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距秋猎的时间比较近,所以次日的一大早裴期就去了在京郊的校场。
一般来说,除了极特殊的分裂和军阀割据的情况下,校场都是由国家拥有并掌控的。
因此,他们来到这里也仅仅只是借用几天而已。
外祖父虽然自信本朝在骑射这一方面无人能出其右,可他清楚自己毕竟年事已高又生病多年,腿脚并不如当年一般的利落了。
况且……
他侧着头偷偷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妻子。
裴期的外祖母此时也换上了一身方便的衣服站在这旁边。
见到这人在偷偷的看她,她立马瞪了回去。
况且他那发妻多年来为了他的腿脚没少操心,也不许他策马。
因此他并不能亲身演练或上马指导裴期应该怎么做,故而他叫了此时正在军营里的熟人过来。
“小期,这位是如今任职禁军中郎将的严振,你与他有点关系,他比你稍大几岁,可以叫他严表兄。”
裴期颔首,道:“严表兄。”
严振也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性格,他表示友好地扯了一下嘴角之后,便朝着裴期的外祖父说,“老将军,那我们便从最初的选弓开始吧,我将上力中力下力的弓都带了过来。”
这个朝代的四种分为四种,分别是虎力上力,中力和下力。
换算成现代的单位——
虎力需要71千克以上的力才能拉开,这种等级的弓比较少见。
属于非常强劲的拉力水平,拥有如此力量的人在当时是万里挑一的佼佼者。
上力需要71千克的力拉开,这类人虽然少见但军队中也并不是没有。
中力需要50千克的力拉开,是军队中的优秀水平。
下力仅需35千克的力可以,属于力量稍弱的水平,同时由于其使用的门槛不高,在军队当中也是最常见的一种弓。
严振将几种弓摆在校场一侧,裴期走上前去,挑选的那些弓,这些弓看上去除了弓身与弓弦粗细略有差别之外,并没有任何不同。
他先是拿起一把下力的弓,试着拉了拉,感觉颇为轻松。严振在旁微微皱眉,“秋猎之时,猎物速度快且敏捷,下力弓射程和威力有限,恐难以应对。”
裴期也知道,于是他放下手里的这把下力的弓,又转而去拿旁边的那把稍硬一点的中立的弓。
只见他拿起那把弓,仍就是很轻松地就拉开了。
严振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中力的弓一般是经过一点训练才能如此轻松的使用的。
之前裴期的外祖父曾同他说,裴期在此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骑射方面的事情,因此,他本以为中力的弓已经是裴期的极限。
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惊讶的神色,说道:“你可以再试试最后的那一把。”
既然前两把弓都拉开的如此简单,那么想必裴期最适合的便是最后的那把。
但他显然又想错了,因为裴期上前拿起最后的那把弓之后拉开弓的动作虽不如前两把的顺畅,但仍旧是十分顺利地拉开,甚至还显地轻松的模样。
裴期的额头甚至连一滴汗也没有出,手指微微泛白,却并不像用了全力的样子。
严振犹豫了一下,然后问:“裴表弟,你在之前是已经找过师傅学过骑射?”
若自家孩子有这般天赋,哪有做父母的不寻个师傅的?
每个师傅教徒弟的方式不同,如果对方已经有了师傅,那一些小习惯便是纠正不来的,他太不喜欢这样的。
裴期诚实的摇摇头。
他自从在私塾上的第一节课的课堂上没学懂那个古文之后,从前对他的态度还算不错的人莫名看到自己就开始叹气。
随后他就被关在了府里,除非是生了什么病要治,便再也没有什么人问津了。
……严振有些无言,他说:“学过了就是学过,实在不必这样。”
他还是比较喜欢教诚实的人。
“他真的没学过。”裴期的外祖父皱眉出声,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哼,裴府的人哪里会花心思给他请师傅?满心满眼只看得见那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儿子。”
严振似信不信,又仔细看着裴期的身形,宽背蜂腰长腿,正是最适合骑射的模样。
而天生又有神力。
简直……简直是难得的虎将!
他吩咐旁边站着的小兵:“去,快把我放在营帐里的那把青羿弓拿来。”
小兵得了指令,立马朝着严振的军帐方向跑去。
只是这弓是中郎将珍藏多年的神弓,是前朝一位鼎鼎有名的匠人做的,只因那匠人做了这一把千斤弓之后便意外去世,因此,此青羿弓便成了绝唱。
外祖父看着严振这样,眼神里带上一丝得意,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昨天还不情不愿,今日一见到裴期便会迫不及待地倾囊相授。
随即,严振又问:“可曾替表弟挑了什么马?若是参加皇室的秋猎,用的马并不能太过普通,最好是血统纯正的千里马。”
裴期的外祖父回:“已经替他挑好了马,你知道的,是那匹赤月。”
“赤月?”严振问,“此马不是性格最烈,换了好几个人都没有驯成吗?若是第一次学骑射,还是不要挑选这么烈性的马才好。”
“你有所不知。”外祖父笑着,“赤月性子是烈,我把他带出去当做驿马磨它的性子也未能成功驯服,可不知为什么见到了这小子便格外的亲近,想来应该是没多大问题的。”
听完这话,严振看向裴期的眼神更加复杂,这样的天赋,怎么拖到现在才开始学骑射?
这样的人就算是大字不识一个,放在军中也能建功立业,若是还识得点兵书,懂点兵法,便是难得的将才。
不多时,小兵捧着那把青羿弓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这弓一出现,便仿佛自带一股不凡的气势,弓身泛着淡淡青芒,线条流畅优美,却又透着厚重。
严振接过弓,递给裴期,说道:“这把青羿弓你且试试,它的拉力可比之前的那些弓要强上许多,不过我看你天赋异禀,或许能拉开它。”
裴期接过弓,只觉入手沉甸甸的,比之前的弓都要重上不少。
他双手握住弓把,开始发力,只见他手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神色却依旧从容,那青羿弓竟在他的拉动下,所以不如刚才轻松,却也被缓缓地被拉开了。
好!!
严振的眼里闪过惊异,话少又严肃的他居然心里出现了惋惜痛惜的心情。
这样的天赋,这样的神力,这样的胆识,若是早几年来找自己学,从小便是他的学生,只怕现在已经和他一起扬名立万了。
只可惜那裴府有眼无珠,珍珠当鱼目。
这么多年竟然都不管不问,白白浪费这一身天赋!
严振这么多年从来都不爱管别人的闲事,此刻却生出了浓浓的惋惜之意。
当真是可惜!
“你放心,这几日我定然好生教你。”严振皱眉,一脸严肃补充道:“不,若是你以后还想再找我学,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若是你有进军队的打算,也可……”
话还没说完便被外祖母打断,“先过了这次再说吧。”
听了这话,严振也不继续说了。
他将裴期带到校场射箭的有靶子的地方,教裴期正确的姿势与瞄准的方法。
“虽说你有天赋,但不能马虎,拉弓时,手臂要稳,背部发力需连贯顺畅,切不可忽大忽小。”
严振站在裴期身侧,继续说道:“瞄准的时,眼神聚在靶心,同时用余光留意周围环境,秋猎时,可不像现在这般安静,会有许多干扰。放箭时手松开要干脆利落,莫要拖泥带水,不然箭的准头可就没了。”
裴期照严振所说,调整好姿势,缓缓拉动弓。
那弓身的重量让他更集中精力,手臂和背部的肌肉协同发力。
他微微眯起眼睛,瞄准靶心,只听“嗖”地一声,箭离弦而出,直直朝着靶子飞去。
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箭,只见它“噗”的一声,稳稳扎在了靶心上。
第一次射箭便能中靶心!
严振非但没有欣慰,反而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人才,只可惜……
就在裴期准备换一只箭时,方才为他们拿来青羿弓的小兵又过来,他后面还有几个宫里侍卫打扮的人一起过来。
小兵说:“中郎将,好似是太子要给您的这位表弟送来马匹和弓箭。”
不多时,那几个宫里侍卫便到了近前,为首的侍卫恭敬地行了一礼,朗声道:“中郎将大人,太子殿下听闻裴大人在此练习骑射,特命我等送来这匹良驹以及特意请匠人打的弓供您用。”
裴期微微一愣,然后说道:“劳烦诸位侍卫辛苦跑这一趟,还请代我多谢太子殿下美意。”
他说完,心里却又想着要回礼什么东西才好。
那为首的侍卫笑着应下,随后一挥手,身后的人便牵出一匹通体漆黑,皮毛油亮、高大威武的骏马,马身上的鬃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光泽,一看便是极为神骏的良驹。
另有一人捧着一把精致的弓走上前来,那弓身雕刻花纹,弓弦泛着淡色银光,瞧着便不是凡品。
裴期的外祖父和严振对视一眼,眼中均闪过一丝惊讶与疑惑。
裴期也是疑惑,他实在想不明白太子为何会如此关照自己。
难带这就是古代人交朋友的诚意吗?
但侍卫走后,外祖父却有些不乐意,他还是觉得赤月更配裴期,于是便强压着问:“裴期,你要用谁的。”说罢他又感觉自己语气不好,太强硬,于是又放软了语气说:“你想什么就用,我不逼你。”
裴期稍一思索就说:“在您这边学,自然就用这边的东西,我与太子相熟,他不是不好说话的人。”
外祖父自然是喜笑颜开。
只是严振在旁边疑惑。
好说话?
说的是当今太子吗?
——
太子那边,紧跟着就收到消息。
听到黑衣服的暗卫上报的情况,他先是皱眉。
然后听到暗卫复述裴期的话,他又是眯了眯眼。
“孤只是赏了点东西,倒是让裴卿得寸进尺了。”
不在自己这边学便不用赏赐的东西。
不知道是谁教的,大庭广众这样说。
这不就是想让自己亲手教他吗?
李稷笑了,对旁边有些瑟瑟发抖的暗卫说:“让他们传话,等到了秋猎,我自会手把手教裴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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