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一片黑暗里有人温柔的呼喊她,她没有走到到奈何桥吗,可是她看不见来路也没有归途,意识越坠越深。
一道声音在告诉她,就这样继续沉睡下去就好,她太累了,为渺茫的希望奔忙,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姜窈想要睁开眼,她抵抗着这道令自己沉沦的声音,不是……不是这样的,有意义的,至少从江舟向自己温柔示爱的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有人会全心全意爱她,有人在意她。
江舟,江舟,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念着这个名字,不能再继续睡下去了,她还要去找他。
姜窈用尽所有的力气从一片昏昧中苏醒,像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大汗淋漓地醒来,又像是溺水获救的人打口大口地汲取着空气。
她睁开眼一片明媚日光将视野照亮,眼眶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刺激,有些不适的流下泪水,姜窈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等着自己慢慢适应。
身上的伤口轻轻一动就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姜窈却轻轻的笑了起来,她还活着。
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再没有什么能比活着更好。
“姑娘,姑娘,你终于醒了!”橙黄抱着姜窈的手,跪在床边哭泣,又像是在感谢上苍怜悯,她从未见过有像姑娘这般多灾多难的人
她按照姑娘的指示在房子附近找了一些人来搭救,尽管他用了最快的速度,回来的时候姑娘和那群劫匪都不见了。
她花了一些时间,才在山坡下找到姑娘。
当时的情景,她永远都不想再回忆起来了,姑娘躺在血泊里身体逐渐冰冷,在那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流那么多的血。
将人带回来大夫查看之后连连摆手说没救治的希望了,还不如将药费省下去置办一口棺材,她不死心跑了很多家才求得一个心软的女大夫,她说尽力而为。
等大夫走后,橙黄给伤口上药的时候更是触目惊心,姑娘肩膀处的那道尤为严重可见森森白骨,其余大大小小的伤口里夹杂着碎石块,橙黄不敢想象这该有多痛。
她相信姑娘会醒的,姑娘才不是什么灾星,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守就守了两天两夜,好在姑娘真的挺过来了。
“别哭,别哭,劫后余生该笑的,已经过去几天了?我们现在在哪里?”姜窈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轻柔的抚摸。
橙黄把泪水擦掉止不住的点头,“姑娘你昏睡了两天两夜,是一户人家好心收留了我们。”
两天,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还不算太晚,姜窈闻言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了出来,只留下一些住宿和口粮花费,其余的都交给橙黄让她答谢救助自己的这户人家。
渐渐的姜窈由一开始数着日子过到数着时辰,尽管她想快些出发,可是身上的伤势负累着她,哪怕只是的动一动,都能让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拆解般痛苦。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悲伤,莫知我哀。
又过了几天,在姜窈的焦虑情绪到达顶端的时候她身上的痛觉好似失灵了,她能自如的够下地行走,姜窈没有心思探究其中的缘由,她只是招呼着橙黄可以赶路了。
车轮日夜不息地在路上穿行,离京城越来越近,她们的干粮却已经吃完了。
姜窈本就所剩无几的积蓄一部分给了商队,另一部分则给了救助自己的人家,现在二人身无分文,自己饿肚子没什么,但不能让橙黄跟着一起风餐露宿,姜窈决定将那枚玉佩当掉。
“对不起,让你一路跟着我遭罪了。”
“姑娘你也知道我家里的状况,爹不疼爱就算了,还花着我的辛苦钱去供养家中的弟弟,姑娘对我好,我在心里把姑娘当成姐姐,在姐姐身边有什么遭罪不遭罪的。”
姜窈牵起她的手,“我也一直把你当妹妹,既然你也有这份心今后直接叫我姐姐吧。”
“姐姐,姐姐。”
姜窈宠溺的笑着回应她的呼喊。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将玉佩当掉,姜窈很快的找到了一家当铺走进去,柜台上昏昏欲睡的小伙子抬起头懒洋洋地看了她一眼,“要当什么?”
姜窈将那枚一直妥善保管着的玉佩拿了出来,再看它最后一眼,心中暗自发誓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会赎回来的。
小伙计看见那枚玉佩的一瞬打起精神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贵客请坐下稍等片刻,小的眼拙怕估低了价格,我这就去将掌柜的请来。”
姜窈有些不明所以的坐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从后面出来一位老者,接过玉佩仔细端详了上面的图案花纹后像是确定了什么,态度恭敬的问道:“姑娘的这枚玉佩是从何而来?”
“所赠之物,掌柜给开个价吧。”
“姑娘手中的这枚玉佩是沈丞相随身之物,在下庙小并不敢收,姑娘要是遇到了困难不妨去丞相府。”他说着从柜台后面拿出了一小袋银子,“这些银钱姑娘先用着应急。”
姜窈怔愣住久久不能回神,沈丞相?江舟为什么会和丞相扯上关系?
一个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也不愿想的答案浮现,会不会他骗了自己?
姜窈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这个答案的下面是个深渊,或许……或许这其中有她不了解的前因,江舟也是机缘巧合下才得到这枚玉佩的。
她只有先去见见这位沈丞相,才能知道孰真孰假。
姜窈将美玉佩拿了回来,再三谢过掌柜并承诺一定会还才收下了钱袋子。
怀着沉重的心事,二人很快到达京城,丞相府前,延绵的青墙上面盖著圆桶琉璃瓦的屋脊,门口玉石台阶雕凿出祥鸟瑞花纹样门楣上丞相府三个字气势夺人。
姜窈望着巍巍高门,心中五味杂陈,这一路再艰难她都没有退缩,如今看着那府邸却觉得自己像是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生出一股怯意。
橙黄看到了她的犹豫,“姑娘,我们还去问吗?”
姜窈深吸一口气,“问,怎么不问。”
从一开始出发就是想要一个答案罢了,现在答案就在眼前。
她一步一步走上台阶,与此同时朱红色的大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人。
他自上而下的俯瞰着自己,一身霜色长袍,衣襟处用银线钩织兰草和青竹的图案,鸦青色的发用白玉冠子束起,眼眸如琉璃,仿若高台上的神祇让人不敢靠近。
是沈丞相吗?可是这张面容与她记忆里的江舟慢慢重合,他在梅花树下望着自己的那双深情眼,他握着自己的手郑重地说不会相负,潮湿冰冷的山洞里相互依偎着的两颗心难道只是她的一场梦吗?
眼前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相隔不过月余时间,眼前明明只有几台阶梯,两个人之间却像是有一道天堑。
姜窈身子发颤,她原本有很多想问的,问他为什么骗自己,为什么一直不联系自己,他说过的话还作不作数?
只是看到他陌生且冰冷的眼神的那一刻,心中追寻着的,为之苦苦坚持着的东西顷刻间碎裂,原本已经失去了感知的疼痛,加倍的卷土重来,在四肢百骸里蔓延。
她克制住眼眶里的湿润,转身想要逃离这里,真的好狼狈,自尊心像是被按在地上践踏,原来一切只不过是她自作多情。
“姑娘,且慢。”一道清润的声线将她的脚步留住。
沈昼雪从她踏入京城的那一刻,就已经知道了消息,当铺老板既认出了他的东西,自然会前来上告一声。
真没想到,她竟然苦苦追寻到了京城。
她那位嫡姐见是见过了,美则美矣,却总感觉差了些什么,浓艳太过脂粉气息闻起来也刺鼻,眼睛里是遮掩不住的欲求。
二人当时说了些什么,此时已经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看见她头上明艳的珠翠时想起姜窈曾经问过自己,京城里女子最时兴带什么饰品。
她带上这些或许会更好看,于是脱口而出问了一句,“你家中可还有个妹妹?”
“妹妹?大人可是在说笑?明瑶却不曾得知在下有个妹妹。”
沈昼雪顿感乏味结束了这场谈话。
此刻对话里的人就在眼前,沈昼雪的视线在姜窈身上流转,她原先身子就单薄,此刻褪去了厚重的棉衣更是消瘦,腰肢越发盈盈一握,眼含春水一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让人为之动容。
看来她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沈昼雪心念微动,心头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像是一颗被自己遗忘在角落里沾满灰尘的明珠,在黑暗里曾得几分光照,等走出了那段黑暗之后他已经不需要她了,可回过头看看,总觉得弃之可惜。
况且她容貌有几分可取之处,他心中又并非对她全然无感,她既然如此一往情深,何不成全了她,留她在自己身边。
只是他知道她性子执拗,隐瞒身份也就罢了,迟迟未与她联系她定然要与自己置气,她追究起来怕是不好收场,索性再用另外一个谎言去圆先前的欺骗,反正她那么愚笨,也不会看出来。
沈昼雪走到他的面前,直视着她的双眼,“先前生了一场大病,有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我与姑娘相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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