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路然忍不住吐槽道:“好幼稚。”


    “觉得幼稚你怎么不放下菜刀?”尤景瞥了一眼路然所在的方向, 随后又重新看回餐厅里的那只雌虫,他的方法很奏效,对方的心理防线明显被击溃了, “哼, 这么胆小的雌虫, 才配不上我家温特。”


    达伦将刀刃转向尤景的方向, 警告道:“你再说一遍。”


    尤景:“……”


    尤景:“配不上温特。”


    两秒钟之后——


    尤景:“……配不上你家温特。”


    达伦这才满意地将刀刃重新转回餐厅,与此同时他说道:“你昨晚分析得有道理,所以让尤灿给温特发约会申请。”


    “你好阴险!”尤景露出了笑容,迅速给尤灿发去消息。


    路然:“……”


    这俩都挺阴险的。


    路然将视线落回餐桌旁的那一雄一雌, 从他们的方向,只能看到温特的半张脸,但这并不妨碍他看清温特此时脸上的情绪——近乎是温柔稳重的。


    温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这位年龄小他十岁的雄虫总是又懒又有朝气的, 哪怕生着病, 那张小脸也总写着“我想搞事, 我想搞破坏”。所以路然默认温特还小, 是个长不大的雄子。


    然而隔着这扇玻璃, 路然见到了另外模样的温特。


    他的目光几乎无法再从温特的身上挪开。


    餐厅外面的三只雌虫仍死死地盯着他们,阿拾多少有点汗流浃背。原本他倒也可以直接叫来警卫, 把这三位疑似变态的虫带走, 但他注意到中间的那只黑发紫眸雌虫, 跟从前守在温特身边的雌虫有着一样的发色和瞳色。


    阿拾忍不住想,或许那三位, 是来考察他的吧?


    他抬眸, 对上温特的脸。


    脸颊好不容易退去的温度,再次攀升。


    “阿拾。”


    温特沉默两秒, 上一世他和阿拾只见过一面,如果阿拾就是穿越者,那么对方不应该选在他受伤后又治好的时间点,来重启时间线。至少要更往前一些,他想。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温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关键信息。


    但对面阿拾的一句“阁下,怎么了吗?”又将温特的思绪拉了回来。温特怔了一下,接着说道:“以往和别的虫约会,不是吃饭就是纯聊天,但我今天想做点不一样的事。你……方便吗?”


    “方便的。”阿拾站起身来,在地上走了一圈。


    假肢落在地上的声音不一样,温特立马就听了出来。


    阿拾解释道:“我从军区离开后,上将为我安排了这个。基本的行走没什么问题,就是踢球不太行了。”


    他难得说了个笑话,不安地看着温特,见温特低头笑了,这才跟着傻傻地扬起嘴角。


    “那我们出发吧。”


    温特朝阿拾伸出了一只手,后者愣了一下,擦了擦自己的手,最后小心翼翼地握住温特的手。


    雄虫柔软白嫩的手指就这样被他握在手心里,阿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感觉自己手上的茧子太厚了,可能会令雄虫不适,于是惶恐地开口道:“阁下,我们这样……”


    温特察觉到对方的犹豫,贴心地说道:“我看不到路,需要虫牵着才能走。”


    当然能抱着就更好了,温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才接着说:“如果你觉得不妥的话,我叫其他虫来?”


    阿拾下意识握紧了温特的手,深呼吸一口气,“我可以!”


    如果眼神能够杀虫的话,门外的三只雌虫应该能让阿拾死上一百回不止了。


    阿拾觉得他们怪瘆虫的,根本不敢往那边走,只能带着温特从另一个门口离开。


    他们走时,温特还不忘从餐厅里拿了两个冰淇淋甜筒,一个自己吃,另一个给阿拾。阿拾由于要专注地牵着温特走,不敢有所松懈,于是三两口就把冰淇淋咽进了肚子里。


    温特舔了舔手里的甜筒,香草味的,他很喜欢。他猜想阿拾大概是第一次牵着盲虫走,一路提心吊胆到温特止不住发笑,他一边吃着甜筒,一边在心里憋着坏主意。他承认自己有时候还挺喜欢欺负老实虫的。


    在阿拾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牵着温特走上台阶的时候,后者故意绊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幸好阿拾及时扶住,他的双手牢牢地抱住温特,紧张地询问道:“没事吧?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雄虫偏过头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拾不解地看着温特。


    直到后者弯着眉眼,朝他做了个鬼脸,“吓你一下!”


    阿拾望着温特那张好看的脸,心里的紧张忽地散了,雄虫的小小恶作剧,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生动,好像并非看得见摸不着的生活在云端之上的虫。


    阿拾捂住胸口,配合地说道:“真的吓死我了!”


    他的反应给得很好。


    温特眉眼笑意更盛,语调轻快地说道:“我们走吧。”


    而在他们的身后,尤景赶忙拦住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狙击枪打算把阿拾一枪崩了的达伦,“冷静!冷静!”


    “我冷静不了,我现在就要杀了他!”达伦扛起枪,瞄准了阿拾的后脑勺,“我要让他死无全尸。”


    尤景抬手把枪摁下去,“血会溅到温特的身上。”


    达伦:“……”


    达伦用眼睛在阿拾的身上来回地扫,试图找到一个既能一枪致命,又不会把血溅到温特身上的地方。


    在这样的气氛之下,一旁的路然还不忘火上浇油,他对着达伦轻飘飘地说道:“爱是克制,爱是放手,爱是心甘情愿的成全。温特喜欢他,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达伦掉转枪口,对准了路然,冷声反驳,“温特不喜欢他!”


    尤景这回不拦了,他躲在达伦的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等着看好戏。


    “那好,我换一个说法。”路然丝毫不惧地说道,“温特很满意他。”


    没虫能反驳这句话。


    他们从温特脸上的神情能看得出来。


    达伦放下枪,远远地看着温特和雌虫离开的背影,他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然而实际见到了,发现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受。


    他根本接受不了温特不喜欢他,接受不了温特和别虫在一起。


    其实温特选择阿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虽然阿拾的背景很干净,不掺杂任何势力,但平稳的生活对温特来说根本不可能。依雄虫的聪明,他只会选择强大的伴侣,以免在安格斯、阿兰恩死后,没虫能保护他。毕竟就安格斯、阿兰恩树敌的速度,这俩虫死得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温特并不是不能选择帕特里克,或者伊万,而是在皇权的斗争结束之前,他不想参与一场会把命赔进去的赌博。至于雄保会的雷诺兹,那儿的水更浑。


    正常情况下,阿拾根本不在温特的考虑之内。


    但万一温特突然长了个恋爱脑呢?


    万一温特就看上阿拾长得不帅,嘴笨手笨,家里没钱,双腿还残疾呢?


    达伦气得又举起了枪,“我杀了他!”


    “行。”尤景转念一想,达伦要是当着温特的面把阿拾杀了,那温特一定会和达伦产生隔阂,那岂不是妙事一件,他为什么要阻拦?


    他不仅不能拦,他还要煽风点火。


    尤景拍了拍达伦的肩膀,“瞄准一点。”


    他话音刚落,就见雌虫忽然收了枪。


    达伦跟上温特的脚步,淡淡道:“突然又不想杀了。”


    尤景:“?”


    我看你真是贱。


    尤景对着达伦的背影挥了一套拳,咬牙切齿地跟了上去。路然没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温特和阿拾包场了电影院,盲虫来看电影这事虽然是少数,但也并非没有。工作虫贴心地为温特拿来设备,在给温特戴上之前温馨提示道:“阁下,如果中途感到不适,请立刻摘下眼镜,我们会马上派虫来为您检查。”


    “好的,谢谢。”温特从他的手里接过眼镜,兴致勃勃地戴上。


    但很可惜的是,这眼镜不是对什么都有用,他还是看不见。在进场前,温特询问阿拾,“你吃东西了吗?要不要现在吃点,我们再进去。”


    电影院也有吃的,但温特不太喜欢那些食物。


    阿拾确实没吃什么,随意地买了一瓶营养液灌饱肚子之后,又买了一小桶雄虫喜欢的爆米花,就牵着温特进了影厅。


    他们走后。


    三只雌虫举着菜刀出现在了电影院的门口,厉声威胁工作虫为他们放行。


    工作虫:“……”


    工作虫脸上带着职业微笑,“三位,凭借你们和温特阁下的关系,其实不用举着菜刀也能进来的呢~”


    路然立马嫌丢脸地把菜刀扔了。


    三只雌虫被勒令不许带刀进去,于是达伦也迅速扔了刀,尤景不情不愿地和菜刀道了一会儿别,也把它扔了。


    他们刚要往里面走,工作虫就抬手拦住达伦,“亲,狙击枪也不行的呢~”


    达伦:“……”


    尤景捂着肚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狂笑,于是荣幸获得了弃枪后的达伦毫不犹豫的一脚,给他踹得在地上滚了四五圈才堪堪停住。


    等尤景熟练地爬起来之后,三只雌虫偷偷摸摸地进了影厅,他们蹲在最后一排,在昏暗的影厅里阴暗地注视着温特和阿拾的后脑勺。


    阿拾忽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但他回头望去,又没发现什么异常。


    “怎么了?”温特询问道。


    阿拾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冷。”


    “哦。”温特咬了一口爆米花,在心里失望地叹了口气。


    看来不能和阿拾结婚。


    这只雌虫太弱了,连后面跟了三只虫都没发现,那要是他雄父和雌父英年早逝了,他肯定会被欺负得惨惨的。


    比起自己努力撑起半边天,温特还是比较想要吃软饭。


    第32章 32


    他们选的电影是首都星新上的一部爱情电影, 讲的是一雄多雌之间的爱恨纠缠。由于雄虫受到帝国的保护,哪怕是低等级的雄虫,只要有繁衍能力, 通常都不会饿死, 所以各行各业都很少有雄虫的身影, 娱乐圈也同样。


    电影里出演雄虫的, 是一只当红的亚雌演员,体型和外貌都接近于雄虫,因而被很多虫喜爱。温特知道他,曾经也见过一面, 该亚雌从来不会因为出演过雄虫而认为自己就是一只雄虫,除了演艺事业之外,他本虫还是十分低调的。


    这部电影在雌虫之间好评颇高。


    但温特看不懂。


    他双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 实际上他有满脑袋的疑惑, 又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个时候打断阿拾。


    他看看电影, 又调头去看阿拾的方向, 戴上眼镜后, 他能看得到屏幕,但是看不到阿拾。


    “怎么了?温……温特阁下。”阿拾压低了声音问道。


    借着荧幕的光, 阿拾看到了坐立不安的雄虫, “不喜欢这个电影?”


    温特摇了摇头, 然后又点了点头,“我看不懂。”


    “哪里看不懂?”阿拾问道。


    于是温特忽地坐直了身子, 再凑近他的方向。雄虫对距离感把握得不是很好, 他们挨得太近,阿拾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温特苦恼地指了指屏幕上的那只雌虫, “他为什么喜欢白瑜?”


    白瑜正是电影里的主角雄。


    阿拾僵硬着身子,磕磕绊绊地回答道:“因为……因为白瑜是……雄虫。”


    ——好近!好近啊啊啊!


    “只因为是雄虫就喜欢吗?”温特坐了回去,他靠着椅背,目光重新落回到了屏幕,还是能看得见的东西更吸引他,“那不是白瑜,也可以吗?只要再出现一只雄虫,他也可以不喜欢白瑜,对吗?”


    阿拾张了张口,想要解释,这部电影里只会有白瑜一只雄虫,不会再出现第二只雄虫。但他又觉得这样的解释实在没有意义,这绝对不是温特想要的答案。


    他没什么底气地回答道:“只会喜欢白瑜。”


    但理由是什么,阿拾也说不上来。


    雄虫天生对雌虫有着巨大吸引力,喜欢雄虫好像就跟呼吸、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当然,那种“喜欢”也不一定就是异性之间的喜欢。


    阿拾无法界定这种情感,但毫无疑问的是,他只喜欢温特这一只雄虫,哪怕另外出现别的雄虫,也不会取代温特在他心里的位置。


    那么代入一下,电影里的雌虫一定也不是什么雄虫都会喜欢。阿拾终于有了一点底气,肯定道:“他们只会喜欢白瑜!”


    “……”


    温特意识到他的问题有些为难虫了,也就不再揪着这一点继续往下问,改而问出了另一个问题,“电影之外他们是情侣吗?”


    阿拾摇了摇头,想起温特看不见他的动作,赶忙道:“不是的。”


    温特惊诧地睁圆了眼睛,“可是刚刚他们接吻了!”


    他雄父从来不让他乱亲虫。


    他小时候只不过是亲了一下达伦的脸颊而已,都被训了很久!


    温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新奇地问道:“原来不是情侣也能亲吻吗?什么虫都能亲吗?那我能亲你吗?”


    阿拾顿时瞳孔地震。


    他急出了一身汗,结结巴巴地说道:“不……呃,这这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亲的!他们,他们这是职业需要!不不不算什么虫都能亲!”


    阿拾的脸都烧了起来,何况此刻温特正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好像真想亲他一口试试看似的。阿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明知道不应该,但还是颤抖着声音说道:“但如果阁下你……”


    ……非要亲一口的话。


    “轰”的一声,阿拾坐着的椅子忽然就散了架,他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整只虫都懵了。


    温特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摸了一下椅子的边缘,触碰到了一根精神丝线,很熟悉的精神力。


    该丝线的主虫见他发现了,也没有要收回的意思,而是干脆地顺着他的袖口钻进他的衣服,轻飘飘地乱挠了一通。温特软了身子,嗓子里发出一声“唔”的轻吟。


    整个影厅的氛围倏然奇怪了起来。


    后排阴暗偷窥的雌虫都露出了半个脑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特的方向看。


    “阁下,你……怎么了?”阿拾忐忑不安地看向温特,一时半会甚至忘记了要从地上爬起来。


    说雄虫的那声低吟是难受吧,好像又不是难受该有的声音,说是撒娇吧,好像又不太符合情境……


    “没什么。”温特耳朵都在发烫。


    达伦绝对是故意的!


    他伸出手,将阿拾从地上拉了起来,电影才放了三分之一,他们换了个位置继续看。


    但这场电影显然不能好好看下去了。


    雌虫有了一个开始之后,就越发肆无忌惮地控制着精神丝线钻入他的衣服里,温特想把那丝线赶走,结果动作太大又会引来阿拾的疑惑。他只好咬紧下唇,任由那丝线胡作非为,电影后半段放了什么,温特压根没看进去。


    明明只是一根很细的丝线。


    存在感却不亚于达伦的手掌。


    两行清泪顺着温特的脸颊滑落,他再也忍不住地绻起身子,“唔!”


    待到丝线畏罪潜逃之后,温特忍无可忍地起身,他摸索着走到后排的位置,将达伦揪了起来,结果因为雌虫站起来太高了,他的气势一下弱下去很多,“你这是在干什么?!”


    温特话刚说完,就身子一软,栽倒在了达伦的怀里。


    后者理不直气也壮地将他横抱起来,“你身体不好,该回家休息了。”


    追上来的阿拾恰好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当即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达伦霸道到根本不给其他虫开口的机会,他直接抱着温特走了,甚至在出了电影院之后,轻松地把尤景和路然甩掉,带着温特乘坐飞行器回了家。


    一路上,两虫都死倔地沉默着,仿佛谁不说话谁就赢了。


    温特想从达伦的怀里下来,但雌虫的手臂就这样牢牢地禁锢着他,把他圈在自己的怀里。温特取下已经没什么用处的眼镜,他虽然看不见,但他还能瞪着达伦。


    他就这么瞪了一路。


    也不知道达伦有没有接收到他的愤怒。


    直到下了飞行器,达伦都没有开口,这只雌虫故意收敛了周身的精神波动,让温特察觉不到他的情绪。温特瞪得有点累了,于是结束了这个幼稚的行为。


    他根据达伦走路的步数,地板的材质,以及达伦拐弯的时机,判断该虫正在抱着他回他的房间。


    果不其然,达伦停在了他的房门口。


    对方将房门打开,待走进去之后,又“砰”的一声关上。


    温特直接被扔到了床上。


    他什么时候收到过“扔”的动作,顿时气愤得连“要保持沉默才算赢”这一规则给忘了,“你居然……”


    他的话还没说完,雌虫就压了过来,对方摁住他的双手,麻利地将精神力抑制手环铐在他的手腕上。


    “你这是做什么?!”温特愤怒地抬起脚,想要踹开达伦,结果被对方一把攥住脚踝。


    与此同时,丝丝缕缕精神力缠绕上温特的手腕,将他的双手牢牢地捆在一起,绑在床头的位置。


    温特剧烈地挣扎了起来,“达伦!!”


    精神丝线和普通丝线不同,就算温特挣扎的力度再大,也不会割伤皮肤。而且以他的体力,没挣扎多久,也累坏了。


    达伦仍旧一声不吭。


    ——这只坏虫在欺负他!!


    温特没了力气,彻底安静下来,微张着唇,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雌虫松开了他的脚踝,改而用另一只手捏住他的脸颊,温特被迫地将嘴巴张得更大,“唔唔!!”


    随后,一点药水倒到了温特的嘴巴里。


    温特生气地偏过脸去,那药水顺着他的嘴角往下,落到雌虫的手上。达伦什么也不说,又继续地把温特的脸转了回来,再往他的嘴巴里倒了一点药水。大概怕他呛着,雌虫每次只倒一小点。


    很快,药水就洒得到处都是。


    达伦望着雄虫泛着水光、诱虫力点满的唇瓣,平静地说道:“一千五百万星币。”


    达伦的钱,同样也是温特的钱。


    温特:“……”


    在达伦又一次往他嘴巴里倒精神力修复药水的时候,温特一脸屈辱地咽了下去。


    他才没有输,他只是不想浪费钱!


    等到一瓶精神力修复药水喝完,温特心疼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


    ——这洒的可都是他的钱啊!坏达伦!


    达伦松开手,看着雄虫舔嘴角的小动作,心里的火气散下去了一些,他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和别虫结婚的,那个阿拾,你想都不要想。”


    虽然温特并没有要和阿拾结婚的意思,但这并不妨碍他一身反骨,“凭什么?我就要和别虫结婚!我长大了,是成年雄虫了,可以结婚了!你不能阻止我!”


    达伦的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你结一个我杀一个。”


    “……”


    温特震惊,他就没见过达伦这么过分的虫,这不明摆着让他守寡吗?


    他气笑了,“好啊,那我就天天结,明天和阿拾结,后天和尤景结,大后天和伊万结,大大后天和帕特里克结,大大大……唔唔唔!”


    雌虫直接捂住了他的嘴巴。


    达伦伏在他的耳边,轻飘飘地说道:“好啊,那你记得,先挑最讨厌的结。那样他死得快。”


    闻言,温特心动地眨了眨眼睛。


    雌虫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便松开了手,两虫对着说了一通胡话之后,气氛倏然安静了下来。


    达伦临走之前,只留给温特一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我的气,不知道为什么你突然就不信任我了,但是温特,十多年的时间难道不足以你看清我是什么样的虫吗?”


    房门被轻轻阖上。


    温特沉默了两秒,动了动手腕,雌虫是不是忘了他还被捆着了?!


    他试着挣扎了一下,但没挣开,于是干脆放弃。


    温特觉得现在这一场面,可以用他今天从电影里学到的一个新词——强制爱。


    他被达伦强制爱了,雌虫不允许他结婚,他结一个雌虫就杀一个,这真的很强制爱。


    第33章 33


    精神力丝线在达伦走后的五分钟消散。


    温特躺在床上, 仔细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滋味,不知道为什么,他甚至感觉精神力修复药水比以前的还要甜。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觉得这样的游戏也很不错。


    温特还挺喜欢的。


    过了一会儿, 温特通过婚管会和阿拾交换了联系方式, 并给阿拾发去消息, 解释了一下今天的情况。他对阿拾的印象不错,哪怕结不了婚,也愿意交这个朋友。


    解决了阿拾这边的问题之后,温特开始回想起今天约会时他所抓住的那点灵感——重启时间的节点。


    他不太明白穿越者为什么挑在那个时间重启了时间线。


    说实话的, 那一天除了温特恢复视力之外,没有再发生别的什么大事。他有拒绝过某个虫的告白吗?


    好像拒绝过太多了,他完全想不起来。


    时间节点应该是某个很重要的信息, 在那一时段穿越者也许曾经出现在他的身边, 可能是一直陪着他的虫, 也可能是匆匆一瞥就分别的虫。


    总之, 那个时间出现的虫都有嫌疑!


    温特想着想着, 就忍不住阖上眼睛, 困意沉沉袭来,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半个小时之后, 达伦来看雄虫反省得怎么样了, 然后他停在床边, 看见了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没心没肺睡得正香甜的温特。


    达伦:“……”


    他生气地想掐住雄虫的脸蛋,但一想到那可能会打扰到雄虫的睡眠, 还是忍住了。达伦叹息着上前, 将雄虫怀里的被子小心地抽出来,再给雄虫盖好。


    手上少了什么东西, 雄虫不满地呓语一句,达伦只好从一旁拿过毛绒玩具塞进温特的怀里,后者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睡。


    雌虫忧心地长叹了一口气。


    *


    第二天一早,一身反骨的雄虫从未筛选的约会申请里精准地挑中了雷诺兹·劳德来进行一对一的第二场约会。


    雷诺兹本来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能够再和温特约会,接到婚管会的回复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同意约会”四字。


    能够再见到那只可爱的小雄虫,雷诺兹兴奋得整夜都没睡好。他早早地从床上爬了起来,尽管小雄虫看不到他的模样,他还是将自己认真装扮了一番,顺便遮了遮他的黑眼圈。


    他们这次约会的地点定在电影院。


    不知道是不是雷诺兹的错觉,他感觉到今天的电影院周围格外热闹,总有虫不经意地从他面前走过四五遍。雷诺兹在电影院里等了一会儿,就见温特独自一虫出现在了门口,他赶忙上前,握住温特无措摸索的手,该雄虫为了表现自己的独立,而拒绝家虫跟随,他甚至连盲杖都不拿。


    表面上看,这确实是一对一的约会。


    但雷诺兹往街沨角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儿站着三只雌虫,排成一排,正死死地盯着他看。


    雷诺兹:“……”


    有种半幸福半阴森的感觉。


    只不过很快,温特被握住的那只手动了动,示意雷诺兹带他往里走,于是那种阴冷感被迅速冲散,雄虫就在自己身边的实感,让雷诺兹暂时忘记了那三张邪恶的嘴脸。


    “怎么不带盲杖?”


    温特困惑地反问:“你牵着我不就行了吗?”


    雷诺兹瞬间脸红,“也……也是。”


    他们进了电影院。


    “这虫,瞪他不起作用啊。”尤景总结道,“看来他脸皮厚!”


    路然无语道:“雷诺兹毕竟是雄保会的虫,你觉得那点小伎俩对他会有用?”


    尤景看他一眼。


    忍不住又看一眼。


    随后一脸古怪地问:“你不是医生吗?你那么闲?不用工作?”


    “你呢?”路然自然也不甘示弱,“你不是圣塔的教官吗?你这么闲?不用工作?”


    “要你管?”


    “呵,巧了,我也不需要你管。”


    “……”


    达伦无视了斗嘴的两虫,确定温特已经进到电影院之后,他迅速迈开腿跟了上去,守在门口的依旧是昨天那只工作虫,他有了经验,自觉给达伦放行,并在心里祈祷今天的座椅别突然坏掉。


    尽管昨天尤先生付了款,但今天和温特阁下约会的,可不是什么无名小虫。要是因影院本身的问题而受了伤,他们实在承担不起。


    这会儿,温特正和雷诺兹在前台挑选他们等会要看的电影。雄虫对于昨天的电影体验很满意,他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更多新奇的东西,于是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想看会亲嘴的电影!”


    听到这话,雷诺兹被空气呛了一大口,偏过头去猛地咳嗽了起来,“咳咳咳!”


    工作虫倒还算镇定,他工作那么多年,总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虫,什么炸裂的发言他没听过?


    于是他带着标准微笑调出了八部电影,并询问道:“温特阁下,您想看哪种程度的亲嘴呢?”


    温特沉默了一会儿,“……这个还分程度的吗?给我来个最……唔唔!”


    温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身旁的雌虫一把捂住了嘴。他不高兴地眉心下压,为什么最近大家都爱捂他嘴,不让他说话!


    雷诺兹无声地用口型对工作虫说道:给他看虫崽看的那种。


    同时,他的手被雄虫扒拉了下来,雄虫抓住他的手,报复性地张嘴就咬了一大口。他的虎口处留下一排整洁的牙印。


    “……”


    工作虫遗憾地看了雷诺兹一眼,该雌虫实在太保守了,这怎么能拿得下温特阁下。他礼貌地为二虫挑选了一部最清汤寡水的爱情片,全片只在结尾有个蜻蜓点水的吻,一秒就切到空镜,保证像温特阁下这样的十八岁“虫崽”也能看。


    等到温特和雷诺兹跟着指引进到影厅,前台的工作虫忽然感觉眼前一暗,高大的黑发雌虫立在他的面前,冷声问道:“亲吻程度最高的,是哪部?”


    工作虫:“???”


    工作虫心里脑补了万字不可描述文,然后镇定地指了指,“这个。”


    得到答案之后,达伦满意地走了。


    另一边,温特被雷诺兹牵着到最佳观影位坐下,比起阿拾的小心翼翼,雷诺兹倒显得游刃有余。


    “温特。”趁着电影还没开始,雷诺兹忍不住地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约会?”


    温特“唔”了一声,像是认真思考后给出了答案,“他们说和我约会死得快。”


    雷诺兹:“?!”


    “开玩笑的。”温特露出了纯良无害的笑容,“其实是希尔给我发了消息,说你自从上次和我约会之后就茶不思饭不想,痛哭流涕地找他帮忙,让他搬出‘温特曾经的老师’这个身份来胁迫我,答应和你的约会。他求了我三个小时,我看他老虫家的也实在不容易,就答应啦。”


    雷诺兹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我雄父他,牺牲这么大吗?”


    他话音刚落,就见温特突然凑近,恰巧他们头顶的灯光倏然熄灭,只剩下荧幕的微光,勾勒出温特精致的轮廓。雷诺兹看到雄虫唇角带笑,一脸探究地问道:“所以你真茶不思饭不想了吗?”


    雷诺兹的目光直直地落在温特的脸上,“……嗯。”


    一道浓重的杀气从后排传来,雷诺兹侧身的同时将温特推远了些,不过他的手慢了一步,温特早就收回了身子。


    一把短刃穿透他的座椅,再晚一步就该扎他身上了。


    随着电影开始播放。


    温特伸出手来,手指轻弹短刃的刀身,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温特极其无辜地说道:“其实第二句才是开玩笑。”


    雷诺兹:“……”


    他听到了后排传来组装枪支的声音。


    “不过你放心。”温特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像是对着雷诺兹说的,实际上是说给后排的某只雌虫,“和我结婚你才会死,不结的话死不了的。”


    枪支组装完毕,雷诺兹借着昏暗的光,看到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雷诺兹:“……”


    确定死不了吗?!


    “温特,你……”


    雷诺兹正想要询问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就见温特的注意力全被电影给吸走了。后者专注地看着大荧幕,不愿意落下任何一个剧情,他只好咽下疑问,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这场充满危机的约会。


    这部电影的主角雄依旧是那只亚雌。


    但这次并非是一雄多雌的故事,在鼓励雄虫多娶的帝国里,这是唯数不多的一雄一雌。写出这个剧本的虫,大概是只很温柔的虫,以至于他笔下的每个角色都很温柔。


    两只虫平平淡淡地谈了一场甜甜蜜蜜的恋爱。


    温特看得要打瞌睡了。


    他在进场之前就和雷诺兹打过招呼,对方也回复他说,如果看不懂的地方可以开口询问,但电影过去了一半,温特也没什么想问的。


    雷诺兹见他兴趣不大,“不喜欢吗?要不要换一部?”


    “不用了。”温特趴着,两只手搭在前排的座椅上,手指反复抬起又落下,“故事挺好的,虫也挺好的。我就是感觉……有点不真实?这个故事,就好像是构建出来的美好想象,根本无法套用到现实世界。”


    雷诺兹无法反驳。


    这部电影在雄虫之间的反响不太好,他刚看到电影名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妙,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温特跟其他雄虫不一样。


    也许,温特会喜欢一雄一雌的爱情,雷诺兹抱着这样的侥幸,没有阻止工作虫为他们挑选了这部电影。


    原来温特也不喜欢……


    雷诺兹垂下眼帘,心情有些复杂,“确实美好得太假了。”


    “是吧!”温特收到了来自雌虫的肯定,顿时来了劲,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前排椅背,“像赛缪那样的高等雄虫,怎么可能这样安稳地生活,帝国应该把他打包送到战场上去!打败天伽!打败兽族!”


    雷诺兹没想到是这个走向,顿时瞠目结舌,“啊?”


    “一只A级雄虫可以安抚好多军雌呢!”温特掰着手指算了算,接着坚定地说,“超过一千!”


    温特在心里得意地想,他比那个赛缪还要厉害,他安抚过比一千还要多上很多很多只军雌。


    他注意到雷诺兹变得有些安静,不解地开口道:“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你说得很对。”雷诺兹想起了温特当初装满勋章的那个箱子,以及那些从他雄父口中听说过的一丁点关于温特的事迹,这些都佐证了雄虫口中的“超过一千”绝不是夸大其词。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涩得厉害,一开口就仿佛有刀片滚过喉咙,“我只是在想,你应该更厉害许多。”


    “那当然了!”雄虫扬了扬眉毛。


    对于雷诺兹,他倒不需要隐瞒那段往事。


    雷诺兹鬼使神差地朝着温特伸出手,想要揉一揉雄虫的脑袋,或许会加上一句“等你好了,一定会变得更加厉害”,但他的手刚抬起来,就感受到了一阵强烈的杀气。


    他猛地缩回了手。


    只听见“砰”的一声响。


    一颗子弹从雷诺兹方才抬手的位置飞过,在即将击中荧幕时,被一道光盾拦了下来。


    黑暗里,某只雌虫冷哼一声,表示警告。


    第34章 34


    有了第一枪作为开始, 达伦后续打得就顺手多了,但凡雷诺兹敢往温特的方向靠近一点,他就直接开枪。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 绝对不会伤到荧幕, 打扰温特继续看电影, 更不会伤到温特。


    好在那一枪过后, 雷诺兹果然老实了不少。


    尤景羡慕地看着达伦,早知道他也把枪拆了,偷偷摸摸带进来,他现在手里的菜刀显得他特别愚蠢。


    电影播放到中后期, 主角雄和主角雌终于爆发了压抑已久的情绪,主角雌痛斥着主角雄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太多追求者,而他看起来也没多爱自己。


    温特单手托腮, 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印象中, 安格斯和阿兰恩也因为这种事情而争吵过, 大概是他九岁左右的时候。阿兰恩生气起来, 也不会像电影里的那样歇斯底里, 他只是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 很平静地询问道:“安格斯,你喜欢我吗?”


    “如果不是意外怀上了温特, 你是不是……”


    压根就不会和我结婚?


    尽管阿兰恩没问出口那最后一句, 但他们都知道他想说什么。这位雌虫其实也并不如表面上的那么冷静, 温特趴在楼梯口,透过栏杆的间隙, 清楚地看见阿兰恩颤抖的手指。


    那一刻, 温特是希望安格斯能回答“是的,我喜欢你, 结婚也是因为喜欢你的”,但安格斯没有。雄虫放下手里厚厚的资料,他没有随口敷衍,但认真得也挺伤虫,“阿兰恩,我不知道。很抱歉,我其实没有过结婚的打算,但既然选择和你结婚,就会负起责任。在温特十六岁之前,我会承担好雄父的角色。”


    “那……之后呢?”


    “之后我想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我的事业上。”安格斯回答道,“圣塔对我来说,很重要。但我不会因此而忘了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回家。”


    雄虫冷漠得叫虫伤心。


    那天,雄虫离开之后,阿兰恩坐在沙发上无声地痛哭了很久。温特不忍心,回头看向达伦,“我现在下楼,会不好吗?”


    阿兰恩很少在他面前哭。


    这只雌虫一贯以坚强、温柔的形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达伦伸出手来摸了摸温特的脑袋,“不会,去吧。”


    温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一路小跑着下了楼,然后停在阿兰恩的面前,在后者别过脸想要藏住眼泪的时候,温特扑进了雌虫的怀里,他用力地抱住自己的这位雌父,奶声奶气又坚定无比地说道:“没关系,温特喜欢阿兰恩!”


    见阿兰恩哭得更厉害了。


    温特慌忙抬起手,替阿兰恩擦去眼泪,他笨拙地安慰道:“如果不够的话,达伦也会喜欢阿兰恩!”


    他回头向达伦求助并使了个眼色,达伦于是附和着点了点头,“嗯,达伦也喜欢阿兰恩。”


    阿兰恩的眼睛还在流泪,唇角却带上了一抹笑,他招了招手,示意达伦也过来。然后将两只虫崽抱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谢谢你们,我很开心。”


    温特趴在阿兰恩的肩头,注意到了楼上的安格斯,后者静静地看着他们,神情里透出一丝欣慰。


    那种感觉非常奇怪。


    温特张口想要呼唤他,但安格斯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中间,“嘘。”


    随后,雄虫回了自己的书房,温特也没将那一声“雄父”叫出口。


    此后的时间里,安格斯认真履行着自己作为雄父的责任,除去每周三天固定留在圣塔,其余的时间全都用来教导温特。他对待家人很温柔细心,几乎挑不出一点错处,而那些阿兰恩需要带他出席的宴会,安格斯也从不缺席。


    他时常会为阿兰恩检查虫纹,疏离精神域,确保这位伴侣的身体健康。但他的时间只会用在有用的事情上,他不会和阿兰恩约会,也不会和阿兰恩做任何培养感情的事。


    温特十六岁生日的第二天,安格斯收拾好行李,离开了萨尔维厄家,奔赴圣塔。几乎三四个月才回一次家。


    他时常会给温特拨来通讯,让温特和他聊一些生活上的小事。但他从来不会主动给阿兰恩发去消息。


    温特不明白。


    为什么口口声声教导他说“要选择自己喜欢的虫结为伴侣”的雄虫,却一点也不喜欢自己的雌君?


    电影播放到双方解开了误会,赛缪拥抱着他的雌虫,温声说道:“我当然是喜欢你的。”


    温特不解,开口问雷诺兹,“他真的喜欢他吗?”


    “当然。”雷诺兹坚定地回答道。


    温特更疑惑了,“怎么看出来的?喜欢一只虫有没有什么……非常肯定的判断方法?就像是,把他的行为代入到某个公式,最后通过计算,得到了一个正确答案,就能证明他是喜欢他的?”


    “表现喜欢的行为有很多种,这得因虫而异。”雷诺兹回想了一下他看过的所有爱情片,“有的喜欢很明显,有的喜欢并不明显,但不代表就不喜欢。”


    温特眉心微蹙。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根本不能理解。但他身旁的雷诺兹好像很懂的样子,温特于是道:“我想结婚。”


    雷诺兹心跳漏了一拍,“结……结婚?”


    ——温特要和他结婚吗?


    “对!”温特点点头,“但我雄父不许我娶我不喜欢的虫。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获取和别虫结婚的机会?”


    雷诺兹捋了捋思路,“……呃?你想结婚,但是你雄父要求你只娶喜欢的雌虫,所以你打算……凭空变一只喜欢的虫出来?”


    “温特,你为什么想要结婚?”


    温特沉思片刻。


    结婚一来是想破坏穿越者的计划,二来则是他发现自己可以曲线救国。安格斯既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那他就以身入局,先娶个雌君,把“喜欢”这件事情学会了,再去教安格斯。这样一来,安格斯和阿兰恩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电影到了尾声,主角雄和主角雌拥抱在一起,情难自禁地吻住对方。画面很快就被切走了,温特却依旧定定地看着荧幕。


    要让安格斯和阿兰恩接吻!


    温特口不择言地答道:“因为我孤独寂寞,想和喜欢的虫接吻!”


    雷诺兹怔然。


    下一秒,“砰”的一声,子弹擦着他的耳畔飞过,差点就把他的耳朵打下来。


    他什么都没干为什么朝他开枪啊?!


    他震惊回头望去,就听见黑暗里传来雌虫不走心的抱歉,“枪走火了。”


    雷诺兹:“……”


    雷诺兹迅速蹲到了地上,抬眸望着面前的雄虫,正色道:“我可以和你结婚。”


    这一回,子弹没有朝他飞来,雌虫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排,达伦举着手里的枪,将枪口抵在雷诺兹的太阳穴,“雷诺兹先生,请您再说一遍。”


    达伦话音刚落,七八个红点同时落在了雷诺兹的身上,只待一声令下,就能把雷诺兹打成筛子。


    雷诺兹:“……”


    他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某件事。


    影厅的灯光亮了起来,雷诺兹的余光瞥到了影厅内墙面上的那个图标。


    这家影院似乎……是坎贝尔家的产业。


    第35章 35


    在温特伸出手想要握住枪管的那一瞬, 达伦紧急撤回了枪,顺势把自己的手腕递了出去,与此同时那些瞄准在雷诺兹身上的红点也消失殆尽。


    以雷诺兹的身份, 温特当然不可能让达伦真杀了他。他们没必要和劳德家产生冲突, 虽然从希尔·劳德手里救下达伦并不是件难事, 但雄保会对于温特来说, 尚且还有用处。


    “好了,别吓他了。”温特没有立即松开达伦的手腕,而是握着停顿了好一会儿,“雷诺兹不会对我怎样, 你没必要那么紧张。”


    话说到这个份上,达伦自然不会逆着温特的意思,杀掉一只虫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但光明正大地杀, 只会给萨尔维厄家带来麻烦。


    达伦微微点了点头, 唇角带上了一丝冷笑, 对着雷诺兹一字一顿道:“真是抱歉, 吓到你了, 雷诺兹先生。”


    顶光打在达伦的背后,他的五官笼上了一层阴影, 这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阴森森的, 毫无诚意。


    希尔特意嘱咐过雷诺兹, 让他不能和达伦发生冲突,这位雌虫不单单只是温特的雌奴那么简单。


    刚才那一霎那, 雌虫甚至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 就悄无声息地将枪口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如果对方真的开枪, 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在达伦的身后,尤景和路然同时出现,两只雌虫分别站在达伦的两侧,就等着看好戏。


    雷诺兹还在思考的功夫,原本温特握着达伦手腕的那只手就转而伸向了他,雷诺兹下意识地握住。


    他听到温特小声对他说道:“雷诺兹,我饿了~”


    没有一只雌虫能拒绝雄虫的撒娇,雷诺兹也不例外。他瞬间忘光了和达伦的所有不快,顶着三只雌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牵着温特起身,“我带你去吃东西。”


    “好。”温特回应完雷诺兹,又转而对着另外三只雌虫说道,“别跟着我们,这是我和雷诺兹的约会。”


    三只雌虫立马垮了脸。


    雷诺兹带着温特离开时,还不忘说道:“没事,我没被吓到,我知道的,达伦只是太关心你了。”


    温特柔声道:“你不生气就好。”


    “不生气不生气。”雷诺兹抓紧了温特的手,雄虫乖巧的模样让他什么气都生不起来。


    就在雷诺兹牵着温特即将踏出影厅的门口时,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达伦忽然开了沨口,他很平静地说了一声,“温特。”


    一丝精神波动顺着空气的流通,进入到温特的大脑,寒意自脚底而起直冲天灵盖。


    温特猛地从雷诺兹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


    “怎么了,温特?”雷诺兹担忧地看着雄虫,事实上他这会也不太好受,总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他完全不敢回头。一回头就要对上三张可怕的脸,晚上必定会做噩梦。


    “没什么。”温特试着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脚下铺着柔软的地毯,可这种柔软并不适合现在的他,只是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就特别不安。


    他局促地停住脚步。


    不一会儿,达伦的声音自他的身后响起,却并不是对他说的。


    “牵好他。”


    温特察觉到雷诺兹重新握紧了他的手,小心地领着他往前走。这次离开影厅之前,温特没再忘记把眼镜摘下来还回去。


    这家电影院的附近恰好有一家温特以前常去的餐厅,只是受伤之后他不再常出门,来的频率也少了。餐厅里的工作虫换了一些,但也仍有大部分是熟悉的虫。


    他们对于温特的到来很惊喜,按照老规矩引着温特上了三楼,在落座之前,温特对着雷诺兹说:“你点你的,他们知道我爱吃什么。我去趟卫生间。”


    “我和你一起。”雷诺兹说着又要拉住温特的手。


    但温特拒绝了,“雄雌有别。”


    雷诺兹:“……”


    原来你知道啊。


    雷诺兹心虚地低下头,并不敢将那话说出口。


    卫生间的位置不远,温特拒绝了其他虫的跟随,独自一虫摸索着,进了卫生间。


    他刚要将水龙头打开,就听见了门被反锁的声音,很快,大力袭来,猛地将他拉入了隔间。


    温特被拉入隔间的力道很大,被抵在墙上的动作却很轻。雌虫的掌心温热,常年握枪使得他的手上有了一层厚厚的茧子,随着雌虫的动作,摩挲着他颈侧脆弱的皮肤。


    “温特……”


    达伦的声音微哑,眼下被他抵在墙上的雄虫,脸上找不到一点害怕和警惕。他的手指慢慢上移,食指弯曲着抬起温特的下巴,他的拇指摁压着温特柔软饱满的唇瓣,直到那唇瓣在他的动作之下,变得红润起来。


    雄虫明知道他在生气,却还是要故意这么做。无非就是吃准了,他不会伤害自己。


    可他也是会急眼的。


    雄虫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降临,只是偏过头去,躲开他的手,然后不满道:“你在干什么?你刚刚是在威胁我吗?说好了这是我和雷诺兹的一对一约会,我又没有和他结婚,你不能杀了他。”


    “那你想要和他结婚吗?”雌虫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却将话语里的情绪控制得很好,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合理”的爆发点。


    并且笃定温特会把这个爆发点送给他。


    果不其然,他听温特回答他道:“也不是不能和他结婚吧?”


    不知道是不是温特的错觉,他感觉自己和达伦之间的空间越来越小,雌虫浑身散发的热量笼罩着他,把他困住了。


    温特忽然感觉有点不安。


    他本能地伸出手去,想要推开这个把他逼到“绝路”的雌虫,结果雌虫反而攥住了他的双手,更进一步地将他抵在了墙上。


    好奇怪的姿势!


    “安格斯说过,你只能娶喜欢的虫。”


    “他自己连喜欢的定义都搞不清楚,又怎么能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雷诺兹?”温特大胆发言,“我有把握能骗过他!”


    攥着他手腕的手更紧了。


    温特忍不住求饶,“达伦,疼。”


    雌虫并没有立刻松手,他了解温特,能分得清雄虫话语里的真假参半,知道他现在的力道尚在雄虫的可忍受范围之内,“你打算骗虫?”


    “只是结婚而已。”温特满不在意地撇了撇嘴,他原本是谨遵雄父的教诲,将婚姻看成很重要的事。


    可是这两天的电影给了他很大的灵感。


    不是情侣的两只虫也可以接吻,他们只是职业所需,在大荧幕上扮演一对恩爱不渝的情侣。


    实际上电影结束之后,两虫都不一定再有交集。


    那他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他可以找一只他满意的雌虫,来进行一场暂时没有期限的扮演游戏。当然,他希望对方是自愿陪他玩这个游戏的虫。


    安格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也不能强求他做到。


    而且说不定,游戏玩着玩着,他就真爱上对方了。那到时候,安格斯还得反过来叫他一声“老师”呢。


    温特保证无需花一个星币,就将他的心得体会完完整整地传授给安格斯。他对待安格斯,还是很大方的。


    “我没有要随随便便找一只雌虫结婚的意思,既然要选择雌君,我自然会慎重。一开始不喜欢也没关系,安格斯很好骗,我有把握让他同意。感情再慢慢培养就是了,我会试着努力喜欢上……”


    温特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唇上传来了别样的触感。雌虫温热的鼻息轻拂过他的面颊,温特完全傻掉了。


    他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直到雌虫似乎是嫌弃他太矮,于是将他抱起,双脚离地的感受并不好,何况雌虫还为了不让他掉下来,而将他死死地抵在墙上。


    找到了合适的高度之后,达伦撬开了他的牙关,强势闯入。温特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就像是在梦里被坏虫欺负的那样,达伦的舌尖霸道地侵占着他口腔的每一个角落。


    他呜呜咽咽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同时,精神丝线悄悄缠绕上他的手腕和脚踝,控制着他的手和脚,像只八爪鱼一样抱住达伦。


    他的姿势看起来很主动,但实际上完全是被迫的。


    有了精神丝线的辅助,达伦托着他的动作变得更加轻松,攻势也愈发猛烈,温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只虫轻飘飘地仿佛飞在云端。


    “唔……达……达伦!”


    强烈的失控感让温特很不安,尤其是吻他的虫正是达伦,这个被他视为家虫的雌虫。


    他们这样简直违背伦理道德。


    逼仄的空间里满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啧啧的水声。


    等到达伦终于舍得放开他的时候,温特趴在对方的肩头,眼尾泛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这一行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累虫。


    “你不是孤独寂寞,想要接吻吗?”达伦偏过脸去,含住雄虫的耳垂,注意到雄虫身子一颤,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满意地继续说道,“我可以和你接吻。”


    温特:“……”


    他的原话不是这样的吧?!


    温特大脑阵阵缺氧,已经没法思考了。少了丝线的束缚,他仍挂在达伦的身上,并注意到雌虫的体温又变得非常高,热得他也同样变得汗津津的。


    他的嘴巴好痛,好麻。


    他想哭。


    温特缓了几分钟才慢慢找回语言系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雷诺兹怎么不来救我?”


    他这么说换来的就是雌虫更加紧实的拥抱,温特感觉达伦都快把他勒瘦一圈了。达伦冷笑一声,“他身体不舒服,在餐厅小睡一会儿。”


    温特:“……”


    下药了吧这是!


    温特懒得问有关于雷诺兹的事了,于是转而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亲……”


    他的终端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温特想要挂断,结果没摁准位置,通讯被接通。


    伊万兴奋的声音从终端的另一头传来,精准无误地传入温特、以及拥有旁听权限的达伦的耳朵里,他们听见伊万说:“温特!第一期的解药制出来了!我现在带着药去你家找你,你在家吗?”


    这本来应该是件令虫开心的事。


    但温特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然而语调却听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他真的很兴奋一般,“太好了,我马上回家!”


    通讯挂断的瞬间,温特从达伦的身上跳了下来。他眼眸里的雾白色褪去,恢复到了漂亮的星蓝色。


    无数的精神丝线倏然爆发,绕开他和达伦,将整个卫生间的所有装潢斩成粉末。


    温特抬起手,在一片废墟之中,轻轻地抚摸着达伦的面庞。


    他想起维恩那天对他说的话——达伦在你的床边守了一整夜,从你发烧到清醒的时间里,没有合过眼,一直在照顾你。


    温特的手指最后停在达伦眼尾的位置,他看着雌虫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那里映着的,满满的全是他。


    他轻笑一声,收回了所有精神力,视线又重新变得黑暗起来。


    雌虫握住他的手,担忧地开口,“温特。”


    “达伦,我好高兴啊。”


    温特朝着达伦张开双臂,等待着雌虫将他横抱起来之后,他这才揽住雌虫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们快回家吧。”


    他倒要看看,这个比记忆里提前了十五天出现的第一期解药,究竟是什么样的。


    第36章 36


    伊万除了带来第一期的解药, 还带来了实验室里昂贵的检测仪,一旦温特服下解药产生任何不良反应,都能有虫及时抢救。


    萨尔维厄家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所有虫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聚集在客厅里, 担忧地望着处在中心的那只小雄虫。与之不同的是, 温特倒显得比任何一只虫都还要平静,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医虫重复一遍他前世曾听过的医嘱,听着那些他听到耳朵都要生茧的不良反应。


    等到他们终于说完之后,温特朝着伊万的方向伸出了手, “把解药给我吧。”


    第一期的解药并不能彻底解开他身上中的毒,只是暂时缓解、压制,让他不至于死得那么早。


    在前世的第一年时间里, 他都是服用的不断改良版第一期解药, 以此来延长他的寿命。


    伊万将药瓶打开, 小心翼翼地递到了温特的手边, 等对方拿稳后, 才松开了手。


    温特将药瓶凑近, 仔细嗅了嗅,倒没发现什么异常。他迟疑片刻, 还是将药倒进了嘴巴里, 然后整只虫皱起了小脸, “呕!”


    好苦!!


    穿越者怎么不帮他加蜂蜜?!


    整个客厅的气氛从凝重变成了一级戒备,伊万紧张得手足无措, “温特, 温特,怎么了?怎么了?”


    温特被苦到说不出话, 颤颤巍巍地朝着达伦伸出了手,后者心领神会,立马放了颗糖在温特的手心。


    含住糖之后,温特终于活了过来,气鼓鼓道:“我是雄虫,我怕苦!”


    “抱歉抱歉。”医虫赶忙道,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沙发上的雄虫,生怕雄虫因此要惩罚他。


    要知道他曾经就因为替雄虫注射药剂时弄疼了雄虫而被打断双腿,并且帝国的法律允许这一行为的存在,他没有任何的保障。


    医虫害怕地想要下跪,面前的雄虫再好看,也敌不过他心里的阴影。


    “那你下次记得要往药里倒一点点蜂蜜。”温特说完,就让达伦抱着他坐到了检测仪器上。


    “好……好的。”医虫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雄虫,对方好像只是单纯地为了提醒他一句,其他虫也没有因此感到意外。


    这事就这样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雄虫的极度配合让医虫们很迅速地将仪器的各根电级线贴在雄虫的皮肤上,显示屏上出现了雄虫身体各项情况。


    尽管早知道要检测多长时间,温特为了不露馅,还是问了一句,“要很久吗?”


    医虫判断了一下,“大概需要检测两个小时,阁下。”


    但这两个小时仅是仪器检测的时间,接下来的三天他们会常驻萨尔维厄家观察,以防雄虫阁下产生任何不良反应。


    第一期只是保守治疗,所有药物的选择都很保守,在给雄虫服用前,也找过无数实验体,产生不良反应的可能性很低。


    但高层再三强调过,温特是只极其特殊的雄虫,给他用药必须一再小心,如果服用药物后出现问题,导致雄虫出现生命危险,那么他们全得陪葬。


    当医虫的总是得承担陪葬的风险。


    “阁下,您有任何的不舒服吗?”


    温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有点困,想睡觉~”


    医虫们害怕得哆嗦了一下,感觉半只脚已经入了土。


    好在达伦及时开口,“他的午睡时间到了。”


    医虫们又活了过来,惊魂未定地偷偷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尽管大家都希望温特能够克服一下,在两个小时之内先不要睡着,但雄虫攥着小拳头忍了二十分钟,最终还是没忍住,闭上眼睛的同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道:“我没睡……我看不见……所以也不用……睁眼。”


    一分钟之后。


    温特就不再有所回应,雄虫睡得很香。


    医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将“嗜睡”这一点记录了下来。


    而后的三天时间里,医虫们寸步不离地跟随着,记录下雄虫每一时刻的身体状况。


    他们看着雄虫从早到晚地撒娇,撒娇要抱着走,撒娇要喂他吃饭,撒娇要陪他打游戏等等。他们的记录手册上给出总结——这是一只极度会撒娇的雄虫。


    然后划掉,重新写上:该雄虫身体情况一切正常,但缺乏锻炼。


    确认温特没有其他不良反应之后,医虫们撤离了萨尔维厄家。尤灿也从医院柱拐归来,看到活蹦乱跳的尤景,气不打一处来,拖着残破的身体也要把尤景打一顿。


    ——尤灿并没有通过婚管会给温特发送约会申请,他本身就有温特的联系方式,所以直接把自己的千字求爱信发给了温特,试图插个队,结果喜提雄虫阁下的一个“滚”字,被拉黑了。


    他柱着拐杖屁颠屁颠地跟在温特身后,木制的拐杖不时在地上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温特,都是尤景教唆我的!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温特——”


    雄虫无情地关上了房间门,并且顺手把尤景也拉黑了。


    少了聒噪的雌虫,温特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他慢吞吞走到床边,然后整只虫往下一倒,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经过他三天的观察,第一期的解药和前世的一模一样,除了时间提前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他没有接触过实验室的医虫,更没有参与到解药的研制中,那么引起蝴蝶效应的可能性很低。


    药物制作的过程,原料的采集,灵感的乍现,意外虫士的加入,都可以导致解药提前制出。引导这一切的,可以是拥有记忆的他,也可能是知晓一切的穿越者。


    对方知道他眼睛受伤的事,选择了回到他最脆弱的时间点,那么,或许也知道怎么治好他?


    假如没有记忆,温特说不定会对这样一只虫的出现而心怀感激,再进一步发展成别的感情。


    但现在,他只想揪出对方。假设对方真的与解药研制有关,那说不定他可以暂且留对方一条命,待到解药制成再杀掉也不迟。


    温特打定了主意,便调出伊万的联系方式,在拨通键上停顿良久,最后还是拨了过去。


    很快,伊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温特,怎么了吗?”


    伊万算是温特信任的雌虫之一。


    至少在时间线没回调前是这样的。


    除去幼年时偶然见过的几面,他和伊万真正的交集,是在进入那个特殊班级开始。在温特十三岁那年,圣塔与军校联合设制了一个特优班,将军校最优生与圣塔最优生汇聚在一起,享受帝国最顶级的资源,使用最先进的战斗机甲。


    温特是唯一入选的雄虫,同时也是他们当中年纪最小的虫。特优班的虫一般走特殊通道入校,他们鲜少出现在大众视野,一毕业就会前往军区作战。


    温特与圣塔的关系匪浅,又是唯一通过考核的雄虫。在入学的第一天,被当成了易碎品给供了起来。


    雄虫脆弱,这是帝国每只虫生来就被灌输的思想。温特不奇怪他们会这么做。


    所以他在开学的第二天,带着达伦横扫全班,他负责揍虫,达伦负责录下他的英勇时刻,温特将每一只轻视他的雌虫都揍了一遍,包括伊万和帕特里克。


    这两位皇雌虽然没有轻视他,但没有只揍其他虫而不揍伊万和帕特里克的道理。特优班讲究的就是一视同仁。


    当天夜晚,伊万顶着鼻青脸肿的模样,敲响了他的房门,郑重其事地说道:“温特,我想和你做朋友!”


    温特没有任何犹豫地就答应了。


    他欣赏伊万的爽快,心里也有直觉,这只雌虫能和他玩到一块儿去。


    果不其然,该皇雌在温特的带领之下,也成了最让老师头痛的虫之一。


    “伊万,我们是好朋友吗?”温特开口问道。


    终端那头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


    “我想要一份,实验室所有相关虫的名单。”温特的大脑飞速运转着,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解释他要这份名单的理由。


    但意外的是,伊万并没有问,“好,我一会儿整理一下发给你。”


    说完后,两虫之间沉默了一会儿。


    温特忍不住道:“你就不问问我,要名单干什么?”


    “我知道啊。”伊万模仿着温特的语气,一本正经地说道,“因为我生性多疑,不放心那些给我制出解药的虫。”


    温特笑了。


    雄虫温柔的低笑通过终端之间相连的频率,精准无误地传达到伊万的耳畔,他几乎能想象到温特此刻的模样——淡雅如雾的灯光笼罩在银发雄虫的身上,随着他微微低头的动作,别过耳后的银发缓缓散落,他眉梢舒展,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宛若雨过天晴之后的湖光山色。


    雄虫长大了,变得愈发吸引虫。


    伊万感觉自己的耳朵烫得厉害。


    他们又聊了几句,最后雌虫依依不舍地挂了通讯。温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随着他的手抬起,一道精神触手向着桌面而去,然后小心地抚摸上瓶子里的花朵,那是两朵向日葵。


    他要的名单,伊万很快就传了过来。温特开启脑内成像功能,一个一个名字地看下去,试图找到熟悉的虫的名字。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了名单的最后,在顾问一栏,写着一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虫的名字。


    ——路然。


    温特盯着那两个字沉思许久,然后拨通了某个通讯。对面很快接起,“温特阁下,午安。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路然。”


    温特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转了一遍,勾着嘴角说道:“我要向他发起约会申请。”


    工作虫愕然,下意识地问道:“约会的地点,您有要求吗?”


    说完,工作虫才反应过来,他就这么默认路然会同意而走到下一个流程了。他慌张地给路然发去邮件,内心祈祷着这位雌虫可千万不要拒绝。


    温特想了想,“约会地点,我想定在路然家里。”


    “什——么?!!”


    工作虫激动到站起身来,难以置信地问道:“您要去雌虫的家里约会?!”


    温特:“?”


    工作虫的反应太奇怪了,就好像是他说错了什么话一样。温特心虚一秒,切换到搜索界面,打下一行字:申请去雌虫家里约会意味着什么?


    答案简单又统一,只有两个字——“交-配”。


    温特:“…………”


    温特手抖着关闭了脑内成像功能,同时也不小心切断了和工作虫的通讯,他急得在床上打了两个滚,一时半会不知道该怎么找补,最后求助地叫来了达伦。


    他跪坐在床上,双手紧紧地攥着达伦的双臂,无措地问道:“达伦,怎么办?我向路然发出了交-配申请!”


    “?”


    雌虫的瞳孔猛地收缩,大脑空白到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杀了路然,现在、马上、立刻就要杀了路然。


    他的声音里透着寒意,犹如月下的刀锋,淡淡道:“……你,要和路然,交……配?”


    第37章 37


    在路然送走同事, 合上办公室的门,转身的那一刻,忽然发现他的椅子上多了一只虫。雌虫出现得悄无声息, 他竟没有半点察觉。


    待到转椅转向他, 路然看清了那只黑发雌虫的模样。浓重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 仿佛黏稠的液体压着他的背脊, 路然心里一悚,本能地朝着旁边一闪,一把匕首从他刚才站着的地方飞过,深深地刺入他身后的白墙。


    达伦转了转手腕, 再停下时,手里多了一把枪,“路然先生, 下午好。”


    路然:“……”


    他一点也不好。


    刚才闪身的时候撞到了桌角, 路然的手肘这会阵阵发痛, 他抬眸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路然回想了一下, 想到就在两个小时之前, 温特向他发送了约会申请, 并且把约会地点定在了他家里。路然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雄虫根本不懂那意味着什么。


    雄虫当然可以去雌虫家, 但以约会申请的方式去雌虫家里, 通常是要求与雌虫进行交-配。


    路然不觉得以温特的脑子, 会有那么超前的想法。


    “如果你是因为温……”


    路然的话还没能说完,坐在椅子上的雌虫就动了, 对方瞬息间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手指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窒息感如潮汐般涌来, 路然挣扎着要推开达伦的手。


    “记住,你是温特的家庭医生。但凡你有任何越界的想法,我就杀了你。”


    “我不否认你的医术,但是……”达伦低下头去,伏在路然的耳畔,轻声说道,“你不是不可替代的。”


    达伦松开了手指。


    路然捂住脖子,偏过头去猛烈地咳嗽了起来。雌虫的力道很重,他的脖子上一阵阵的疼,


    他抬眸,对上了雌虫的眼睛,那双紫色瞳仁的深处,满是扭曲的情绪,路然见过很多这样的虫,他们大多处于崩溃的边缘,最终非死即疯。


    路然基于自己的职业,下意识地皱紧眉头,想要张口劝告雌虫尽早去做心理疏导,结果枪口就对准了他的眉心。


    “取消约会,然后邀请温特到你家作客。”


    路然:“……”


    见他不答,抵在他眉心的枪管又用力了几分。


    路然无奈地调出终端,将拒绝的页面展示给达伦看,确认雌虫看清之后,又划到他和温特的聊天记录,和温特解释了来他家可以,来他家约会不行。


    最后,他甚至让温特把达伦带上。


    路然无奈,“枪可以放下来了吗?”


    达伦收了枪,上下扫了路然一眼,“算你识相。”


    路然:“……”


    在临走之前,达伦又补充道:“对了,虽然不知道温特为什么要去你家,但以防你临时改变家里的布局,我已经派虫控制了你家。今晚就辛苦路先生你,睡在医院吧。”


    路然:“……”


    路然:“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但雌虫只是温和一笑,跳窗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温特握着达伦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进了路然的家。他从没来过这个地方,这儿陌生得让他有点不安。


    在达伦的带领下,温特走到了沙发上坐下,口里嚷嚷着不缺钱的家庭医生,家具的质感却不怎么样。连个好点的沙发都不愿意换,难道是他萨尔维厄家给的还不够多吗?


    路然搬了张椅子在温特的对面坐下,他昨天在医院的沙发上睡了一整晚,这会浑身酸痛。没礼貌的可恶雌虫派重兵把守着,别说是他了,连蚊子都飞不进他家里。


    在温特抵达的前半个小时,他被虫押着回了家,又在温特落地的前一分钟,他才被允许进门。要说一点怨气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路然一抬眸就看见了沙发上乖乖坐着的雄虫,后者面色平静,可是小弧度搅动的指尖透露着对方的不安。


    眼睛看不到,又无法当着他的面使用精神力,大概让温特很惶恐不安吧。


    路然心里的怨气就这样散了,“温特,要喝点什么?”


    “啊?都行都行。”温特应道。


    他搅动着手指,一想到自己现在身处于敌人的老巢,就兴奋不已,或许他马上就能找到路然是穿越者的证据了!


    在路然去给他倒水的功夫,温特凑到达伦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去拖住他,我要探测敌人的老巢了。”


    达伦不懂这又是什么游戏,但他很乐意干这种事。他答了一声“好”,就起身走到厨房里去,有他在,路然别想碰到温特的一根头发丝!


    雄虫听见脚步声渐远,于是迅速下蹲,试图用沙发作为掩体,匍匐前进,精神力一闪而过,路然家的大致布局浮现在了温特的脑海里,他摸索着爬到楼梯口的位置,蹑手蹑脚地往上爬。


    路然一回头,就通过厨房大敞着的门,看见了鬼鬼祟祟爬上楼的雄虫,“……”


    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又前进了一些,雌虫冰冷的声音响起,“不该看的别看。”


    “嗷——”


    两虫一齐回头,就看见雄虫猛地撞到了栏杆上,这会正捂着额头疼得呲牙咧嘴,但一想起楼下还有虫,温特又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只要他不动,就没虫会看见他一样。


    在确认厨房里的虫没有出来之后,温特这才慢慢地动了,他的手指摸索着找到正确的路,继续往上爬。


    路然看看温特,又看看达伦,“我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达伦想了想,“是的。”


    路然:“…………”


    有病!!


    而另一边,温特决定先去路然的书房看看,毕竟机密文件通常都放在书房,他雄父和雌父的资料就是这样放置的。而且如他所料,书房是锁住的。


    开玩笑,他撬过的锁比路然吃过的饭还多。


    他家书房的锁都不知道被他撬烂过多少把了。


    温特熟悉地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铁丝,钻入锁眼拨动,直到“咔嗒”一声,门开了。


    温特将铁丝放回口袋里。


    ——雌虫为什么不用智能锁,他们家给的钱不够多吗?


    散发着贫穷气息的路然,被温特在心里冠以“可怜虫”的名称,他觉得如果今天没发现路家有什么异常的话,可以考虑给路然涨一涨工资。


    或者干脆送给路然一套房好了。


    虽然花的是达伦挣来的钱。


    温特进了路然的书房之后,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


    ——他累了。


    可一想到达伦还在楼下努力地替他拖住路然,这位雌虫估计费了不少的口舌在和路然周旋,路然那只虫那么能说,达伦一定受了很多苦。


    回去以后他可以帮达伦洗澡,好好犒劳犒劳这只雌虫。他好像听说“盲虫帮洗”还挺火的。


    温特重新振作起来,艰难地继续往前摸索,找到了路然的书桌。精神力聚集在眼睛处,暂时压制住毒性,使他恢复了视力。


    他没费多大劲就在路然的抽屉里找到很多关于他的资料,但无一例外,全是他的病情报告。依照日期,详细陈列了温特的情况——随着时间的推近,温特的情况在慢慢恶化。


    温特又在抽屉里面翻到了另一些病例,这些虫要么和他中的毒一样,要么症状与他的相似,温特随意翻了一下,发现他们都死了。


    温特:“……”


    他现在颇有一种癌症晚期患者在翻阅自己的死亡判决书的感觉。


    温特没在抽屉里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正准备赶往下一个地点,抬眸时却注意到了一些别的——路然的书桌上放着一本,被翻得很旧的书。


    温特看了一眼那封面就收回了精神力,他重新变回一只盲虫,摸索着赶往下一个地点——路然的房间。


    三个小时之后——


    被刀架了三个小时的路然终于忍不住说道:“上楼看看吧,在这干站着有什么用?你们不如直接给我严刑逼供来得快。”


    达伦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


    而且温特消失得太久了,他担心对方出了什么事。


    他改而用刀尖抵着路然的后腰,沉声示意对方带路,“去找温特。”


    两虫离开厨房,上了二楼。他们在路然的房间里感觉到了雄虫的气息,在推开房门之前,达伦试探性地问了一声“温特?”,但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路然抬手轻轻将门推开。


    在门彻底敞开的那一瞬,他们一眼就瞧见了温特。


    后者绻缩着身子,躺在路然房间的飘窗上睡得正香甜,他甚至还把路然房间里的窗帘给拽了下来,并团成一团抱在自己的怀里。


    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小雄虫开心地嘟囔了一声,“冰淇淋~”


    路然:“……”


    温特抱紧窗帘,继而拒绝道:“不要巧克力的~”


    达伦:“……”


    路然看了看飘窗上睡得正香的温特,又回头看了看沉默的达伦,辣评道:“如果你们来我家只是为了抢我那个二十星币一米的窗帘,其实不用费那么大的劲。我甚至可以用一百星币的礼品盒打包好,并亲自送到你们萨尔维厄家去。”


    第38章 38


    达伦面无表情地将路然赶下了楼, 一个通讯结束之后,路家再次被多位全副武装的陌生雌虫占领,其中两位持枪更是守在他的身边, 要是路然敢乱动一下, 就一枪打爆他的头。


    路然:“……”


    他这是惹上什么土匪了吗?


    而此刻的楼上, 达伦命虫送来了软垫铺在雄虫的身下, 除此之外还有小枕头和一床小被子,给雄虫搭了简易的小窝。为了换掉雄虫怀里抱着的窗帘,达伦把自己的外套塞了过去,看到温特没什么异样地抱住, 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一切之后,达伦嫌弃地看了一眼路然的房间,总觉得他雌的气息会沾染到温特的身上。


    他拿出一瓶无毒空气清新剂喷洒在房间里, 等到雌虫的气息消失殆尽, 达伦这才满意地收了喷雾。


    紧接着, 他蹑手蹑脚地退出了路然的房间。


    而在达伦没有注意的地方, 一根精神触手从被子底下探了一点点出来, 它扫视周围一圈, 然后钻到温特的手心里蹭蹭,紧跟着才脱离本体, 化为全透明, 离开了路然的房间。


    通过触手的反馈, 温特清楚地看到了一楼多了很多全副武装的雌虫,那是达伦的属下。尽管全都很面生, 但温特还是通过他们衣服上的标志认了出来。


    路然和达伦正面对面坐着。


    触手没法靠得太近, 否则就会被对方发现,温特今天已经使用了太多精神力, 触手恐怕也没办法撑太久。


    刚才休息的那两个小时根本不够他恢复。


    只看达伦和路然的表情,这两只雌虫不像是一伙的。更何况聊着聊着,达伦就举着枪抵在路然的眉心,温特不是没见过达伦的这副模样——满身戾气,仿佛哪怕血全溅在身上,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事实上这位雌虫只有他在场时,眼神才会柔和一些。童年给达伦带来的伤害,是用多少时间都无法治愈的,温特理解他变成这样的原因,也从来不会觉得害怕。


    楼下的两只雌虫从争吵又变成了沉默的对峙,温特疼得绻起身子,手指攥紧身下的软垫,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了起来。


    他收回了精神触手,紧咬着下唇。


    终端检测到他的异常,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打破了楼下的剑拔弩张。达伦和路然同时起身,冲上了二楼。


    “温特!”


    在失去意识之前,温特听见了有虫在呼唤他的名字,语气里满是焦急与担忧。


    黑暗里浮浮沉沉,像是落入无尽的海水里,视线和听觉都被模糊了。


    温特不知道虫在死之前是不是都会这样,但他确实回忆起了很多,曾经的旧事。


    他的一生都可谓是顺风顺水,生来就拥有财富和权力,他的雄父与雌父之间似乎有一些他看不懂的矛盾与隔阂,但毫无疑问的是,他们都很爱他。


    七岁那年,他在边缘星救下重伤的小雌虫,带回首都星,笨拙地养护,让小雌虫的身体恢复了健康。此后他便有了一个固定的伙伴——达伦。


    他性子闹腾爱闯祸,由于雄虫的身份,而躲过不少制裁。但某次惹事过了火,雌虫为了保护他,打伤了另一只雄虫,不得已之下他们签订了雌奴契。危机短暂性来临,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再后来,他十岁进入圣塔学习,十三岁进入联合特优班,十五岁前往军区抗敌。温特学什么都是半吊子,时常做不好,但偶尔也能惊艳一下,唯有精神力,稳定地远超其他雄虫一大截。


    他在特优班里没吃过什么苦,温特认得清自己是只雄虫,他有他擅长的领域,不要求自己各项都拔尖,也不要求自己在雌虫的领域胜过雌虫。偶尔耍耍小性子,也总会有虫来哄他。到了军区更甚,打了胜仗之后,军雌们总换着法子逗他开心——只要过度消耗精神力,他的身体跟不上,总发烧难受,咽下去的食物没多久也会全吐出来,军雌们就竭尽所能寻来最好的药给他用,还会给他带各种幼稚的小玩具。


    十八岁之前的回忆对于温特来说,全是美好的。


    他信任、依赖他周围的每一只虫,信任达伦,信任双胞胎,信任伊万,信任路然等等,至少在重生之前都是这样。


    然而系统的一番话,打破了这种宁静,他也不想去怀疑他们,可偏偏他们身上确有很多疑点。


    系统应该没有说谎。


    毕竟这东西不是主动送上门来,而是温特以强悍的精神力抓住,通过严刑拷问出来的。


    要不是中毒导致他的精神力有所下降,系统根本跑不了。但只要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温特能抓得了它一次,就能抓得了第二次。


    “温特?”


    达伦的声音倏然落入他的耳畔,温特缓慢睁开眼睛,然而世界是灰白的一片,他什么也看不见。雌虫动作轻柔地将他扶起,温特整只虫没什么力气,只能将全身的重量放到了达伦的身上,后者拿起一旁的水杯,小心地喂着温特喝了几口水润润喉。


    房间里除了他们,再没有别的虫。再远的地方,温特就感应不到了。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也许是达伦的怀抱太暖,又或许是达伦身上的热量太高,存在感强烈到让虫无法忽视,温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卫生间里和达伦那荒唐的一吻。


    雌虫钳制着他,紧紧抱着他,热烈地亲吻他。


    要不是伊万拨了通讯过来,达伦还想做什么?对方解开他的扣子,想要做什么?


    更重要的是……


    达伦怎么能亲他?!


    “你那天……”温特好奇道,“到底为什么要亲我?”


    达伦替他擦汗的动作一顿,沉默半晌后反问道:“……不能亲吗?”


    这是个好问题。


    温特也开始怀疑虫生了。


    按理来说是不能亲的,安格斯教导他不能随随便便亲虫。可是那两部电影里,饰演雄虫的那只亚雌,亲了别的虫,并且不止一只。


    所以接吻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而且虽然达伦很喜欢把他亲到缺氧,亲到落泪,但温特不讨厌。仔细回忆起来,甚至还觉得挺刺-激的。


    他和达伦像是偷情。


    背着安格斯、阿兰恩,在偷情。


    温特对于“偷情”二字的运用还不是很熟悉,但他觉得情境上蛮符合的。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说道:“能亲。”


    达伦震惊。


    雄虫的接受速度有点远超他的想象。


    而且令他更震撼的是,雄虫微微张开嘴唇,对他说道:“再亲一下。”


    达伦还能说什么,他对着那诱虫的嘴唇,用力地吻了下去,迅速夺走温特的呼吸,他非常喜欢看雄虫晕晕乎乎躺在他怀里的模样,很美。


    在温特想要结束这个炙热滚烫的亲吻之前,达伦命虫把路然叫了上来,让该雌虫亲眼目睹他和温特正在接吻。


    路然:“……”


    看来他确实是他们play里的一环。


    温特实在受不住地推开了几乎压倒在他身上的雌虫,他只是叫达伦亲一下,一下可不是那么久!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丝毫没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另一只雌虫,他的大脑因为缺氧而一片空白。


    ——果然如他所料,像在偷情。


    温特缓了一分钟,终于缓过劲来,痛斥道:“你咬我干什么?我下次不要你亲了,我要换一只虫亲!”


    抱着他的手倏然收紧,达伦的眼神变得危险了起来。


    门口的路然本来还挺伤心,听到这话,忍不住扬起唇角,幸灾乐祸道:“换一只?那你看我怎么样?”


    温特还没来得及回答,两只雌虫就打了起来。


    路然不是达伦的对手,除了躲避毫无还手之力,他们从二楼打到一楼,最后以路然的战败作为结束。


    在温特被抱下一楼的时候,路然疼得还没从地上爬起来,他严重怀疑达伦早就想这么揍他了。


    达伦没将温特放在沙发上,而是放在自己的腿上,以一种绝对的防御姿态,将雄虫护在自己的怀里。


    路然艰难地起身,整只虫半跪在地,手肘撑着一旁的椅子。他抬眸看向温特的方向,额角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的雄虫看起来离他很远。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依旧笑出了声,“说吧,你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温特抿着唇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好在也不需要他开口,路然就猜到了他的来意,“为了解药的事?”


    温特“嗯”了一声,放缓了整个对话的节奏,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参与了解药的研制?”


    “没有。”


    路然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雄虫的身上,他猜测到温特在怀疑什么,但他并不能就这样点明,“只是顾问,向他们提交你的检测报告,不参与核心实验。”


    过了一会儿,路然嘲讽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是顾问吗?”


    “因为我是阿兰恩指定的。”


    “你唯一的家庭医生。”


    *


    路然的三两句话,暂时洗清了他在温特心里的怀疑,何况他将路家翻了一遍,确实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东西。


    临走之前,温特还怪不好意思的,他低声对达伦说道:“你下手也太重了,我只是怀疑他,又不是真定他的死罪了。”


    达伦:“……”


    他不好意思告诉温特,他打路然仅仅是报私仇。


    但温特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维恩发去指令,让机器虫丢个治疗舱到路家,并给路然换个好点的沙发。


    当然,可以的话顺便监视一下该雌虫,看看在他们走后,路然有没有异常。


    回到萨尔维厄家的当天夜里,温特由于过度使用精神力,眼睛处又传来了剧烈的疼痛。


    仆虫赶忙拿来了上次伊万留下的第一期解药。


    雄虫当着其他虫的面将解药一饮而尽。


    而后又在别虫离开之际,到浴室里抠了抠喉咙,将药水尽数吐了出来。


    穿越者如果知道怎么治他,那么同样,也会知道怎么害他,在虫未抓到之前,温特一口药也不会喝。


    他吐完之后,双手撑着盥洗池,整只虫疲惫到两腿发软,站都站不稳。


    等温特好不容易缓过来些,从浴室里出来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某件事,顿时寒毛倒竖。


    ——其他虫之所以爽快地撤离他的房间,一定是因为,他房间里还有另一只虫的存在。


    温特抬眸的一瞬间,瞳仁恢复成了星蓝色,他的视线与身前不远处的达伦对上。后者的手里正端着一杯似乎是倒给他的热水,缕缕白雾飘起,雌虫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温特本能地冲了过去,将达伦扑倒在地,单手掐着雌虫的脖子。


    杯子滚落在一旁,水打湿了地上铺着的毛毯。


    凭他的力气,根本无法压制达伦,但雌虫没有任何的挣扎,只是静静地等他开口。


    温特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个解药,你是希望我喝,还是希望我别喝?”


    达伦张了张口,正准备回答,压在他身上的雄虫就忽然倒了下来,失了力地砸在他的怀里。达伦这下冷静不了了,他紧张地坐起,“温特?温特!”


    “没死。”雄虫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精神力消散,短暂地恢复视线过后,迎来的是更剧烈的疼痛,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强撑着把话说完,“你知道的,我最讨厌背叛我的虫……”


    “如果……连你都不能信的话。”雄虫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我真不知道还能相信谁……”


    在失去意识之前,温特察觉到雌虫将他紧紧拥在怀里,艰难地对他说:“别喝。”


    雌虫的语气听起来,难过极了。


    第39章 39


    温特这一觉睡了很久。


    期间被疼醒了几次, 趴在达伦的怀里哭了好一会儿,就又沉沉睡了过去。尤景和尤灿封锁了整个萨尔维厄家,严禁有虫私自外出, 也拒绝其他访客的到来, 只有路然来过一次, 这位雌虫在使用过温特留下的治疗舱之后, 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


    等到第二天的晚上,温特才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脱离出来,只是虚脱到使不上一点劲。他靠在达伦的怀里,勉强地喝了一点营养液, 双胞胎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安静,除了一开始的询问,之后就只是沉默地递东西, 或者给温特擦拭手臂, 试图让他更舒服一些。


    “吃过东西了吗?”温特轻声问道。


    达伦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似的, 怔神许久才开口, “什么?”


    “你吃过东西了吗?”温特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上次, 不是跟着不吃不喝了吗?”


    达伦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这显然就证明了自他昏迷以后,雌虫又不吃不喝了。雌虫的身体素质虽然强悍, 但不至于到绝食也不会死的地步, 温特抬起手来, 将达伦往外推了推,他的力道很轻, “你先去吃点东西吧, 这儿有尤景尤灿在就行了。”


    “我不饿。”达伦不高兴地抱紧了温特,同时恶狠狠地瞪了双胞胎一眼。


    双胞胎躲避视线, 抬头望着天花板,哼哼两声表示与他们无关。


    “等你吃完了,我就把他们赶出房间,可以吗?”温特打着商量,事实上如果达伦再拒绝,他就要实行强硬的手段了。


    他此话一出,场面瞬间反转,变成了双胞胎恶狠狠地瞪着达伦。


    “温特!你这也太不公平了。”


    “就是,你甚至都不问我们,有没有吃东西。”


    “好过分!”/“好过分!”


    只不过下一秒,双胞胎的声音被一把擦着他们耳畔的匕首打断,两虫立马老实了下来。达伦知道自己不能再拒绝,只好不情愿地起身,“我很快回来。”


    等到达伦离开之后,双胞胎很快就接替了他的位置,一左一右地靠在温特的床边。在他们的中间,小雄虫半靠着枕头,脸色苍白,长而卷曲的眼睫微微颤动,银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尽管刚才喝了点水润唇,他的唇瓣仍显得有些干裂,血色尽失,温特丧失了往日的活力,瘦瘦小小的仿佛风一吹就会折掉。


    尤灿取来一旁的水杯,喂温特喝下一点,随后又取来棉签,蘸取少量的水涂抹在温特的唇瓣上。尤景则是用手帕给温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顺便替雄虫整理一下头发。


    “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值得吗?”


    “你当初就该选择去往圣塔。”


    “至少在圣塔,不会有虫欺负你。”


    “真不知道达伦是怎么保护你的。”


    听到最后那句话,温特不高兴地沉了脸色,“如果不是达伦在,我根本回不来。他为了救我,已经付出了很多,不要说一些什么‘他不够努力’的话。他不欠我什么。”


    “知道了知道了。”双胞胎不悦地撇撇嘴,“你总是替达伦说话。”


    雌虫保护雄虫,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句话会惹温特不高兴,所以两雌自觉地没说出口。


    “你们俩什么时候回圣塔?”


    双胞胎闻言,更加不满,“你这就要赶我们走了?”


    “雄父派你们过来,不就是加强家里的布防吗?眼下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也该回去复命了。”温特一口气说了太多,不得已停下来喘口气,两雌虫见他状态不好,立马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我没事。”


    温特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他累得没有一点多余的力气,身体像是车轮被碾过一般沉重,“圣塔为了我的事,拒绝再往军区派遣雄虫,近来败仗接连不断,皇室一定会借机给圣塔施压,说不定会断掉给圣塔的资源。雄保会不是希尔·劳德的一言堂,他们虽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但一定很乐意给圣塔使绊子。雄父之前可惹过不少雄保会里的雄虫,那群家伙一向很记仇。”


    “我只要老实待在家里,就不会有事。你们先回圣塔去,帮我雄父解决麻烦,他已经忙得七天都没给我拨来通讯了。”


    “可是温特……”


    尤景停顿了一下,忍不住问道:“你会老实待在家里吗?”


    “你忘了你以前都是怎么诓骗我们的了吗?”尤灿补充道,“从前上学时,你常挂嘴边三大谎言分别是——‘放心,我绝不惹事’‘我很快就回来’‘我保证我就在这儿老实待着,哪也不去’。这三句话通常都是你闯祸的开始。”


    温特:“……”


    “总之,未来一个月我们都不会离开你身边。”


    “至于安格斯……我觉得是时候锻炼一下他的抗压能力了。”


    “没错,你雄父也不能总跟你一样,没事就趴在沙发装死。”


    “他能力强得很,说不定等我们回去,他连雄保会都吞了。”


    温特:“…………”


    这两虫没少拍安格斯的马屁吧。


    不过温特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们说得有道理,安格斯是该接受一下锤炼了,要是安格斯能稳坐高位一百年,他就能再享一百年的福。


    他没再纠结让双胞胎回圣塔的事。


    双胞胎见他把话说完了,就酸溜溜地提起了他和路然的约会,控诉他的狠心无情,以及偏心地只带了达伦。


    两虫偷偷地说着达伦的坏话。


    然后被正主抓了个正着。


    达伦两脚把他们从窗户踢飞了出去,随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重新坐回温特的身边。他为温特量了量体温,见雄虫没有再发烧,才放下心来。


    “达伦。”雄虫恢复了一点活力,不安分地挪动着,直至横躺在床上,枕着雌虫的大腿,“为什么你说‘别喝’?”


    不仅仅是让他别喝,雌虫的语气怪异,好像对这一决定,非常难过。


    温特不能理解这种难过,“你觉得那药有问题?”


    “不。”达伦低下头,眼睛里倒映着温特的模样,雄虫的脸上写满了探究,但不同于先前的警惕,温特似乎不怀疑他了,只是单纯地和他在讨论这件事情,“药我找路然问过了,成分没什么大问题。但我不相信伊万·克莱蒙,更准确来说,我不相信克莱蒙家里的任何一只虫。”


    温特困惑道:“你什么时候找路然问的?”


    “你在他家飘窗睡得很香的时候。”


    “……”


    温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我也没有睡得很香吧。”


    雌虫惩罚性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但这让温特看起来更可爱了。


    “那你呢?为什么把药吐了?”达伦反问道。他的视线紧紧地锁定在温特的身上,试图从雄虫的口中得到某个他既害怕又期待的答案。


    温特“唔”了一声,皱着眉思考了许久,然后才说道:“我觉得路然说得挺有道理。凭他的能力,却只能是顾问,而不能参与核心研制,为什么?”


    “因为他跟实验室里的虫不是一伙的?因为他是阿兰恩的虫?”


    达伦偏过头去,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来,“什么?他是阿兰恩的虫?”


    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说到这一点,温特神情一亮,“你不知道吧!阿兰恩救过路然的命!所以路然想当我的继父!”


    达伦:“?”


    这又是什么逻辑。


    “对了,我昨天在路然房间里找到了我的一张照片,就夹在他床头的那本书里。”温特不满道,“他是不是把我当成他的小雄子了?好不要脸!”


    达伦眸光一沉,“确实不要脸。”


    他马上派虫去偷照片。


    第40章 40


    “不过, 你单凭对克莱蒙的不喜欢,就笃定这解药有问题,是不是太片面了?”温特好奇地再问道。


    以他对达伦的了解, 该雌虫不像是这么以偏概全的虫, 之所以觉得解药有问题, 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果不其然, 达伦又紧跟着说道:“我们是在协助第三军团时遇到的意外。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偏偏是在伯里斯的地盘上出了事。”


    “就算那真是个巧合,那么先前你与帕特里克约会,伯里斯派虫来刺杀, 就说明这只雄虫生性多疑,眼里容不得一颗沙子。他将萨尔维厄家、将你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之下,把你与帕特里克的来往视为一种背叛。这事甚至没过去多久, 第一期的解药就送了过来, 这药毕竟是用在你身上, 哪怕没有确切的证据, 我也不得不多加警惕。”


    “你似乎总把伊万和伯里斯联系在一起。”温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三军团实际是伊万所在的区域, 约会时刺杀他的虫是伯里斯派来的没错, 但实验室实际上也是由伊万负责的。


    但达伦将这一切,全都归咎于伯里斯。


    达伦对伊万的恶意, 似乎很深。相较而言, 双胞胎跟他的关系也很好, 达伦对双胞胎的恶意就没有对伊万的大。


    ——是因为不能打伊万吗?


    雄虫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真理。


    “在我看来,伊万的行动始终是基于伯里斯的指令。”达伦肯定道, “那么伊万的, 就是伯里斯的。”


    对于这一番话,温特的脑海里挣扎了一下, 最终还是没有给伊万判下死刑。他又开口道:“目前为止,那个解药的功效,止疼的效果大于抑制毒性的效果,虽然跟我提过第一期解药是保守治疗,但未免是不是太保守了些?”


    “这个解药的成分,在止疼方面用了相当昂贵的药材,在一定程度上能完美地麻痹疼觉神经。”达伦神色一凛,“雄虫的抗疼性差,他们这么用药也挑不出错处。我只是担心你会对第一期的解药产生强依赖性。”


    虽然那些昂贵药材他不是供不起。


    但是……


    达伦欲言又止地看着枕在他腿上的漂亮雄虫,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毕竟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太好。”


    温特的眼睛微微睁圆了些,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好啊,你骂我是病虫。”


    “我没有。”达伦迅速否认。


    温特才不听他的解释,摸索着找到达伦的手臂,张嘴就是一口,给达伦的手臂上留下一排牙印,表示惩罚。


    达伦目不转睛地看着温特给他留下的“惩罚”,感觉很喜欢。


    两虫闹了好一会儿,最后以温特的筋疲力尽作为收尾,他懒洋洋地趴在达伦的怀里,“一般雄虫是抗拒不了止痛药的吸引力的,但我不是一般的雄虫。”


    他搂着达伦的腰,脸颊在达伦的胸口上蹭了蹭,对方的好身材让他靠起来很舒服,“我不怕疼。”


    雄虫根本不知道他这样的动作会让雌虫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更何况是已经有过不少亲密接触的雌虫。


    达伦情不自禁地单手捧住温特的脸,低着头准备吻下去的时候,一只手横在了他们的中间。


    昨天还接受度超好的雄虫,今天就翻脸不认虫,“你干嘛?不许亲我!”


    达伦不解,“……今天为什么不能亲了?”


    雄虫打了个滚,从达伦的怀里离开,然后把整个钻入被子里,闷闷道:“不喜欢接吻!”


    雌虫听完,感觉天都塌了。


    *


    尤景和尤灿分别站在达伦的两侧,疑惑地看着这只魂不守舍的雌虫将白糖当成面粉倒进了碗里。


    自从昨天温特醒来以后,达伦就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早上还一度把匕首当成餐刀递给他们,虽然这两样东西差不多,但他们可不愿意拿达伦沾满虫血的刀来吃饭,那对美味佳肴简直是一种亵渎。


    “你确定你要做的是苹果派?”


    “而不是苹果糖浆?”


    “你要是把糖当成盐放,我还能理解一些。”


    “……你居然能把糖当成面粉。”


    达伦低下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碗,然后面无表情地倒掉,从头开始继续做苹果派,


    ——他不明白哪一环节出了错。


    明明先前雄虫还很满意的,怎么昨天过后,又不喜欢接吻了。他的吻技真的像温特说的那样“很差!非常差!无敌差!”吗?


    达伦的内心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同时将手里的碗硬生生掰成了两半。


    尤景:“……”


    尤灿:“……”


    好可怕,撤了。


    双胞胎默契后退,贴着墙壁,缓慢地挪动着,然后逃离了厨房。他们前脚刚离开,后脚厨房就传来一声巨响。


    他们惊魂未定地拍拍胸口,心想还好跑得快。


    而后,双胞胎同时抬头,看着楼上,温特房间的位置。雄虫拒绝了其他虫的拜访,只允许伊万·克莱蒙进入庄园,他们似乎隐约听见了欢笑声。


    好不爽!


    但实际上,温特和伊万的谈话并没有夹杂着什么欢笑声。雌虫忧心忡忡地握着雄虫的手,“怎么会更严重了?那解药是不是有问题?我让医虫来给你检查检查。”


    “解药没问题,服用后我确实没那么疼了。”温特安慰地朝着身旁的雌虫弯了弯眉眼,但他苍白的脸色让这一安慰举动的效果大打折扣,他又补充道,“路医生来给我看过了,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伊万伸出空着的那只手,试探了一下温特的体温,“可你的身体……看起来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


    “是我本来就体弱。”


    温特顿了顿,他从空气里的精神波动中获取到的,只有伊万对他的关心和担忧,“这个毒对雄虫来说是致命的,对我也不例外。第一期解药很大程度上能缓解疼痛,虽然无法清除我体内的毒素,但也算是一种帮助,不是吗?”


    “好啦,我今天已经好多了,说不定明天就活蹦乱跳了。”温特反握住伊万的手,并注意到因他的这一举动,后者的情绪有了些变化。


    ——好像……变得害羞了起来?


    温特不能理解这种害羞,毕竟是伊万先主动握住他的手,他不过是小动一下,对方怎么就害羞起来了。


    “我想出去吃饭,就去那家我们常去的餐厅,你陪我去可以吗?”


    见雌虫犹豫不答,温特又道:“再闷在家里,我就要坏掉了!”


    伊万被迫松了口,但牵着温特下楼的时候,嘴上还忍不住地埋怨,“明明应该待在家里好好休息,还非要往外跑,你这样,身体怎么能好?”


    “你再唠唠叨叨的,我就换别虫带我出门。”温特低声警告他道。


    伊万立马闭上了嘴。


    他们下到一楼时,伊万看到达伦端着一盘漆黑的食物,和双胞胎站成一排,三只雌虫身上好像缠绕着层层黑气,就这样幽怨地盯着他们看。


    在听到温特说要单独带他出去吃饭时,三虫的表情更差了,双胞胎张开嘴,露出尖牙,朝着伊万做出啃食的动作——咬死你!


    伊万替温特换好鞋子,随后将雄虫横抱起,回头朝三只雌虫抛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再扬长而去。


    门关上的那瞬间。


    里面传来双胞胎骂骂咧咧的声音。


    温特靠在伊万的怀里,始终沉默着,而由于他闭上了眼睛,伊万分不清他有没有睡着,故而没有开口。


    特优班每年夏、冬各有一个月的假期,自他们熟络之后,伊万每次假期有一半都是在他家里度过的。萨尔维厄庄园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他们了如指掌。


    他们抵达餐厅时并不是饭点,餐厅里冷冷清清地坐着三两只雌虫。侍虫将他们带上二楼,他们以前常常待的那个包间。


    温特记得这包间有一扇落地窗,从窗外望去能看见一个巨大的摩天轮,他抬起手来,指尖不出意外地摸到了那扇玻璃窗。


    上一次来似乎还是一年前的事。


    温特好奇地问道:“摩天轮还在吗?”


    “……不在了。”伊万往窗外看去,原本伫立着摩天轮的地方,这会已经盖起了一座高楼。


    而那座高楼,正是伯里斯新设的产业。


    伊万握紧了手里的平板,面色凝重,一颗心也像是浮在半空落不到实地一般让他感到迷茫。


    “温特……”


    “好了,你那么难过干什么?”温特无所谓地笑了笑,收回了手,“只是一个没什么虫喜欢的娱乐设施罢了。拆了也是正常的。”


    雌虫的精神波动又变了,似乎夹杂着一点不甘。这个摩天轮对伊万来说好像别有意义,以至于这只雌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下来。


    “你知道我爱吃什么,你来点吧。”


    要将菜单连接到他的终端,才能把菜式通过脑内成像的方式让他“看”到,温特嫌麻烦,让伊万来点也是正常的。


    后者并未起疑,只是熟练地向侍虫报了几个菜名。


    伊万凭借着记忆中雄虫的口味,点了几道菜。都是十七、十八岁时,温特爱吃的,但二十一岁的温特已经不喜欢了。


    尤其是那道饭后甜点,草莓慕斯。


    那东西总是让他回想起满嘴的药味,以及因为疼痛难忍而变得嗜甜,大量进食草莓慕斯的日子。


    现在的伊万或许不了解这一点,但三年后的伊万一定清楚。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


    温特还在病中,没什么胃口,但也磨磨蹭蹭地吃了一些。


    伊万怕他无聊,所以主动说起了一些自己近来发生的趣事,不过没多久,他见温特没什么兴致,也就打住了话题。


    “你最近那些约会……怎么样了?”伊万的开口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温特低下头去,掩去脸上神情,回答道:“还好,没有特别合适的。对了,我似乎在约会申请的名单上,看到了一个很眼熟的名字。”


    “眼熟?是谁?”


    “是实验室里的一只医虫。”温特注意到,他在说出这话时,对面的伊万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


    这原本只是一闪而过的情绪。


    但在温特刻意的捕捉下,被无限放大。温特的语气带上了一点微不可察的失望,“不过我拒绝了。”


    伊万松了一口气。


    察觉到这一点,温特没控制住,低眉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伊万不安地询问。


    温特放下刀叉,改而双手托腮,“只是觉得你们很奇怪,总因为听到我要和谁谁谁约会,就变得特别紧张。”


    “难道你们是希望我单身一辈子吗?”


    “当然不是。”伊万连忙否认,“只是……只是担心你被骗。”


    他慌乱地想要揭过这一话题,正好侍虫将草莓慕斯端了上来,他便拿起勺子挖下一小口,递到温特的嘴边。


    温特脸上带着笑意,将那口草莓慕斯含进了嘴里。


    等到用餐结束后,温特回到家里,扶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


    即便重生到了一开始,他对草莓慕斯的阴影也没有消散。


    达伦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及时地递了一杯水给温特漱口,看着温特脸上好不容易才有的血色这会儿又褪了个一干二净,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恼怒,“他给你喂草莓慕斯了?”


    空气忽然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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