祁修竹的世界里不只有他贺免一个人。
他自己也一样,时间被另一份工作挤占,他做不到随叫随到。
他们都不是故意为之,可的确有哪里不一样了。
“对不起。”祁修竹垂下眸,低声道。
天越来越亮,附近的人也越来越多。
这场对话的性质已经完全变了。
贺免积攒了好几个月的不满,因为祁修竹的这声“对不起”,彻底爆发。
“对不起什么?”贺免吸了下鼻子,盯着医院外热气腾腾的移动早餐铺,冷声说,“反正你从来都没错。”
祁修竹长叹一口气,长时间的奔波加上一夜没睡,他脑子昏沉得厉害。
他很想再说点什么,可那些车轱辘话,早已隔着手机说过无数次。
其实祁修竹从来没把时间和距离当一回事,那些影视剧里的狗血剧情,他觉得不会在他们身上发生。
毕竟他和贺免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太自大了。
祁修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他们分明都清楚问题出现在哪里,也努力试着去修复。
又有什么用呢?
“是。”祁修竹抬头看着贺免,很认真地说,“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对不起。”
贺免猛地和他对上视线,看见他因为疲惫而发红的眼眶,嘴边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垂在腿边的手握紧了,试探着上前一步,低头问:“今天的情人节……还过吗?”
祁修竹笑了一下,回他说:“不过了吧。”
“你认真的?”贺免问。
“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祁修竹轻声说,“之后再试试看吧。”
贺免的额角跳了跳,深吸一口气,终是没忍住:“什么意思?给一巴掌再给颗甜枣是吧。”
“你考虑考虑?”祁修竹竟然一点脾气都没有,更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今晚我走之前,给我答复。”
贺免盯着他看了半晌,咬牙道:“你太狠心了。”
祁修竹的眉头动了动,这句话他听祁元丰说过无数次,其实早就无动于衷。
但从贺免口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刺耳。
每次争吵时,这些伤人的话总是脱口而出。
他们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
祁修竹的脸色也沉下去,贺免显然是看见了,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铮”地一下断了。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臭嘴。
说得太过分了。
“老婆……对不起。”贺免立刻说,“我说话没过脑子。”
祁修竹没看他:“没事,我先回去了。”
回到家,两人一块儿躺到床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其实谁都没睡着。
不知过了几个小时,祁修竹听见背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见渐远的脚步声,最后又听见大门落锁的声音。
再一眨眼,天又黑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祁修竹没有开灯,坐在衣柜边缘出神。
他明天早上有一场很重要的戏要拍,是他为数不多能露出正脸的机会,他过了零点必须得走。
时间早已经过了,贺免还没有回来。祁修竹终于等不住,起身开灯,慢慢收拾起柜子里的衣服。
他刚把最后一件拿出来,有人从后面将他拥住,右手从他腰侧伸出,摁住了他抬起的手。
祁修竹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皱了下眉。
“你又要走了吗?”贺免在他耳边问。
贺免没有用力,祁修竹轻而易举地挣脱开来。
“嗯。”他没有转身,看着床上的衣服问,“你想好了吗?”
过了五分钟,又或许更久,身后许久没有动静。
“那你呢,你想好了吗?”贺免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我不跟前任做朋友。”
第67章 第67章
“你笑什么?”见祁修竹说着说着就笑了, 贺免拿起手边的体温计,问,“烧糊涂了吧?再量一次。”
“半个小时量了得有三次了。”祁修竹躲过他伸过来的手, 说, “我在想你真沉得住气, 说不联系就不联系。有这毅力,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贺免把体温计放下, 他弓着上半身,双手交握放在腿间,侧仰着头看向祁修竹说:“你真这么以为?”
“不然呢?”祁修竹掩嘴咳了一声,想了想说, “偷偷摸摸地关注我的微博可不算。”
贺免还没接话,他补充道:“在微博下帮我控评、私藏我的海报也不算。”
贺免:“……”
“我去找过你很多次。”贺免顿了几秒, 忽然说,“我去过片场、首映礼,还有某些线下活动。”
祁修竹的手指在衣摆上摩擦一下,把那处捏紧了又慢慢放开,问:“烛之逸带你去的?”
“嗯。”贺免大方承认, 笑了笑, 说, “只有那一次你们剧组聚餐, 明明我不是去找你的, 但是被你发现了。”
他说的是祁修竹躲垃圾桶后面那次, 这人还不小心把自己整上了热搜。
外头那么空旷, 那打火机的声音一响, 贺免就立刻发现了。
他让烛之逸别回头,想看看祁修竹到底要做什么。结果那人就躲着不出来, 蹲在垃圾桶后边抽烟。
贺免等了一会儿,终于接受了他不会出面的事实。烛之逸说要不过去打个招呼,贺免拦住了没让。
他没想过真见上面能说什么,或者说根本就没想好。所以把烛之逸的东西送到之后,他就打车走了。
两人坐着沉默,里屋传来些细微的鼾声。那只指甲盖大小的飞蛾停在贺免脚边,他一抬腿,又飞到了别处。
“其实你说得对。”祁修竹的视线追随那只飞蛾,说,“既要又要,在当时的确行不通,我是挺自私的。”
贺免不喜欢听这话,听着刺耳。
他用水杯堵住祁修竹的嘴,皱着眉说:“你就当我在放屁,自私的明明是我。”
“总之对不起。”祁修竹眨了下眼睛,“我……”
贺免摇了下头,把纸杯的边缘往前蹭了蹭:“别说了,喝点水。”
祁修竹被迫吞咽起唇边的液体,想推开他的手,他强硬地把纸杯贴在他的唇边:“喝完。”
有几滴液体从祁修竹嘴边溢出来,他一巴掌拍在贺免手臂上,歪着头躲过:“放开,我自己有手。”
那一巴掌软绵绵的,贺免忍不住道:“生病了还有力气打人,厉害。”
他坐直身子,瞥见祁修竹伸出舌头,舔走了嘴角的水珠,一下子顿住。
祁修竹毫不留情,又给了他一巴掌:“往哪看呢,变态。”
他的语气和那一巴掌,跟嘴里说出来的话完全不是一回事。
以至于贺免被骂了也没有一点反应都,反倒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贺免放下水杯,欲盖弥彰道:“行,不喝就不喝。”
他从桌上拿了本宣传手册过来,随意一翻,视线刚好落在一行小字上,旋即乐了:“来,好好看看……经常生气容易伤肝伤肺。”
“那我完了。”祁修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毕竟要跟你在一起待一辈子,很难不生气。”
“是吧,你……”贺免嘴上的笑还没收住,猛地抬头问,“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祁修竹用毯子把整张脸盖住,说,“我睡一会儿,等下拔针叫我。”
透过毛毯,他听见贺免把书翻得哗哗响。过了几秒声音停了,祁修竹刚闭上眼——
“咚”的一声。
“你别睡。”贺免把书放到桌上,隔着一层毛毯,凑在他耳边问,“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嗯?”祁修竹勾了勾唇,问道,“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跟我在一起。”贺免低声重复他的话,毛茸茸的毯子下鼓起一小块,他伸手戳了一下,“是这个意思吗?”
祁修竹把他不老实的手拉下来,说:“嗯,你愿意吗?”
说完,他下意识在毛毯下抿住唇。尽管看不见贺免的表情,他依旧垂下眼,难得有些紧张。
他们上一次在一起,是贺免告的白。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暧昧、约会……
之后不过是一眨眼的事,他说了句“好”,就这样多了个男朋友。
眼下他明明在做同样的事,心情却完全不一样。
祁修竹屏住呼吸倾听身边的动静,什么都没听见,光听见砰砰直跳的心脏声。
小诊所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祁修竹后知后觉,这样的场景似乎不适合说这个。
他半天没听见贺免的回应,心说不应该吧,贺免这么沉得住气?
他的手碰到毛毯边缘,紧接着,贺免出声道:“把话收回去。”
听见这话,祁修竹甚至没来得及把毛毯掀开,径直转过头问:“你说什么?”
贺免没接话,安静两秒,开始在包里掏什么东西。
祁修竹被他的反应弄懵了,不同意的话直接拒绝就行,收回是什么意思?
身边衣服的摩擦声让他受不了,他索性把毛毯又拉上去一些,盖住整个脑袋,遮住所有的光源。
祁修竹问:“你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一只温热的手覆上来,牵着他的手把毛毯掀开。
白炽灯的光线顿时照进祁修竹的眼睛,他眨了一下,贺免凑上来,一松手毯子又落了回去。
昏暗的毛毯里,贺免的下巴碰到了祁修竹的鼻子。
祁修竹“嘶”了一声,想骂他忽然抽什么风,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
“你先把话收回去。”贺免捧着手里的东西,拎起来放在祁修竹跟前,“我把东西都准备好了,结果话被你抢先了。”
眼前是一枚戒指,被做成了一条挂链。
和他们大学时在路边摊淘的不一样,一看就价值不菲。
贺免伸出一根食指,准确无误地将祁修竹脖子上的东西勾了出来。
“你可以把这个扔掉了。”贺免的指尖在那枚老旧的戒指上来回摩擦,一字一句道,“我们重新开始。”
密闭的小空间里,祁修竹把每一个字都听得很清楚。
脸侧被什么东西轻柔地抚摸着,他分不清楚到底是毛毯还是贺免的手。
新旧两枚戒指被贺免握在一起,碰撞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祁修竹看向贺免的眼睛,却看不太清楚。他撑着椅子倾过上半身,往前凑了几分。
他抬手将戒指接过来,感受着上面贺免留下来的余温。
“不扔。”祁修竹将戒指放在唇边吻了一下,说,“当时我们说好了,只是分开一段时间想一想。”
贺免笑了两声,顺着他的话说:“照你这样说,我们没有联系也没有做朋友,既然不是前任,是不是也不算分手?”
祁修竹点头,在贺免的下巴上亲了一下,低声道:“对,七周年快乐。”
贺免再也忍不住,捏住他的下巴,俯身在他唇角咬了一下。
祁修竹探出一点舌尖,在那处轻轻一舔。贺免的手握紧了些,扯住毛毯,低头吻过去。
毯子上的绒毛剐蹭着祁修竹的肌肤,酥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颤。
贺免在他的唇上一点点舔舐,耳边响起一丝缠绵又细微的水声。
祁修竹很快便喘不过气,他半握着拳抵在贺免胸前,把人往外推开。
砰——
“医生!”
门口忽然有人喊道。
“有医生值班吗?”
里间的鼾声停了,医生本就睡得不熟,听见动静推开挡板出来,一边整理衣领一边道:“怎么了?在呢。”
门口是一对情侣,显然是刚从家里赶过来,身上还穿着睡衣。
“怎么了这是?”医生撇了眼女生的脚,“脚扭了啊?来,坐这别动,我看看。”
他戴上放在桌上的眼镜,余光里见那两位老熟人坐得板板正正,随口问道:“做什么错事了?怎么整得像是在派出所似的。”
“没事。”贺免倒了杯热水塞到祁修竹手里,“您忙您的,不用管我们。”
祁修竹偏头笑了一声,把毛毯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起来,好让另一个男生坐下。
“医生!”男生摇摇头没坐,站在女朋友身边急着问,“我女朋友没事吧?严重吗?要不要去市医院!”
医生抬头看他一眼,又瞥了眼贺免,慢悠悠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怎么都爱这样一惊一乍。”
贺免假装没听见,盯着面前的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会儿,掌心被祁修竹挠了挠,他侧头问:“怎么了?”
祁修竹扬了扬下巴,看着白墙上的时钟。
“恭喜你,在26岁的第一天实现了生日愿望。”
第68章 第68章
祁修竹回工作室补了个觉, 因为下午就得走,他没多睡,定了五个小时的闹钟。
贺免像一只黏人的大型犬, 把祁修竹圈进自己的领地, 生怕他跑了似的, 睡死了也不放开。
房门留了一小条缝,照例巡视地盘的小猫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和祁修竹来了个对视。
“核桃。”祁修竹压低声音叫它,他从床边垂下手,小猫“噔噔噔”地跑过来,用软乎乎的脑袋蹭他的掌心。
一个多月不见, 这猫被贺免养胖不少,手下的触感十分厚实。
祁修竹往床边挪了挪, 贺免也跟着凑上来,脑门抵着他的后肩。
祁修竹把猫捞上来,塞进贺免的怀里,自己轻手轻脚地下了床。他这次回来给柳璟和钟延带了礼物,是跟剧组去寺庙时买来的佛珠。
当然贺免也有, 但他还多出一份不一样的。
祁修竹从外套里摸出给贺免准备的东西, 绕过床头, 从床脚坐上去。
他掀开被子, 贺免的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里缩了缩。祁修竹不管他是什么反应, 握着他的脚踝把他拽过来。
他手很凉, 贺免动了动脚但依旧睡得很死。这倒也不奇怪, 虽说是祁修竹病了, 但昨晚被折腾的却是贺免。
不过也可能是他自己乐意折腾,从诊所回工作室的路上, 他一刻都不肯闲着,非得把祁修竹背回来。
最后他越走越快,恨不得在马路上跑起来。
祁修竹生怕他憋不住,总感觉下一秒,他就会对着空旷的街道嚎叫两声。
祁修竹笑了一下,见小猫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用食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
他拿出手中的红绳,轻轻套在贺免的脚踝上。
做完这些,贺免还是没有醒的迹象,甚至把猫抱紧又翻了个身。
祁修竹多看了他两眼,随后眼睛一亮,从柜子里掏出一瓶指甲油。
这是之前花店家的小孩儿送给祁修竹的,是高饱和的芭比粉,顺便还留下了一张亮晶晶的贴纸。
于是半个小时后,头顶传来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祁修竹的指尖粘着一张贴纸,正打算往贺免的指甲盖上贴。
“不用谢。”祁修竹拍拍他的小腿,“帮你做了个美甲。”
“哪有往脚指甲上做的。”贺免揉了把头发,随后反应过来,“不是……我还得谢谢你是吧?”
“别动。”祁修竹拽住他的腿,强硬地把贴纸往他脚上一粘,“好了,很完美。”
贺免盯着脚上的闪耀芭比粉,说:“你好歹给我弄个黑色的吧。”
他撑着手肘坐起来,弯下腰去看了看那张贴纸。
入眼的是一只卡通小猫图案,小猫笑得特别灿烂,旁边还有一颗大红色的爱心。
“……”贺免张了张嘴,满脑子都是那个吐着舌头的怪笑,“我觉得它在嘲讽我。”
“怎么会?”祁修竹把猫抱进怀里摸了一把,“我看你喜欢猫,特意帮你挑的。”
“你多大了?”贺免把脚收回去,拿起身边的衣服准备往身上套,“幼稚。”
“28。”祁修竹不甚在意,“我听说粉色显黑,就想试试。”
贺免被这个理由弄得无语一瞬:“你搞搞清楚,我本来就黑。”
“哦。”祁修竹说,“你不喜欢卸了就是。”
“卸甲油在哪?”
“不知道,好像没有。”
贺免气笑了:“逗我玩儿呢?”
祁修竹把猫放在地上,掀开贺免穿到一半的衣服,很果断地摸了把他的胸.肌:“是挺好玩的。”
他说完就打算撤,刚退后一点,贺免揽过他的腰把他带回来。
“这是什么?”他说的是脚腕上那根红绳。
“我小时候戴过的核桃手链。”祁修竹朝那处看去,“我妈说小孩儿带核桃有平安吉祥的意思。”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反正自打祁修竹记事开始,他手腕上就戴着这颗核桃,一直到艺考那年才摘。
他把核桃从红绳上取下来,串到亲手编制的结绳上。
前几天喻昭还笑他,说他之前在片场老抱着那本旧书看,今年转性了,在这修身养性编红绳。
小猫跳上床,把那颗核桃当成了磨牙棒,张着嘴跃跃欲试。
贺免抬手把它撇到一边去,自己凑上去看了看。
那颗小巧的核桃上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痕迹,表面被岁月打磨得油光水滑。
核桃表面贴着贺免的肌肤,他有一瞬间怔愣,似乎自己完整地参与了祁修竹的童年。
这种感觉很奇妙,是在收到其它礼物时从来没有过的。
那根红结绳编得并不完美,一厘米处有一个小小的死结。贺免盯着那处多看了几眼,一只白皙的手伸过来将它遮住。
“我不是很擅长做手工。”祁修竹把绳子转了半圈,好让那颗疙瘩藏在看不见的位置,“你就假装没看见。”
贺免吸了下鼻子,摇头说:“老婆,你对我太好了。”
祁修竹打断他的“获奖”感言,说:“别,这就是我不要的……”
“别嘴硬。”贺免说,“你把贴身的东西都送我了,我很喜欢。”
嘴硬的到底是谁啊。
祁修竹笑了两声,贺免好奇道:“为什么编成脚链?之前不是戴手上的吗?”
祁修竹眯了眯眼睛问:“真想知道?”
“嗯。”贺免说,“想知道。”
祁修竹冲他勾勾手,他把耳朵凑上去,听祁修竹轻声说:“想拴住你,小狗。”
贺免猛地向后仰头,眼神暗了几分:“不可以,你刚退烧,克制一点。”
祁修竹淡淡瞥他一眼:“想什么呢,收收。”
他起身下床,带着猫一块儿出门。在贺免眼里,祁修竹背后也长了根长长的猫尾巴。
趁他不注意时绕着他打卷儿,等他伸手去摸的时候,又“嗖”地一下收回去,跑得远远的。
祁修竹的背影消失在眼底,贺免坐在床上,欣赏了一会儿自己的脚链。那颗核桃圆圆的,越看越可爱。
他拿手机拍了张照片,顺手将它发到朋友圈。
「核桃送我的核桃。【图片】」
随后他不小心点进微博,又不小心把照片发了出去,最后再不小心,给自己的动态点了个赞。
他重新打开朋友圈,一分钟刷新十次,在五分钟后,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小红点。
「不做人的导演:哟,我说他怎么天天在片场编绳子,便宜你了。」
「烛之逸:冷死我了,让学长过来的时候多穿点!!!」
「姓孟的:?谁问你了?拉黑。」
贺免乐了,又发了一条朋友圈,这次仅孟羽任可见。
「嗯嗯嗯他说是他亲手编的,编了很久很久(爱心)(爱心)」
贺免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去衣柜里翻了几件外套。
他挑了一件穿上,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想了想,又把外套给脱了,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高领毛衣。
洗漱好后他从浴室出来,刚打开房门,楼下飘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贺免站在原地嗅了嗅,眉毛一皱,三两步从楼上跑下去。
“别动!”贺免冲到厨房门口,看见祁修竹的瞬间,在心里喊了一声大事不妙,“你离锅远点!”
祁修竹慢悠悠转身,见他一脸紧张,不理解道:“怎么了?”
贺免上前一看,见锅里躺着颗糊了边的煎蛋。
他松了口气,把火关小说:“饿了怎么不叫我。”
祁修竹“啊”了一声,侧头看他,说:“不饿,想给你补一碗长寿面。”
“面呢?”贺免把煎蛋挑出来,放进盘子里。
“还没下。”祁修竹颠了下锅,说,“煮面不是得先烧水吗?笨。”
贺免张了张嘴,到底不忍心打击他这股积极劲,顺着他的话说:“嗯,你说得对,是我忘了。”
“得了吧,你怕我把厨房炸了就直说。”祁修竹烧了一锅水,转身靠在灶台边,将贺免上下打量一番,问,“外套都不穿,不冷吗?”
贺免不动声色地挪了下脚,正好站在光源下:“不冷,我体热。”
祁修竹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便转过身去。贺免离开厨房,拖开椅子在桌边坐下。
祁修竹听见身后的动静,知道他走远了,才终于没忍住,侧头笑出声。
最后祁修竹只端上来一碗面,美名其曰是寿星专属。
贺免夹着面条半天没敢下嘴,见祁修竹抱着手坐在对面,问:“老婆,你吃什么?”
祁修竹伸手握住贺免的手腕,把那一筷子面送进他嘴里:“不用管我,你吃你的。”
贺免感动一瞬,嘴里淡如水的面条被他尝出了酸甜苦辣咸味。
他猜祁修竹是怕他吃不饱,煮了满满一大碗,越吃越多。吃完大半碗,门口响起敲门声。
“没事。”祁修竹拦住贺免想要起身的动作,“你吃吧,我去。”
贺免心里再次一暖,没过几秒,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哥,你真的回来啦!”
乔果跟在祁修竹身后,一蹦一跳地进屋,看见桌边的贺免,有些惊讶道:“你也在啊?”
贺免看他一眼,好笑道:“这是我的店,你说我在不在?”
乔果撇撇嘴不理他,把手里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对祁修竹说:“我阿婆烧的红烧排骨特别好吃,哥你趁热吃。”
“……”贺免琢磨出味了,“祁修竹你又逗我呢。”
祁修竹见他的表情乐出声,不逗他了:“其实我只想煮一小碗,没控制好量,谁知道你都吃了。”
他对自己的厨艺有数,把碗递给贺免说:“吃排骨吧,别吃面了。”
贺免哼哼两声,最后还是把面给吃完了。
乔果走的时候,祁修竹把他送到门口,将佛珠递给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知道了哥。”乔果嘿嘿一笑,“你下次回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来找你玩儿。”
送走乔果,时间也差不多了。
贺免靠在门边看他,想问一嘴接他的车什么时候来,却始终问不出口。
“康哥说车在路上,二十分钟后到。”祁修竹先开口道,“进去等着吧。”
他们一块儿进屋,祁修竹刚关上门,贺免拉过他的手,将他抵在门板上。
“烛之逸说雪山很冷。”贺免低头看他,说,“多穿点衣服。”
“知道了。”祁修竹抬眸笑了笑,问,“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贺免在他唇边亲了一下,“老婆,我会想你的。”
祁修竹抬起脚尖,隔着裤管蹭上贺免的脚腕。
那颗圆溜的核桃鼓起一小点弧度,他在那处蹭了一下,说:“等我回来。”
“不用。”贺免摸了摸祁修竹颈间的痣,“等展会结束,我去找你。”
祁修竹还没出声,贺免吻住他的喉结,抬眼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哥,这次换你等我。”
第69章 第69章
“喻昭。”祁修竹捏着手中的一把好牌, 额角跳了跳,“下次我再跟你一起打牌我就是狗。”
喻昭凑过去看了看祁修竹的牌面,再低头看看桌上的牌, 尴尬地干笑两声:“抱歉抱歉, 我的错, 不好意思啊。”
最大赢家烛之逸伸了个懒腰,拍马屁道:“喻导, 下次我还和你玩,你人真好。”
雪山这边信号不好,也没什么别的娱乐项目。今天收工后,他们在壁炉前烤火, 不知谁起了个头,三人打起扑克。
祁修竹拿再好的牌也拦不住“猪队友”, 硬生生被喻昭气出一身汗。
“你。”祁修竹把牌往桌上一扔,指着喻昭说,“这辈子都不准再玩了,在手机上祸害祸害别人得了。”
喻昭放下牌,嬉皮笑脸道:“那不行, 我欢乐豆输完了。”
烛之逸乐出声, 冲两人伸出手:“好好好, 来吧, 愿赌服输。”
喻昭不情不愿地摸出手机, 解锁前顿了顿说:“玩真的?”
烛之逸接过他的手机, 直接平放在桌上:“当然是真的啊喻导, 看看我学长, 人家多自觉!”
祁修竹已经把手机解锁,放在了桌子上, 他闻言瞥了眼喻昭,淡声说:“你心虚什么,不会是偷拍了我的丑照吧?”
他们玩之前定好了赌约,谁输了谁换一个星期的微博头像。选手机相册里最新的一张照片,要求必须得是活物。
定输赢前,谁也没先检查相册,跟拆盲盒一样。
“怎么会?”喻昭心虚地嘀咕一句,“我是那种人吗?”
是不是还真说不准,祁修竹和烛之逸盯着他,让他把相册打开。
“……”
“喻导……”烛之逸指着照片,瞠目结舌道,“你拍小狗尿尿干什么?”
“你管得着吗?”喻昭咳了一声,僵着脖子说,“我是爱狗人士,不行?”
“行。”祁修竹给他鼓了鼓掌,“爱狗人士,快换。”
于是喻导的头像由登山剪影,变成了一只棕黄色的小土狗。
“顺眼多了。”祁修竹点评道,“早该把你那文艺味收收了。”
喻昭笑骂他两句,说:“行行行,我倒要看看咱祁老师手机里都是什么……”
话音刚落,他和烛之逸瞥见了祁修竹的相册,原本还在巴巴的嘴立马闭上了。
祁修竹的相册里大多都是些风景照,乍一眼看过去白茫茫的一片。
但正因如此,最下面那两张光线昏暗的自拍格外显眼。
祁修竹看见后显然也是一愣,支着手就要按锁屏键,喻昭眼疾手快地拦下。
“喂喂喂,干什么。”喻昭幸灾乐祸道,“说好的愿赌服输啊,不准耍赖。”
一个是导演,一个是前辈,烛之逸不好吱声,睁大眼睛在一边看戏。
这两张照片都没露脸,但脸不是重点……
“这是贺免吧?”喻昭瞅着照片里的无脸肌肉男,摸了摸下巴说,“这小子身材不错啊,帮我问问是怎么练的。”
昨晚睡前,贺免发来两张照片,祁修竹顺手存了,刚才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壁炉里的火花噼里啪啦地响着,火光照在祁修竹的脸上,掩盖了他耳朵上的红晕。
“我先问问他同不同意。”祁修竹说完给贺免发了条消息,又说,“他在过来的路上,估计没信号。”
好巧不巧,屏幕上弹出贺免秒回的消息。
「小狗:可以可以可以!」
「小狗:老婆我快到了,待会儿见。」
“噗。”烛之逸没忍住,被祁修竹一瞪,把笑憋了回去,“没事不用管我,您继续。”
祁修竹面无表情地换完头像,不敢看微博下粉丝的反应,关了手机开始洗牌:“来,继续。”
喻昭倒是无所谓,打趣道:“某些人还说我是爱狗人士……”
“你闭嘴。”祁修竹的胜负欲上来了,刷刷两下发完牌,说,“这次谁输了谁顶着这头像用一个月。”
民宿老板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站在边上观望了一会儿,敏锐地察觉到牌桌上的氛围剑拔弩张。
他挪到烛之逸身边,小声问:“什么情况?”
“没事儿。”这里只有烛之逸是没事人,他喝了口茶,冲老板笑道,“这涉及男人的尊严。”
一局结束,祁修竹抓了下头发,把桌上的牌挑出来复盘良久。
最后他转头看向烛之逸,皮笑肉不笑道:“演我是吧。”
祁修竹说着起身,佯装要给他个教训,烛之逸笑着大喊:“学长!注意你的人设!”
祁修竹的人设在遇到贺免后,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怕什么,反正康哥不在。要是你敢说出去,你知道后果的……”
“跟贺免在一起待久了,你怎么变这么幼稚。”喻昭伸手把人拉回来说,“有个事儿忘了跟你说,最后一间房前天被别人定了,贺免跟你住一间可以吧?”
“可以。”不管有没有多余的房间,贺免肯定都会黏着他,所以祁修竹压根没往心里去,他好奇地多问了一句,“这地方除了你,真还有别人来?”
要放在前段时间也就算了,最近气候不好,来旅游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民宿老板昨天还在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往常一整年下来,总共也就十来个客人。
之前喻昭一个人来的时候,说自己是个导演,老板还不信。
结果上周他真带了个剧组过来,老板吓一大跳。
“我也纳闷,算了,搞不懂。”喻昭拿了烟起身,问,“一起?”
祁修竹喝了口热茶暖身,随后三人一块儿推门出去。此时刚过六点,但天已经黑了。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门前的雪堆得很厚。
他们都是南方人,刚来这时还有点稀奇,到现在已经麻木。
太冷了,更别说拍戏的时候衣服穿得薄,风景再漂亮都没心情欣赏。
“嗯……”烛之逸蹲在祁修竹身边,眯了眯眼睛,问,“前面是不是有个人?”
喻昭踢了一脚雪,问:“是贺免吗?”
祁修竹的手冻得慌,把烟摁了,也看了一眼说:“不是,他没那么快。”
三人就站在门口等,眼见着对面那个小黑点越来越大。
那人穿着一身黑衣,背上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喻昭看了一会儿,想起来了。
“是定了房间的那个游客吧。”喻昭说,“我去搭把手。”
几分钟后,喻昭拎着个背包回来:“还挺巧,人家也姓贺。”
祁修竹的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上移开,闻言笑了一声。
他看向几米远外跟在喻昭身后的人,刚想接一句什么,却顿时笑不出来了。
喻昭没留意到他的脸色,继续跟他和烛之逸说话:“前面风特别大,冷死了,我在想是加快进度,还是给大家放一天假歇歇。”
祁修竹没回话,转身就要往里走。喻昭拦了他一下,好笑道:“就这么不乐意放假啊?”
祁修竹抬了下胳膊,只是回答说:“冷,我先进去。”
烛之逸听见他的语气,停下在雪地上画圈的动作,抬头向他看去。
跟祁修竹搭了这么久的戏,烛之逸一眼便看出他脸上有几分隐忍的烦躁。
烛之逸回头看去,喻昭后面的男人已经离得很近,也就两三米远。
把人看清的一瞬,烛之逸低头骂了一句,跟着站起来,贴着祁修竹就要进屋。
“怎么了这是?”喻昭摸不着头脑,“认识?”
“不认识。”
祁修竹和烛之逸异口同声地说。
“怎么不认识了?”紧接着,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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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林站在桌边,无视其他两人,笑着问祁修竹:“单独聊两句?”
这语气完全称不上是询问,但和祁修竹记忆中一样,傲慢、自大、目中无人。
“不用了。”祁修竹尽量平静道,“有什么事就这样说吧,如果是不能让别人听见的话,那我想我们也不必谈了。”
这次吃瓜的换成喻昭,烛之逸咽了一下,在桌下冲祁修竹竖了个大拇指。
烛之逸从初中开始,就经常往贺免家里跑。记忆里,贺林总是带不同的女人回家。
他每次都笑盈盈地让两个小孩到房间里玩,再端来许多零嘴,叮嘱他们说:“就待在房间里,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总之烛之逸对贺林的印象极差,这几年,贺免也渐渐断了和他的联系。
烛之逸不乐意跟贺林待在一块儿,刚松了口气,哪知贺林听后压根没客气。
他还是一脸和气的样,果真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桌边没人给他倒茶,他便自己倒了一杯。
贺林喝了口茶,摩擦一下手指,开门见山地问:“你和贺免分手了吧?”
喻昭和烛之逸的眉毛已经狠狠皱起来,这话听着太不舒服了。
祁修竹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定定地看着他,说:“很可惜,没有。”
贺林点了点头,又说:“我记得有七年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七年之痒?”
祁修竹还没什么反应,喻昭先忍不住了,憋着火说:“贺叔,话不是您这样说的。”
“哦也对。”贺林一拍巴掌笑了,“不好意思,我说话直,习惯了,小祁你别往心里去。”
如果是在五年前,祁修竹还真有可能翻脸走人,但现在听见这话,他内心毫无波澜。
虽然贺林和祁元丰对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持反对意见,但两人完全不是同一种类型。
祁元丰一言不发就发火,贺林与他截然相反,身上总带着一股上位者的傲慢,仿佛自己才是看透真相的智者。
“贺叔。”祁修竹客客气气地道,“今年时机已经过了,要不您等下一个第七年再说?”
“小祁你脾气收敛了不少。”贺林也不生气,跟没听见似的,主动替他添茶,问,“拍戏很辛苦吧?”
祁修竹没碰那杯茶,视线落在漂浮的茶叶上,说:“还有其他事吗?”
“这么见外。”贺林的语气温和,侧了下头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不过你们如果分手了,应该不会怪叔叔吧?”
一直默默旁听的喻昭没忍住“哇”了一声,这话术真让他叹为观止。
“怎么会?”祁修竹想了想,很真诚地问,“您还是很想让我们分手吗?”
贺林没料到他这么直接便问了出来,沉默两秒才说:“我尊重年轻人自由恋爱,不过作为长辈,总归想给点建议。”
祁修竹点点头没接话,示意他继续。
“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贺林说,“你们这样的感情是不会长久的,贺免他还年轻,现在可以玩玩,保不准哪天就后悔了。”
喻昭和烛之逸作为知情人,听见这话只觉得好笑,不敢苟同。
贺免能后悔就怪了。
祁修竹“哦”了一声,笑着问道:“那您能开出什么条件?”
“什么?”贺林说。
“条件啊。”祁修竹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点了两下,不紧不慢地说,“电视剧里不都这样演吗?让我离开您儿子可以,给钱就行。”
“……”贺林难得愣了一瞬,多看了他几眼,问,“你要多少?”
祁修竹伸手比了个“一”,贺林问:“一百万?”
喻昭和烛之逸坐在他对面,不知道看见什么,一个劲给祁修竹使眼色。
祁修竹没在意,摇了摇头继续道:“太少了。”
“嫌少?”贺林脸上的笑容更深,意味深长道,“你和贺免的感情……”
祁修竹还没等来他下一句话,支着的那根手指从后被人握住,轻轻一带弯了下去。
“祁修竹。”男人身上带着外面的寒气,他双手撑在祁修竹身后的椅背上,弯腰看向他说,“你就是这样等我的?”
“哈……”喻昭挠了下鼻子,跟贺免打招呼说,“来啦?这么快。”
“免哥来来来。”烛之逸赶紧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一边打量他的脸色一边说,“坐这。”
祁修竹仰头看过去,看见贺免的一瞬弯了弯眼睛。
他坐着没动,随后把风尘仆仆的贺免往外一推,恢复了冷淡的表情。
“你先在外面等等。”祁修竹拍拍他的胳膊,就当着贺林的面说,“等我拿到你爸的一百万,我们AA。”
第70章 第70章
贺免自然不可能出去, 他长腿一迈在烛之逸身边坐下,给除了贺林的其他人一一打了声招呼。
贺林被自己的亲儿子晾在一边,脸上的笑差点没维持住。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动, 双手交握放在大腿上, 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挺热闹啊。”贺免对祁修竹说, “介意加我一个吗?”
“冷不冷?”祁修竹旁若无人地问他,“要不要先回房间?”
贺免摇了下头, 用余光看向贺林,说:“谈得怎么样了,还有加价的可能吗?”
祁修竹快意地笑了笑,贺林终于忍不住, 出声叫他:“贺免。”
“嗯?”贺免这才转头看向他,说, “有事?”
贺林的眉心动了一下:“这么久没见,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贺免也不惯着他,甚至有点不耐烦,道:“不是都已经问过你了?有事说事。”
“没礼貌。”贺林喝了口茶,看见他那头红发更是皱起眉说, “你们搞纹身的都这样说话?”
“我能坐在这跟你讲话, 已经很有礼貌了。”贺免把祁修竹杯子里的茶倒了, 自己添了一杯, 说, “你撂下公司里那堆烂摊子不管, 跑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躲清净。美其名曰让我回去子承父业, 实际上就是想找人背锅。”
贺林握着茶杯的手一顿, 其他几人也略有些怔愣地朝他看去。
桌边几人包括祁修竹在内,都只知道贺林开了个小公司, 这几年一直在做生意。
至于公司发展得怎么样,他们无从得知,只能从贺免和他爸紧张的关系中间窥探到一二。
没想到其中竟然是这样的?
贺免的话还没说完,他一口气把茶饮尽,撩起眼皮缓缓道:“你又坑了你哪个儿子?给的条件是什么?他们知道自己要替你还债吗?”
“闭嘴。”贺林的声音冷下去,严厉制止道,“不知道的事不要乱说。”
贺免在同一时间沉下脸,轻嗤一声说:“那你又知道什么。”
贺免跟他无声对峙,壁炉里的火不断跳跃,火光映在地板上幻化成不同的形状。
贺林不动声色地咬了下后槽牙,腮帮子紧了紧,说:“多的话我不多说,我只知道你会后悔。”
贺免放在桌下的手半握成拳,语气依旧平静:“你一个整天在外面瞎搞的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当着众人的面把这话说出来,贺林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所以呢?你是我儿子,我们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液。”
喻昭和烛之逸同时将目光移到贺林的脸上。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都带着无法理解和难以置信。
只有祁修竹自始至终都看着贺免,他听闻冷笑一声,什么都没说。
他安抚般在贺免的手背上拍了拍,直到贺免握拳的力度松下来。
“算了,跟你这人说不清楚。”贺免回握住祁修竹的手,冷静后只剩下头疼,“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婆,你就当积德,少说点废话行吗?”
贺林:“……”
贺林清楚贺免的脾气,没料到他就这样算了。
遇到其它事还算好说,可一跟祁修竹有关,他必定会分分钟上头。
这一招用在贺免身上屡试不爽。
贺林还想再说,贺免已经拉着祁修竹一块儿站起来。
喻昭和烛之逸看到贺免的态度,暗想终于不用再忍,紧跟着起身。
临走前,一直沉默的祁修竹突然出声:“我跟你爸说两句,可以吧?”
贺免瞥了眼脸色阴沉的贺林,转头不甚在意道:“可以,都是一家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祁修竹点了下头,退回去一步,站在贺林跟前说:“贺叔,您之前问如果我和贺免分手了,会不会怪你。”
贺林也不再装模作样,冷哼一声道:“怎么,你还真有这想法?”
“当然不是。”祁修竹笑了笑,但眼底毫无笑意,“我们之间是否恩爱,这个‘我们’只包含我和贺免,跟您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贺林哑口无言,转而伸手去拿茶杯。祁修竹轻轻撇开他的手,拿起茶壶替他把水加满。
他这一套动作流畅得行云流水,贺林下意识接过茶杯。
交接时,祁修竹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的手背两秒,他感到一阵冰凉。
祁修竹顿时直起腰,脸上的笑早已敛去,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贺林,说:“不过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贺免不是你敛财的工具,我劝你好自为之。”
听见最后那句,贺林“砰”地一声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朝贺免看去:“这就是你选的人?”
贺免挑了下眉,眉尾那颗眉钉跟着一晃。他上前揽过祁修竹的肩,把人往外带的同时,嘴边的笑没压住。
“什么叫我选的人?明明是他选的我。”贺免最后回头看了贺林一眼,笑说,“怎么样,你儿媳这嘴是不是特别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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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的地板被贺免铺得满满当当,祁修竹挨个推开看了看,组织了一下措辞,问:“你这是探班还是搬家?”
贺免蹲在他身边,把那些东西一一指给他看:“烛之逸说这边特别冷,所以我给你带了很多暖宝贴。”
“这枣是乔果他阿婆拿的,说是给你补气血用。”
“围巾、帽子……我怕你自己的不够用,万一拍戏弄湿了,还能有个备用的。”
“这边没信号,怕你无聊,给你带的游戏机。”
“感冒药、退烧药、创可贴……”
“哦,这个是核桃掉的牙,我把它做成了项链。”贺免说着,把那一小串玻璃珠项链挂在祁修竹脖子上,说,“它好久没见到你了,很想你。”
“是吗?”祁修竹拿起那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珠,对光照了照。
他眯起一只眼睛,另一只透过玻璃看向贺免,说:“嗯,我也想他了。”
玻璃在光照下显得透亮,中间有一颗乳白色的牙,小小的特别可爱。
玻璃后的脸忽然放大,祁修竹刚睁开眼,贺免凑上来,把他抱了个满怀。
“哥。”贺免舔舐他脖子上的痣,随后抬头问,“那你想我了吗?”
“你好腻歪。”话是这么说,祁修竹还是揉了把他的头发,任由他把自己当猫薄荷一样啃,过了几秒又问,“你爸那边怎么说?”
贺免的动作一顿,不满道:“我跟他早就断了联系,不知道他也来这边了。”
祁修竹还想再问,贺免捂住他的嘴:“别说他了,我们干点别的。”
“干什么?”祁修竹故意说,“玩游戏机吗?”
贺免撇了下嘴,一脸嫌弃,祁修竹又说:“不玩?那看电影吗?我房间里有个超大投影仪。”
贺免看出他是故意的,把他从地板上拉起来,半推到床边坐下,问:“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祁修竹双手撑在床边,仰头看过去说:“不看电影看什么?”
贺免盯着他看了几秒,抬手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贴身衬衣,也故意说:“也是,不看电影看什么?”
祁修竹毫不掩饰地把视线从贺免脸上移开,直勾勾地落在他的胸.肌上。
他伸手推了一把,再往下触碰到硬挺的腹.肌。
刚要下手,贺免后退一步,膝盖从床边放下来,作势要去拿地上的东西:“算了,还是玩游戏吧。”
祁修竹笑了一声,勾着他的衣摆把他带回来:“某些人连衬衣都穿了,还玩游戏?”
祁修竹那天就是随口一说,说没怎么见贺免穿过衬衣,总之感觉他穿正装应该挺好看的。
贺免当时没什么反应,只是隔着手机“哦”了一声。
结果今天就偷偷穿里边了。
贺免顺势坐回来,摸了摸祁修竹长长一些的发尾。他轻轻拽了一下,祁修竹的脑袋也跟着抖了抖。
贺免弯了弯唇,正要靠近,房门被人敲响了。他假装没有听见,外面的人却把门敲得更响。
烛之逸在外面喊:“我拿了点本地的酒过来,你们喝吗?”
祁修竹拍拍贺免的胳膊,起身去开门。
烛之逸把酒递过去,朝里看了一眼,说:“他人呢?”
“在阳台抽烟。”祁修竹的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接过酒就要关门,“早点休息,晚安。”
关上门后,他找了两个酒杯,慢悠悠走到阳台上,一眼看见贺免略有些郁闷的背影。
“喝点?”祁修竹把杯子贴在贺免的后脑勺上,冰得人回头看来,“度数不高,挺好喝的。”
阳台不大,光线也并不亮,但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远处的雪山。
贺免抿了口酒,是很清新的果味,后调带点甘甜。祁修竹就坐在他身侧,侧头看着外面的风景,仿佛和雪色融为一体。
贺免的喉结滚了滚,只感觉那口酒压根解不了渴。
祁修竹拿着杯子没喝,修长的手指点在杯壁上,里面晶莹剔透的液体跟着荡了荡。
贺免正看着,祁修竹忽然转头看过来,视线刚好和他对上。
“好喝吗?”祁修竹问。
贺免早忘了酒是什么味道,下意识回答说:“还行。”
“还行?”祁修竹晃了晃酒杯,说,“我还以为你会喜欢。”
贺免“嗯”了一声,开玩笑说:“那我再尝尝,给你写个五百字的喝后感。”
祁修竹弯了下唇没说话,就着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小口。他的嘴唇碰到杯壁上,贺免也跟着抿了下唇。
祁修竹旋即抬眼,敏锐地捕捉到他那点小动作。
接触到那道目光,贺免的手指动了动,刚拿起自己的杯子,却被祁修竹用手隔开。
他还没反应过来,祁修竹已经跨坐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咖啡味,混杂着柑橘味扑面而来。
祁修竹一手扶着贺免的肩,另一只手撩起右耳边的头发。
他微微低头,在贺免唇边落下一个吻。
贺免瞳孔一颤,唇上那股柔软的触感越发清晰。
他正要回应,被人摁着脖子退回去。
祁修竹坐在贺免的大腿上,上半身向后仰起一些弧度。他舔了下唇,垂眸看向贺免,问:“怎么样,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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