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是他珍贵的宝物。
在很早的时候,继国严胜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看着他的弟弟,继国家的继承人,这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不世出的天才,在严胜面前,抬着头,睁着眼,手心里小心翼翼地捧着粗糙的竹子做的短笛。
用孺慕又喜爱的声音呼唤他,“兄长大人”,喊严胜如呼喊神明的时候。
继国严胜就深深地明白了这一点:
他这辈子都无法成为这个国家第一的武士。
但是,他可以成为这个国家第一名的武士的主人。
继国严胜想了很久,然后决定去这么做了。他不可否认这一行径的卑劣,身为双生子中更无能的那个,他居然没有感到卑微和抱歉,反而嫉妒着,憎恨着。面对继国缘一那耀眼到宛如日光的才华,以及缘一对那钻石般的天赋毫不在意的态度。
继国严胜甚至觉得憎恶。
但没关系,他对自己说,缘一不在乎没关系,自己永远比不上缘一也没关系,缘一是继承人,而自己只能是被当作禁忌的孩子也没关系……
只要有他这个兄长在。
这个无能的,但恰好拥有着缘一的在意和渴望的兄长大人在。
继国严胜想获得的东西,通通都可以得到。
此时,继国严胜在月光下,看着炭治郎惊愕的表情,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容:
“好像有客人来了,”继国严胜说:“一只、两只……排行上弦的鬼,出现在一百里之外。”
“炭治郎,你要去剿灭他们吗?”
-
在看着炭治郎奔向自己所指的方向之后,继国严胜想了想,用血鬼术造出了一把刀。
他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从气息变化上看,这两只鬼应当是还要两三个时辰才会出动,炭治郎现在过去,正好能打个措手不及。
但继国严胜自己当然是不需要钻这个空子的。
他将其中一只分给炭治郎,而另一只,则由继国严胜来解决。
稍微玩玩好了。严胜想,和零式的对战,还是让他有些急躁。继国严胜不喜欢这种被继国缘一相关的事情影响的感觉,他决定挑一只鬼,慰藉自己烦躁的心情。
——而上弦之五,名为玉壶的鬼,就倒霉地沦为这个对象。
当时玉壶正在用血鬼术批量生产分身。
为了一举歼灭刀匠村,玉壶和半天狗商量好了对策,半天狗负责高强战力,而玉壶负责杀死刀匠。
“我也想去跟那些柱玩玩啊,”玉壶对此当然很不满意,他一边造壶,一边不爽地碎碎念,“半天狗那混蛋,仗着顺序比我高,就抢了杀死柱的好活计……”
明明是他玉壶发现的这个消息!
越想越不爽,玉壶手中捏歪了一个壶,正当他气得要摔东西的时候。
一道轻淡的,平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上弦之五?”那声音居高临下,即使看到玉壶,也没有半点惊愕或恐惧……甚至还有点失望:
“比堕姬只排高一位?……真无聊。”
玉壶顿住了。
然后猛地转过来:
“你是什么人?!”他尖叫出声:“居然敢如此污蔑本玉壶大人——黑死牟大人?!”
出现在月色下的,正是脸上有六只金色鬼瞳的幼鬼。他站立在高高的树枝上,手轻轻按在刀柄上,那刀上布满了眼睛形状的花纹,闪烁着血肉般不祥的色泽。
那张脸——玉壶呆呆地想——和黑死牟、那位素来傲慢冷漠,不知道跟随无惨大人多少年的上弦之一完全一样!
但……
“黑死牟大人?”玉壶不解地问,“您怎么变成这么幼小的模样?”
虽然鬼的实力并不会因为拟态而改变,但玉壶没记错的话,黑死牟大人明明是用剑的。
他看了看那柄和幼鬼几乎一样高的剑,玉壶沉默。
……这是什么特殊的癖好吗?
而“黑死牟”只轻轻地笑了笑。他身后是皎洁的明月,可当他动作时,那头黑红交织的长发掩盖过月光,让那月轮被映染出极其不祥的血色——
然后玉壶眼中的世界倒转了。
“……?”
砰。咚。咚。咚。
他的头被人砍了。
落到了地上。还滚了几圈。
全是土。
在反应过来这一点的时候,玉壶发出了尖锐的叫声:“啊啊啊啊啊我艺术的身体!黑死牟大人,您在做什么啊!!!”
而“黑死牟”只轻轻偏了偏头。
好像嫌他烦一样,提着刀,缓步走了过来。玉壶连忙操纵自己的头往后滚,想重新接上自己的壶,“难道您在生气?因为无惨大人没有将这个任务交给您?可是无惨大人选择我,想必是认为我和半天狗的实力适合这个任务,而您还是太强了,毕竟您英明神武、剑术超绝、是最最最厉害的上弦之一……”
玉壶嘴都要说干了,还是眼睁睁地看着“黑死牟”靠近。
完了,玉壶发麻,今天这上弦一发什么疯?!平常不都是一副与世无争、“你们都是废物”的样子么,怎么今天——
难道!玉壶猛地睁大眼。
而“黑死牟”终于走到他身前。
“上弦之五,”他轻轻笑了,“你现在才发现,我不是你认识的黑死牟吗?”
继国严胜伸出手。
他一把捏碎了那个壶。
玉壶沉默了。
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壶,那个美丽的、艺术的、他花费不知道多少时间才铸好的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股极其尖利的叫声,在整个树林里回荡,叫声响到远处的刀匠村聚居地都可以听到,但玉壶现在已经没有在乎隐蔽自己的时间了,他疯狂地扭动起来,喊声愤怒难听到让人眩晕的地步。
“你居然毁了我的壶!”他咆哮道,从头部开始,瞬间长出脖颈、肩膀、胸膛,以及鱼尾一样的扭曲蠕动的下半身,“你这个假扮黑死牟的来路不明的东西,居然敢毁了我珍贵的壶!!!”
他极快地切换形态,正要张口,吐出毒千本和鱼泡,将眼前人困住,玉壶恼恨地想,他要把眼前这个鬼一片片切开,变成自己鱼的食粮——
铮。
一道清寒的声音响起。
玉壶只感到眼前一白。
脖颈一凉。
他的头又重新滚了下去。
那具他自诩“艺术中的艺术”的强壮的蛇一般的身体,动都来不及动……
就轰然倒塌在地。
“你该庆幸,我没有用日轮刀,所以你现在还活着。”
那个仿佛地狱来的幼鬼,微微弯下腰,俯视着恐惧的玉壶,就这么轻轻地露出笑容:
“现在,上弦之五,你可以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了么?”
-
玉壶很绝望。
他完全无法理解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怎么会这样呢?他茫然地想,明明就只是攻击一些手无寸铁之力的刀匠,就算有柱看守,那也不过一两位而已,更何况他和半天狗也不是第一次杀死柱了,怎么会有难度呢?
堕姬兄妹输了,是他们发神经的事,无惨大人自己都说了他们轻敌,而玉壶自己可是这么慎重,还好好地等待了很久准备分身,想后半夜再动手……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看着面前,坐在自己倒伏在地的鱼尾上,正一脸兴味盎然,盯着自己的鬼。
那个和黑死牟有同样的剑术、长相、以及相似的幼化的声音的鬼。
“……”玉壶艰难地说:“敢问阁下……您是……?”
怎么会有强到这种地步但无惨大人不知道的鬼啊?!玉壶想死,在他发现自己联系不上无惨的时候,更想死了。
而鬼只是踩了下那条耸动的鱼尾,让它在自己身下安分点。
“说吧,上弦的情报。”
“……”玉壶在思考是泄露了情报被无惨杀了还是现在被此人拖住被太阳烧了,哪一种更痛苦。
而继国严胜像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样,微微一笑:“想逃?”
“!不不不当然没有!”玉壶打了个激灵,他觉得鬼还是活在当下比较好,“当然,我会全部告诉您的,呃呃,就从我开始说,我是最懂得艺术的上弦之五玉壶,最大的爱好就是做各种各样美丽的壶——”
“略过。”严胜冷酷地说:“你,上弦之四,都不用说了。”
“……”
玉壶衷心希望不是因为自己太弱,所以对方懒得听。
他瑟瑟发抖一下,继续说:“……上弦之三,是名为猗窝座的男子,他的血鬼术似乎是拳术,但几个月前,猗窝座阁下就失踪了,连无惨大人都不知道……大人很生气。”
严胜感兴趣地挑眉,“继续。”
“上弦之二,是童磨阁下,一个很奇怪的鬼……似乎偏爱食用女子,如果我没记错,应当在人间担任某个宗教的教主。”
宗教?严胜若有所思,但很快玉壶高涨的语气吸引了他的注意:
“而上弦之一,黑死牟大人!是我们上弦当之无愧的最强者!”
大概是觉得吹捧黑死牟会对严胜有用,玉壶滔滔不绝地开始夸奖起来:
“黑死牟大人使用剑术,虽然我无缘见到他的剑法,但他平时端庄的姿态、凛然的风采、皎洁的背影和无人能及的气势,都让人感到无比钦佩,更别说那神出鬼没、冷漠寡言的性格了,更是非常、非常——”
让人好想做成壶……
玉壶一个冷战,不,这个不能说啊!他战战兢兢地看向面前一言不发的鬼,小心翼翼,“您、您还想知道什么吗?”
出乎玉壶意料,面前的鬼并没有追问关于黑死牟的事,换了个话题,“鬼舞辻无惨,是不是在追杀灶门炭治郎兄妹?”
“?”玉壶茫然:“谁?”
“……戴着花札耳饰的哥哥,以及变成鬼的妹妹。”
“哦!您说的是那个似乎在使用日之呼吸的剑士?”
日之呼吸?听到意料之外的词,严胜眯了眯眼睛。而玉壶并没有发觉,只是一叠声地回答,生怕慢了就会被严胜杀死:
“当然、当然,无惨大人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我偷偷打听过,听说是多年前,无惨大人为了寻找能承受阳光的鬼,挑中了体质特殊的卖炭一家,将他们变成了鬼……您说的妹妹,大概就是那个特殊的鬼,无惨大人一直很关注……大人、大人?”
玉壶的声音唤回了走神的继国严胜。
在寻找能见到阳光的鬼吗……
继国严胜忽然笑起来。“所以要求你们一定要杀死炭治郎?”
“对,杀死哥哥,然后捕捉妹妹,将她带回无限城……”
玉壶顿时卡住。
……他是不是连无限城都说出来了?
严胜懒得理会玉壶惶恐的表情,一个相当有趣的主意,在继国严胜的脑子里出现了。
他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缓缓从鱼尾上站了起来——
玉壶睁大眼睛,心中狂喜:这是放过自己了?
然后,下一秒,幼鬼摁住了他的脑袋:
“我的血,会让你今夜无法和无惨联系……至于你。”
金色鬼瞳的幼鬼,高高在上地看着恐惧的玉壶:
“你就作为鬼杀队的锻炼对象……”
“在今晚,被他们杀死吧。”
面对不远处,匆忙赶来的时透,继国严胜随手拎起那颗头颅,将它向时透无一郎扔过去。
“加油哦。”
他带着轻飘飘的笑意说。
-
处理完这一切,继国严胜便往回赶。
在路上,看到出门寻找自己的缘一。
“兄长!”
缘一有些喘气,对于他来说,这种状态已经算得上非常着急。
他一看到严胜,就止住脚步,“兄长大人,您去哪里了?缘一刚刚回去,看见地上散落着零式的碎片,虽然知道您实力高强,但还是非常非常担心……”
他一把将严胜抱了起来,而严胜安抚地摸摸他的头:
“无需在意,我只是出去杀了个不值当的小东西。”
“?”缘一想了想,觉得无所谓,无论是谁,杀就杀了。他只用通透检查了一下,发现严胜无事,就松了口气,“您没受伤就好。”
两人慢慢往回走,途中解救了一些被已经制造出来的壶分身追杀的人类,等回到刀匠村时,已经是快天亮的时候。
“兄长大人,请您回到箱子中来吧。”
正当缘一将箱子放下,想让严胜进去的时候。
“严胜大人!缘一大人!”
远远的,小铁朝他们跑了过来,继国缘一愣了愣,他知道这孩子,自从兄长修好了零式,这孩子就很黏兄长。
希望他还没看到碎成一地的零式。缘一不禁有些心虚。
但小铁并不是为零式来的。他表情极其兴奋,冲到两人身边,用压抑不住的声音说:“两位大人,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祢豆子小姐,可以见到阳光了!”
继国缘一愣了愣。
顿时,他心中涌起强烈的狂喜。这是真的吗,他几乎马上要问出声,祢豆子做到了吗,那兄长、兄长——
“是么?”
而怀中的继国严胜却反常的冷静。
简直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
他神色平静,甚至还抱住了缘一的脖颈。当继国缘一顺着严胜的力道,朝哥哥看过去的时候:
他看见继国严胜兴致勃勃的笑容。
“缘一,”他听见继国严胜说:“我有一个主意。”
“如果我代替祢豆子,被炭治郎背在身后,作为诱饵,混淆鬼的视线,让他们将我拐走,然后我就能去到无惨身边,一举将他杀死……”
“你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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