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达伦真是挑了个好时机, 暴露自己的异常,温特觉得自己现在至少要把刀架在达伦的脖子上,或者实在不行, 自己卖点力掐住达伦的脖子也好, 偏偏他现在没什么力气。


    而且他脸上才刚浮现出怒意, 雌虫就迅速掏出精神力抑制手环“咔嗒”一下铐在他的手腕上。温特顿时宛若待宰的羔羊一般躺倒在雌虫的怀里。


    “你连装都不装了是吧!”温特在说出这话时拼尽了全力, 以至于在说完后,他大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在餐厅里自虐般吃完了半个草莓慕斯蛋糕, 没在伊万的面前表露任何的异常,好不容易强忍着回到家,却发现了比伊万还要异常的虫。


    他早知道达伦有问题。


    就不该念在多年情份, 选择相信这只雌虫, 不然他现在也就不会那么生气和难过。


    “温特, 我可以解释。”


    “你解释什么……你这个可恶的……穿越者!”


    温特浑身无力, 说出来的话也同样软绵绵, 别说是在质问, 这跟撒娇有什么区别。


    达伦果然怔神片刻,他拿过毛巾替温特擦了擦漱口之后唇角残留的水渍, 然后不顾雄虫那尚可忽略不计的挣扎, 将虫抱到了床上。


    他还没做什么, 雄虫就累到没了力气,只能气恼地瞪着虚空。达伦放轻了声音, 肯定地说道:“你也做了那个梦, 对吗?”


    温特愣了一下,“……梦?”


    “草莓慕斯蛋糕, 沨你在二十一岁那年,病情突然加重,变得嗜甜,一旦毒发,就要吃草莓慕斯。但后来,再甜的东西也压不住苦味……”


    “我梦到了很多有关于你的事,可是那些事和你实际的行为又不太一样,至少在梦里你没和那么多雌虫约会。”


    温特:“……”


    最后一句话怎么听起来怨气很重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那些梦,说了又担心你会怪我忧心太重,说不定还会认为我拿出臆想中的你,来控诉现实的你,约会上百只雌虫的事。”


    达伦不确定地问道:“所以……温特,你也做了那些梦对吗?”


    温特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他在心里思考着达伦这话的真实性。他之所以拥有一切记忆,主要源自于他强大的精神力,如果达伦也是因为精神力而记得所发生的一切……


    那么,照理来说。


    他们二虫共同的老师——安格斯·萨尔维厄,也应该记得一切才对。


    否则,除了穿越者一说,温特找不到别的理由来解释达伦为什么会有记忆。


    要证实达伦的话,只要问一问安格斯就知道了。温特毫不犹豫地当着达伦的面,给安格斯拨去了通讯,达伦也并未阻止。


    他雄父假若正在上课或者研究,是不会接通讯的。虽然可以拨通安格斯留给他的紧急通讯专线,但温特心里存着一丝幻想,觉得事情还没有大到这个地步。


    他并不想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好朋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端上发出的“滴滴”声就好像一把悬而未决的刀。


    就在温特以为安格斯不会接了的时候,他雄父略显疲惫的声音从终端的另一头传了过来,“温特,怎么了吗?”


    温特下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他这会儿恢复点力气了,但是忘了要从达伦的怀里离开。


    他一张口,声音就有些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雄父……”


    温特感觉自己的嗓子酸涩得厉害,完整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眼泪给吞没,胸口恍若笼罩着一层阴云,难过致使他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眼泪顺着脸颊两侧滑落,砸在了雌虫的手臂上。


    一时间,达伦也感觉心痛到难以呼吸,便不由地将温特抱紧在自己的怀里,他低下头,将脑袋埋在温特的颈侧。


    雌虫这动作就有点过分了。


    温特毕竟还在气头上。


    他试图掰开雌虫环在他腰上的手臂,但根本掰不开。


    终端另一头,安格斯察觉到温特哭了,疲惫一扫而空,顿时紧张了起来,“温特,怎么了?有虫欺负你了吗?”


    温特的眼泪说收就收,他现在正处在气头上,可恶的雌虫明明意识到了他的抗拒,还不肯松手,埋在他颈窝的动作更是过分,他甚至感觉到达伦偷偷亲了他一下。


    他气愤地说道:“对!有虫欺负我了,达伦欺负我!他骗我,还把我骗到卫生间唔唔唔!”


    达伦眼见不妙,迅速捂住温特的嘴。


    ——虽然安格斯不反对他们在一起,但是在没确定恋爱关系之前就接吻,说不定会给安格斯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伏在温特的耳边,低声哀求道:“温特,不要说,求你了。”


    雌虫的示弱在很大程度上把温特架了起来,他甚至觉得此刻的自己有十米多高,星球上所有的虫都需要仰视他。


    哼,区区小雌虫,这下知道他的厉害了吧?!


    温特拍开达伦的手,对着安格斯说道:“没事。”


    安格斯:“……”


    达伦弯了唇角,又偷亲了一下温特的颈窝,小声地说道:“温特,你对我真好。”


    闻言,雄虫快飘到天上去了。


    最后还是安格斯忍不住开口道:“……信不信我把你们拉黑?”


    好在温特终于回想起了正事,他不打算直接询问安格斯,而是另想了一个办法,旁敲侧击地问道:“雄父,我想吃草莓慕斯,可达伦不让我吃。”


    终端那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安格斯反问道:“你确定你真的想吃吗?”


    温特和安格斯之间,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打哑谜,他们将其视作一种智力游戏,经过多年的锤炼,温特不需要多加深思,就明白了安格斯话里的意思。


    他的心里涌起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既酸涩,又幸福。比起一只虫面对一切,他其实更希望能够拥有可以绝对信任的伙伴,达伦就是他期想中的那只虫。


    温特顺从地躺在了达伦的怀里,不再有一丝一毫的反抗,他开心地对着安格斯说道:“安格斯,我爱你!”


    安格斯:“……你没礼貌。”


    “我爱你,只比阿兰恩对你的爱,弱那么一点点!”


    终端那头又沉默良久。


    最后安格斯无奈地笑了,“我也爱你们。”


    下一秒,温特“啪”地一下无情挂了通讯,仿佛他脱口而出的爱意就真的只是随口那么一说,他顺手把这段录音发给了阿兰恩。


    等确认了一切之后,温特兴奋地转身抱住达伦,开心地在雌虫怀里蹭来蹭去,“我就知道,达伦你也很厉害!”


    达伦有些受不了地往后仰,结果兴奋的雄虫又贴了上来,根本不知道他的动作给达伦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达伦感觉自己快憋死了。


    可要他推开温特,他又难以伸出手。


    最后的结果便是,在雄虫意识到某件事的时候,他们正以温特压在他身上的姿势僵持着。


    达伦偏过头去,呼出一口热气。


    等他再将视线转回来之际,瞧见了温特脸上的异样神情,不是尴尬,也不是探究,而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跃跃欲试。


    达伦心里警铃大响。


    他还没来得及地阻止,温特就自告奋勇地伸出手,“我来帮你!我很会的!”


    “温特!”


    达伦的阻拦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贴上的那一刻,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翻身把温特摁倒,然后惩罚一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雄虫。


    但他还没完全沉溺在爱虫的触碰里,雄虫就累了。


    温特倒在一旁,埋怨道:“手好酸,不弄了。”


    整个过程连十秒钟都没有。


    达伦:“……”


    雄虫眼睫微颤,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只剩达伦一只虫,快憋到爆炸,傻在原地。


    达伦做了好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才没将雄虫摇醒,而是替对方盖好被子,自己则避开其他虫,回到自己房间洗冷水澡。


    等热度好不容易降下去,达伦穿着浴袍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刚睡醒的雄虫抱着自己的小枕头,可怜巴巴地站在他房间门口,对他说道:“达伦,我今天晚上想和你一起睡。”


    雄虫因为不想自己洗漱,甚至还把自己的衣服带来了。他从枕头与自己的胸口之间抽出裤子,朝着虚空一递。


    达伦看着他手里的衣物,整只虫陷入了沉默。


    怎么只有一件……


    第42章 42


    这对于达伦来说, 是个既痛苦又甜蜜的夜晚,小雄虫身上还带着他所熟悉的沐浴露味道,尽管他们一直以来用的都是同一款, 但今天的闻起来就是更不一样。雄虫香香软软, 就这样乖乖地窝在他怀里。


    雄虫带来的小枕头毫无用处, 他必须要枕着达伦的手臂, 才肯安分地睡觉。达伦不知道温特的心里究竟做过怎么样的斗争,以至于在事情尘埃落定的时候,对达伦投以百分百的信任,比任何一个时刻还要黏着他。那些短暂出现过的隔阂, 就这样消散,他们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达伦很乐意这样。


    或者更准确来说,他觉得自己和温特就该一直这样。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环住了温特的腰, 将雄虫拥在自己怀里, 密不可分。


    他和温特相识在雄虫七岁那年, 后者像是一束光一样照进他生命, 将他带回萨尔维厄家, 笨拙地替他上药、换药, 那时他双臂骨折,握不动刀叉, 小雄虫就跪坐在椅子上, 拿着食物一点点喂给他吃。


    初来时, 他对这个陌生的环境充满警惕,于是善良的小雄虫就在每个夜晚, 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他门口, 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对他说:“哥哥, 我怕黑。”


    等小雄虫自作主张钻进他的被窝时,达伦仍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看了看床上鼓起的一团,又看了看闻声路过的阿兰恩,后者对于温特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异议,只朝达伦投来一个歉意的眼神,然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达伦还是清楚什么叫做“雄雌有别”的。


    但初见时温特降临在他面前的那一刻,给他的虫生烙下了重重的一笔,此后凡是雄虫要求的,他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一年,他十岁,温特七岁。


    温特怕自己乱动,弄到他的伤口,所以只是乖乖地躺在旁边。小雄虫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香气萦绕在达伦的鼻尖,那晚是他自有记忆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晚。


    而后的每天晚上,小雄虫都会抱着他的小枕头准时出现。


    “哥哥,我怕黑!”


    “哥哥,我怕鬼!”


    “哥哥,我今晚要和你一起睡!”


    “达伦,今晚一起睡吗?”


    “一起睡吗?”


    “睡?”


    “……”


    随着他的伤尽数痊愈,雄虫的睡姿渐渐离谱了起来,每天早上醒来,雄虫不是拿他的肚子,就是拿他的手臂当作枕头,偶尔也会直接趴在他胸口上呼呼大睡。


    那段时间,达伦经常会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


    好在,他凭借着自己坚强的意志,以及不断提高的身体素质,硬生生抗住了这种来自雄虫的“宠爱”。


    他们的这种“同床”关系,一直持续到了达伦十六岁那年,雌虫进入了亚成年,通过阿兰恩间接地向温特表明了不能再一起睡的事情。


    雄虫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很快地接受了。也正是那个不眠夜,达伦才意识到某个真相——雄虫即不怕黑,也不怕鬼。


    之所以提出要一起睡,不过是担心他不适应陌生环境,而表现出来的友好和善意。


    第二天的他顶着一双浓重的黑眼圈,雄虫倒是睡得很香,容光焕发地吵着闹着要厨房做西瓜冰沙,为了达成这一目的,雄虫甚至不惜送给厨房每一只虫一个大大的飞吻。


    达伦气得一整天都不想说话。


    不过他的闷气,只持续到了小温特端着两杯西瓜冰沙,朝他飞奔而来,并把另一杯塞进他的手里,兴奋地说道:“我出卖色相换来的,分你一杯!”


    又好气又好笑。


    眼下久违的同床共枕,让达伦的心里异常充实。他动了动手,抚摸着雄虫的背脊,忽然想起什么,整只虫愣住了。


    ——温特身上穿着的,是他的睡衣。


    过长过宽的上衣套在温特的身上,即便不穿睡裤,也能遮住下半部分。但达伦还是强行帮雄虫穿上了,他的意志力偶尔也并不是很强,受不了这种诱惑。而且凭雄虫的本事,只穿上衣,一定会乱动到变成约等于什么也不穿。


    达伦深呼吸一口气。


    他觉得这个夜晚热得可怕,将房间的温度调得再低也无济于事。


    第二天一早。


    温特醒来时,注意到雌虫的呼吸绵长,似乎还没醒。他难得起得比达伦还早,懒洋洋地趴在雌虫的胸口,不愿意动。


    只不过十五分钟之后,温特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达伦瞬间清醒,手指揉了揉温特柔软蓬松的银发,“饿了?”


    “嗯。”温特丝毫没有吵醒雌虫的愧疚感,他昨晚睡得特别好,身体也没那么难受了,他现在可谓是精神抖擞,但好像雌虫更加精神抖擞,“达伦,你又有反……”


    温特的话还没说完,雌虫就猛地一揭被子,飞速朝旁边一滚,完美落地。


    “应了……”


    温特震惊,又因被子的离去,被房间里的温度冻得打了个哆嗦。


    他是什么索命鬼吗?


    雌虫怎么跑得那么快!


    达伦重新把被子拉回来,裹住温特,宽大的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温特的身上,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一颗,白皙的肌肤一览无余。达伦深呼吸一口气,用被子将雄虫的身体全数遮住。


    但很快他就仍觉得这样不够,又把雄虫的脑袋也裹住了,只剩一双眼睛和鼻子露在外面。


    雄虫就这样懵懂迷茫地任他摆弄。


    最后,完全败下阵来的达伦唤来艾德,将雄虫裹成一团塞进了这位老雌虫的手里,“拜托了。”


    温特:“?”


    门“砰”的一声关上。


    他的附近传来双胞胎极其幽怨的声音,温特不解地问艾德,“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艾德只是笑而不答。


    他将温特抱回雄虫自己的房间,在雄虫的一再追问下,笑着说道:“阁下再长大一些,或许就能明白了。”


    艾德将雄虫放了下来,随后退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尤景和尤灿就在两侧站着,满身怨气地等温特洗漱好出来。


    温特摸索着进了浴室,还没走几步,睡裤就掉了下来。雌虫的衣服套在他身上实在太大了,温特本想忽略,径直走过,但想了想,还是将睡裤捡了起来,挂在门把手上。


    他洗漱好之后,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才打开了房门。察觉到双胞胎仍等候在他的门口,温特将自己的双手递了出去。


    为了一碗水端平,温特甚至连伸手的时机都是一样的。但双胞胎还是吵了起来。


    “你松手!我牵着温特就行!”


    “凭什么我松?要松也是你松!”


    “就你那么莽撞的一只虫,会把温特摔着的!”


    “放屁!莽撞的虫明明是你!”


    “……”


    温特平静地开口,“再吵都滚。”


    两虫这才作罢,只在温特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打架。在双胞胎的牵引下,温特到餐厅吃完了早餐,等他被抱到沙发上坐好的时候,达伦依旧没有下楼。


    “温特,你在干什么?”


    双胞胎没有温特终端的权限,无法得知温特通过脑内成像在看什么。


    “在看……”温特察觉到雌虫下楼的声音,语气有了一点停顿,很快又接着说道,“下一个约会对象。”


    空气里忽然充满了酸味。


    温特想要约会的对象,并未向他发送约会申请,他将那两千多份翻来覆去的找了很久,也没找到对方的名字。


    好在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犹豫不决的虫,对方没向他发送约会申请,那他就向对方发送好了。


    约会申请嘛,不过顺手的事。


    *


    由温特主动发起的约会申请很快就通过了。


    高等贵族雄虫享有绝对主导权,以对方的社会地位,无法拒绝温特的申请,对方甚至必须推掉手上的所有工作,与温特进行约会。


    但温特不是那么强势的雄虫,也不想要以特权欺压该亚雌,所以在与婚管会协商过后,选择了一个亚雌无通告的时间点。


    基于约会守则,诺亚必须提前半个小时抵达约会地点,并以正式的装扮、最完美的形象出现在雄虫的面前。哪怕雄虫的眼睛受伤,看不到他的模样。


    诺亚的工作很忙,几乎全年无休,经纪虫见他太累,强制让他休息两天。结果他虫还没躺下,就收到了约会申请。


    他的约会对象——首都星美貌位列榜首的雄虫,所有见过温特的虫,无一不被这只雄虫的外貌所惊艳。


    诺亚也曾见过他一面,在一个宴会上,雄虫像是熠熠生辉的小太阳,享受着众虫的拥护,宴会上的所有虫都围着他转。


    而那时诺亚的前经纪虫,通过私虫渠道拿到了邀请函,让诺亚在宴会上表演钢琴,让他承受着高等雌虫的打量,以及雄虫们的鄙夷,像个被放在展柜的商品,那时候他刚出演了一部小成本电视剧,在里面饰演雄虫,剧一经播出,黑热搜接连不断。


    那场宴会让诺亚很难堪。


    他因此和前经纪虫彻底撕破脸,而后被雪藏一年,赔了高额违约金之后,才获得自由,重新出现在众虫视沨野里。


    很不巧的是,替他赔偿高额违约金的,正是温特·萨尔维厄。


    这位雄虫塞完钱就跑了,嘴上说着让他以后还钱,但后来足足消失了三年,连个卡号都没留。


    也许这位健忘的阁下,时至今日终于想起了自己无端消失的百万星币,通过约会申请将他约出来,顺势提出还钱的事。又或许雄虫终于从亚成年步入成年,想起了当年的事,要召回自己流落在外的金丝雀。


    总之,诺亚在提前到达的这半个小时里思考了很多,整只虫忐忑不安。


    将近十一点时,餐厅门口传来异动,诺亚攥紧衣摆,抬眸望去。只见银发雄虫在他虫的牵引下,慢步朝他而来。


    三年时间过去,雄虫出落得愈发动虫,而眼睛的伤,也为他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看起来很需要被小心呵护。


    诺亚不自觉地站起身来,等到温特停在他的面前,他由于太过紧张,而下意识地出声唤道:“雄主。”


    整个餐厅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达伦抬眸看着面前的亚雌,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身上携带着的浓重杀气简直令虫毛骨悚然,他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第43章 43


    温特有一种直觉, 他的约会现场马上就要变成案发现场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诺亚的雄主了,刚要开口解释,就听见对面的诺亚满是歉意地说道:“抱歉, 我太紧张了, 所以叫错了称呼, 雄虫阁下。”


    危机好像短暂性得到了解决。


    雌虫虽然依旧警惕, 但好在没有要当开枪爆亚雌头的意思。只是温特之所以称之为“短暂性”,是因为他下一秒就对达伦说道:“达伦,你先出去吧,这是我和诺亚先生的单独约会。”


    雌虫没动, 气势又变得骇虫起来。


    于是温特只好握住达伦的手,在雌虫的掌心处轻轻挠了一下,“我想和他聊点事情, 我们来之前不是说好的吗?”


    “温特……”


    达伦低下头, 深吸一口气, 雄虫为了这只亚雌, 在向他撒娇。尽管很不情愿, 达伦还是应了一声“好”, 走之前不忘恶狠狠地瞪一眼诺亚。


    侍虫将甜品摆放在他们的桌上,然后就将谈话的空间交给了温特和诺亚。


    这次约会其实来得突然, 温特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考察诺亚, 穿越者需要攻略他, 但诺亚并未向他发送约会申请。


    “他挺喜欢你的。”诺亚开口说道。在那个称呼脱口而出之际,诺亚深感惶恐, 即便没有达伦的警告, 他也一定会改口,会道歉。


    而达伦对温特的那种保护, 他实在太懂了,简直就像是他的死忠粉看到想要和他炒cp的雌虫演员一样,恨不得用眼神在对方的身上烫出几个洞来。


    温特点了点头,“嗯,他很喜欢我。”


    他和达伦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喜欢是很正常的事。他也很喜欢安格斯,喜欢阿兰恩,还有艾德叔叔。


    “你约我出来,是为了当年的事吗?”诺亚直切主题,当初温特转给他的不是一笔小钱,他这些年拼命工作,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还债,他如今也确实存够了钱。


    他不想欠雄虫的。


    虽然他脑子里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以至于他见到雄虫的那一瞬胡乱地叫了一声“雄主”,但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做金丝雀。他热爱演戏,现在正是他事业的上升期,他还不想谈恋爱。


    温特困惑地皱起眉头,“啊?”


    雄虫脸上的不解不像是假的。


    诺亚:“……”


    诺亚:“你忘了?!”


    好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雄虫,他服了。


    由于收到过太多质问,和诺亚此刻的语气一模一样,温特瞬间心虚了起来,他的食指无措地抠了抠唇瓣,用尽全力回想着诺亚口中所说的“当年的事”。


    不多时,他终于想了起来,自信满满地说道:“啊,你说的是你在花园里扇了你的经纪虫一巴掌的事吗?我记得,我记得,你当时超霸气的!我受益匪浅!”


    诺亚:“…………”


    亚雌的沉默让温特又心虚了起来,但他真不记得自己和诺亚到底有过什么交集了。他虚心求教道:“……我忘了什么事?”


    诺亚的嘴角微微抽动着,不知道该怎么作答,雄虫满脸写着“全忘光了”,仿佛他只要不提,对方到死也记不起那九百万星币。而且更夸张的是,对方对他的印象居然是在花园霸气地扇了前经纪虫一巴掌,而不是在宴会上演奏钢琴曲的戏子。


    他轻叹一口气,认命地解释道:“当初我与前经纪虫发生纠纷,被雪藏,后来我为了生活另找了一份兼职,他不依不饶地追过来闹,你恰巧路过,为了给我解围,替我赔付了高额的违约金,总共九百万星币。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温特还真是一点也不记得了。


    九百万星币确实不是个小数字,但他正是个兜不住钱的年纪,加上家里能赚钱的虫实在太多了,安格斯和阿兰恩每月转给他的星币加起来花个一百年也花不完,而且他和达伦共用一个账户,雌虫高进账也会高消费,通常不是买点大炮就是买些机甲。


    那九百万夹杂在高额的流水里,他会忘记也是正常的。温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并且掷地有声地回答道:“完全不记得了。”


    诺亚无奈,“我可以直接把钱转回给你,事情过去了三年,我很感激你的帮助,愿意额外再支付三成的利息。但倘若你要的不是钱,而是别的,那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我暂时不能住到萨尔维厄家去,我的事业对我来说很重要,并且还处在一个不稳定的阶段,如果你要见我,可以联系我的工作虫,我尽量每个空出三天时间来陪你,每次做之前,必须要做好防范措施,我现在还不能怀蛋。”


    诺亚说完,脸颊忽然爆红,他敢保证他原本并不是这样想的!但是看着面前的雄虫,那些奇怪的言论莫名其妙地就蹦了出来。


    他感觉这会的自己很像一个不守职业道德的普信虫,太羞耻了。诺亚尴尬地低下了头,好在雄虫现在看不到他脸上的窘迫,否则他真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温特:“???”


    温特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升起一种由衷的敬佩——他果然没找错虫,诺亚很会,这一定就是传说中包-养的真谛,他狠狠地学到了。


    温特身子前倾,神情写满了求知若渴,“所以,包-养的意思就是,每个月只能见三次面,要一起睡觉,但是不能怀蛋是吗?”


    “咳咳咳!!”诺亚偏过头去咳个不停,雄虫的脑回路简直震惊他一百年,“……不,不是!呃,但也不能说完全不是,算……算其中一种吧。”


    “对了。”温特伸出扣着终端的那只手,他想了想,觉得钱还是要的,他要拿去买药,“你还我九百万就行,利息不要了,但你今天能不能给我上上课?”


    诺亚不解地一边通过终端交互转账,一边问道:“上课?上什么课?”


    雄虫仅仅选择了第一项,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莫名地有点失落。诺亚感觉自己再努力一点,也还是挺能挣钱的,不是养不起一只小雄虫。


    温特听到了星币入账的消息,美滋滋地感叹道:“又赚了零点六瓶的药水钱~达伦肯定会夸我的~”


    诺亚:“零……点六瓶?”


    还真养不起!


    “可贵了。”温特抱紧自己的终端,想到上次达伦给他灌药的时候,他弄洒了不少,就一阵心痛。


    温特整理了一下心情,对诺亚说道:“我看过你的很多部电影。”


    诺亚沉默了一秒,“……我总共就拍了两部电影。”


    “两部我都看啦!没骗你,我用高科技看的!”温特兴奋道,“你好厉害!”


    诺亚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还好吧。”


    温特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私下会谈恋爱吗?”


    这个问题实在冒昧,并且很像是娱乐八卦记者爱追问的问题。但从温特的嘴里问出来,诺亚并不讨厌,“不会,拍完电影后我很少会和他们再联系。”


    “也就是说,你不喜欢他们,对吗?”


    诺亚顿了顿,但还是如实回答道:“我本虫是不喜欢他们的。”


    温特眼睫微颤,他很难准确地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那两部电影给他的感触很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萌芽,但安格斯对他的教育存在多年,他潜意识地又想否定电影的一切,“不喜欢,也可以接吻吗?”


    “当然不可以。”雄虫若有所思的模样,引得诺亚心中警铃大作,“我身为诺亚,自然不喜欢那些雌虫,但在电影里,我不是诺亚而是‘白瑜’,是‘赛缪’,他们是因为相爱才会接吻,当我在饰演白瑜的时候,我就已经不是诺亚了。你明白吗?”


    温特好像明白了。


    ——诺亚在演戏的时候会精神分裂,分裂出一个白瑜来,白瑜是爱他们的,等演完戏,白瑜就会消失,诺亚就还是诺亚。


    那他结婚的时候也要分裂一个。


    取个什么新名字好呢?


    “你约我出来,就……是让我为你解答这些事吗?”诺亚试探性地询问道,见雄虫不假思索地点了头,他的心里又莫名浮起一点不爽的感觉。


    温特挖了一小勺芒果蛋糕含在嘴里,又接着问道:“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喜欢把我的另一个朋友双手绑起来,然后一直亲一直亲,亲到另一个朋友完全呼吸不了。这是为什么?”


    诺亚在心里判断了一下,究竟哪一个朋友是温特本虫。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追问道:“你对他们这样的行为有什么看法?”


    “偶尔觉得很刺激,偶尔又觉得很奇怪,但更多时候觉得很茫然。”温特放下勺子,他今天不是很喜欢甜品,上面的奶油令他不适,“这算是喜欢吗?那个朋友从前不是这样的,就是近来很突然,总是想亲另一个朋友。”


    诺亚心里有了答案,“这不一定是喜欢,可能只是季节性-发-情。”


    好新颖的名词。


    温特顿时满脸期待,“展开说说。”


    *


    约会进行到下午两点时。


    温特在侍虫的带领下,去往卫生间,他消失了半个小时,再出现时,面色苍白,甚至来不及走到诺亚的面前就摇摇欲坠地向下倒去。


    在他栽倒在地之前,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达伦将雄虫横在怀里,向着仓皇跑来的诺亚说了一句,“诺亚先生,今天的约会就到这,我带阁下回去了。”


    等上了飞行器之后,达伦拿出精神力修复药水,小心地喂温特喝下,这药水的作用太小了,达伦只能一瓶接一瓶地喂给温特,期望着能为雄虫缓解一些痛苦。


    喂完第三瓶的时候,温特制止了达伦准备开启第四瓶的手,“不用了,我已经好多了。”


    “伊万给我的名单上,确实少了一只虫的名字。你猜猜是谁?”


    达伦心疼地看着怀里的雄虫,要是他的精神力再强一些,也不至于要温特动手。而少的那个名字,他想都不用想就答道:“伯里斯·克莱蒙。”


    温特笑了,旋即又神色一凛,“三天后我要离开首都星。”


    他们很快就到了家,达伦抱着温特下了飞行器,“我来安排。”


    回房间的一路上,温特都沉默着没有说话,今天与诺亚的谈话,让他受益良多,也让他真正意识到,他对达伦的关心太少了。


    对方该忍得多痛苦,才会做出那种捆绑他的行为?


    等到了房间,温特从达伦的怀抱里离开,他摸索着找到自己的书桌,在最下层的抽屉里找到了一个面具,然后戴上。


    达伦不解地紧跟着雄虫,生怕雄虫走不稳而磕到桌角,“温特,你这是在干什么?”


    “别叫我温特,我不是温特。”


    温特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他戴上了面具就不再是温特,不再是达伦的雄主,也不再是达伦的家虫,他动手解开了衣扣,“我叫温塞斯,是来帮助你,渡过发-情-期的。”


    达伦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十分钟之后,浑身无力的雄虫被扔到了床上,雪白的肌肤上布满吻-痕。改名为温塞斯的雄虫难受地试图推开压着他的雌虫,“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吻堵住。


    首都星晚上九点。


    温特换上了丝绸睡衣,只有这件衣服,才不会磨得他胸口疼。雌虫发起情来实在太可怕了,他的身上一定留了不少牙印,温特取下脸上的面具,恶狠狠地丢在另一边。


    去他的温塞斯,他不干了!!


    第44章 44


    温特并没有说达伦技术不好的意思,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太舒服,所以导致他有点难受, 甚至事后在雌虫触碰他时, 他还会控制不住地轻颤。


    但就连温特也不得不承认的是, 他“牺牲”自己, 换来的确实是雌虫的容光焕发。达伦好像一整天都特别有劲,在对星舰进行二改时,明明说的话是这里加一个炮口,那里也加一个炮口, 但听着就跟“明天我们去这里度蜜月,后天我们去那里度蜜月”一样。


    改造星舰这事不需要温特参与,他甚至可以只是提出自己的要求, 剩下的达伦都会想办法完成。


    因此, 雌虫在空地上给温特放了一个巨大的懒虫沙发, 方便雄虫窝在沙发里对其监工。与其说是沙发, 温特摸了摸它的尺寸, 感觉更像是一张床。


    其实大部分雄虫并不喜欢机甲, 温特也不能理解雌虫们在见到机甲时双眼放光的模样,但他不讨厌坐在驾驶舱里, 不讨厌拥有一个除精神力以外的武器, 所以他愿意学。


    坐在驾驶舱里, 又或者是抚摸着机甲流畅优美的外壳,都会让他感觉到平静。他偶尔也喜欢看雌虫修机甲、改造机甲, 看着战损的机甲被治愈, 又或者是变得更强,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当然, 改造星舰也算在内。


    哪怕达伦这会无暇顾及他,温特也不会感到无聊。他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


    昨天和诺亚的约会,他确实是想通过这位亚雌了解一些事情,但预定的餐厅也确实是实验员恰好会经过的地方。


    伊万大概也没料到,他会跑去催眠实验员,所以才会放心地将名单交给他。


    安格斯曾不止一次地对他说过,非紧要关头,不能展示全部实力,不能亮出自己的底牌。要通过特优班的考核,实在简单,温特对此只展现了三成功力。


    后来在希尔·劳德的教导下,实际的精神力有了更强的突破,展露出来的实力也从三成变成了六成。


    唯独只有催眠这一项,温特不常用,至少在特优班同学面前不常用,即便用了,也一定会处理得干干净净。所以伊万并不知道他能够催眠雌虫,拿到百分百的真相。


    尽管早有预料,但从实验员的口中听到“伯里斯·克莱蒙”这个名字的时候,温特还是一阵失望。


    伯里斯在这个实验室里,甚至不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比之伊万,伯里斯更像是实验室的主虫。


    伊万最终还是为了伯里斯,而欺骗他。


    突然间,一阵来电的声音打断了温特的思绪。


    特殊的铃声告诉了温特拨来通讯的虫是谁,他立马正襟危坐,大脑飞速地闪过他近来做的“好事”,确定都能找借口糊弄过去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接通了通讯。他甜滋滋地打了招呼,“午安,雌父!”


    阿兰恩:“……”


    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阿兰恩停顿了两秒,“午安,你没惹事吧?”


    但指望温特说实话是不可能的,阿兰恩直接登陆内网,从特殊渠道获取了他雄子近来的状况,并飞速阅览了一遍。


    在他出征的这段时间里,他的雄子在首都星大胆征婚,扬言要娶两位雌侍,约会了上百只雌虫,其中还包括帕特里克·克莱蒙、雷诺兹·劳德等等贵族雌虫,连他为雄子安排的家庭医生都有份。


    “雌父,你这话说得真叫虫伤心,我能惹什么事啊?我一直都乖乖待在家里养伤来着。”温特理不直气也壮地答道。


    阿兰恩关闭内网,淡淡道:“如果你把约会上百只雌虫的事,称作‘乖乖待在家里养伤’的话。那我可能会把你送回学校,让你重修一下语言学。”


    “我错了。”温特毫无负担地认错,“我下次不敢了。”


    阿兰恩才不信他的鬼话,“你现在一定满脸写着‘我下次还敢’,不过我也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你成年了,选择和雌虫约会是你的自由。我拨来通讯,是想问问,你的伤势如何了?眼睛疼吗?”


    尽管路然会将温特的检查结果一份不落地发给他,但阿兰恩知道温特的性子,雄子很会伪装,也很警惕,检查结果的呈现不一定是对的。


    “每天都会疼那么一阵子,但尚且能忍过去。精神力在缓慢衰退,使用一次精神力过后,就会加剧眼睛的痛感,再过一个月,可能……会再掉一个等级。”


    “嗜睡、无力的症状更明显一些,状态好的时候能自己吃饭,状态不好的时候,连刀叉都握不住。不过愿意喂我吃饭的雌虫挺多的,这点我倒是不担心。”


    阿兰恩又心疼又无奈,“最后那句话是重点吗?”


    考虑到通讯的绝对安全,温特沉默两秒,还是说道:“药有问题,找不到可替代的解药,光凭精神力修复药水,我最多还能活五个月。”


    “当然,能活五个月不代表我能清醒五个月,也许再过三个月,我就会变成一只睡美虫,王子也亲不醒的那种。”


    阿兰恩的嘴角抽了抽,“温特,要是你的最后一句话再晚几秒,说不定我就会为你伤心落泪了。”


    “落泪是没有用的,雌父你快想办法救我。”温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或者雌父你也可以多挣星币,转给雄父,让他想办法。钱和力,你总得出一个吧?”


    阿兰恩沉思片刻,“我出钱!”


    “对了,雌父,如果你所在的星球出现了精神力修复药水,记得毫不犹豫地买下,然后托付给值得信任的虫转交给我。”温特想起了达伦给他攒的那一抽屉,一天两瓶也只够喝半个月的,“那些虫真会赚雄虫的钱,一瓶就要一千五百万星币,他们这和抢银行有什么区别?关键是这一千五百万花得一点也不值,我喝下去,被修复的精神域还不如指甲盖大小。”


    阿兰恩听懂了雄虫的暗示,顺势给他转了一亿星币。接着又道:“你的毒怎么说也是为了帝国而中的,既然如此,我会去找虫帝要钱的。”


    温特算了算,“不能低于4.5亿星币。”


    “没问题。”阿兰恩与温特迅速定好了目标,“正好我听说他在给圣塔施压,那4.5亿给安格斯应急刚刚好。”


    温特:“?”


    温特:“敲诈所得款,不该全归我吗?”


    “什么敲诈,那是协商赔款。”阿兰恩说道,“再说了,我把钱给你,你也就只能买买精神力修复药水,修复指甲盖大小的精神域。还不如转给你雄父,那样用处大一些,他说不定有办法解开你身上的毒。还有,你约会那些雌虫,不让对方付款虽然是绅士行为,但你为什么刷的是我的卡?”


    温特:“……”


    温特心虚道:“我没钱嘛!”


    “没钱?我看到你卡里的余额至少还有八个零。”阿兰恩毫不留情地戳穿道,“别忘了我是你的监护虫。”


    温特破罐子破摔,“对,我就是想花你的钱,花你的钱约起会来更香!”


    阿兰恩哑口无言。


    最后他败下阵来,无所谓道:“算了,反正我有的是钱。我还有十分钟要开会,转给达伦,我有话要和他说。”


    “好。”


    温特通过家庭内线把通讯转到了达伦的终端,然后正准备偷听,阿兰恩就把专线加密了。


    “好过分!”温特转身给了沙发一拳,“坏虫!大坏虫!”


    而在星舰顶部,达伦唇角带笑地看着底下小发脾气的雄虫,对着阿兰恩说道:“午安,阿兰恩先生。”


    “午安,达伦。你拿回坎贝尔家的控制权了?”阿兰恩询问道。


    达伦没有否认,“嗯,但还有些毒瘤没有彻底清除。”


    “温特知道吗?”阿兰恩又问。


    达伦:“他还不知道。”


    终端那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阿兰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坎贝尔家的没落并非是突然,只不过是毒素的不断累积,直到某一时刻,才倏然爆发。你这个时候接手坎贝尔家,拿到的也不过是一个烂摊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坎贝尔家对我来说,唯一有用的就是血统,要想配得上温特,那我就得是达伦·坎贝尔。”


    “可你雌奴的身份一旦泄露,会成为他们攻击你的武器,你还是尽早和温特解除雌奴契吧。”阿兰恩顿了顿,事实上这话他已经劝过达伦几次了,但雌虫始终坚持着,不想失去和温特的联系。温特又和他雄父如出一辙,情窍跟被水泥堵死一样,再活个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开窍。


    他叹息道:“也不知道那家伙,什么时候才能开窍。”


    “阿兰恩先生。”


    达伦动了动嘴唇,试想了另一条可行的路,他小声说道:“我和温特……接吻了。”


    阿兰恩:“?!”


    “不止一次,是很多次。”


    阿兰恩大脑宕机,“……啊?”


    “我和温特,是不是也能像您和安格斯先生那样……”达伦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眼含期待地问道,“先婚后爱?”


    阿兰恩沉默不语。


    他实在难以想象,自己的感情之路有朝一日居然也能成为别虫的榜样。


    这东西也能世袭吗?!


    第45章 45


    阿兰恩并不打算直接干涉温特和达伦的感情事, 达伦这些年照顾温特很上心,他看在眼里,把温特交给达伦, 他也很放心。两虫能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 如果不能, 达伦通过一些手段成为温特的雌君, 他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他自己亲身经历,也明白婚姻并非就是能够将雄虫永远“绑”在自己身边的手段,至少对安格斯就不行。阿兰恩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位银发雄虫第一次被他亲的时候, 一双眼睛充满了迷茫不解,看起来很好欺负。


    而温特……大概看起来跟他雄父也差不了多少。


    “我不反对你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但是达伦……现在我和安格斯的状态, 是你所追求的吗?”阿兰恩反问道。


    这回沉默的虫变成达伦了,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温特和安格斯的形象, 觉得还是后者更木头一些, 温特至少很会撒娇, 也很依赖他, 但他不忍心再打击阿兰恩。只能开口道:“我会努力让温特喜欢上我的。”


    阿兰恩能说什么,他只能带着一丝过来虫的微笑, 鼓励达伦道:“加油。”


    在通讯挂断之前, 阿兰恩又问道:“坎贝尔家那边, 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达伦怕阿兰恩误会,又及时地补上一句, “他们, 很弱。”


    阿兰恩想了想,达伦只花一个月时间就掌控了坎贝尔家, 那证明对方确实很弱,“那之后有什么需要你就拨打紧急专线给我。”


    到时候他可以直接打过去,把坎贝尔家铲平,然后拿来种菜。除达伦之外,其他虫都发配来他萨尔维厄家干活,很完美。


    “阿兰恩先生,谢谢您的好意,如果有需要,我会提的。”


    “不必客气,我先去开会了。”


    “好。”


    通讯挂断之后,达伦顺着长梯下去,才注意到温特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作量,大概还需一天就能改造完成,时间上还充裕,他让双胞胎去采购的东西,最迟也要今天晚上才能到。


    于是他小心地将雄虫抱起,打算将对方先带回别墅,准备一些食物,好在雄虫醒来时就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其实温特这会的睡眠很浅,能够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雌虫走得很稳,小幅度的颠簸更像是哄睡的动作,困意就这样深深地笼罩而来。


    他只坚持了一小会儿,就顺从地靠着雌虫的胸口沉沉睡去。


    *


    “温特?”


    “温特!”


    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将温特从梦中拉了出来,他浑身沉重得像被灌入了水泥,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但很快又重新阖上。


    雌虫担忧的声音依旧回响在耳畔,间或夹杂着一些他虫发出的关心的声音,温特动了动手指,于是没一会儿雌虫温热的掌心就将他的手包裹起来。


    众虫安静片刻,温特察觉到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回归,“我……睡了很久吗?”


    “温特,你睡了八个小时!”


    回答他的是尤灿。


    尤景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们怎么都叫不醒你。”


    温特“嗯”了一声,不是他不想多说几个字,而是他实在发不出什么声音。他的袖子被虫挽了起来,紧跟着,冰凉的液-体涂抹在了他的手臂上,达伦和路然正联起手来,悄咪咪地给他注射药剂。


    可恶的雌虫。


    更可恶的是,药剂在注入温特体内的一秒钟之后,针孔处传来剧痛,这使得温特控制不住地痛呼一声,路然对此肯定道:“果然一针见效。”


    温特:“……”


    温特气得又动了动手指,然后瞬间被达伦抱紧,雌虫安抚地拍了拍温特的后背,柔声道:“我很担心你。”


    不得不说,达伦哄虫的这一句深得温特的心。由于睡得太久,温特的声音有些哑,“……我没事。”


    他慢慢有了力气,把手往上抬了抬,当着路然的面泪眼汪汪地向达伦告状道:“好痛~”


    达伦握住他的手臂,轻轻吹了吹,“有好点吗?”


    雄虫小幅度点了点头。


    路然:“……”


    尤景:“……”


    尤灿:“……”


    好碍眼!!


    但很显然,达伦已经占据先机,成为了获得抱雄虫机会的那只虫。双胞胎警惕地对视一眼,同时动身,在长廊上你追我赶、拳打脚踢。


    路然疑惑地转头,听着外面传来的动静,“他们这又是发的什么疯?”


    达伦:“争夺投喂权。”


    路然面无表情评价道:“……神经病。”


    他从一旁拿过仪器,开始给温特做一个简单的检查,顺便观测一下药剂是否生效,随着数值一项接一项地呈现,路然淡淡道:“近期使用过精神力,并且服用过精神力修复药水,未服用一期解药。你……”


    “咚”的一声,路然倒地。


    达伦低头看向怀里的温特,不解问道:“他……不是阿兰恩的虫吗?”


    温特:“……”


    温特尴尬道:“手快了。”


    过一会儿,温特不好意思地嘟囔道:“谁叫他说话那么直白,让我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威胁我了。”


    “这样吧,你把他捆起来带到客房去,后天我们出发时把他也捎上。医院那边你也别忘了说一声。”


    “好的。”达伦应道,丝毫没有对这一绑架行为有任何意义,路然毕竟是温特的家庭医生。所谓家庭医生,那就理应温特在哪他就在哪。


    两只强盗虫一拍即合,当即处理好了现场。


    而双胞胎的争夺之路,由尤景获得最终胜利,他喜滋滋地端着食物来到温特的面前,然后被达伦一把抢走了碗,并轰了出去。


    他们不甘地蹲在温特的房门口咒骂了雌虫几句,被嫌烦的达伦直接踹下了楼。关上门之前,达伦看了一眼依旧喘气的两只虫,感叹雌虫的生命力还是太顽强了些。


    他重新回到温特的身边,继续喂粥,“你现在感觉如何?”


    “刚醒的时候确实没什么力气,这会已经好很多了。”温特含住一口粥,又接着说道,“你觉得双胞胎可信吗?我要带着他们一起走吗?”


    达伦若有所思道:“你不打算去圣塔?”


    “不。”温特直接了当地说道,“圣塔确实是很好的庇护所,但这样就不好玩了。”


    达伦不赞同地抱紧了温特。


    “趁我现在还有能力,我要在三个月内解决问题。”温特认真想了想,既然洗清了达伦身上的嫌疑,那么他也应该和达伦通过个气才对,于是坦白道,“我重生那天,抓到了一个东西,它自称为系统。我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从它的嘴里问到了一点东西。”


    “它说,有穿越者来到了我的世界,为了攻略我所以把时间线回调了。”


    达伦:“……”


    达伦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杀掉某只虫的心情,好不让温特看出异样来,“所以你答应那些雌虫的约会,就是为了揪出,谁才是那个穿越者?”


    “对。”温特点了点头,最后再吃了一口粥,就拒绝了达伦的投喂,他这会没什么胃口,“但目前为止我还没揪到对方,怀疑的对象有很多,确切的证据却没有。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抓到了系统,所以惊扰了穿越者,他不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达伦嘴唇紧闭,但很快又舒展开来,他附和着温特的话说道:“很有可能,但既然他的目的是为了攻略你,那他就一定会出现在你身边。温特,如果揪出了穿越者,你打算怎么处理他?”


    “杀了。”


    “好。”达伦摸了摸雄虫的脑袋,“你负责找到他,我帮你杀了他。”


    温特点点头,“嗯!”


    “至于双胞胎……”达伦回忆了一下,虽然他不希望这俩虫跟来,但好歹也算一份战力,捎上他们,达伦可以把一些脏活累活交给他们。


    他相信他们一定会干得非常开心的。


    “带上吧,总归有点用处。”


    温特“嗯”了一声,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双胞胎和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在前世也经常会对他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他们是穿越者的可能性不大。


    至于势力背景这一点,要真说双胞胎和哪家贵族有牵扯,明显看来只有萨尔维厄一家。


    片刻后,温特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身旁的达伦似乎在翻找着什么,“你在找什么?”


    “找到了。”


    达伦应了一声,却并没有直接回答温特,他正在找的东西是什么。


    但不多时,温特就感觉到达伦凑到他身边,并将一个舞会面具戴到了温特的脸上,对方的呼吸轻轻地扫过他的脸颊,温特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但他的背后就是床头,根本无处可躲。


    “为什么给我戴面具?”雄虫困惑地问。


    面具戴完之后,达伦依旧没有从他身上起开,对方的气息将温特整个笼罩着,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了自己是猎物的错觉。


    雌虫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蛊惑虫心的味道,“温塞斯阁下。”


    温特:“?!”


    那个游戏还没结束吗?


    “我想吻你。”


    雌虫呼出的气息又逼近了几分。


    温特回忆起昨天雌虫那恐怖的攻势,立即脱口而出一个“不”字,至于接下来的话,他没能说完。


    雌虫欺身而上,吻住了他的唇瓣。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雌虫收回身子的时候,温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达伦今天结束得好快,似乎不太行的样子。


    但下一秒,对方含住了他脖子上的一块软-肉,用力地口允口及了一下,温特扬起脖子呜-咽一声。


    原本淡下去的颜色,又重新变得红艳了起来。


    第46章 46


    温特不明白, 一只雌虫的发-情期为什么会那么久,达伦甚至为此准备了很多面具——雌虫好像误会了什么,他根本不是一戴上面具就会变成温塞斯啊!


    至少诺亚也不会在他面前突然变成白瑜或者赛缪, 温特给这种“变身”加上了一个特定条件, 那就是得他乐意才行。


    昨晚上那种突然的, 温特就不大乐意。但雌虫只是亲他一下, 嘬一口他的脖子,也不算特别过分。


    对方毕竟在发-情期内,温特多包容一些也没什么,他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没有开口教育胡来的雌虫。


    但今天一早,双胞胎一瞧见他就有些生气,生达伦的气。达伦好像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些了不得的痕迹, 三只雌虫压低声音背着他, 激动地互相骂个不停。


    温特倒是很想参与其中, 他也想骂虫, 但他一走近, 那三虫的声音就戛然而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踩到了什么“息声键”。


    后来在出发的前一天早上,温特刚洗漱完又被雌虫戴上了面具, 这次达伦吻得久了一些, 他在达伦的口腔里尝到了草莓牙膏的味道。


    雌虫当然是不会喜欢这种甜滋滋的牙膏的, 但达伦不一样,达伦是温特的好兄弟, 所以温特把自己的洗漱用品复制了一套, 摆放在达伦的浴室里。


    起初阿兰恩因这事教训过他,让他尊重雌虫的喜好, 但被温特以一句“我要给达伦用最好的,而我用的这些就是最好的!”给反驳了,阿兰恩对此无话可说,毕竟达伦似乎也沉浸在这种“强制宠爱”里。


    温特被亲得累了,就趴在雌虫的肩头,嗅着雌虫身上散发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雌虫大清早也要洗澡,但这是他很喜欢的味道,用了十多年,闻着就很安心。


    等到温特被抱到楼下用餐时,他终于忍不住给诺亚发去了消息。


    [温特]:我朋友的发-情期好像更严重了。


    消息隔了三秒钟时间才回复,诺亚发来了一个沉默不语的表情包,和这位亚雌的实际形象严重不符。


    [诺亚]:你那个朋友,不是你自己吗?!


    [温特]:当然不是啊。


    [诺亚]:你……


    对话框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诺亚的消息迟迟没有发来,温特不知道亚雌在纠结些什么。而他身旁,达伦见他不好好吃饭,试图关掉他终端的脑内成像功能。


    温特捂着终端往旁边一躲,“马上,我马上就好了。”


    随之,诺亚措词了八百年的消息终于发了过来。


    [诺亚]:……你还好吗?


    温特:“?”


    他当然还好。


    无非是嘴巴被亲肿了,脖子上和身上都被雌虫狠狠嘬过,温特记得自己好像看到过这个行为,他仔细回想了一下,恰巧发现正是在诺亚主演的那个电影里出现过,他们管那个嘬出来的印子叫做草莓。


    他的身上大概留满了草莓印子。


    温特本虫看不到这些痕迹,但他从小到大身上就很容易留印子,他猜想应该是有很多痕迹的。


    毕竟雌虫嘬得也不轻。


    出发的前一天中午,达伦给星舰做了最后的检查,他在星舰上放了两台战斗机甲,一旦在太空航行中遇袭,可以让双胞胎出去抗敌。


    这是个检验圣塔教官实力的好时候,那两只虫大概也很乐意在温特面前大显身手。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帝国收到了一则重大突发事故,处在日耀星的第一军团战败,随行的雄虫阁下受了重伤。


    皇室立即封锁了这一消息。


    如今随军出征的雄虫本就不多,第一军团更是连损两只雄虫,一旦事情暴露出去,不光第一军团,就连皇室也会遭遇强烈谴责。


    而那只受伤的雄虫,正是温特在圣塔的好友。一听到消息,他赶忙带着达伦、双胞胎乘坐星舰,前往日耀星。


    他们穿过跃迁点时,一切都还正常。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日耀星时,星舰迎来一阵猛烈的撞击。达伦迅速将温特抱回到小沙发上,并替他系稳安全带。


    温特倒显得很淡定,“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


    雌虫沉着冷静的声音令虫安心,何况温特也只是客气一下。


    伯里斯的心里大抵做了很大一番挣扎,才会选择靠近日耀星的位置做埋伏。这位皇室雄虫一定会拼尽全力阻拦温特去往第一军团,必要的时候,说不定会杀了他。


    在第一军团的眼里,他是一只因他们的过失而死掉的雄虫。起初温特并不明白,皇室为什么顶着巨大风险,也要对外宣称他“死”了。


    但耳畔传来接连不断的轰炸声,以及星舰在太空中颠簸地航行,要不是系着安全带,他可能会像皮球一样在舱内滚来滚去。


    这样恶劣的环境,反而让温特的思维异常清晰。


    ——皇室根本不希望雄虫上战场。


    他们就是要营造一种“战场上很危险,哪怕是高等雄虫也会受伤死亡”的现象,他们要让其他雄虫知难而退。他们希望帝国的雄虫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希望那些高等雌虫们匍匐在他们脚边,哀求他们与自己度过“美好”的一夜,他们只需要承担起生育繁衍的责任就行。其余的怎么样,他们都无所谓。


    一只雄虫带领的百虫军团可以打败一千只雌虫的军团,但是帝国显然连一只雄虫都不愿意送去战场,他们只会觉得“今天需要一只雄虫,明天就要两只,而后将来的某一年,所有的雄虫就都会被迫踏入战场”。


    这恐怕也不仅仅是皇室一脉会这么想。


    而这一观点,甚至能让他们笼络到不少腐朽古老、将繁衍视为虫生第一大事的贵族们。至于打压圣塔,不过是安抚新贵族的手段,要是圣塔真继续往战场输送雄虫,皇室或许比谁都着急。


    更何况,帝国并不缺那一千只雌虫,在荒星、边缘星、垃圾星上的雌虫一抓一大把,只要承诺给他们衣暖食饱,他们就会替帝国卖命。每年从他星征来的雌虫没有上万也有几千,而胜仗赢来的战利品和土地,两成会充入国库,五成供高等雄虫挥霍,两成收入高等雌虫口袋,返给士兵的奖励,仅仅只占一成。


    温特仍清晰地记得,当初他们打了一场胜仗,运送了无数金银财宝回首都星,而最后下发到普通士兵手里的奖励——仅仅只有一块勋章和几千星币。


    但他们每一只虫都很开心,他们视若珍宝地捧着那枚甚至不是金子做的勋章,对他说,这是他们将来嫁给雄虫的资本。


    更令虫讽刺的是,帝国给他的奖励是三箱珠宝和六百万星币。


    温特把东西全卖了,全部换成星币后购买了最好的装备,送给了第一军团的每一位士兵,并告诉他们,这是第二份奖励——而这份奖励,是他们保命的资本。


    帝国每年确实能招募到成千上万只雌虫充军,可那些雌虫不知道的是,每年死于战争的军雌,也有成千上万只。


    星舰的航行渐渐归于平稳,温特听到星舰底部传来舱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双胞胎的声音从走廊处传来。


    达伦走到他的身边,先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接着温声询问道:“还好吗?晕不晕?”


    温特摇了摇头,“解决了?没留下活口吧。”


    “一个没留。”


    温特满意地“嗯”了一声。


    他当然不会觉得伯里斯会就这样放弃,对方在日耀星上一定还设有埋伏。但对方越是不让他靠近第一军团,温特就越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他不仅要去,他还要让那些士兵知道,他根本就没死。


    而且,哪怕第一军团隶属帝国又有什么关系。温特抬起手来,指尖轻轻地描摩着达伦的下颌线,他的神情隐隐带着一些期待。


    越是熟悉的虫,就越是好操控。


    如果伯里斯太过分的话,他其实不介意把第一军团,变成温特的军团。


    第47章 47


    温特让双胞胎把路然放了出来, 这位家庭医生被关了两天之后,见到他的第一时间精神波动很大,但奇怪的是, 路然什么也没说。


    为了避免一会儿在跃迁点进入港口时发生混战, 而路然只会傻站着被乱枪打死导致他们的小队缺少为温特缓解病痛的医生, 达伦简要地向路然说明了情况, 并丢了两把枪给他。


    路然稍加思索,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敢保证,温特绝对是他见过的, 最大胆的雄虫。


    他忍不住开口道:“你就不担心你这样胡来,会丢了性命?”


    恰逢这时,星舰停靠在了港口, 空气静默到仿佛凝固了一般, 所有虫的目光都落在温特的身上, 等待他开口。


    温特端坐着, 他的听觉在此刻异常地敏锐, 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周围四只雌虫的呼吸声, 听到星舰之外的机器轰鸣声、巨大的闸门开启时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声音,听到很多杂乱的脚步声。


    他握紧了达伦在一开始就放在他手里的枪械, 那是一把银白色的短-枪, 温特很喜欢它的外观。从前他时常会感叹枪身上那精美的纹路, 每一寸每一厘都令温特百看不厌,制造它的虫一定很了解雄虫的喜好。


    只不过, 把功夫都花在外观上, 那它的性能就一定不会太好。特优班里见过温特这把枪的同学,都会称它为“小花瓶”。


    或许它在别虫的手里会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它的射程短,威力不高,称不上是一把好枪。


    但在温特的手里不会是。


    热兵器是身体素质强大的雌虫所依仗的武器,他们凭借自己强壮的体魄,能将热兵器的作用发挥到最大。但兵器对于雄虫来说却非必要品,他拥有强大的精神力,手里握着一把枪,只是让他看起来更酷一些而已。


    何况有精神力作为辅助,“小花瓶”的子弹只会精准无误地击中雌虫的眉心。


    那时候,温特熟练地给子弹上膛,对准了那个出声的雌虫,他扣下了扳机,“砰”的一声,子弹刺破长空,直直地向着那只雌虫而去。


    对方应该要躲开的,但双脚像是被极其牢固的胶水粘在地上一般,他根本无法躲,只能眼睁睁看着子弹朝他飞来。


    射程之内,百发百中。


    这只温特赋予这把枪的加成。


    就在子弹距离雌虫只剩三厘米时,一道精神触手温柔地包裹住那颗子弹,送回了雄虫的掌心。温特学着电视上那样,吹了吹枪口的位置,唇角扬起一抹狡黠的笑容,“怎么样?”


    小花瓶一战成名。


    再后来,达伦帮他二改了枪支,使得它的威力提升了不止一个等级,再没有虫会轻视他手里这把漂亮的枪。


    如今时隔四个月时间,温特再次握住这把枪,听着子弹上膛的声音,不由感叹道:“真好听。”


    “还有,你这句话应该对伯里斯·克莱蒙说,会更好一些。”


    温特站起身来,唇角依旧带着浅浅笑意,“他这样胡来,说不定都活不到继承皇位的那一天。”


    “你怎么能确定那些虫就是伯里斯派来的?太空中的星盗也不少。”路然问道,他怕雄虫误会他在为伯里斯辩解,然后又给他后颈一个重击,便迅速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单纯地好奇,没有要管他死活的意思。”


    温特“唔”了一声,给出答复:“那就算他倒霉吧。”


    路然:“?”


    温特不再解释,他朝达伦递去了自己的手,后者牵着他的手,一同下了星舰,双胞胎紧跟其后。路然将枪别好,也跟了上去。


    港口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至少在温特的记忆里看来是这样的。一艘艘星船接连地停靠在岸,从船上下来的客虫却很少,来往的大多是货物。


    毒辣的日光倾洒在来往的虫的身上,脚下踏着的木质地板散发着令虫不适的热量,由于地板的陈旧,温特总听到吱呀吱呀的叫声,感觉好像随时会塌下去一个洞。但即便破了一个洞,也不会有任何虫驻足,他们最多低骂一声,就匆匆离开,等到天黑下来,就会有工虫修补地板,几十年来这儿一直是这样的。


    日耀星不是个宜居之地,这儿的白天足足有十六个小时那么长,留给黑夜的只有那么点。并且一年之中有长达九个月的酷暑,剩下的三个月也称不上凉快,强烈的日晒使得日耀星的土地贫瘠,除非是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否则根本无法存活下来。


    在更久之前,日耀星也曾被归为荒星之一,在这儿生活着的虫又瘦又小,干巴黢黑的皮肤包裹着骨头,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肉。后来,一位他星而来探险者在日耀星发现了一座巨大的能源矿,这种矿石的出现,推进了帝国新型热兵器的生产制造。


    日耀星居民的生活因这座能源矿而渐渐有所好转,他们通过采挖矿石,运输到其他星球,换取生活物资。一代又一代,以此扎根在这个星球上,长达两百年。


    温特停下了脚步,察觉到身旁的达伦为他撑起了伞,特殊的伞面很好地隔绝了强烈的紫外线,同时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冰凉的气息。


    港口的脚步声音不断,杂乱无序之中又暗含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窥探,不一会儿,温特听到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在这样日耀星的港口,驻守的士兵能不能好好穿着制服都不好说,更何况是出现这样整齐的步伐。除非日耀星在四个月内改头换面挤身上流星系,否则绝对不会变得这么规规矩矩。


    温特心里不免发笑。


    他还没怎么反击呢,伯里斯就这样步步紧逼,生怕他坏了自己的计划。他原本看在伊万的份上,对于伯里斯继承皇位的事没有异议,反正虫帝自古以来废物居多,伯里斯只要是一只雄虫就行,对方的品行、能力,没虫会在乎。


    他因此也不在意伯里斯四处宣告他和伊万是好朋友,暗戳戳地将萨尔维厄家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之内。一来这是事实,他和伊万确实是好朋友,二来便是,只有弱小的势力会依附于强大的势力,而强大的势力,随时可以踢开弱小的势力。


    伯里斯是不是忘记了阿兰恩曾经的姓氏了?


    他该不会认为一只雌虫嫁给一只雄虫之后,就会完全脱离自己原先的家族吧?


    那支整齐的队伍停在了温特等虫的面前,为首的那只雌虫向温特行了礼,“午安,温特阁下。”


    他出于某种礼节,向温特打了一个冗长又无聊的招呼,大意是说,日耀星生活环境艰苦,雄虫难以适应,温特现在应该立即回到首都星去。


    温特听得都困了。


    他察觉似乎有很多道视线投射在了他们这边,空气里的精神波动混乱无章,有警惕也有好奇。闷热的天气让温特不太好受,他开口打断了这只雌虫的声音,不耐烦地说:“我爱去哪就去哪,你再挡路,就别怪我动手。”


    那只雌虫沉默了一瞬,似是妥协了,对着温特说道:“好吧,阁下,您跟我来。”


    这支小队散布在他们的两侧,引着温特往前走。他们确实在去往第一军团营地的方向,但走的却是一条最僻静的路,一路上所有虫都沉默不语,除了靴子踏过土地时发出的声音,再没有其他。


    但渐渐地,他们周围的脚步声越来越多,那些虫藏在暗处,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


    温特细数了一下,大概有三百,对方也真是下了本,派三百只雌虫来对付他们四只半。温特鉴于自己残破的身躯,谦虚地只给自己算成半只。


    “一会儿你什么也不用做,乖乖站着就行。”达伦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


    温特不解,“为什么?”


    雌虫难道看不出来他也很想打架吗?


    “你太强了。”达伦揉了揉雄虫的脑袋,“你一出手,我们都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恰好听见的路然:“……”


    温特“哼”了一声,语调却抑不住地有些欢快。


    等时机一到,那三百道脚步声同时顿住,达伦和尤景对视一眼,加了两道光盾在温特的身前身后,将雄虫整个护住。


    紧接着,温特听到了枪击声、炮弹轰炸声、雌虫惨叫声,以及骨头断裂的声音。他挺想恢复视力看一看,但一想到也许晚上会发烧,就放弃了这个念头,日耀星毕竟不比首都星,生病了会很难熬。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草莓营养液,听着周遭的打斗声,不紧不慢地插上吸管,喝了一小口。


    目前为止,他还没听到已方的惨叫声,只有尤灿发出的一声抱怨,“达伦!!你差点连我也一枪崩了!!”


    达伦小声嘟囔一句,“可惜了。”


    温特忍不住笑出了声。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和血的味道,后一种味道闻起来让温特有小小的不适,他太久没有近距离地处于血泊之中了,难受地微蹙着眉,将手里的营养液一饮而尽。


    看不到也有看不到的好处,不然他敢保证他一定吃不下晚饭。


    又过了五分钟,达伦他们解决了所有敌虫,重新回到温特的身边。温特判断了一下达伦所在的位置,朝着对方伸出了手,但奇怪的是对方并没有握住。


    同时也没虫抢着要握他的手。


    温特困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脏。”达伦试图擦掉手上的血迹,但没能擦干净,“我的手很脏。”


    说完这句话,达伦怔神片刻。


    他在很久以前也曾经对温特说过这样的话。


    在他被丢弃到垃圾星的那两年时间里,全靠与他虫抢食为生,捡个破纸板就能当被子凑合一整夜。他不仅会和同龄雌虫抢,也会和比他大很多的雌虫抢,为了一口吃的,常常弄得满身是伤。


    他不与其他虫打交道,不结成帮派,一只虫和十几只虫打架,打赢的时候很少,抢到的食物也很少,晚上只能绻缩在无虫的角落里,抱着从别处搜刮来的纸板和塑料袋,伴着满天飞的苍蝇、闻着恶臭的下水道的味道入睡。


    他在被打得最惨的那天,遇见了温特。


    那时候他的身上几乎没一块好皮,鼻青脸肿得更是看不出来原来的容貌。达伦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一天的,毕竟他也承认自己有找死的意思,否则怎么会去抢五只成年雌虫的食物。


    但他太饿了。


    饥肠辘辘的感觉并不好受,他觉得自己再不吃点什么,大概就会死去。他想死,但又不是那么想死,所以决定赌上一把,赌赢了就能饱餐一顿,赌输了也不过贱命一条。


    他赌赢了。


    却不是想象中的那种赢。


    一只漂亮的小雄虫挡在了他的面前,锃亮的小皮鞋一尘不染,白皙细嫩的肌肤更是垃圾星上从未见过的,这里的虫肮脏又瘦小,皮肤上满是黑斑和癣。


    ——雄虫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


    达伦皱了皱眉头,他只有一只眼睛能勉强视物,从小雄虫的身上挪开之后,不期然便从那五只雌虫的脸上看到了贪婪。他刚要开口劝小雄虫小心,就见小雄虫抬起手,一道精神触手随着对方的动作悄然浮现,然后一巴掌扫在那只为首的雌虫脸上。


    那一掌的力度不轻,对方直接飞出去了三米不止。


    达伦错愕地望着这一幕。


    小雄虫唤了一声“维恩”,随后便不再管那几只虫的事。他转身在达伦的面前蹲了下来,一双湖水蓝的眼眸又大又亮,正好奇地打量着地上躺着的雌虫。


    清楚地瞧见了,达伦这才知道,这只小雄虫比他刚才那一瞥所见的,还要更漂亮,洁白如玉的肌肤,精雕细琢过的五官,对方和他之间似乎隔着千山万壑,不像同个世界的虫。


    达伦不敢再看,近乎羞愧地低下了头。


    然而很快,一只手朝他递了过来,雄虫娇嫩圆润的指尖轻轻动了动,声音里的稚气未脱,对他说:“你跟我走。”


    见达伦不动,小温特又补了一句,“握住啊。”


    “脏。”


    达伦将头低得更深,他的手上混着泥土和干涸的血迹,指甲缝里也满是黑色污垢,他的脸颊又疼又烫,自卑和羞愧吞没了他,他小声地补充了一句,“我的手很脏。”


    “我讨厌被拒绝,给你三秒钟时间,握住我的手!”小温特又把手往前递了递,“三,二……”


    在最后一秒,达伦鼓足勇气,握住了小温特的手。后者顺势也握紧了他,那么一瞬间,达伦有了强烈的想要活下来的愿望,他将希望寄托在眼前的雄虫身上。


    小温特将他拉了起来,牵着他的手,来到维恩的面前,对着这个奇怪的黑发黑眸的虫开心说道:“维恩!我交到好朋友啦!”


    维恩:“……”


    维恩:“你开心就好。”


    后来在星舰上,达伦知道了温特出现在垃圾星的缘由——小雄虫和家虫置气,一怒之下带走了家里的智能机器虫,踏上了离家出走之路,同时他们还开走了家里的星舰,在太空里遇到星盗,被迫降落在了垃圾星,走之前顺路把达伦也一起捡走了。温特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能白来,必须带点垃圾星的特产回去,但垃圾星又没有特产,所以只能捡只虫回去了。


    小雄虫把营养液递到他的面前,刚准备插上吸管,达伦就直接一口气喝完了。小雄虫看他饿得厉害,又接连掏了几瓶递给他,无一例外都被达伦一口干了。


    小雄虫坐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最后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响,他认命地挪动着,张嘴一口咬在桌子腿上。


    维恩立马把小温特从地上捞了起来,切断了温特与桌腿的纠缠,“别什么都乱咬,我去给你找吃的。”


    在维恩走后,达伦轻轻开口道:“对不起。”


    早知道温特还没进食,他就不该一口气把雄虫的营养液全喝光了。


    听到这话,小雄虫眼睛一亮,半蹲在他的面前,“那一会儿我们回到家,你要在我雄父、雌父面前说好话。要说我很英勇地救了你,击败了那些欺负你的大坏虫。你要像我刚刚保护你那样,保护我!”


    达伦点了点头,“好。”


    而时隔十多年之后,温特再一次站在他的面前,声音里的稚气褪去了几分,依旧是那样霸道地开口,“给你三秒钟时间。”


    不过这一次,达伦连他数秒的时间都没给,毫不犹豫地就握住了温特的手。


    一旁刚刚把手擦干净的双胞胎不干了,气冲冲地对着达伦说道:“你拿开你的脏手啊啊啊!死达伦,放手!!”


    “放手!让我来,我的手干净!让我来,温特让我来!”


    “滚开,你凑什么热闹,是我先擦干净的,我先牵!”


    “放你的屁,分明是我先冲过来的,你滚犊子!”


    “……”


    路然抬眸望着日耀星的天空,耳畔尽是雌虫的吵闹声,在这个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日子,他百分百确定了一个坏消息——自己上贼船了。


    第48章 48


    温特花了十分钟, 才说服了双胞胎和他们兵分两路,他们前往军区,双胞胎就在军区附近观察敌情, 鉴于路然医虫的身份, 温特不得不把他也捎上, 带入军区。


    在前往基地的途中, 温特他们又遇上了一波敌虫,但这一次温特没打算和他们正面对上。一旦暴露了他们的路线,接下来的敌虫只会更多。


    “你就那么确定,军区会是安全的吗?”路然不解地问, 他掌握的信息有限,难以确定温特的自信从何而来。


    温特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当然不安全啦,那可是敌虫的巢穴!”


    路然:“………………”


    很好, 原来是盲目自信。


    转身的那一刻, 温特的唇角落了下去, 他承认忤逆伯里斯很有意思, 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就不太有趣了。


    他们一路避开敌虫的眼线, 直至临近军区, 温特才给埃比尔拨去通讯,只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开门。”


    对面沉默了一秒, 而后军雌猛地起身, 不小心弄倒了椅子,发出“砰”的一声响。


    “我勒个小祖宗!!”


    “你来之前怎么不和我打声招呼, 万一遇见危险怎么办!”


    温特“哦”了一声, 接着云淡风轻地说道:“已经遇见了。”


    这位军雌吓得魂都快没了。


    温特听到大门处传来沉重的一声响,而后缓缓向两边打开, 终端的另一头传来埃比尔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急,最后干脆一路狂奔。


    达伦和路然警惕地守在他的两侧,但温特的神情依旧是那么平静,他向前迈了一步,随后慢慢走了进去。他能感受到很多道视线落在了他们的身上,接着便只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敌意,但充满了更多的复杂情绪。


    ——他们一方面欢迎雄虫的到来,一方面又害怕再有雄虫因他们而受伤,所以既激动又失落。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慢合上,将日耀星的一切纷扰全都隔开。温特站在原地,仔细地感知他周围的军雌的情绪,直到一道强烈的精神波动传来,埃比尔的声音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小家伙!!”


    这个称呼使得在场的军雌们皆是一愣,情绪波动倏然变大。埃比尔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瞬间来到他的面前,双手一抱,将他整只虫提了起来转圈,然后评价道:“你没长高。”


    四个月能长什么!


    温特生气地抬脚踹在他的胸口上,挣扎着落了地。他的无礼行为引得周围的军雌倒吸一口凉气,但想起动脚的是雄虫阁下,又觉得这也没什么。


    “上楼。”


    温特简短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真怕再这么杵在这里,埃比尔能当场把他的马甲全抖干净,他暂时还不想那么快就暴露身份。


    埃比尔带着他们一边向升降梯的位置走去,一边压低了声音询问温特,“你怎么回来了?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安格斯让你回来的?”


    “你问题好多。”温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四个月没见,埃比尔依旧是那么唠唠叨叨的一只虫,然而对方的关心让他倍感亲切,“家里没长辈,没虫保护我。”


    埃比尔先是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下压,阴沉着一张脸,“谁欺负你了?!”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在经过操练场的时候,温特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士兵的喝声整齐有力,可不知道为什么,温特总觉得他们的状态很不对。


    整个军区上空仿佛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阴云,在这阴云之下,每只军雌都情绪低沉,训练也像是机械地完成着日复一日的、早已刻在骨子里的动作。


    等温特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那队士兵的面前。


    这个方阵里每一位士兵,视线全都落在了面前的雄虫身上。


    乔治从来没见过这样美的雄虫。日耀星的阳光透过天窗落到了操练场,为眼前的雄虫渡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的银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雄虫皮肤带着些许病态的白皙,他的“视线”落在他们的身上,那双宝石一般的眼睛里满是温柔,长而卷翘的睫毛微颤,在那张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唯一的一抹粉色,便是他饱满的唇瓣。


    第一军团里又来了一只雄虫,并且是他们虫生之中所见过的最美的雄虫阁下。他们理应感到兴奋和激动,可奇怪的是,每只虫的心里都泛着酸涩,像是有一只大手掐着他们的喉咙,使他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他们实在不想再有雄虫因他们而受伤了。


    而不管再出现怎样美好的雄虫,也实在取代不了他们心里的那只。


    那一瞬间,痛苦的回忆袭卷而来,乔治控制不住地眼眶一热。那只小雄虫十五岁进入第一军团,一年里有长达六个月的时间会陪着他们一起出征,初来时,小雄虫不过才到他腰际那么高,他们在食堂的门口,给小雄虫标了身高线,每次小雄虫长高一些,就划上一笔,而后三年时间转瞬即逝,小雄虫也长到了他胸口的位置。


    那便是最后一条线。


    此后再不会有那样一只乖巧的雄虫,站在食堂的门口,明亮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向他们询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有没有长高?”


    如今,这座基地里满是他们和小雄虫的回忆,每每回想起来,就像是锋利的刀尖划过心脏。


    温塞斯阁下虽然相貌平平,但极具虫格魅力,心情好的时候性格就好,开朗明媚又贴心,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有点小娇纵,可爱又有趣。在乔治的心里,没有虫可以比得上温塞斯。


    他深呼吸一口气,注意到身旁的战友也像他一样,红了眼眶。大家对于这只雄虫的到来并不欢迎,何况对方那样娇小玲珑,在艰苦的日耀星,是不能好好活下去的。


    他听到方阵中有虫开了口,“雄虫阁下,恕我冒昧,您不该来这。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乔治立马确定了开口的那只虫的身份,那是他们第一军团里的第一大“刺头”,平日里就大大咧咧、口无遮拦,偶尔热血上头,甚至连埃比尔中将都敢骂。


    但大家并不讨厌这家伙。


    乔治担忧地望着队伍前面的那只雄虫,他忧心对方会生气。然而事实也确如他所料,该雄虫冷笑一声,质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这一刻,乔治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那只雄虫,很难想象有一天他居然能从别虫的口中,听到和温塞斯阁下一模一样的声音。


    霎时间天地失色,只有眼前的雄虫带着浓重的色彩,明知道一切不可能,乔治的大脑就是控制不住地将对方与温塞斯联系起来——他们同样是银发,也都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虽然颜色上有一点细微的差别,但乔治的色感很差,分不太清。


    再者,乔治在心里仗量了一下。


    ——两只雄虫好像一样矮。


    温塞斯也许并没有死,虫帝只是为了惩罚他们的失职,所以将温塞斯藏了起来,欺骗他们雄虫已经死了,以此来给他们一个惨痛的教训。这一设想冲昏了乔治的大脑,他的内心被狂喜给吞没了,他多想冲上前去,拥抱一下这只雄虫,但那太失礼了。


    大家碍于军规,没有窃窃私语,只是每只虫望着那雄虫的目光都变得无比炙热。


    恰是这时,埃比尔中将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温特·萨尔维厄阁下,来自首都星。他此次前来是为了他的朋友,柏郁阁下。不会随军出征。”


    乔治的愿望落了空,他听说过关于温特的消息,依稀记得这只漂亮的雄虫在首都星大肆征婚,引得无数雌虫为其疯狂。


    他对这类新闻不感兴趣,当初无意点进去,只是眼睛劈叉了,把“温特”错看成了“温塞斯”。在温塞斯死后的那段时间里,所有关于雄虫的消息,他们都不想看。


    不是温塞斯……


    乔治失落地低下头。


    “喂,我说。”温特有些头疼地开口,他从站到这里开始,身前的雌虫们情绪就起起伏伏跟心电图似的,一会儿狂喜一会儿又失落,他实在读不懂他们在想什么。


    “柏郁的伤,我会治好的。”


    说到这,温特突然又不是那么想去埃比尔的办公室里促膝长谈了,他这会肚子有些饿,很想去食堂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说实在的,基地里的食物真的很难吃,但温特无聊起来,还挺会为难自己的。


    他的一颗心很快就被记忆中的食堂带走,于是最后补充了一句,“温塞斯的事情也不是你们的错,不要太难过了。”


    他不过是随口安慰一句,甚至没怎么用心,论起说话的艺术,埃比尔比他强多了。他本虫站在这里,就是最强有力的安慰,尽管这些大个子还没反应过来。


    温特抬起手,朝旁边摸索了一会,直到达伦握住他的手,脑袋凑近他的唇边,温特这才说道:“食堂。”


    在温特张开手臂要抱着走的时候,他注意到方阵里的军雌们情绪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又变得异常激动了起来。


    他趴在达伦的肩头,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听到埃比尔出声训斥了那些虫几句,然后加快脚步追上了他们。


    温特小声道:“你知道吗?他们的精神波动简直像过山车一样。”


    达伦十分能理解那些军雌,毕竟他有时候看着温特,心情也像坐过山车。


    “他们之中大概有些虫认出了你,只是还不敢确定。”达伦顿了顿,“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温特想了想,“先等伊万拨通讯过来。”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食堂之际,达伦注意到雄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忽然用了一点力,身体也绷直,呈现出紧张、警惕的状态,他停下脚步,压低了声音问道:“有问题?”


    “嗯。”温特松了手上的力道,整只虫又软趴趴地靠回到了达伦的胸口。


    他又一次感知到了系统的存在,虽然只有短短的零点一秒,但并非是错觉,他确信自己感知到了。


    所谓的穿越者,好像就在这座基地里。


    第49章 49


    食堂里的食物一如既往地难吃, 温特吃了几口就全喂给达伦了。养只雌虫果然还是有好处的,雌虫压根没有雄虫挑食的那点臭毛病。


    达伦预估了一下,知道温特一定还没吃饱, 于是拿出营养液给温特。后者打开后喝了小半瓶, 就盖好还给了达伦。


    埃比尔一言难尽地看着这一幕, 雄虫的食量小得离谱, 就温特刚咽进肚子里的那些食物,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但好不容易忍到温特吃饱了,他向达伦所在的方向伸了伸手,“让我也抱抱。”


    听到这话, 路然停止了进食的动作,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三只虫。令他意外的是,达伦没有过多的犹豫, 就把坐在他腿上的雄虫递了出去。


    尽管埃比尔看起来年长温特很多岁, 但达伦不应该那么大方才对, 要知道很多时候这只年轻雌虫连他们多看温特一眼, 都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挖下来。


    路然不免地有些好奇, 在心里思考起温特与埃比尔的关系来。他试图从二虫的身上找出联系, 然后惊奇地发现,除了发色一样之外, 温特哪哪和埃比尔都不像。


    而埃比尔很显然也注意到了路然望着他们的视线, 压低声音好奇地问温特:“小家伙, 你又捡虫啦?”


    “我才没有。”温特懒洋洋地靠在埃比尔的胸口,他已经十八岁了, 不是虫崽了, 但埃比尔总把他当成虫崽来看。温特伸手揪出埃比尔的胡子,听到雌虫配合地佯装发出痛呼, 心里十分满意,“他是我的家庭医生。”


    听到医生二字,埃比尔望向路然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意。在他看来,路然几乎是温特的救命恩虫了。


    达伦趁此机会,端起盘子暴风吸入。


    等到两只雌虫都吃得差不多了,埃比尔抱起温特,越过长廊去往他的办公室。


    一路上无数军雌对他们行以注目礼,刚才在第三小队前发生的一切早在基地炸开了锅,大家都很好奇,这位温特阁下和小温塞斯究竟有多像。


    温特虽然看不到,但凭借空气中的精神波动,也能大概猜测到那些军雌的状态,有几只甚至偷偷摸摸地扒着墙角,他们从前就很喜欢扒墙角,四个月果然改变不了什么。


    这些探究的视线,一直到温特被带入埃比尔的办公室才彻底消失。


    门一关上,埃比尔就迫不及待地询问温特的近况,尤其是他所中的毒。对于军雌的关心,温特半真半假地回复着。


    他们这样待在办公室里聊了近两个小时,埃比尔热情得有些过了头,时不时还显得有点不自然。


    温特微微眯起眼睛,假装对埃比尔的话不感兴趣,只是偶尔“嗯”几声表示礼貌。


    最后,埃比尔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泄气地埋怨道:“小家伙,你故意的是不是?”


    “说吧,你拖时间是为了什么?你受虫所托,要把我遣返首都星?还是说你们布置了什么杀伤性武器,打算把我一炮轰了?”


    温特半开玩笑地说出了这句话,并注意到一旁的路然因此变得紧张了起来,倒是埃比尔横眉竖眼地说道:“好啊,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不然呢?”温特伸手又揪了一下埃比尔的胡子,“你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坏家伙。”


    埃比尔捏住雄虫脆弱的手腕,放远了些,试图拯救自己的胡子,“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温特放弃了埃比尔扎手的胡子,转头投入了达伦的怀抱,继而说道:“从我到基地的这段时间以来,你始终没提到柏郁,也没催促我去为他治疗。所以他死了?”


    “呸呸呸!”埃比尔用手在温特面前扇了扇,试图把那些晦气话扇走,“你可别咒他。嘶,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呢?柏郁他……他现在可能不是很方便见你,就是吧,那个吧,他的状态不太好。”


    说到最后,埃比尔的声音渐渐变小。


    沨“怎么个不好法?”温特好奇地问道。


    埃比尔支支吾吾了好半天,见在场的另两位雌虫丝毫没有要为他说话的意思,认命地叹了口气,“他的雌君发-情了,场面有点激烈。”


    达伦和路然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去,剧烈咳嗽了起来。他们咳到脸都红了。


    埃比尔也有点不好意思,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你还小,你不懂。”


    “我懂!”温特正色道。


    埃比尔才不信,“你懂个屁。”


    “我真的懂!!”


    温特抬起手来,迅速地将自己的衬衫领子往下扯了扯,让埃比尔看清他脖子上的嘬痕——那真是好大一颗草莓。


    大概安静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达伦面无表情地伸手将雄虫的领子整理好,但很显然他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镇定,他的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


    在埃比尔面前展示他给温特留下的吻痕,还是有点太超前了。


    然而达伦刚遮上,雄虫就不解地皱起眉头,一身反骨地抓着衣服下摆往上猛地一掀,大声道:“你看,我腰上也有的!!”


    埃比尔:“……”


    路然:“……”


    达伦一个眼疾手快把雄虫的衣服重新扯了下去,急得两只耳朵全红了,“温特!”


    虽然他的动作很快,但高等雌虫的视觉异于常虫,很敏锐地捕捉到了雄虫白皙纤细的腰肢上散布着的红-痕。


    甚至……还有咬痕呢。


    一看就挺激烈。


    埃比尔大张着嘴,满脸震惊。他的宝贝温特四个月前还是纯情小虫呢,结果受了伤进展飞速,是中毒引起的发-情吗?他怎么不知道这毒还带着这种效果?!


    被雌虫摁住不许展示的雄虫气鼓鼓地非要展示,埃比尔担心再这样下去,雄虫要当着他们的面把裤子都脱了。


    他心里还是那句话,温特懂个屁!


    但嘴上改了个说法,“好了好了,不用展示了,我相信你懂。没想到啊,才四个月时间不见,温特你真长大不少,真已经是只大虫了呢。”


    “那是当然!雌虫发-情这点事,我很有经验的!我去帮柏郁!”


    说罢,一直三步小喘五步要抱的雄虫突然挣开达伦的怀抱,活力满满地站起身来,健步如飞地往外冲。


    埃比尔震惊地望着雄虫消失的背影,“他不是瞎了吗?!”


    那个“嗖”一下就窜出去的动作是怎么完成的?!


    但他的疑惑并没有得到解答,出于担心,达伦和路然都很快冲了出去。埃比尔也赶忙跟上。


    温特出了门之后就放慢了脚步,尽管他对于基地很熟悉,但要确认柏郁的位置,还需要一些时间。


    他十岁进入圣塔,开学的第一天,就和柏郁打了起来。对方看不惯他的娇纵,但他就不一样了,他哪哪都看不惯柏郁。


    圣塔不止招收雄虫学员,也会招一部分雌虫。柏郁讨厌圣塔里的每一只雄虫,却喜欢和圣塔里那个孤僻胆小的雌虫卡尔待在一起。


    他和柏郁的关系原先一直很不好,每次抽到他和柏郁对战,他总是会下手更重一些——圣塔里没有雄虫是他的对手,包括柏郁。


    其余雄虫鉴于这一点,在私下里顶着他的名义,对柏郁这只平民雄虫进行霸凌。卡尔为了保护他,经常被揍得浑身是伤——作为雌虫,他是不能对雄虫还手的,他也没有合适的身份,可以替柏郁还手。


    温特意识到这些事情之后,去见了柏郁和卡尔,彼时,这两虫正待在一间空教室里,柏郁在给卡尔上药。


    对方手里的药并不好,但温特听说柏郁拒绝了雄保会的补贴,仅靠着圣塔的奖学金生活。见到他来了,卡尔一脸警惕地挡在了柏郁的面前。


    但温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抛到卡尔的手里,“这瓶伤药的效果更好,给你。”


    他想做什么便做了,丝毫不觉得给“敌虫”送药是件什么羞耻的事情。他不仅要送药,还打算和柏郁缓和一下关系。


    卡尔手里攥着那瓶药,仍然警惕地望着他。


    但温特就像是察觉不到对方的不欢迎似的,径直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他的目光停在相互依偎的柏郁和卡尔的身上,淡淡道:“你厌恶这个雄尊雌卑的社会,想要剔除这个观念在你身上的影响。这很奇怪,不是吗?柏郁,你是只雄虫,只要听从安排,就能享受这个社会带给你的福利,能够轻松地得到财富和地位,你自生下来,前路就是光明而平坦的,但你偏不要,偏要往荆棘丛生的小道走,去往一个可能永远都到不了的终点。”


    柏郁怔了一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特单手托腮,“你真的觉得,雄虫就很尊贵吗?”


    “高等雌虫占据实权,设下无形的牢笼困住雄虫,高等雄虫抢夺低等雄虫的资源,低等雄虫欺压低等雌虫。”


    “你现在所窥见的,不过是这个社会的十分之一。”


    温特对于权力的斗争不感兴趣,他没有要从高等雌虫手里抢夺地位、实权的意思,更没有要为低等雌虫反抗、平权的意思。


    他讨厌这个社会的现状,仅仅是因为他们阻碍了他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温特讨厌被困在一个专为雄虫而创造的乌托邦里。


    自那天谈心后,温特和柏郁的关系有所好转,其余雄虫也因此而不敢再针对柏郁。他们慢慢地成为了好朋友,尽管柏郁的想法依旧极端,但温特不排斥。


    后来他进入特优班,进入军区,还时常会和柏郁有联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甚至有些时候,温特都觉得柏郁有点太黏虫了。


    在他刚中毒的那段时间里,柏郁给他发来了很多消息,而温特回了一句——“恭喜你啊,你现在终于能窥见这个社会的十分之七了。”


    他一开始其实没那么讨厌柏郁,但因为对方平等地讨厌每一只雄虫,也包括他,所以温特也要讨厌柏郁。


    后来,温特发现对方是只有“活力”的雄虫,他喜欢有活力的雄虫,而不是那些“死气沉沉”、只知道沉溺于酒池肉林的雄虫。


    温特很快停在柏郁的房门口。


    这是唯一一个有雄虫气息的房间。


    他抬脚踹在房门上,本应该帅气地将房门踹开,但他没踹动。


    达伦默默上前,察觉到里面没有进行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这才拧动门把手,将门大敞开来。


    房间里,卡尔看了一眼来势汹汹的温特,紧张地将柏郁护在了身后。


    黑发黑眸的雄虫趴在卡尔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他看见门口站着的银发雄虫朝着他们微微一笑,声音冷得直让虫心惊胆战,“柏郁,我听说你娶了雌君。”


    温特一字一顿道:“恭、喜、啊。”


    柏郁身子一颤,冷汗都下来了。


    该死的埃比尔怎么什么都说!要知道上一世,他和卡尔两年后才会结婚啊!


    第50章 50


    柏郁和卡尔结婚这件事, 目前为止只有埃比尔一虫知道。柏郁的大脑飞速运转,打了个很馊的时间差,向温特解释道:“很抱歉没有告诉你, 我和卡尔上个月刚刚结了婚。虽然这是件喜事, 但你正经历着虫生最痛苦的事, 我不敢向你分享我的喜悦, 本打算以后你身体好些了,再告诉你的。”


    “我实在怕你激动到昏过去。”


    温特嫌弃地皱起小脸,“我有什么好激动的,不就是娶个雌君吗?你会娶, 我也会娶,我激动什么?”


    柏郁:“你会嫉妒我比你先娶。”


    温特:“…………”


    柏郁拉了拉卡尔的手,示意他不必再护着自己。


    然而卡尔完全没动, 目光锐利地盯着温特身后的达伦, 他讨厌极了这只雌虫, 更讨厌打不过对方的自己。


    但达伦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卡尔一眼, 随后向门外的埃比尔、路然解释了两句, 支走他们后, 将房门关上。


    他看到柏郁朝他递了个眼神:你别忘了我们说好的!


    温特并没有被柏郁带偏,依旧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偷偷结婚?你娶卡尔, 是什么见不得虫的事吗?”


    温特问得很单纯很无辜。


    听的虫就有点心惊了, 柏郁注意到卡尔脸色一变, 好像变得有点委屈,两眼控诉着“我真见不得虫吗?”


    柏郁顿时汗流浃背。


    眼看着要圆不下去, 达伦伏在温特耳边轻声说了点什么, 后者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不一会儿, 他的神情里就充满了怜悯。


    ——柏郁只有他这么一个朋友,他们亲如兄弟,他受伤濒死,柏郁自当为他“守孝”两年,不能公布任何喜事。


    温特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他摸了摸下巴,郑重其事地说道:“好吧,你结婚这件事我就当作不知道。”


    柏郁:“?”


    一秒钟的沉默过后,柏郁向达伦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温特摸索着,找到柏郁房间里的沙发,然后瘫在了上面。达伦和卡尔知道他们俩有话要说,就一同退了出去,等到房门阖上,卡尔就转头对着一旁的达伦说道:“我们,打一架。”


    “好。”


    两只雌虫一拍即合,在路然不解的目光下,结伴去了训练场。


    而房间内,柏郁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温特的身边,“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温特抬起指尖,精神触手随之而动,在柏郁的眉心轻轻一点,后者的精神域毫不设防地对他开放,他因此畅通无阻地注入了自己的精神力,在绝对信任的情况下,柏郁精神域的那点堵塞,很快就被疏通了。


    雄虫并不像传到首都星那般受了重伤,换任何一只高等雄虫都能为柏郁进行治疗,温特之所以让埃比尔夸大说辞,一来是找个借口进入日耀星,二来是想试探一下那些虫。


    很奇怪,他们似乎视他为眼中钉。


    温特感叹道:“诶,你说,我这一生也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只小心翼翼地完成我的学业和我的事业,他们怎么就容不下我呢?”


    柏郁:“……”


    柏郁上瞧下瞧,左望右望,说道:“谁?谁战战兢兢?谁如履薄冰?在哪?哪呢?我怎么没瞧见?”


    温特抬手,精准无误地给了柏郁后脑勺一巴掌,雄虫痛呼一声,抱着脑袋骂骂咧咧道:“你是不是装瞎的?!”


    温特又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并说道:“你结婚你不告诉我!”


    柏郁彻底老实了。


    他觉得这事能让温特占理一百年。


    “好好好,我是只坏虫。”柏郁顺手拿起桌上的一颗草莓,塞进了温特的嘴巴里。


    温特嚼了嚼,含糊不清地说道:“谁送的?”


    日耀星的天气和环境并不适合植物生长,而且就他所知,日耀星也没有人工种植基地——这里的雄虫少,费那么大劲把这东西种出来也没什么客户,成本上还不如直接从他星购买。


    “哦,皇室送的,让你试试毒。”


    “……”


    温特有点想把草莓吐柏郁脸上,但那太有损他的形象,所以忍住了,“你真的很讨虫厌。”


    “好了,逗你的,没有毒,我先替你试过了。”柏郁手肘撑着沙发扶手上,单手托腮看着沙发上柔若无骨瘫着的小雄虫。


    他又递了一颗到温特的唇边,后者别过脸去,拒绝他的投喂,“你肯定把没有毒的都尝了,然后把有毒的留给我。”


    温特鼻尖微动,嗅着草莓的香甜,偷偷咽了咽口水。


    “不是皇室送来的。”


    柏郁见他忍得厉害,控制不住弯了唇角,雄虫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否则肯定又要炸毛,“我知道你要来,请求军雌帮我买来,今早才刚从他星运来的。很新鲜。”


    温特愣了一下,“很贵。”


    这笔钱对于温特来说虽然没什么,但要是换成柏郁,起码得倾家荡产了吧?


    他一言难尽地问道:“你现在该不会兜里只剩两个星币了吧?”


    “温特,我觉得这本来应该是个很感动的话题。”


    温特沉思片刻,“你就算为我倾家荡产,我也不会感动的。而且说真的,你真是我认识的虫里,最最最穷的一个,你要想倾家荡产真是太容易了。”


    “温!特!!”柏郁咬牙切齿地念着雄虫的名字,同时收回了投喂的手。


    谁料雄虫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叼走了他手上的草莓,一边得逞地笑,一边品尝战利品。


    柏郁觉得有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我现在不穷!兜里也不止两个星币。”


    “唔。”温特舔了舔指尖上的草莓汁水,看得出来柏郁花了大钱,草莓很甜,他很喜欢,“所以你现在可以过得很好了,对吗?”


    他朝着柏郁伸出手,示意对方再给他一颗,同时感叹道:“柏郁,你终于也有自己的家了。”


    柏郁忽然鼻尖一酸。


    一晃十一年时间过去,经历过排斥、崩溃、反抗,但他终究还是选择留在了这个世界。


    他将又一个草莓轻轻放到温特的手心里,低声道:“是啊,我终于……也有家了。”


    “可是你结婚了不告诉我。”温特把草莓塞进嘴巴里,脸颊因此鼓了起来,他哼了一声,继而说道,“我结婚也不告诉你!”


    柏郁:“……”


    这种事情也不服输吗?!


    *


    温特和柏郁在房间里聊了多久,达伦和卡尔就在训练场打了多久,总共十个回合,卡尔十负零胜。


    面对这样惨烈的结果,这只雌虫都死活不肯结束,只一次又一次地从地上爬起来,再向达伦宣战。


    围观的雌虫们都看不下去了,这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等到有虫来向达伦传话,说温特找他,达伦这才开口终止了这场比武。他低头瞥了一眼倒在地上、满脸不甘的雌虫,后者吐出一口血沫,死死地盯着达伦,“我一定会变得更强的。”


    达伦淡淡道:“我也一样。”


    他越过地上的雌虫,加快脚步去往温特身边,到了最后,他甚至是用跑的。


    等到了柏郁的房间门口,达伦这才放缓了步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更得体一些。他抬手敲了三声,随后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温特正歪倒在沙发上,银发因他的姿势而变得有些凌乱,但即便是这样也颇有美感,居家慵懒风的小雄虫永远能让他的心柔软下来。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温特的耳朵立即对准了他的方向,再然后是眼睛。明媚从阳光从窗外洒进来,落在温特的身上,这使得温特看起来正在闪闪发光。


    “达伦!”温特朝着达伦伸出双臂。


    于是他毫不迟疑地跑了过去,用力地将温特抱在自己的怀里。


    “嘶。”柏郁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温特长这么大还没被雌虫勒死,也挺不容易的。


    他不愿再看,低下头却不小心瞥见了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顿时悲从中来——他也挺不容易的。


    雌虫在床上,比他想象中的可怕多了。


    思及至此,柏郁突然想起了温特脖子上的那个吻痕,想到对方也会经历这样“可怕”的事情,心里平衡了许多。


    他打包票,温特一定比他更惨!


    达伦抱起温特,离开了柏郁的房间。


    埃比尔原本安排温特住回他原来的那个房间里,但他拒绝了该军雌的好意,那跟明晃晃地说自己就是温塞斯有什么区别。他让埃比尔另外给他安排了新的房间,达伦担忧他的身体健康,主动提出要在他的新房间里打地铺,温特同意了。


    事实上他们经常睡在一张床上,何必多此一举地打个地铺,温特决定晚上再好好地和雌虫说教说教,他们是一家虫,不必那么客气。


    温特拿出一瓶精神力修复药水,插上吸管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他察觉到达伦此刻的心情,正写着“不爽”两个字。


    等他们回到了房间,房门被阖上,温特这才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了?”


    这个情绪是在达伦见到他和柏郁之后才产生的,也就是说,情绪的来源是他或者柏郁,而不是其他虫。


    他做了什么惹达伦不爽的事了吗?


    “你很信任柏郁。”


    “比信任我还要信任他。”


    温特绝对没有这个意思,也不明白达伦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手里喝空了的精神力修复药水被雌虫抽走,随后他便被放倒在了床上。


    温特困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你当初怀疑我是穿越者,百般试探,但你对柏郁就不这样,你不试探他。”


    “……”


    温特无奈地解释:“他是雄虫,他还有雌君,他像是要攻略我的虫吗?”


    达伦哑口无言。


    他沉默半晌,依旧接受不了这个解释,于是握住温特的手,张口咬住,直到雄虫白皙的手腕上留下一排淡红色的咬痕。


    达伦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气顿时消了一大半。


    温特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他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自己新发现的哄雌虫高兴的办法——那就是让雌虫咬他一口。


    以后他要是惹阿兰恩、双胞胎、路然他们不高兴了,也许就能用这个办法哄他们一下?


    他在心里衡量了一下,觉得自己最多能接受每隔三天被咬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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