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会告状了
天色渐晚, 江小鱼坐在电脑前查看吴西岭的资料。
长相普通,社会背景和经历也平平常常,看起来就是个平头百姓。
他根据档案上的信息给吴西岭拨去电话, 一连打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他有点担心对方出了什么意外,正当他攒眉之际, 金戈手上提着一袋药走进来问:“你不下班,搁这愁眉苦脸地做什么?”
江小鱼和他说明情况, 金戈说:“涉及到人的案件先联系刑侦那边, 让他们派人上门去找。”
江小鱼也只能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袋子,纳闷问:“师父, 你扭到腰了吗?怎么买这么多膏药?”
金戈的糙脸上竟能看出一丝尴尬,转身就要进办公室:“下面毛都没长齐的猫崽子一个, 你管好你自己吧。”
江小鱼有些懵, 不太懂自己怎么平白无故就挨了骂。倒是夜挽春眯眯眼,心里有所猜测,打算下班后也去趟药店。
又往刑侦那边跑了一趟,将资料递给相关的负责人, 江小鱼松了口气打算下班回家。
踏出大楼之际,他听见有人喊他。
“小外甥,回家吗?”
电灯洒下夜色,陆风烟站在光里, 背景是松市尚未融化的雪。
江小鱼呐呐点头,听见对方说:“我正巧与风花姨通了电话,打算在离开松市前拜访一下她, 便载你一同去吧。”
江小鱼记起叶青徐早上叮嘱自己雪未化时不要独自开车,同爸爸打了声招呼, 便坐上了陆风烟的车。
两人坐在后排,前头的司机看着面生,应该是陆风烟从槐城带来的同行者。
陆风烟修长的双腿交叠着,脸上看不出年纪,像朵经历风霜后开得愈发热烈的花:“你与金戈认识不少年了吧?”
封闭的空间内,这人给人的危险感和压迫感更甚,江小鱼贴着车门坐,回他:“十三四年了。”
“是吗?竟然这般久了。”陆风烟一手支着脸颊,手指敲击膝盖:“你师父最近怎么样?”
他这话问得没头没尾,江小鱼分不清他是在指哪方面,含糊说:“还行吧,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师父他很忙,除了给师娘扫墓基本都不休息的。”
“呵,师娘……”陆风烟的眉间不知怎的染上风雪,他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说。
气氛沉静且尴尬,江小鱼找不到话说默默闭嘴看着车窗外。陆风烟脸上重新带笑:“姑父听人说,你之前与阿晖相处得不算愉快?”
见江小鱼不说话,他又说:“阿晖的母亲早早患病,他打小就急着让母亲看见自己的优秀,好让她放心。所以性格有些急功近利,若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姑父替他向你道歉。”
江小鱼不喜欢陆风烟,说不上来为什么。陆挽晖都没让他有过这般感觉,毕竟陆挽晖的情商低到让猫都无语,懒得和他计较。而眼前这人不同,他的情商智商无一不在线,却让江小鱼感觉很不好。
而被猫崽子觉得情商为负的陆挽晖,此刻正一脸菜色地靠在床头坐着。他浑身赤裸,两只手被铐在栏杆上,对娃娃脸说:“等老子起来你就死定了。”
夜挽春笑眯眯地扬起手中的照相机:“阿晖哥哥要怎么弄死我呀?夹死我吗?”
陆挽晖震惊,气急败坏地扯着手铐:“你他妈的要不要脸?”
“嘻嘻,不要。”夜挽春拍拍他的脸颊:“乖一点哦哥哥,我要给你上药了。”
陆挽晖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宿醉酒一夜风流,自己还是下头的那个!
“狗东西你死定了!”他恶狠狠地盯着夜挽春,拳头攥得死紧大有蓄势待发之态。
夜挽春被他看得都要硬了,红着脸摸上人屁股:“阿晖哥哥,我从小时候就喜欢你。”
妈的变态!陆挽晖脸都绿了。
*
陆风烟将江小鱼送至家门,进去与蒋风花和万柯摇客套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要不是江小鱼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还真当他只是来走亲戚。
小鱼:
展信佳,时间仓促又见你多有拘束,留下此信望你能见。
前头大多是些客套性的讲话,以及再次对陆挽晖的举动做了道歉,后面才是主题:
金戈半生孤苦,望君能多照拂。
江小鱼捏着信纸,脑海中有迷茫有思索。师父半生孤苦?江小鱼所认识的金戈似乎和这两个字不是太搭。孤独或许有的,毕竟师娘走了?可苦从何来?
他此时惊觉,自己与金戈相识十几年,却连他的家庭背景都不知晓。哪怕关于师娘,每每问去也总被金戈玩笑岔过。他也不敢总问,怕揭了金戈伤口。想来发现,在往些年里,自己对这个师父竟也不是太上心的。
其实这怎么能怪他呢?他在前二十二年里都像只乌龟般带着一群小可怜艰难生活着,沉默和躲避是他仅会的生存之道。而金戈又是个心思沉的,也不会主动去说自己的事。一个躲一个藏,他们竟像是熟悉的陌生人般相处了这些年的时光。
江小鱼收好信,给金戈打电话。
金戈的嗓音听着还是沙哑:“干什么?那个吴西岭我已经让刑侦那边去查了。”
“不是他。”江小鱼嘟囔:“你怎么生病了还在抽烟啊?”
“生病和抽烟有什么联系?我生病是抽烟抽的啊?我不抽烟病就能好啊?”
“你这是歪理!”江小鱼讲不过他,遵从本心问:“师父,师娘是怎么死的?”
金戈沉默了许久,被烟呛了声才问:“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就是关心一下你……”
“嘿,长大了嘿,猫崽子会想起来关心人了?”金戈插科打诨。往常他这般讲后,江小鱼定是要气急败坏撂了电话的,可这次却不一样,江小鱼没被他搪塞过去,而是再次认真问:“师娘是怎么死的?”
“……”只能听见呼吸声随着电流起伏,良久,金戈啧了一声道:“以前不就告诉过你吗?你师娘想不开自己自杀了。”
“那是因为什么想不开?”
“因为小铃出了意外。”金戈淡淡道。
江小鱼连忙追问:“小玲?是金铃吗?她又是怎么死的?”
“行了!”金戈怒斥一声:“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好你自己吧!”
江小鱼对着忙音抿抿嘴,神情既有担心又有委屈。卷毛老猫像是一直在听,见小孩焉了吧唧的样子,他沙哑喵道:“乖崽,爷爷,让人给你权限……”
江小鱼还不懂什么权限,隔天上班他接到电话:“江小鱼是吗?我受万将军之托,可以为您提供帮助,您想调查谁的资料?”
江小鱼掩住话筒,小声说了两个名字。
“好的,这两位都是国家公职人员且其中一人地位不低,即便是老将军也不得不按如今的流程走。大概需要二十日才可交予你。”
“好的,麻烦您了。”江小鱼挂了电话,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怅然之际,就见夜挽春拎着早饭晃悠悠进了屋子。江小鱼看他脸上鼻青脸肿,偏偏笑得忻忻得意,忍不住问:“你……这是被人打了?”
夜挽春嘿嘿一声,反身坐在椅上,下巴搭着椅背说:“被一只超凶的大狗揍了。”
江小鱼还没来得及问,张庞庞插话道:“警察宿舍能养狗啊?”
夜挽春懒洋洋的:“能啊,还是警犬呢。”
江小鱼心里怪异,觉得亱莲的这个小侄子指定有什么不对劲。他抿抿嘴没问,转头和亱莲小声告状:“我感觉他怪怪的,被人打了还一副高兴的样子。”
亱莲笑着说:“阿春打小跳脱,不必理他。对了,你们将要放假了吗?”
江小鱼将手机放在脸边用肩膀抵着,两手敲着键盘查资料,回:“就快了,我手上的这个投毒案已经有了眉目,解决完没别的案子大概就能放假了。”
他握着手机,松下肩膀,小声嘀咕:“你过年是不是要回槐城啊?”
“自然,要祭祖,也有许多事情要做。”
“那、那,那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亱莲失笑:“自然是我来接你,你不会以为就和叶先生一起在松市待着吧?那可不行,过年叔叔还得带我们江小朋友见家长呢。”
江小鱼耳尖冒红,呆呆哦了一声,又有点担心:“你家长要是不喜欢我怎么办?”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我们宝宝?”亱莲拉长语调:“谁也不能欺负我们宝宝的呀。”他讲这话的语气像极了蒋风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去的。
江小鱼面红耳赤挂了电话,觉得这人可真讨厌!
*
寺潇山和《天汉天子》团队最近持续在为剧组造势,社会舆论也一直催促警方快些将投毒者绳之以法,金戈被压力得不胜其烦。
好在有了江小鱼提供的线索方向,又有影视基地的辖区派出所配合,警方很快便锁定了案件嫌疑人,正是不聪明指认的那个人——《天汉天子》的剧组主演之一。
寺潇山此时尚且不知嫌疑人已被找到,还在怀疑是隔壁剧组闹事,对待前来再次取证的江小鱼满脸不客气道:“你们警方也太慢了吧?拿着纳税人的钱不做事吗?这都多少天了?要不是天冷,我家凯撒的尸体都要臭了!”
这就不得不提寺潇山这人的奇葩,狗死亡后他既不火化也不安葬,就那么摆在影视基地里容人参观造势。若不是天冷,估计真的是要臭了。
江小鱼笔下写个不停,面上沉静:“调查取证是个漫长且严谨的过程,我们一直在努力,如今已有线索。”
寺潇山正让助理给自己搓指甲,闻言抽出手激动问:“真的?是江达华吗?什么时候能抓?”
江小鱼没回,转头和其余同事交流一番,这才确定可以开始实施问询。
《天汉天子》的剧组正在拍摄,两个民警同事与江小鱼一起进入片场。江小鱼出示证件对那演员说:“您好,我是松市办案处的警官。根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您可能与蓝湾牧羊犬凯撒的案件有关。请您配合我们调查。”
寺潇山的兴致勃勃僵在脸上,不太明白怎么查到了自己剧组。剧组外面本就聚集了一大批娱记,见此情况便如嗅到腥味的柴狗般蜂拥而上。
他们本想借势营销此剧,却不想这滔天的舆论之石被搬起来砸了自己的脚。
寺潇山脸色不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被带上警车扬长而去。
“怎么会是他啊?不过也是,凯撒死后他将自己的狗带进剧组顶戏了……”小助理嘀咕,抬头看见寺潇山的表情他满脸惊讶:“哎?山哥,你怎么这种反应?”
不管是谁害了狗,寺潇山都是受害者啊,他怎么一点也不见喜悦的样子?
“蠢货!”寺潇山抑制不住怒火,一个巴掌拍在助理脸上:“他被带走,剧组的拍摄进度又要落后!我还怎么争明年的评选!”
这倒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当初签的合同里写了,这剧一天不拍完他便一天拿不到钱!他赌狗输了一大笔钱,再填不上那个窟窿,他该怎么办?!
想起那穷凶极恶的斗狗场,和斗狗场背后所站势力,寺潇山白着脸踉跄几步一下跌坐在椅里。
“我,我去找阿摇,我们一起长大,他不能见死不救!”宛若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寺潇山也想不起来他刚刚还在开口嘲讽救命稻草的儿子,抖着手给万柯摇打电话。
可电话里的提示音却是:“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
万柯摇竟然把他拉黑了!
寺潇山目眦尽裂,他怎么能如此对自己!蒋风花与他决裂他忍了,万柯摇将他踢出公司断他星途他也忍了,可他怎么还能如此不放过自己!
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万柯摇还不知因自己一时的顾念旧情没有赶尽杀绝,而为自己的孩子埋下了隐患。此时的他正和叶青徐商量着,等到小孩放假就带着他去采办年货。
而在这危机暗暗蛰伏的年末,江小鱼也终于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年假。
金戈拍拍手招呼办案处的几个崽子:“放假了啊放假了,把自己的工位收拾整洁,好好休息几日,咱们来年再战。”
办案处成立不久,成员又都年纪不大,抑制不住兴奋呜呼起来。
江小鱼还有些放心不下案子,钻进金戈的办公室问:“师父,吴西岭找到了吗?”
“没,这人失踪了。”金戈准备打扫卫生,拿起鸡毛掸子拍江小鱼屁股:“刑侦那边跟着呢,有消息会通知的。”
“年三十您怎么过啊?我们一起过好吗?”
金戈不耐烦:“你们一家人,我去掺和什么?”
“可往年我们也一起吃饭啊。”
在过去的年日里,虽不住在一起,可两人也有些相依为命的意味。江小鱼扁扁嘴:“我爸爸说了,让我带你一起。”
他跟在金戈屁股后面团团转,豹师父被他烦得不行,简直想撂爪子蹬这猫崽子:“你烦不烦呐?”
江小鱼罕见的固执,板着脸就跟人脚后跟:“你不答应我就不走。”
金戈都要气笑了:“你这无赖的样子和谁学的?”
和谁学的?金戈要是看见万柯摇在家时腆着脸大摇大摆的样子,便知道这小孩如今这样是和谁学的。
豹师父被缠得没法,最终只能炸毛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三十那天我会去的!”
江小鱼还有些不信,怕自己猫微言轻,当即打电话给爸爸告状存证:“爸爸,我师父说三十会过去一起吃饭的,我怕他骗我,你跟他讲。”
金戈头都大了,接过电话无奈应道:“太麻烦你们了……好吧……好,哎,我不挑,吃什么都行……”
他和叶青徐讲了几句,又和万柯摇讲了几句,挂了电话时一张人脸抑郁,举着手指戳江小鱼:“你瞧你那点出息!”
什么德性?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一有事就找家长?
江小鱼不怕他骂,收了手机,喜滋滋地出门打扫卫生。
第112章 采办年货
江小鱼在大年二十七这晚放了假, 二十八一早,他睡得迷迷糊糊就被万柯摇从猫窝里掏了出来。
小黑猫没骨头般耷拉着脑袋,嘴里被塞进牙刷了这才迷茫睁眼, 口齿不清喊:“爸扒?……”
“哎!”万柯摇应得热乎,给他刷完牙擦了脸, 这才将猫递给早早守在房门口的蒋风花:“给他穿个猫衣,我把老头收拾好。”
蒋风花喜滋滋地亲了口大孙子, 抱到沙发上举着猫衣示意江小鱼抬爪:“我们穿这件好不好的呀?”
那是件小蜜蜂状的猫衣, 带着触角帽子和圆圆的小翅膀。江小鱼还没回过神,被套进了一只猫爪才张着嘴问:“奶奶,我们去哪?”
“去买年货呀, 顺便带你去做美容。”
江小鱼这一身遗传自万千里的小卷毛在蒋风花看来无疑是可爱的,可再可爱也不得不承认, 隔了几天不打理就潦草得要命。
叶青徐将婴儿车取出来准备往车上搬, 又拎了一篮子吃食说:“早餐直接在车上吃吧?”
蒋风哪有不应?连连点头:“那地方也远吧?估计采办年货的人也多,咱们早些走早些回。”
卷毛老猫也被穿上了同款的蜜蜂服,他虽瘦削但骨架在那,被猫衣一裹, 看起来有江小鱼两三个大。
老猫脸上难掩威严,偏偏穿得喜感。江小鱼爬到他身边,戴着小触角的猫脑袋顶顶爷爷的身子:“爷爷。”
万千里年轻时脾气大,就是老了也不见好, 偶尔清醒时还会训斥训斥几个子女。可对待这小猫那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的,闭眼躺平,任他踩着自己肚皮。
蒋风花眼角的笑意就没落下过, 从餐篮里取出个包子,撕开后吹凉递到小猫嘴边, 哄他多吃几口。
叶青徐从副驾驶往后看,心里也有丝暖意。
万柯摇开着车,嘴里讨巧:“老婆,给我喂个包子。”
叶青徐淡淡睨他一眼,见他一副没脸没皮的模样,动了几下手指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探身取了个包子递到他嘴边。
万柯摇嘿嘿一笑,料想他也不会在老人孩子面前不给自己台阶下,就着人手咬了大口。
要去的年货市场在松市边缘,连着两个市,面积很是庞大。
待蒋风花将老猫放进婴儿车里扣好,叶青徐这才把江小鱼抱进去,给小猫拉下头顶的触角帽子说:“不要挤着爷爷。”
江小鱼嗯了一声,两只爪子搭着车子护沿,猫儿瞳溜溜转:“爸爸,那是什么?”
叶青徐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是麦芽糖。”都不待江小鱼说,早在小猫出声的瞬间,万柯摇就去摊子前掏钱包了。
没两分钟他便举着一根麦芽棒棒糖走回来,递给伸着爪子的小黑猫说:“小心弄到毛毛上。”
江小鱼捧着舔了口,甜滋滋的味道让他不自禁地眯起眼睛。一连舔了好几口,他举着糖递到万千里面前:“爷爷,你吃不吃?”
万千里挨不过孙子好意,张口咬了一点放在口中含着,见小猫满脸期待,他沙哑喵道:“很甜。”
江小鱼满足地收回爪子,自己再接着舔:“猫小时候看见过别的小孩吃,原来是这个味道的。”
他自己讲着没觉什么不对,几个大人却是眼里泛酸。万千里抬爪摸摸小猫的脑袋,和他说:“爷爷只在战场上吃过一种糖,酸酸甜甜的橘子味,也许久没吃过糖了。”
江小鱼来了精神:“爷爷,你打了多少年的仗?”
“记不得喽,应该很久很久。爷爷的那个时候啊……”
江小鱼听老猫说着那时的国仇家恨,意气风发的峥嵘岁月。又看看老猫如今瘦削连人身都维持不了的模样,心中有些英雄迟暮的酸涩感。
“爷爷……”他糖也不要了,将头搭在爷爷怀里不吱声。
卷毛老猫替他拿着糖,舔舔小猫脑袋说:“杀伐半生得我银杏安宁,不枉爷爷来这人世一遭。爷爷的那些东西,都是要留给你和你爸爸的。”
他清廉拼战一生,留下的东西倒不是什么财物,而是他所有的荣耀,那一块块见证了银杏国历史的勋章。
或许是为国尽力得天怜悯,让他垂垂老矣之际他还能看见有这么个小孙子,再好不过。他有过两任前妻,和平分手,儿女不少。可万柯摇出生时他就知道,再英雄之人也有一碗水无法端平之时,他就是喜欢小儿子多些。他戎马一世,这辈子无愧天地无愧国家,自觉公平正义,头都要入土了才发现自己的心是偏着长的,偏在这卷毛小猫的身上。
是因为血脉也好,是因为变形人的基因传承也罢,总归是这么个小孩,是自家的。
“乖,自己吃吧,爷爷举不动了。”万千里抵着江小鱼的颊腺蹭了蹭,见小猫又吃上了,这才困倦地眨眨眼打了声哈欠。
年货集市上热闹非凡,好些金桔盆栽热热闹闹地摆在一块儿,看着就喜气洋洋。尽管家里上次已经买了不少,叶青徐还是忍不住在几株兰花前驻足。
“喜欢就买呗。”万柯摇把小黑猫抱了出来夹在腋下,免得他打扰老猫休息。
叶青徐也没怎么犹豫:“那便再买些吧,送盆给小鱼师父,再往亱家送些,就当年礼了。”
万柯摇本就是大方性子,加上送礼,几十万的兰花和绿植买的眼也不眨。
什么花要几十万一盆??抠门小黑猫瞪大眼睛,大喵道:“爸爸!你别被人骗了!你下反诈app了吗?”
那店主做了大生意喜笑颜开地夸:“老板你这猫好看,小卷毛我还是第一次见呢,嘿,叫得真精神长得也好看。”
万柯摇被夸得呵呵笑,没告诉那人小猫在讲他是骗子:“那盆也给我包起来。”
购物的老父亲是怎么也拦不住的,江小鱼木着脸,已经快要对钱这个字失去概念了。
奶奶用钱如水,爸爸也是大手大脚,大爸爸更不必提,爷爷……没看见过爷爷买东西,暂且不论。江小鱼叹气,感觉这一家子只有自己囊中羞涩,而自己的工资……连这兰花的一片叶子都买不起……虽然奶奶给他转了许多钱,可总不能花她的钱去给大家买礼物吧?
小黑猫苦了脸,不知新年礼物该怎么送了……
几个家长不知小孩纠结,采购了一堆新年要用的东西,在一家手写对联的店铺门前,叶青徐再次驻足。
“去写几张。”万柯摇怂恿:“我见他这字还没你写得好。”
他当着店家面就如此说,叶青徐没好气地赏了他一手肘,随后带着笑问店主:“可以挑红宣纸吗?我自己写。”
店家开门做生意,闻言点头:“当然可以,您选纸张,自写的话便不收您手工费。”
店家原先听万柯摇那话,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到底有些不服气。可真见叶青徐那一手宽绰却不失端庄的毛笔字,当即心服口服:“先生的笔势刚柔并济,字态谦和大方,如君子之风。”
蒋风花也夸:“字如其人,很是豁达。”
万柯摇就乐得听人夸自己的老婆孩子,兜兜小黑猫的屁股,哄他:“要不要上去踩几个脚印?”
江小鱼还懵着,就被万柯摇捏着爪子蘸上粉色水彩放到了红宣纸上。
他抬抬脚,粉色的爪印便盖在黑色的毛笔字上,将原先的字迹晕开,不见刚刚风骨。
叶青徐笑得温柔,把小黑猫抱上另一边的纸:“踩,踩完爸爸给你勾幅画出来。”
几个家长一脸鼓励,周围也吸引了不少围观群众。有人认出了这猫,毕竟在银杏国万象软件传播甚广,而这小黑猫是被万象官方认证的太子爷。他们当即掏出手机拍着起哄:“来来来,快踩快踩,让我们瞧瞧能不能改成画!”
此时店家才想起来边上这人怎么如此眼熟,这不就是万象的老总吗?!今年直播的元旦晚会上还看见过!
江小鱼不知人群心思几何,有些局促地抬起一只脚,像是犹豫下脚的位置。
“爸爸……”他抬头求助叶青徐,不知爪子落在这里对不对。
叶青徐鼓励道:“没事,想怎么踩就怎么踩。”
万柯摇也搭腔:“多踩几张,全是爪印都没事,让你奶奶带回去送老万家的那些人,就当咱家的年礼了。”
万柯摇心里得瑟:有偏心眼的老头在前扛着,谁敢不收?
听他这番说江小鱼更是犹豫,几番考虑,才七七八八踩下几个脚印,随后蹦出纸面。
叶青徐等他跳出一旁,提笔思索一番,几下勾勒便落出一树梅花,爪印穿在枝丫上正是花朵,半点儿也不突兀。
“嘿,你还别说,真挺好看。”店主拍着视频,忍不住喝彩。
江小鱼一看竟然真的能画出来,两眼亮晶晶地看叶青徐:“爸爸你真厉害。”
叶青徐抿嘴笑,示意小黑猫继续。
这下江小鱼也不犹豫,爪子往水彩里涮涮,欢乐地在纸上跑了起来。
一连画了五六副,叶青徐这才收手,又与店家买了些现成的对联。
江小鱼跑累了,吐着舌头让蒋风花给他擦爪子。
“乖乖,开不开心?”蒋风花捏着小黑猫脏兮兮的爪子也不嫌弃,反正等会就要去做美容的。
江小鱼点点头,小脚汗津津的,甩着脖子喊热。
“热也不能脱猫衣的呀。”蒋风花哄他:“脱了要着凉的,奶奶给你松松领口。”
人群看这几人的样子啧啧称奇,心想有钱人可真怪异,真把猫当孩子养了。
*
采办的年货大多是些玩的摆的,万柯摇还买了不少烟花,打算当晚带着江小鱼去山上放。至于吃的,叶青徐不打算在这边买,都是一些老式的便宜糖果,除了情怀似乎并不好吃。
不过看小孩没见过这些东西两眼盯着瞅的样子,叶青徐还是买了些让他尝尝。小黑猫鉴定完不好吃后,他笑着点点猫脑袋:“等下我们去进口超市买。”
一行人采买完将要中午,蒋风花一直惦记着要给两只猫做美容,说:“回市里吃饭吧?吃完带两只猫去剪毛,还要去买新衣服呢。”
时间紧得很,几人也不耽搁。走到停车场时,叶青徐准备将小猫从婴儿车里抱出来,就见他耳朵一抖对着一处很是机警的模样。
“怎么了?”叶青徐问。
江小鱼没说话,绷紧耳朵细听,许久才说:“好像听见了狗的叫声。”
还是惨叫声。
万柯摇将老猫放进车里扣好,见小猫还在盯着远方瞅,他走了两步,掏出烟递给停车场的门卫一根,说:“大爷,问您个事儿,旁边那么大块地是做什么的?”
大爷乐呵呵地接过:“好像是什么训犬基地吧,经常能看见有狗转悠,哎哟,体型都怪大的,嚎叫吓人得很。”
江小鱼自然是听见了,纳闷什么是训犬基地。万柯摇替他问了出来,大爷又说:“就是城里人家养的狗不听话,就送到这边来教育,教育好了再送回去就听话了。应该是这样吧,咱也不是太清楚。”
哦……江小鱼心里有些明了,估计是什么犬只行为矫正中心之类的。听刚刚那狗的叫声,估计是训导员打它了……这种事江小鱼也管不到,况且它们身处人类社会,社会化训练可以帮它们更好的存活。不听话时,主人和训导员会施以惩戒,这都无可厚非,毕竟人类还打自己的小孩呢。
想是这样想,可他到底有点难过。
几个家长知道他和猫狗感情深,万柯摇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侧身躺着神情有些焉巴,开口喊:“儿子。”
小猫动了下爪子,示意自己听见了。
“爸爸有礼物要送给你。”
江小鱼也不抬头,就用大眼珠往上瞅:“爸爸,猫什么都不缺的,不用总给猫送礼物。”
万柯摇笑眯眯的:“哎呀怎么这样?爸爸还准备年后带你去导盲犬训练基地看看呢。”
什么?小黑猫精神一振,四肢一蹬便从座椅上翻身起来,两只爪子摁在汽车的中控台上着急问:“那是什么?!”
他刚在水彩里踩了一圈,毛发潦草得要命,看着很是邋遢可爱,蒋风花笑着将他抱进怀里,说:“不着急,听你爸慢慢说。”
万柯摇还想卖关子再逗逗小孩,叶青徐见小猫急得毛都要炸了,淡淡一瞥,万柯摇瞬间收了得瑟,直说:“你不是有两个朋友嘛?叫洛溪和洛阿布的。万氏签了洛溪做歌手,年后的单曲就要发行了。而洛阿布,爸爸知道他是犬形变形人,也知道你一直想训练合适的小狗用做导盲犬,所以申请了导盲犬的培育项目,让洛阿布来做训犬师。项目前几天已经批下来了,年后就能开学,若条件合适的流浪狗都能学会这项技能,那它们也能有更好的去处。”
“爸爸……”江小鱼不想哭的,可他扁扁嘴巴,心里酸酸的。
“哎哟儿子,咱们应该高兴才对啊,可别掉小珍珠啊,不然你爸得罚我跪床头了。”
叶青徐忍不住拍他:“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小黑猫被他讲得毛嘴咧了几下,没忍住笑。
下午做了美容买了新衣服,要到家时天都黑了。几个大人虽然身累,可心快乐。老猫更不必提,老人硬汉一生,临到老了还和小年轻似的做上美容了。
小猫嘴里叼着个刚买的大红色蝴蝶结,爬上猫窝往老猫头上比划:“爷爷,猫给你戴上。”
老猫有些乏,躺在床上任小猫折腾,听见他说:“谢谢爷爷,要不是有爷爷那一辈的努力,大家都不会过得这样好的。”
如今的岁月安好,那是无数先辈的负重前行,浴血奋战换来的。
万千里翻了个身,模糊想着再也没有比自家小孩还要懂事的小猫了。可惜他老了,小孩认回的太晚。若是小猫在身边长大,他定要带他驰骋沙场,带他在军区大院里跑一跑,带他去无数兄弟姐妹的碑前看一看,给他一一指认:“这是和你爷有过命交情的烈士,这个要喊奶奶,这个要喊爷爷。”
*
大人们跑了一天早早歇息了,江小鱼的精神足得很,得了亱莲的信息也不怕冷,蹲在院子口等人来接。
看见车子近了他咧开嘴笑着小跑过去,人还没下来就开始挠门:“媳妇猫你怎么下班这么晚?”
亱莲像是参加了宴会,身上带着较重的酒气。他将猫拎进车里,眉眼弯着道:“公司年会,将将结束。”
司机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家佣,下车将车内空间留给二人。
江小鱼趴在亱莲胸口,只觉自己被酒气熏染了,脑袋晕晕乎乎。
亱莲失笑:“怎会对酒精如此敏感?”他低头哄着:“变回人身来。”
江小鱼抬头看他,翠绿色的眼睛清水般澄澈,光溜溜躺人怀里。
良辰美景,心之所向亦坐在怀。亱莲手掌搭人细腰上,却不敢乱摸,有些后悔让他变了人形。他的喉头滚动几番,到底忍不住,细密吻上江小鱼白皙泛着酡红的脸侧。
江小鱼哼哼唧唧,明明是个个高腿长标准的帅气长相,可蜷人怀里时没骨头一般,可爱的宛若稚子。
亱莲恨恨咬他鼻子:“怎么就能这般矛盾?”
江小鱼呼痛,将脸埋进亱莲胸膛躲避啃咬,醉呼呼讲:“猫舍不得你……你和猫一起过除夕好不好?”
人身时却自称猫,这话简直可爱得犯规。亱莲哪敢再动,就那么僵着身子任他扭来扭去。
江小鱼嘀咕:“什么东西这么烫?”他还想伸手去摸,亱莲瞬间摁住他的动作,喉间低吼一声:“小祖宗!”
简直是要命了。亱莲长叹口气,又哄他变回猫形。
江小鱼扁嘴嘟囔:“你这老东西真麻烦。”好在他本来就乖,醉了后更听人话,恢复猫身拿着亱莲的大腿磨爪:“猫要和你一起过除夕!”
亱莲的品性绝对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他压抑片刻,这才哑着声说:“今年实在不可。叔叔努力,争取往后的年年岁岁,都能陪我们小鱼一起。”
这小家伙本就好哄得很,加上脑子晕乎,几句就给说好了,翻着肚皮开始打呼噜,竟是已经睡了。
亱莲静了一会,手指穿插进猫毛中,又香又软估计刚刚打理不久。
他失笑,点点江小鱼粉色的鼻头。
司机把握着时间敲响车窗,亱莲说:“等我将他送进去。”支使院中那灰白色的大狗把门打开,亱莲抱着小黑猫进了房间将他放进老猫怀里,这才回到车旁说:“走吧,先去接三哥。”
明日二十九,便是亱冬青归国的日子。他得连夜飞回槐城,打理好一切。
窗外霓虹闪烁,亱莲支着脸侧,回忆刚刚的点滴,心里默想:若能取得舅舅的首肯,年后便准备求婚事宜吧。不同意也无碍,总归他已足够强大,不会叫小家伙受了委屈的。
第113章 新年快乐!
冬天白日来得慢, 大年三十这天江小鱼起了个一大早。街上的路灯都未熄灭时,他便动身要去接金戈。
猫猫握拳给自己打气,一定要将师父给接过来!
叶青徐正在往他车上放东西, 瞧见他一脸严肃,失笑道:“早些回, 你大爸还说要等你回来贴对联。”
江小鱼点点头:“那爸爸我先走了。”
“去吧,开车慢点。”
银杏国一年中最热闹且最有意义的日子, 当属农历新年。这一天便是这一年的缩影, 进城务工的人群纷纷归往故土,偌大的城市空空荡荡,留在此地的人开始了年夜饭的忙碌。
车少人少, 江小鱼这一路走得顺畅,到达金戈所在的小区时天色才刚刚乍亮, 一抹晨晖冲散冷意, 江小鱼呼出一口白气,锁上车门往楼上跑去。
金戈所住的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门铃。江小鱼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眼巴巴等人来开。
金戈也没想到, 大年三十的一早就会有猫来扰人清梦。拉开门时他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茫然:“你来干什么?”
江小鱼说:“接你去吃年夜饭!”
金戈被无语住了,扭头看看廊外微蓝的天色,再扭头瞅瞅这兴冲冲的猫崽子,耙了耙头发打了声哈欠:“服了你了。”
他让开门口位置, 脚拎不动般踢踏着拖鞋往屋里走:“你坐一会,我洗漱换衣服。”
江小鱼这才松了一直提起的气,进屋乖乖坐在沙发上等待金戈出来。
他和金戈相识虽久, 但彼此对各自的居所都很少到访。距离江小鱼上次来这,隔了有五六年不止。
这屋子的现状很符合金戈的性格, 虽凌乱但不脏乱。阳台窗户开着,风呼呼往里灌,有个长满枯枝的盆栽摆在那里,看那干瘪的程度,估计死去的日头不少了。
“对了,忘记拿兰花了。”江小鱼才想起来爸爸将年礼放在了前备箱里,又跑下楼去拿。
金戈收拾好,将房门打开条缝走出来,却没瞧见人影。
家门大开,金戈将卧室门关好,这才喊:“臭猫崽子!跑哪去了?!门都不关!”
话音未落,就见江小鱼左手抱着盆花右手提着几箱子东西走进来说:“师父,我爸爸给你备的年礼。”
金戈张了张口,知道和这猫崽子讲话没用,打算待会再和人的父亲好好道谢。
“放那吧,这什么花?我能养得活啊?”金戈抱怨。
江小鱼说:“那你得好好养,就这几片叶子要二十多万呢,我觉得我爸爸被诈骗了。”猫崽子一边嘀咕一边找位置放花:“不能放阳台吧?太冷了会被冻死的,师父我给你放房间里吧?”
他说着已是要往金戈的卧室去,金戈接过花盆拦住他的动作,推着他往外走说:“行了行了,你下去等我吧,我放好就来。”
江小鱼被他抵着后背走得踉踉跄跄:“那你快点,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再下楼时天大亮了,有出门遛狗的阿姨看见江小鱼很稀罕:“哟,小伙子长得真俊,谈对象了没有哇?没谈的话阿姨给你介绍一个好不好?”
江小鱼不是自来熟,有些局促地应付着阿姨的热情:“谈了的。”
那么大一只媳妇猫呢!
阿姨一脸可惜:“谈了好,谈了好。我家闺女快三十了还单着,愁死我了。”
或许是因为江小鱼长得帅气,气质还乖顺,这阿姨拉着人一讲就停不下来,直到金戈下楼了才将江小鱼解救出来。
金戈嘴里叼着根没点火的烟打趣道:“魅力不小啊,有你师父当年的风范。”
猫崽子白了他一眼,说:“走吧,还得去师娘的墓地呢。”
金戈愣住了,就那么含着烟。过了几秒才问:“去那干什么?”
江小鱼奇怪:“扫墓啊,不然去干什么?”
“我都没买东西扫什么墓?”
江小鱼打开前备箱,说:“我爸爸准备好了的,奶奶说城里不给烧纸,他们就买了花和点心。”
酷炫的跑车,前备箱也很拉风。金戈敛下眼光瞧着里头的东西,半晌叹了口气:“你有心了。”
“都是爸爸准备的。”
这话自是不假,可若江小鱼不重视、不关心,那他的家人又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金戈一巴掌拍在猫崽子的背上:“行啊,师父享你福了,走吧。”
师娘所在的公墓离这有段距离,江小鱼对路不熟,好在导航给力。
白昼天好,日头上来后温度也高了不少。江小鱼拎着两篮子鲜花,跟在金戈身后。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毕竟前面那么多年他也没有长辈和亲人需要祭拜,唯有这仅见过几次面的师娘,金戈也总说不需要他人吊唁。
“到了。”金戈停下脚步。
江小鱼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虽然金戈嘴上不正经,成天说什么要给坟头除草,可这墓是很干净的。
大的墓碑上写着华月明之墓,旁边那个小的墓碑上写着金铃之墓。
江小鱼将花束分别放在两个碑前,又给金铃摆上一些吃的,小声说:“哥哥给你带了点心,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金戈嘴里的那根烟终于点燃,他半眯着吸了口说:“喜欢啥啊喜欢?她死的时候才两个月,奶都喝不周全。给你师娘多摆点吃的就行。”
江小鱼抿着嘴没理他,又掏出一个小玩偶摆在金铃墓前。弄好后他拿起扫帚挨个清扫,一边忙一边问:“师父,小铃是怎么死的?”
金戈蹲下身揪着零星的枯草,说:“出了点意外。”
江小鱼有心想问什么意外,又怕金戈伤怀。毕竟金铃的死导致了华月明的自杀,不用多想便知那定是让她无法承受之痛。而承受了两份悲痛的金戈,江小鱼又怎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揭他伤疤?
这猫崽子共情力强,又总爱憋在心里,金戈抖抖烟灰拍拍他的头:“都这么多年,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就是太敏感了,猫身才那么瘦。你看人家张庞庞,心宽体胖的,一样大的年纪,猫身能有你两个重。”
他轻哼一声:“别说橘猫了,我估计要是金铃能活到现在,她的变形体都要比你来得重些。”
江小鱼眼睛放大:“小铃也是变形人吗?是猎豹吗?”
“啊,不是。就是普通的虎斑犬,她一生下来就长那样。”
江小鱼纳闷:“虎斑犬?那是师娘那边遗传的?”
“对,你师娘家里有虎斑犬的基因。”
这可真是少见,从目前的研究来看,若父母双方都有变形人的基因,那较强的基因方会压过较弱的基因方进行传承。
就像江小鱼,万家的猫科基因胜过了蒋家的犬科基因,所以江小鱼虽然有能和犬科沟通的能力,但他的外形和基因都是猫科。
而金戈是猎豹基因,华月明只是普通犬只基因,这种情况下金铃竟然是犬科变形人而非猫科变形人,和目前的研究结论明显相悖。
不过变形人本身就是奇特的存在,目前的一切也都还在研究之中,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师徒二人难得讲了这么多关于华月明的事,金戈灭了烟抻懒腰道:“看也看过了,走吧。不打扰她们娘俩过新年了。”
江小鱼起身,对着她们的墓碑说:“新年快乐。”
*
两人扫完墓回江小鱼家中时将要十一点,阿翠也没旁的家人,被万柯摇接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两个老太太正在院中忙活吃食,见小孩回来了,蒋风花擦擦手迎上去:“小鱼乖乖,饿了吧?你爸说你早上走的时候就没吃饭。”
人一忙起来是觉察不到饿的,此时被人说了,江小鱼才发现肚子咕咕直响。
蒋风花笑着摸摸他的肚皮,转头对金戈说:“小鱼师父也饿了吧,先进屋子歇会,待会我们吃点东西。”
银杏国各地的过年习俗大都差不多,大年三十这天的中午吃的简单,晚饭隆重,开席也早。
叶青徐见人来了,端着簸箕从屋里出来,笑着说:“金警官到了?”
金戈去接叶青徐手上的东西:“你比我大,喊我金戈就行。真是麻烦你们了,还特意让小孩去接我。”
万柯摇穿着围裙笑得爽快,给金戈递了根烟道:“这可不是麻烦,你来啊,咱们全家都高兴。”
三个大男人在那边忙活也能聊得来话,两个老太太便哄着江小鱼变回猫形:“家里人多绕不开脚,也不要你帮忙,和猫狗们玩去吧。”
江小鱼还是有些想帮,但他走到这边被奶奶们嫌弃,走到那边被爸爸们嫌弃,只能自暴自弃变了猫形,和热烈欢迎他的猫狗们一起。
“老大!原来这就是新年吗?”半耳狸两眼发光:“老大爸爸准备了好多好吃的。”
叶青徐采购了好些天的东西,光猫狗的零食就买了不下二十种,吃得院子的小猫小狗一个个肚皮溜圆。
“狗喜欢和老大一起过年,也喜欢今年。”有老狗汪汪叫。
江小鱼咧着嘴笑,往年大家虽然都是一起的,可他过得拮据,能给猫狗们添得也无非是一口自制猫饭,如今却不一样了。
三条腿的大力在和两条腿的霸王龙玩耍打闹,有机灵的狗扑在蒋风花脚下讨要肉吃,场面很是热闹。
小黑猫眯着眼,头一回发现,原来新年是这么快乐的事情。
午饭随便吃了点,下午时万柯摇取出叶青徐写的对联,招呼江小鱼道:“儿子,来帮爸爸贴对联。”
小黑猫一听,耳朵竖起来就往万柯摇脚边跑:“爸爸,要贴这么多吗?”
“院门、屋门、工作间,猫舍、狗舍、还有你那小门,哪里不要贴?”万柯摇嘀咕:“早知道不将那几幅包起来送人了,自己家里都不够贴。”
他拿着刷子蘸浆糊,蹲下身坏心眼地举到小黑猫面前:“尝尝,能吃的。”
江小鱼倒不狐疑,只有些吃惊地闻了闻,毛嘴咧了两下,伸舌头就想舔。
“哎哟,你还真吃啊?”万柯摇大笑两声,将猫抄起来放到头顶:“虽然能吃,但咱不吃。”
小黑猫却不依了,扒着万柯摇的头发说:“猫想尝尝……”
万柯摇看看干净的浆糊和干净的刷子,也没纠结,再次举到江小鱼面前:“那你尝尝。”
小黑猫舔了两口,发现是微甜的面糊味,“好吃的。”
“是吧,大爸小时候也吃过。”万柯摇被小猫勾起了回忆,也就着刷子尝了口:“没大爸小时候吃的那味儿。”
蒋风花一直分心挂在小猫身上,看这父子俩热火朝天吃着浆糊,嗔骂道:“瞎搞!给小孩吃坏了怎么办?你小时候吃的那是珍珠翡翠白玉汤啊?还没那味儿?!”
阿翠忍不住笑:“随他俩去吧,反正都是干净的。”
蒋风花也就是说说而已,实则心里喜欢得很。
“还是有了小孩好哇,家里热闹。”
阿翠说:“这是有了小鱼少爷好,老万家孩子也不少啊,哪年有如今热闹?”
“你说得对,是咱们小鱼特殊。”蒋风花踢踢一旁耍赖讨吃的狗:“就这一院子的猫狗,哪家小孩能吸引得来?是因为咱们小鱼乖巧可人才能如此热闹。”
金戈帮着叶青徐收拾东西,听见这两个老太太如此夸江小鱼,自己都替那黑煤球般的猫崽子害臊。
院中宽阔,年夜饭便是在院中吃的。人多动物也多,热热闹闹挤在一起,架着火炉也不觉冷。
万柯摇给金戈敬酒:“金老弟,我敬你一杯。若不是你当年救了我家小鱼……”剩下的话他没讲完,那种可能放在如今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金戈起身回酒,也不多言,一饮而尽。
万柯摇笑着再给他倒,两人相谈甚欢。叶青徐脸上柔和,给一旁的小黑猫掖掖口水兜:“咱俩坐远点,免得被他们熏醉了。”
这父子俩的酒量一脉相承,闻得多了都能晕乎。蒋风花笑着放下手中的白瓷小盏:“等到明年天好,我酿些梅子酒,那个度数低,你和小鱼咂咂嘴该是可以的。”
叶青徐便笑,端起饮料对着蒋风花举杯:“我以茶代酒了,祝您新年快乐。”
蒋风花再次端起酒盏,连忙起身说:“哎哟,你坐,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妈妈也祝你新年快乐,往后啊,岁岁年年如今朝。”她说完这句有些忐忑,见叶青徐愣了一下倒也没反驳,这才松了口气,喝下酒坐回椅上去给江小鱼拣菜:“尝尝这个狮子头。”
江小鱼不喝酒不抽烟,坐在宝宝椅里闷头吃东西:“没下午吃着好吃。”
蒋风花笑:“下午那是刚出锅的呀,自然好吃了。”
阿翠也附和:“这狮子头就是要刚炸出来时才最好吃。”
酒烈,万柯摇咂嘴眯眼咽下去道:“我看都差不多嘛。”
蒋风花呛他:“你吃什么不好吃?给你块腐乳蘸蘸糖你也要好吃死的呀。”
一家人热闹,金戈默默抿了口酒,替猫崽子开心。
江小鱼用叉子叉上个糯米肉圆,两爪捧着递给金戈说:“师父,你尝尝,我奶奶做的这个可好吃了。”
金师父眯着眼,捏捏猫耳朵,这才接过叉子:“之前吃过你爸做的,那我尝尝蒋姨做的这个。”
万柯摇给他倒酒:“我也是和我妈学的,她做得更好些。”
江小鱼见师父吃得多,乐得眯眯眼,又伸着头去蹭坐在另一个宝宝椅上的万千里:“爷爷,你也吃。”
老猫面前还摆着个小酒盏,难得有些精神:“来,爷爷和你喝一杯。”
江小鱼两爪捧起牛奶,不害臊地和爷爷碰杯。
饭还未吃完,天倒是冷了。金戈带了些醉意,与万柯摇说:“看这天气,明天估计是要下雪的。”
叶青徐通过上次已经知道他们这些变形人在对待天气上感觉敏锐,有些诧异道:“又要下?今年这天气倒是奇怪。”
那几人都是久居槐城的,以往并未在松市待过,阿翠说:“都说江南这边雪少,可今年这一两个月已经下了三四场吧?”
万柯摇酒量好,喝了那么多脸上都不带变色的,大咧咧说:“下就下吧,明天咱们都睡懒觉,谁先起了谁做饭。”
难得轻松,有雪应景更是美妙。
金戈还在笑,便听江小鱼说:“师父,你晚上就在这儿歇吧。猫让你睡一层的床,猫和爷爷睡猫窝就行。”
金戈刚想拒绝,就被万柯摇将话堵死:“对,反正就咱们这些人,初一初二你便和我们一起过,要是烦了就变猫形嘛,多自在。”
人话都讲到了这个地步,再推拒便显得不近人情,金戈再端酒盏:“那就麻烦你们了。”
叶青徐笑言:“别客气,就当自己家里。”
酒足饭饱后家长们各司其职收拾残羹,江小鱼撑得肚皮滚圆躺在火炉边一动也不能动。
万柯摇擦干手上的水,将这猫儿虫抱进怀里说:“走,大爸带你放烟花去。”
叶青徐有些担忧:“松市不是不许放烟花吗?不能违反规定吧。”
万柯摇说:“我问了亱莲之,他那座山头不在禁燃区域,放心吧。”
提起亱莲,江小鱼扭扭鼓涨的肚子,艰难动了下爪子,有些想念媳妇猫了。
*
觥筹交错,传杯换盏。
亱家人多,光是主家这支便有四个兄弟,虽说亱莲还未正式成家,可他的三个哥哥早已子孙满堂。再加上姓夜的旁支,零零总总算下来,参加这顿晚宴的人数将要近百。
亱冬青多年未归国,这次破例回来一是为了大祭祖,二是为了亱莲。
老人精神抖擞,身板硬朗,饶是卸任多年可周身气场依旧叫人不敢直视其锋芒。
当然这不包括他最疼爱的孩子,虽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亱莲之。
这是亱家基因的传承者,也是亱冬青的骄傲。生而不凡,神骏之姿,更是少年老成,从未在任何场合出过一丁点儿的过错。
此时这小子却埋头看手机,错过族中一长辈的敬酒。
亱冬青抬手替亱莲应下这杯酒,见人还未回神这才出声提醒:“看的什么如此入神?”
亱莲收了手机,面上带着歉意的笑:“小朋友在放烟火,高兴的模样让我有些失神。”
亱冬青冷哼:“三十多年,从你成年起你舅妈便为你张罗着各家绝色,相看了这么久你都入不了眼,结果看上了个男人?”
老人神色不满,毕竟男人如何能传宗接代?
亱莲知道舅舅所想,但并未告知他江小鱼或许能够生育。毕竟这事儿并不确定,他对孩子也并无太多期盼。江小鱼若愿意生,那他便可以有,江小鱼若不愿意生,那他便无所谓。
这是他和江小鱼的事情,他无意告诉亱冬青。既然如此,那便早早让老人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省得小孩日后因为没有子嗣而受委屈。
亱阑显然也是如此想的,她知道江小鱼的家庭过往,却也不提,端起酒杯敬亱冬青:“大哥,随他去吧。莲哥儿这辈子能找到个喜欢的我都谢天谢地了,旁的我不多求。”
亱冬青脸色奇差,可对这自小疼爱的妹妹也说不出来什么狠话。见他迟迟不接酒,立雪菊在桌下拍拍他的大腿,替他回敬亱阑道:“许久未见阿阑,嫂嫂是真真念你。”
亱阑父母离世早,长兄长嫂便如她父母,她红了眼眶说:“是阿阑做事不好。”
亱冬青见她这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年我便说那季明辰并非良人,你不听,非要嫁过去。如今你儿子也随你老路,找了个男人要相伴一生,这如何能行?”
亱阑忙说:“小鱼那孩子我是见过的,顶顶好的,家世与咱家也相匹配。”
“就你那眼光,如何能叫人信服?”
亱莲端起酒杯,起身伺候老人:“舅舅便是不信我母亲,也该信我才是。”
酒桌之上,周围那么多族人,亱冬青虽接了酒,面上也看不出来想法,可心里到底不满。
这事儿急不得,亱莲心想。他端起酒盏去旁桌敬酒,丰神俊朗风姿儒雅,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可旁人不知道,他心里有块地方正在神游,还在念着那举着烟火棒乌拉拉叫得欢快的小黑猫。
第114章 狗给猫出主意
大年初一的这天早上果然落了雪, 一家子昨夜都熬了夜,年轻些的还好,几个老人却是吃不消, 睡得久久未起。
江小鱼牵着狗出门溜,被猫看见了也要一起。考虑到这几日人少又清净, 江小鱼说:“那你们不要乱跑,就在我身边玩。”
猫猫们自是点头, 胆子大些的已经朝前跑了, 只是记着江小鱼的叮嘱,都离他不远。
雪薄薄一层,走在上面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江小鱼掏出手机正想给亱莲发信息, 便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起床了吗?”
“起了,在遛狗。”
对面发出轻笑:“那就好, 本不该这般早就来打扰, 但我实在想念你。”
江小鱼耳尖泛红,心里有些小开心:“我也很想你。”
“小鱼,新年快乐。”
江小鱼也不忸怩:“新年快乐,四哥。”
或许是这称呼又取悦了亱莲, 对方发出了令人耳朵酥麻的闷笑。江小鱼抓抓脸,也止不住笑,像个小傻子般。
亱莲那边听着有人声插进,估计是事情多得很, 他收了笑说:“长大快乐,给你发了红包,要收下哦。”
江小鱼依依不舍地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 点开短信一看,收到了亱莲给他转的5201314。
这也太多了……江小鱼看着银行卡余额有些头晕目眩, 谁能想到不久前他还在为一个一千多块的空调而纠结?
他有些收不下去,亱莲却像是早就知晓他心中纠结,传了简信:压岁钱,不要有心理负担。新年快乐,宝贝。
宝贝!!!
江小鱼脸颊通红,握着手机挡住脸,好一会才褪去臊意,想了好久才给亱莲回复了个“1”。
怕亱莲看不懂,他还解释说:“1”就是收到的意思。
亱莲的信息回得倒是快:^^叔叔又不是老古董。11111
江小鱼乐得抿嘴笑,被他牵着的狗们见老大呆站许久,忍不住拽拽狗绳:“老大,狗想回家了。”
“哦,好。”江小鱼收了手机,举目对远方在雪中打架的小猫们喊:“哦喽喽~回家了,快点!”
就像被唤吃食的小猪崽般,小猫们几步跳了回来,小跑着跟在江小鱼身后往家里走。
回家后见万柯摇已经起了,正在灶台前忙碌早饭。江小鱼脱了外套,纳闷问:“爸爸呢?”
万柯摇脸上的神情莫名得瑟:“你爸累了还在睡,早饭吃馄饨好不好?”
江小鱼虽然一直有心想和媳妇猫做些羞羞事,但他到底没经历过,甚至黄片都没看过,所以哪里晓得叶青徐是因为什么累了,只当爸爸昨日忙活一天太倦。他撸起衣袖,说:“都可以的,我来帮你吧。”
叶青徐对厨艺一窍不通,儿子倒是不太像他,虽然做的东西不好吃,但总归不是厨房杀手。万柯摇喜滋滋地指挥着江小鱼包馄饨,只觉老婆儿子都在身边,再美不过。
“对了。”万柯摇一拍脑门,进房取了东西出来,将红包递给江小鱼:“新年快乐,儿子。”
亱莲转账的一串数字看得江小鱼很有不真实感,万柯摇这实实在在的一沓带着厚度的钱,就让江小鱼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现在很有钱。
“爸爸,我都没准备回礼呢……”他接过红包挺不好意思的。
万柯摇揽着小孩肩膀拍拍道:“你个小孩子准备什么?还回礼?压岁钱本来就是长辈给小辈的,等爸爸老了走不动了,到时候你再好好孝顺爸爸。”
江小鱼红着脸皮包馄饨,心里却是想,媳妇猫大自己那么多,他肯定要先老的,那他到时候得照顾好多个老家伙呢。
松市这边的馄饨,皮薄肉匀称,托着长长的皮衣像个小水母似的,一口一个很鲜美。
万柯摇明明生在槐城长在槐城,却会这江南的吃食做法,多少让江小鱼有些吃惊。
“你奶奶是桐城人啊,这有啥奇怪的?”万柯摇体积高大系着围裙,揭开锅盖煮汤的模样又违和又不违和,“行了,去喊你奶奶他们起床,我再切点配菜就能开饭了。”
江小鱼推开自己的房门,一层的床上躺着一只打呼噜的猎豹。
“师父,起床吃饭了。”江小鱼没忍住手痒,摸了摸豹师父又圆又肉的耳朵。和猫耳的触感明显不一样,很奇特,让江小鱼捏了又捏。
猎豹打了声哈欠,爪子拍在江小鱼的手上:“没大没小!”
江小鱼嘿嘿一声:“牙刷和毛巾给您放在浴室里了。”他招呼完金戈又去二层的猫窝里找万千里。老猫睡得挺沉,江小鱼将他抱下来,放在腿上给他打理毛发。
收拾了没一会儿老猫就醒了,眼睛还闭着嘴里就开始喊:“乖崽。”
江小鱼嗯了一声,又拿小牙刷给爷爷刷牙擦脸,干干净净后才说:“爷爷,咱们吃饭吧,爸爸煮了馄饨呢。”
“好。”万千里蹭蹭小孩的手,心里满是熨帖。
出来时,蒋风花他们也收拾完了。江小鱼将老猫放进座椅,还未直身就被蒋风花塞了个红包进手里:“小乖乖,新年快乐。”
“谢谢奶奶。”
一个没完,阿翠的也来了。金戈又递了一个,刚起的叶青徐也发了一个。
江小鱼捧着一大堆红包,站在原地傻乐。
蒋风花摸摸他的脸,笑着讲:“平平安安,来年要多长些肉肉的。”
江小鱼不需要拜年,可大人们是要应酬的。吃了早饭,几个家长的电话就没停过,就连金戈都懒懒散散地趴在床上给领导们拜年。
江小鱼还在给张庞庞发拜年短信,就听院门响了。
叶青徐的声音随之响起:“小鱼,洛溪和阿布来看你了。”
江小鱼惊讶起身,刚到院中就见洛溪牵着一个大男孩走了进来。
“小猫警官!”阿布看见他眼睛一亮,万分热情地冲上来给了江小鱼一个拥抱。
江小鱼被他扑得一个踉跄:“阿布,新年快乐。”
洛溪将年礼放下,走过来笑着说:“江警官,新年好。”
“新年好!”
洛溪的年纪不算太大,可也奔三去了。再加上他为人心思深,万柯摇现在又属于他的老板,几人待在一起讲话时江小鱼他们这些年纪轻的是插不上口的。
大人们忙着社交,江小鱼将阿布带到工作间里,两人都变了形态趴在地上吃零食聊天。
拉布拉多说:“狗太笨了,读了好几个月也读不明白那些书。”
小黑猫安慰他:“慢慢来,哪有那么快就能学会?再过段时间你是不是也要开始工作了?”
拉布拉多兴奋地汪了一声:“对!万先生的导盲犬培育基地说是春天就要开放了,要聘狗做训导员,这都要感谢小猫警官!”
“这是你自己的本事。”江小鱼心想,没有比阿布更适合这个职业的人了。
拉布拉多笑得开心,吃了口零食说:“我在努力学习,争取将它们都能训好,这样子的话,那些盲人的生活也会好的!”
“嗯,要好好读书,能参加高考的话,上大学也好。”阿布一直如真狗般被洛溪饲养长大,江小鱼很担心他。
阿布心态好得很:“我知道的!就是我太笨了,估计考不上……不过我有报名去训犬基地学习,工作肯定没问题的。”
江小鱼一爪叉着个小鱼干在吃,听见训犬基地时下意识反问:“训犬基地?”
“对,就是松市边缘那个,规模很大。我用人身去考察过,年后就去学习。”阿布讲着狗脸上有点苦恼:“但我感觉那里很奇怪……说是犬只行为矫正,但……”他也说不上来具体的奇怪点,毕竟他只是在门口提交了学习申请,并未走进里面过。
江小鱼回想起那天听见的惨叫声,心里也有些存疑,打算年后有时间用猫身进去探查一番。当下他的注意力又被阿布拉多拉了回来,阿布说:“小猫警光,你和你男朋友做过了吗?”
江小鱼差点被口水呛死,咳得不行问:“什、什么?”
“哎呀就是交.配啊。”拉布拉多对待这种事直白粗暴到让猫接受不了,江小鱼耳朵爆红,黑毛都遮不住的红。
“没……”他弱弱咪了一声。
阿布和他不害臊汪:“狗以前也不想做,可做了才知道那事很快乐的呢!早知道这么快乐,就早点和主人做了。”
江小鱼木着脑袋不知该怎么回,可阿布讲这些事自然无比,久而久之便让江小鱼放松下来,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了。
“那个……”江小鱼还是有点害臊:“他总说猫太小了,不跟猫做……”
阿布汪:“不会是他年纪大了不行吧?”
江小鱼还没来得及替亱莲反驳那个热度和硬度,就见阿布摇摇头:“不对,狗见过他,很厉害,不像是不行的样子。”
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崽子在这边小声嘀咕讨论对象,江小鱼脸颊虽红却忍不住好奇问:“真的很舒服吗?”
“舒服!爽死了!”拉布拉多豪迈汪:“狗教你,下次你们接吻的时候,你手往下去,摸……”
江小鱼有些想又不敢想,将脸埋进爪子里,害臊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
亱莲正随着族人祭祖,族祠内香烟缭绕,数不清的香烛在烛台上熊熊燃烧。
亱冬青举起手中的帛书,朗诵祭文,沉稳有力的声音在宽阔的族祠内回荡,述说着先祖的功德和族人的追思。
亱莲垂首静听,却突然觉得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觉得是有谁在算计自己。
除了那只小黑猫还能有谁?
亱莲跟着几个哥哥的脚步缓缓走到牌位前,跪下去时如此想。
第115章 万柯摇的求婚
大年初三这天江小鱼一家随蒋风花去了趟桐城娘家。蒋家虽不从政, 可世代从商,富贵滔天不是夸张。
如今的当家人是蒋风花的小哥,对幼妹自是疼爱, 对待幼妹这仅有的骨血更是不必多说。
江小鱼提着一箱子的财产转让协议,被蒋家人被送上飞机时犹自茫然。原来钱多到一定的程度上后, 真的只是一个数字的概念,这种迷茫不比没钱时来得要少。
他提着箱子觉得烫手, 有点苦恼地想给叶青徐:“爸爸……这个我要拿吗?”
叶青徐不好在小孩的财产上发话, 还未讲便听蒋风花说:“这算什么?小舅爷爷给的你就收着,你大舅爷爷死之前还留了份呢,年后奶奶再去给你拿过来。”
叶青徐摸摸小孩的脑袋, 安慰说:“等有空了找个财富管理顾问。”
万柯摇端着几杯喝的走回来:“万氏就有,等开工了爸爸让人联系你。”
小孩的东西当然不能被其他人沾手, 就是万柯摇也不行。蒋风花细眉一扬:“那不行的呀, 做什么要找你公司的人?我们小鱼的财产当然要找另外的人管呀!”
万柯摇如今倒是好脾气,坐在老婆孩子旁边两腿大开懒洋洋道:“也行啊,那就找专业机构呗。”
蒋风花这才满意,捏起吸管喝了口果汁, 对江小鱼说:“乖崽,回家好好休息一会,下午奶奶带你去拜年。”
往年她没有小孩能带出去,只有她给人家小孩发压岁钱的份, 今年可不一样了,他们敢不给小鱼的话,自己可是不依的。
叶青徐不打算掺和, 全当陪小孩玩了。倒是一旁的万柯摇,神情突然紧张, 让叶青徐有些不明所以。
还没来得及问,便听江小鱼问:“爸爸,这个里面怎么有纸条?”小孩吃了一个饼干,发现什么宝藏般递了一个给他。
叶青徐接过,笑着说:“这是fortune cookie(幸运饼干),里面会有祝福类的小纸条的。但是……这个怎么这么大?”他有些纳闷地捏开江小鱼递来的饼干,发现里面藏着一枚戒指。
他嘴巴微张,还沉浸在吃惊中,便见万柯摇单膝跪地眼里含泪说:“叶青徐先生,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是枚造型简约但精致的素圈戒指,叶青徐怔怔看着,脑海里一片空白。
“你什么时候……”他抬头,目光扫过万柯摇通红的双眼,又落到江小鱼期待的脸上。小孩睁大了眼睛,两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期盼两个父亲能真真切切地在一起,对面的蒋风花也绞着帕子神情祈盼。
那一瞬间,叶青徐停滞的心脏开始狂跳。他和万柯摇之间,那些隔阂真的可以放下了吗?他们真的已经做好携手共度余生的准备了吗?
无数的思绪在叶青徐的脑海中盘旋,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犹豫和彷徨。可当他再次看向万柯摇的眼睛时,他发现,这份迟到了二十多年的犹豫和彷徨不止是自己有。他们错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可四目相对时爱意并未消亡。
小孩都这么大了,何必忸忸怩怩再不坦诚?叶青徐的心中豁然开朗,将手递给万柯摇:“我愿意。”
伴随着万柯摇喜极而泣的声音,江小鱼激动地变成猫形在飞机上满地乱窜。
蒋风花笑着去护他:“乖崽,你别摔了。”
万柯摇的手不听使唤般,好多下才给叶青徐套上戒指。他将脸埋在叶青徐的腿上,久久都未抬头,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背不住地颤抖。
有热泪浸透叶青徐的裤子烫进叶青徐的肌肤,他抬头一摸,才发现自己也已泪流满面。
一下飞机,两个父亲就直奔民政局,蒋风花带着江小鱼坐上了前来接应的车。
江小鱼刚刚在飞机上激动地爬上爬下,四只爪子热得汗津津的。蒋风花脸上带笑,拿帕子给猫擦着小汗脚,老怀开慰地说:“你爸爸定下来了,奶奶心也安了。往后呐,咱们小鱼就是名正言顺的老万家的孩子了。”
一旁的万千里脸上也是欣慰,真爱磋磨,好在结局圆满。
两个新婚父亲领了证不知去哪过二人世界了,中午直接就没回。江小鱼换回了衣服,有些拘谨地抱着万千里坐在蒋风花的身旁。
蒋风花还说下午出门拜年呢,实则听见万千里回来了,人群早早便来候着了,哪里轮得到他们出门?
“父亲,新年好。阿姨,新年好。”万千里的几个儿女对蒋风花和万千里恭恭敬敬行了礼。
几个孙子孙女也跪下来给万千里和蒋风花磕头:“爷爷奶奶新年好。”
“哎,好,大家都好。”蒋风花笑着应了,挨个给发了红包:“快去洗手,马上就吃饭了。”
佣人们在他们上飞机时便开始忙碌准备吃食,这时待客也不算匆忙。
蒋风花与客人交谈着,万千里看出江小鱼的不自在,蹭蹭小孩的手说:“乖崽,你随爷爷回房换衣服。”
蒋风花与万千里多年夫妻,无需沟通,心有灵犀。她拍拍江小鱼:“去吧,你爷爷要换人身吃饭的。”
江小鱼便抱着老猫回房换衣服,见万千里变形实在耗费精力,他有些担心道:“爷爷,就用猫形不行吗?”
万千里说:“爷爷没事,就这么一顿饭嘛。”
等到一切收拾妥当,江小鱼扶着老人枯瘦的手往楼下走。
几个儿女瞧见了,纷纷站起身过来迎。到底是亲生父亲,且多年未见他的人形和意识清醒,感性些的小女儿已经掉了泪:“爸!你能认出我了吗?”
万千里点头,准确念出了几个儿女的名字。
“你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孙子了。”老人神色缓和,拍拍手道:“开宴吧,咱们边吃边聊。”
万千里坐主位,身旁是蒋风花和江小鱼。他用金属汤匙轻轻敲响酒杯,示意大家看过来:“想必你们也知道了,他叫江小鱼,是阿摇的儿子,也是我最小的一个孙子。”
大儿子附和:“爸,您放心吧,情况阿摇都与我们讲过了。”
万千里嗯了一声:“小鱼年纪小,性子也安静,你们对待他要多加关照和爱护。”
这么多儿女和孙辈,往年就没见过有哪个能被这老爷子多瞧几眼。毕竟他精神不好,大家也都体谅。可如今他精神好了,偏心就能看出来了。不过几个儿女也都大了,没必要计较这些,况且万柯摇如今势头太猛,更没必要弄得不痛快。
“爸,您就放心吧。”他们纷纷做出承诺:“既然是自家孩子,定不会叫人欺负他的。”
大女儿问:“小鱼如今既被认回,要改回万姓吗?”
万千里说:“不急,都随孩子意愿,不管他姓江还是姓什么,都是我万千里的孙子,是我荣耀的继承者。”
都是人精,老头子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的那些勋章和门路都是要留给江小鱼的。大女儿有些不满,想说什么却被丈夫拉拉衣袖打断:“爸说得对,都是一家人,姓什么都不能影响的。”
人情往来就是那么些事,江小鱼虽不习惯,但爷爷奶奶将他团团护住,倒也没人敢舞到他面前来寻不自在。
吃了饭万千里精神欠佳,支撑不住变回猫形,蒋风花便哄着江小鱼:“你也化猫儿,陪你爷爷待一会。”
万家这几代,除了江小鱼外再无完整的变形人基因,几个子女见这和万千里长得一样的小卷毛,有再多不甘也只能作罢。
蒋风花拿起帕子挡住嘴角的笑,心里是得意的。
“对了,听说允字这辈是有个能听懂猫讲话的吧?”
万家在万柯摇那辈是“宏”字辈,万千里前头两任妻子的小孩都是依照字辈取名的,万柯摇除外,老头偏爱,觉得宏字取名太土,便从“万柯摇碧护春风”中给小儿子取了这么个名儿。
而蒋风花嘴里的允字辈,就是孙子辈的这些小孩了。
“对!”小女儿万宏珍笑着拉过一个小豆丁说:“这是万允熙,是我小孙子。”
那小孩眼睛挺大,但人看着很内向还带着点害怕,被奶奶拉着给蒋风花行礼:“曾祖母好。”
“哎呦,你也好。”或许是这孩子安静的有些像江小鱼,蒋风花扶起他心里也挺喜欢:“你能和猫儿讲话呀?”
万允熙点点头,眼睛早已落在了江小鱼和万千里身上。
万宏珍对小豆丁说:“大的这个是曾祖父,就是刚刚桌上讲话的。小的这个是小叔叔。”
其实应该是小舅舅,但万宏珍的丈夫是入赘的,所以喊小叔叔也没问题。
小豆丁看着小黑猫,已经有些明显地跃跃欲试。
蒋风花示意佣人将他们抱去别处,转头继续招待客人:“让你爸爸休息吧,咱们接着聊。”
槐城冷,但屋里供暖,落地窗前日头也足。江小鱼忙里忙外给老猫盖上毛毯,一回头就见那小豆丁蹲在自己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珠里满是感兴趣。
江小鱼是有些怕小孩子的,他在福利院里住了太多年,那里的小孩明明是弱势群体却依然能长出霸凌者。所以见这小豆丁朝着自己伸手,他下意识地就准备跑。
万允熙收了手,抠抠自己的膝盖,语气里还带着奶音:“小叔叔,你怎么长得这么小?”
江小鱼还没说话,老猫开口:“小叔叔还是小猫宝宝,所以长得小。”
那小豆丁也傻乎乎的:“原来是这样。小猫宝宝很脆弱……会被妈妈打……嗯,要保护好它……”
被一个小孩子这般说,江小鱼臊得不行。万允熙实在安静,一个人蹲在那儿默默抠自己的手玩,江小鱼喵了一声:“你多大了?”
他伸出四个圆圆短短的指头:“四岁。”
四岁的小豆丁有什么好担心的?江小鱼放松下来,趴在地上接着问:“上学了吗?”
万允熙点点头:“幼儿园小班。”
他虽然小,性子也内向,但沟通能力不弱,竟和江小鱼十分投缘,没过一会这一大一小就熟悉了,小豆丁小心摸着猫毛,嘴巴咧开笑:“小叔叔,你的毛毛好软。”
一个下午,江小鱼就带着小孩和老猫趴在阳光里偷懒,到了天晚时几个儿女见老爷子精神实在不好也不好再多留,打了招呼便准备离开。
临走时万允熙还颇有不舍,眼里分明含了泪:“小叔叔,和我回家好不好?”
那小模样给大人们惹得笑不停,万宏珍头一回这般和颜悦色地揽着万允熙的身子讲:“这么喜欢小叔叔呀?”
小豆丁点头,大人便借势又是攀了一番热络。等到人群散了,蒋风花收了笑招来阿贵问:“那个小孩是什么时候认回来的?”
说的是万允熙,去年过年还未见过有这么个小孩呢。
阿贵是万家的老人了,知晓许多辛秘:“哎,是宏珍她家老二的私生子。夏天那会闹得挺难看,知道小孩能听懂猫话这才认回来的,花了不少钱呢。”
蒋风花说:“怪不得性子那么安静,也是个可怜的。”
大人犯的错,痛苦却是由孩子来承担的。
她想到了江小鱼,移情作用便也对万允熙有了些怜悯,嘱咐阿贵道:“明日你备些礼,单独给宏珍那儿送去,多放些小孩玩的东西。”
阿贵点点头:“我知道的,您放心。”
两个不靠谱的父亲在江小鱼睡着时都未归家,小黑猫困倦地打了声哈欠,心里有些惦记着下午的小豆丁。
“会被妈妈打……”怎么会说这种话呢?江小鱼眨眨眼,担心万允熙被人虐待,打算明天再找人问问情况。
第二天一早,江小鱼睡得迷迷糊糊觉得有人在捏自己耳朵。
他拿爪子捂住耳朵,蜷着身子想要躲避揉捏。
却听一声轻笑,带着熟悉的冷香。江小鱼嘟囔:“媳妇猫……”
“嗯。”竟然真的有人回了。
小黑猫呆了呆,察觉不对,放下捂着耳朵的爪子睁开眼。精致好看的眉眼,不是亱莲是谁?
“媳妇猫!你怎么在这!”江小鱼扑人怀里就挠。
第116章 亱家家宴
几天没见, 江小鱼都不知道自己会如此思念这人,宛若一张飞饼般贴在人心口处,眷念得不行。
亱莲兜着小黑猫的屁股, 只觉心里酥酥麻麻,一片柔软。他低头去吻他的头颅:“新年快乐。”
江小鱼嘀咕:“你都说了好多遍了。”
亱莲失笑, 胸膛传来震颤:“可是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让你更加快乐。”
圆短的尾巴在亱莲的掌心里抖个不停, 不需要他说, 亱莲就知道小黑猫此刻有多快乐。
“不知羞的老王八。”小黑猫骂人,嗓子却软得很:“总讲这些让猫害臊的话!”
老东西、老混蛋、老王八,反正总归是摊个“老”字。亱莲攥着他的尾巴揉捏, 引得小黑猫炸毛在他胸膛抓挠:“老坏蛋!”
你看,他就知道。
亱莲笑着松开手, 江小鱼便从他的胸口滑了下去。
“起床吗?带你去亱家吃饭好不好?”
江小鱼蹲在亱莲的大腿上, 隔着衣服掏到了什么皮带一样的东西。他也不回人的话,反而在那里扒拉着问这是什么。
亱莲无奈,拎着江小鱼的后颈皮将他提到一边:“衬衫夹。”
“那是什么?!”小黑猫又扑了上来,大有想要看看之意。
亱莲叫猫缠得无法, 只能哄道:“用来固定衬衫的配件,好了,去洗漱好不好?蒋姨还在楼下等着你吃早餐呢。”
他如此说江小鱼也不好再弄,只是心里猫抓般刺挠得好奇。他钻进浴室里刷牙, 满嘴白沫拿着手机在搜衬衫夹是什么东西。
随着网页图片的出来,江小鱼刷牙的动作一停。他想象着亱莲身上穿着这种东西,就耳尖发烫得很。悄悄探出头去看, 就见亱莲打开衣柜正在为他挑选衣物。清贵又修长俊挺的身形下,竟然穿着那种东西……
江小鱼脑袋红温:老东西!这么色!
亱莲要是知道他的脑补……估计会觉得这小东西的脑回路也是过于离奇了……
牵着手下楼时江小鱼还有点不好意思, 在亱莲的掌心里动动手指,换来男人安抚般的轻握。
安心感从相触碰的地方升起,江小鱼开始不自觉的脸上带笑,看见蒋风花,他问好:“奶奶。”
“哎。”蒋风花看见他俩下来了,神色中有着满意和宽慰:“饿了吗?阿翠奶奶给你包了小馄饨。”
简单吃了些,毕竟中午有重要的午宴。车上摆着蒋风花替江小鱼准备的年礼,小孩坐在亱莲身旁,神色明显有些紧张。
“没关系的,都是自家人。”亱莲捏着江小鱼的指尖轻声安慰。
江小鱼脸上挤出丝笑,心里紧张不减,这种紧张感在真的看见那个老人时到达顶峰。万千里的过往虽然辉煌,可他从武,又鲜少在公众场合露面,而眼前的这位老人,那是真真切切的只在电视上看见过。
尽管时隔多年,江小鱼也依稀记得儿时在电视上看见他时的怔然和热血,虽和万千里是不同的方向,可他的伟大成就彪炳日月。
“您、您好。”江小鱼憋红了脸,对着人深鞠躬。
老人态度不热络,淡淡应了。
江小鱼也不尴尬,毕竟他经历过太久的小透明岁月,打完招呼后就默默站在亱莲的身边,也不讲话也不乱看,倒是让亱冬青有些意外。
他淡淡说:“都坐吧。”
午宴分了两桌,长辈们一桌,小辈们一桌。有佣人过来想要领着江小鱼去小辈们的那边,亱莲拉住江小鱼的手说:“他就坐这。”虽年纪小,可从辈分而言没道理让小孩去别的地儿。
立雪菊笑着讲:“是的,这样才对。”
这一桌子,主位亱冬青,身旁立雪菊。依次排开坐着的是亱冬青的几个儿子:亱松之、亱柏之、亱榆之,与其亲属。剩下的便是亱莲之和江小鱼了。
亱大将要六十岁,亱三也五十出头了。亱榆之对江小鱼举起酒杯爽朗道:“小鱼近来可好啊?”
江小鱼没经历过这种阵仗,但也知晓要起身敬长辈的,端起亱莲给他递来的清茶说:“我挺好的,谢谢亱先生关心。”
亱榆之目光揶揄:“怎么再次见面反而这般生分了?第一次见面可是喊三哥的。”
江小鱼耳尖泛红也不知说什么,亱莲正想替他解围,便听他坦坦荡荡喊了声:“三哥。”
亱榆之大笑不止,亱松之也举起酒杯说:“大哥还在这,你却先向老三行礼,这可不对。既不能喝酒,你便自罚三杯茶吧。”
江小鱼虽不熟稔,但也不忸怩,直白喊了大哥二哥。权力世家,一桌子聪慧成精的人中龙凤。一群老虎间乍一掉入了这么只不太聪明却坦诚的猫儿,虽不能说喜欢,但好歹印象不差。
一顿饭吃完,亱莲领着江小鱼去别处休息。女眷们除了立雪菊也都三三两两地散开,打牌去了。
亱松之给父亲沏了杯茶,说:“看着是个干净简单的性子。”
亱冬青神色如常,教人摸不出什么心思。立雪菊说:“我觉得不错,虽说年纪小但不骄横,看着也安静沉稳不咋咋呼呼,这种家世里出来的,这种性子可太难得。”
亱冬青淡淡抿了口茶水:“那是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导致的。”
这话说的,显然是早已清楚江小鱼的过往。若不上心又何必调查?虽未点头赞同,可这态度便已说明许多事了。
立雪菊眉眼带上笑:“是个好孩子。”她是亱冬青的第二任妻子,一生无子,亱莲于她而言就是亲子。别无所盼,只望他能遇见个心喜的就好。若这心喜之人也恰巧也个好的,那便是锦上添花,再好不过。
“再看看吧。”亱冬青到底没下定论。
*
亱家在槐城的别院宛若皇家园林,高墙环绕下,一重重院落各具特色却又浑然一体,其恢弘气度和精美程度丝毫不逊于那些声名远扬的观光胜地。
后院的水池中留有残荷,数百尾胖乎乎的锦鲤浮上水面,江小鱼蹲下身问:“它们吃什么?”
亱莲说:“有专人饲养。”他抬手招呼不远处的佣人,拿了一袋鱼食递给江小鱼:“要喂吗?”
江小鱼点点头,就那么往池子里撒着吃食说:“我觉得你舅舅不喜欢我。”
“我倒是不觉得。”喜欢可能说不上,但不喜欢也绝对没有。
江小鱼扁扁嘴:“他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喜欢你就够了。”
亱莲被他直白的话语取悦,精致的眉目弯起,蹲下身将小孩抱进怀里:“是,旁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我喜欢你便好。”
光天化日之下两人如此腻歪,遥遥相望的阁楼上,亱冬青背着手道:“成何体统?”
立雪菊点着线香,将火柴熄灭言:“这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样古板?我见阿莲如今这般倒是有些人气,比之前那副老成的模样要好得多。”
她不是那些顾虑太多的男人,也不在乎什么传宗接代,孩子能幸福便是她所求了。
亱冬青想说什么却也没说,背着手回书房默写经文去了。
到了下午,亱家四个兄弟聚在一起上了牌桌。亱莲站在江小鱼身旁,教导他该出哪一张。
“你这可是作弊啊。”与亱莲关系最好的亱榆之拿手指点点亱莲说:“明目张胆坑人钱财啊?”
亱莲看了眼亱榆之的牌,握着江小鱼的手丢出一张:“你们三个老家伙诓着一窍不通的新手打,还不许我们作作弊了?”
“没大没小。”亱柏之笑骂:“去给我沏杯茶来赔罪。”
“那我可看牌了。”亱莲光明正大地站到了亱柏之的身后。
江小鱼还未见过这样的亱莲,一时间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人瞧,那副稀罕的模样看得亱家几个哥哥心里失笑。
这小孩过于纯粹了,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也难怪讨人喜欢。
几圈麻将下来,江小鱼被几个老狐狸扒的一点猫毛都要不剩,筹码输了个一干二净。小抠门有点苦恼:“一个月的猫粮没有了……”
亱莲失笑,揉揉小家伙的脑袋:“叔叔的工资卡给你。”
江小鱼瞬间惊醒:“那怎么能行?!家财是要给媳妇猫打理才行的!应该是我把工资卡给你!”
亱莲呼吸一滞,觉得这小家伙是不是搞错了自己的定位。
正当他打算抽个时间给小家伙好好科普一下家庭地位,就听佣人说:“莲爷,有客人来了,老爷请你带小鱼先生一起过去。”
江小鱼跟着亱莲来到前厅,看清那两人的身影喊:“爸爸!”
万柯摇笑着揽过小孩的肩膀:“下午打牌了?”
江小鱼点点头坐在叶青徐的身边,亱莲也依次落座。
亱家三兄弟坐在一块儿,亱松之指着万柯摇玩笑说:“老四惯是会拖我们后腿的,这如今呐,莲之和小鱼在一起了,你这老小子倒是成我们的长辈了。”
万柯摇对着亱莲敢拿乔,哪里敢对他们这般,笑着讲:“这可不敢当,老大哥们还是照常就好,小孩的辈分算不得真。”
“阿摇沉稳了。”亱冬青发话。
“亱叔,我敬您。”万柯摇大刀阔斧斟满酒,一饮而尽。
万柯摇虽是小辈,可如今也不能用小辈的姿态对待。亱冬青收到了立雪菊在桌下的示意,缓了神色道:“都是自家人,坐吧。”
“你父亲身体可好?”
万柯摇回道:“自打小鱼认回家,他的状态倒是好了,昨天还恢复人形吃了午宴。”
“哎,这真真是好。”亱冬青眸中有欣慰和喜意:“我与千里兄多年未见了,明日我自当前去拜访。”
两人的政绩方向不同却旗鼓相当,万千里本就比亱冬青大上几岁,亱冬青这话算不上客套,毕竟也是过了命的交情。
立雪菊也笑:“我与你母亲也许久未见,今日这镯子让她破费了。”
老太太撩起手腕露出一汪清水般翠绿的镯子,那是蒋风花给小孩准备的上门礼。
“哎呀,那您明日和她聊吧,我倒是不清楚的。”万柯摇再给立雪菊敬酒。
晚宴吃完天色不早,告辞时亱冬青说:“莲之,送送你万叔叔和叶叔叔。”
亱莲起身,礼仪做得滴水不漏:“万叔叶叔,莲之先去将车启动。”
长辈在侧,万柯摇笑得大方:“那就麻烦你了。”
立雪菊笑着:“这可不能算是麻烦他,泰山们自是要好生招待的。”
她虽不知叶青徐就是江小鱼的“生母”,也不好去问小孩的生母和万叶二人有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权当叶青徐和小孩是叔侄,对他的态度却是很好的。
亱冬青也没反驳“泰山”一词。
万柯摇松了口气,知道小孩明路上算是过了。
“那我们便先告辞了,明日在家中恭候。”
这些大家讲话都文绉绉的,江小鱼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不爱出头,听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就认真听,不会胡乱插口发表自己看法。
亱冬青也摸清了这小孩的心思,心下感叹确实是个好性子,可惜不能生育……世事皆有缺憾,这也勉强不得,亱冬青暗自叹息,脸上带出点笑:“小鱼,咱们明日再见。”
江小鱼站起身,回领导话般讲了两个字:“收到!”
又是引得一群人开怀不已。
第117章 陆挽晖被揍
隔日是亱家那边上万家拜访, 亱阑也收拾完季家的事宜从松市赶到槐城。
两家长辈相处时气氛良好,亱阑顺手推舟就想将两个孩子的事情给定下来。可亱冬青还存了考量,万叶二人更是不舍小孩刚被认回就要开始谈婚论嫁, 几个长辈嘴上不说,可心里已约定俗成, 打算让两人再相处一段时间看看。
即便如此,江小鱼和亱莲也算是互见了家长, 得到了双方长辈的认同。
亱莲想得长远些, 早已开始着手计划着求婚事宜。江小鱼对此是不知情的,他想的还没这般深,这时正和张庞庞说着过年期间的趣事。
“给你看我女朋友的照片。”张庞庞几天年一过又和个发面馒头一般迅速胖了回来, 正一脸得瑟地将手机递给江小鱼看。
屏幕中的女生又高又瘦,清丽的骨感长相, 站在张庞庞身边倒是显得小鸟依人起来。
“很好看。”江小鱼将手机还给张庞庞:“她也是变形人吗?”
张庞庞又喜滋滋地看了女朋友一眼, 说:“不是,不过她家祖上有过变形人的基因,但非常久远,估计不会再有遗传下来的可能了。”
这也没什么可惜的, 毕竟变形人到底是稀有群体,某种程度上而言真的成了变形人反倒还是件危险的事。
张庞庞撕开一袋零食咕吱吱吃着,含糊不清问:“你呢?过年怎么样?”
江小鱼这些天基本都在走亲戚,万家的亱家的, 认识了太多的人。好在那些人大多客气,相处起来倒也不会太为难:“还行吧,家里亲戚太多了……”
万柯摇本想开的认亲会也到底没能开成, 叶青徐觉得太高调,江小鱼也觉没必要。他是爸爸们的小孩, 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可不管怎么说,江小鱼被万家认回的事情在槐城权贵中已是人尽皆知,圈中人也都知晓这人不仅是万氏寰宇的继承人,更是亱氏亱莲之的未来伴侣。一时之间,江小鱼风头无两。若不是被人刻意拦住、保护住,他推拒不掉要应酬着各种社交场合的。
张庞庞哦了一声,伸头往夜挽春那边看了眼:“阿春还没回来啊?”
说来也怪,过年期间江小鱼并未在亱家看见过夜挽春。亱莲只说夜挽春属于旁支,过年有别的安排不回主家也正常。
“可能没买到票耽搁了吧。”江小鱼说。
手机有震动声,江小鱼走出办案处点开看,发现是小豆丁万允熙的留言。
点开的语音条里面传来万宏珍的声音:可以了,快和小叔叔讲话吧。
紧接着童言声响起:小叔叔,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还来我家啊?
江小鱼说:“等到下次放假,小叔叔再去看你。”
万允熙身世尴尬,在万宏珍家里虽不能说被虐待,可总归不讨女主人的喜欢。这么小的孩子便学会了察言观色,知道和江小鱼好就能生活得好些,这几天一直很黏江小鱼,江小鱼上飞机时他哭得好生厉害,让江小鱼也于心不忍。
江小鱼有心想告诉小豆丁一些关于生存的技巧,可他茫然回顾以往,却也想不出能有什么可教的……难不成要教他不要出头,缩在角落里安静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这么小,他能懂什么呢?
唯一让江小鱼宽怀的是如今的自己竟也有了照拂弱小的力量,他又发了条语音过去:“要好好吃饭,听奶奶的话,在外面时不要和猫儿们讲话。下次见面让小叔叔抱抱看有没有长胖。”
小豆丁软乎乎地回了“好”,背景音中的万宏珍听着也很高兴。江小鱼抿着嘴,若这样能让万宏珍一家对万允熙好一些,总归是件好事的。
收起电话,江小鱼打算去看年前救下的那只狗。宠物医院在几天前有来电话说狗目前的身体状况稳定,但精神十分狂躁,甚至需要镇定剂的安抚。
刚到医院门口还未进入大厅,江小鱼就听见几声犬吠,起初断断续续低沉似猛兽呜咽,很快就变得急促尖利如狼嚎狂啸。
江小鱼的心跳咯噔一下,推开门顺着犬吠声跑了过去。女生们被人护在身后,有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正举着注射杆盯着屋里,他神情紧张,喉头几经吞咽,脚步怯懦着不敢上前,连江小鱼来到他身边都不曾感知到。
直到江小鱼轻声说:“让我看看。”那声音很轻,却将精神高度紧张的医生吓了一跳,注射杆都差点从手上摔出去。
“江警官,那只狗的镇定剂药效过了,又开始……”
“我知道的。”江小鱼将他扶稳才松手,探头看了眼屋里的情形。
那只獒犬浑身毛发竖起,犬齿龇出唇边,目光如炬地紧盯人群。
江小鱼没去接医生手上的麻醉杆,而是蹲下身试图靠近。医生被他这动作又是吓了一跳,当即想要去拉江小鱼起来。獒犬被医生突发的动作弄得愈发紧张,立即发出一阵更加凶恶的吠叫。它尾巴竖起,耳朵紧贴脑袋,同时后退几步,全身肌肉绷紧仿佛一张拉满的弓,再多一点的压力就会弦断。
江小鱼抬手压了两下示意医生没关系,又转回视线对狗说:“嘿,冷静一些好吗?”他摊开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那狗凶恶的眼神先是迷茫一瞬,不太懂这个人类说话自己怎么能够理解,但见江小鱼往前又挪了两步,它瞬间惊醒,喉间再度发出威胁的低哮。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江小鱼耐心劝抚:“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獒犬的迷茫愈来愈深,它知晓人类不可相信,却在江小鱼温和的呼唤里,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它仍然警惕,但吠叫声渐渐变得犹疑而含混,似乎对这个人类产生了一丝好奇。
江小鱼并没有急于接近,而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柔声安抚着。
渐渐地,獒犬不再咆哮,耳朵也慢慢立了起来,目光中的敌意消退不少。
见状,江小鱼开始缓缓向前挪动,一边保持着与獒犬的眼神交流,一边轻声细语地抚慰它的情绪。獒犬虽然仍有紧张,但已经允许江小鱼一步步地靠近了。
当江小鱼的手轻轻落在獒犬头上时,虽然牙齿还未收回唇中,可它的身体明显放松了下来。
“好狗。”江小鱼夸赞,抚摸它的脖颈和后背,感受到掌下的肌肉从紧绷到渐渐松弛。
江小鱼不敢碰触它仍旧裹着纱布的地方,低声问:“受了很多苦吧?”
獒犬的眼神恢复平静,紧接着泪水涌入眼眶,乌黑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显而易见的委屈。它将犬齿收回,喉间发出些模糊不清的呜咽。
江小鱼不说话,只一下下抚摸。终于,它摇了摇尾巴,将头埋进江小鱼的颈部嚎啕大哭起来。
“乖,哭吧。”江小鱼抱着它,眼里也有湿润,不知它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哭成这般。
医生满脸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
说实话在宠物医院里工作的人大多都自带好接触动物的体质,毕竟动物的直觉敏锐,能察觉出谁好接近谁不好接近。可即便如此,这只狗凶猛得也叫人承受不住,哪怕是院中最受动物欢迎的小护士也做不到在它清醒时靠近,更别提抚摸了。
江小鱼不能说自己可以和狗沟通,只能搂着哭得抽搐的狗回医生说:“我收养了许多猫狗,可能是这种气息它能感受到吧。”
有感性的女生被氛围影响,眼眶红红地举着手机拍摄,江小鱼也没阻拦,又安抚了好一会儿,才将狗劝回笼子里。
江小鱼没走,就站在笼子前问医生:“它的情况怎么样?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挪了几步脚想靠近,却又实在有些怕这凶狗,将资料夹递给江小鱼说:“伤口恢复得都还可以,你还是带回去吧,注意不要感染,过几天就能拆线。”
它在人群中神情过于紧绷,江小鱼自是不打算让它待在这里,打开笼子弯腰询问它:“我还要回去上班,过一会就来接你可以吗?”
那只狗听他要走,下意识想起身跟随,却又被江小鱼摸了摸头:“很快就来,我保证。”
江小鱼伸出手,掌心朝上放在它面前又说:“我们拉勾。”它以往面对的只有巴掌,哪里学过这些?发出一声呜咽,不太懂江小鱼的意思。
江小鱼笑着说:“爪子搭上来,我对你的承诺就生效了,过一会儿就会来接你。”
宽厚的狗爪搭在江小鱼的掌心,江小鱼握住上下晃了两下。
医生看得啧啧称奇道:“江警官你太厉害了,这么凶的狗都愿意亲近你。”
江小鱼笑笑,和医生结了医药费赶回办案处。
到办案处时临近午休,夜挽春已经坐在了工位上,一张脸花花绿绿肿得像个猪头。
“……你这是怎么了?”江小鱼又吃惊又纳闷,年前就见夜挽春跟被人给揍了般鼻青脸肿,这怎么这些天过去一点也没好呢?
夜挽春咧开嘴想要笑,却碰到唇边伤口,半眯起眼痛嘶了一声说:“骑车摔了。”
江小鱼满目狐疑,却听身后有人说:“江警官,给你吴西岭的资料。”
江小鱼回头,瞳孔地震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陆挽晖脸上的精彩程度不比夜挽春来得低,甚至连头发都跟被狗啃似的剃了一块。
陆挽晖这般皮色都能看出来脸上的神情不自然:“骑车摔了……”
江小鱼满脸震撼:(⊙ ⊙)
“你们俩是互相撞了吗?”
夜挽春见陆挽晖攥着拳头牙冠绷紧的模样,笑嘻嘻岔开话题:“小鱼哥,听说你过年和小叔叔过门啦?以后是不是得喊你小鱼叔叔了~”
江小鱼抓抓脸,有些不好意思:“喊我名字就行了。”
陆挽晖强制压住心中怒气,平复好几下才能忍住将拳头揍上夜挽春头部的冲动。他将手中攥皱的资料再度递给江小鱼,说:“吴西岭这个人失踪有段时间了,根据刑侦最新的调查资料显示,他最后出现的地方在一家犬只行为矫正中心。”
“又是犬只行为矫正中心?”
陆挽晖诧异:“你知道?这个地方还挺偏僻,位于松市边缘,靠着年货市场。”
果然就是那里。短短一段时间,江小鱼已经听说这个机构好几次了。
陆挽晖说:“根据刑侦这边的调查,这个吴西岭与黄鹂也有过短暂接触。黄鹂枪决后他便失去踪迹,直到年前你通过被毒犬只取得了他的断指……你能和狗沟通的吧?可以问它发生了什么吗?”
江小鱼点头:“它不一定可以准确说出情况,等我和它仔细沟通一番吧。”
第118章 毛骨悚然
立春在新年时便已悄然到来, 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总归让人觉得春意将近。
考虑到这只獒犬的攻击性很强且对人类的信任度太低,江小鱼在下车前与它打了好久的招呼, 做好一切准备后才将它牵进院门。
可当它看见前来迎接江小鱼的猫狗时,便迅速将江小鱼的嘱咐抛在脑后, 一秒进入了战斗状态。它如临大敌般紧紧盯着每一只靠近的动物,喉咙里发出阵阵威胁的低吼, 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
江小鱼对着满脸担忧的叶青徐做了个安心的手势, 蹲下身将獒犬控制在身边,轻声安抚:“不要怕,它们都是我照顾的, 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虽然獒犬安静了下来,可精神依旧紧绷, 竟也不比在宠物医院时好上多少。
江小鱼将它单独隔离在自己的房间里, 有些犯愁:“人也就算了,怎么会对待动物的敌意也这么大?”
万家在槐城还有事未处理完,这次陪着小孩回来的只有叶青徐。他敲敲门,将给獒犬准备的吃食递给江小鱼说:“没问题吗?这只狗看起来很凶……”它注视自己的目光仿佛要吃人一般, 让叶青徐有些心惊肉跳。
“没事的,我心里有数。”江小鱼拍拍獒犬的脑袋,对叶青徐道:“不过爸爸你还是不要靠近这边了,待会我让猫狗们也不要靠近它。”
见小孩端着吃食关上了门, 叶青徐心里仍旧担忧,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这么凶的狗。
江小鱼将饭盆放在獒犬身边, 它起身嗅着食物,像是护食, 见江小鱼又要靠近,条件反射般龇着犬齿就发出低吼。可一旦眼神对上,它便瞬间收了凶狠模样,委屈地呜咽两声躲在角落里不敢再吃。
江小鱼变了猫形,两爪搭在饭盆上往狗那边推:“吃吧,不要怕。我不跟你抢。”
獒犬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猫下意识地龇牙,可听见声后它又有些迷茫,表情就那么狰狞地凝固在脸上。高大的身躯被一只推着饭盆的猫给吓到了,一点一点退至墙角避无可避。
江小鱼从饭盆后绕过来,蹲坐在这只黑色的獒犬身前:“咱俩还挺有缘的,都是黑色的。”
獒犬似乎很好奇又似乎很犹豫,低头仔细嗅嗅江小鱼的气味,这才确定眼前这只小黑猫便是那个能和自己沟通的人类:“你为什么能变成猫?”
这种事情太复杂,江小鱼也不知怎么解释,简单和它说明了情况,又拍拍饭盆:“快些吃吧,泡软了就不好吃了。”
这只黑色的獒犬很不好接近,戒备心很重,除了江小鱼外其他的人和物均不能靠近。江小鱼和它相处了几天,才慢慢将它经历的事情摸了清楚。
“你是说斗狗?”
办案处里,金戈坐在办公桌后,神情有些凝重。
江小鱼两手背着站在领导面前,稳声说:“没错。通过我和黑旋风的交谈得知那里根本不是什么犬只行为矫正中心,而是披着幌子进行斗狗赌博的违法机构。”
黑旋风便是那只獒犬的名字,它曾是赌狗场里的上一任狗王。在最近的一次比赛中他输给了另一只狗,便被原先的主人毫不留情的抛弃。
“赌场的主人本想将它直接打死,可它通过人的帮助,逃了出来。”
江小鱼的语气很冷。
黑旋风是死是活在那所谓的主人眼里根本无关紧要,于他而言,黑旋风不过是一个赚钱的工具,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会被残忍地丢弃,像一件破烂一样。
金戈听到这里,抓住关键信息问:“通过谁的帮助?”
江小鱼说:“黑旋风并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它说那个人逼着自己咬下他的手指,还说从一个小东西里传出狗能听懂的声音,嘱咐它前往目的地。”
金戈手指夹烟,眉头蹙得死紧:“那根断指属于吴西岭,所以是他?前往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他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江小鱼的脑海中疯狂运转着已知信息,他有一个猜测,他感觉这件事的背后少不了黄鹂和黄鹭的组织。可那姐妹俩早已枪决,如今再想找人再审此事,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这种涉嫌组织赌博罪和非法经营罪的案件,性质恶劣,影响极坏。”江小鱼斟酌着用词,语气变得正式而严肃:“鉴于目前掌握的证据和线索,我认为有必要对此进行立案调查。”
他说完心中忐忑,又抑制不住血液里的奔腾热流。说不上来是愤怒于犬只的遭遇,还是对于黄鹂和黄鹭这姐妹俩的好奇探究,他的心砰砰直跳,直觉有什么大事正要发生。
金戈重重吸了口烟,看向江小鱼翠绿的眼眸,那里似乎有团火正要烧起。
他吐出烟雾,为那把火增添气势:“联系刑侦那边,让我们看看,那里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立案要走程序,江小鱼在此期间又和黑旋风沟通了几番。
“你听见发出声音的小东西是这个吗?”小黑猫拨过自己的手机问。
黑旋风分辨不清,模糊说:“差不多,那人拿在手里,狗听见里面传来母犬的吠叫声,指挥狗去吃东西……”
小黑猫追问:“那人让你咬断他的手指,又引导你去吃有毒的食物吗?”
黑旋风点头:“狗跟着气味一路逃,最后倒在门口……”
事实上它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那般听那个声音的话,黑旋风很迷茫。
狗不懂这里面错综复杂的生物链和关系链,可江小鱼却听得心惊肉跳。
他顾不上一旁的黑旋风,跳上桌子叼起一杆笔,在早已准备好的几人中勾画连线。
(剥皮案中首次出现的黄鹂→剥皮案中的报警人吴西岭
流浪动物毒杀案中的死亡犬凯撒→同组的演员是投毒人→寺潇山
吴西岭/黄鹭→引导黑旋风咬下断指,并吃下投毒物倒在医院门口
将幼犬丢弃在警局门口的人→领养幼犬的门卫女朋友→发现黑旋风→江小鱼发现吴西岭断指)
看似无什么关联的几件事,可若一旦确定其中关窍便可重重联系起来。
江小鱼松下笔杆,不知不觉地开始嘬着自己的爪垫思考,小黑猫毛脸严肃,嘬嘬了好一会才扒拉过手机给金戈打电话问:“师父,天汉天子的那个投毒案纠纷解决了吗?”
金戈说:“等下啊,我看看……那个是民事案,年前就转别的部门了。嗯,那个演员说自己是一时想不开才投毒害狗,没想到会闹得这么大……解决了,寺潇山撤诉了,估计是私下和解了吧。”
“您找找,有记录那个投毒者的毒药来源吗?”
“我找找……这笔录做的什么玩意儿,比张庞庞做的还不如……”金戈的声音听着烦躁:“找到了,上面说毒药是从群里买的。”
“什么群?”
“一个卖耗子药的群,群主的名叫是……操,叫吴西岭!”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在江小鱼的脑海中轰的一声炸裂开来。若流浪动物投毒案的幕后主使是吴西岭,那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小鱼突然回想起了寺潇山和其助理的争吵。
“山哥……你真的不能再赌了……”
当时的江小鱼心里还诧异,寺潇山赌博输得连手下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银杏国禁赌,且力度十分之大,寺潇山赌了什么能输了这么多?是单纯的赌牌?还是赌……斗狗?
江小鱼看着被自己嘬得鲜红的爪垫,怔怔道:“师父,吴西岭是不是想让警方过去?他是不是在引导我们查案?”
他都能想明白的事金戈又何尝不知?可金戈明显比江小鱼想得还要深些,吴西岭不是想让“警方”过去,他是想要让江小鱼过去。
是想要江小鱼背后的大山,跟着江小鱼一起过去,去查那家“犬只行为矫正中心”。
金戈感觉喉间吞咽困难,刻意缓了语气说:“这件事你先别管,我会和刑侦那边商讨的,立案也在走的过程中,你不要轻举妄动。”
江小鱼不太懂他的意思,回喵:“猫不会轻举妄动的。”
金戈再三叮嘱:“也不要变成猫溜进那个机构里,一切等上头安排。”
江小鱼颇感无奈:“您放心吧。”
电话挂断后江小鱼迟迟不能平静,他在想黄鹂和吴西岭到底有什么联系。在剥皮案的案发当天,江小鱼给吴西岭做笔录时看见过他脸上的抓痕,当时他言辞含糊地说是被猫给挠了。
江小鱼举起自己的爪子,开花,粉粉圆圆的指甲便露了出来。
他的指甲被爸爸们精心修剪过,抓不出什么痕迹,可即便是院中那些爪子尖利的猫,也不能会造成那样宽的结痂。
什么样的猫抓能造成那样深的伤口?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狗爪才能造成的伤痕吧?
所以在当时,黄姓姐妹便和吴西岭就已是相识的。
黄鹂的案子在深处是否还有什么未被解开的秘密?在警局中几次帮助黄鹂逃脱网络追捕的“Lin”又是谁?那家机构里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让吴西岭不惜自断手指,也要引人过去查看?
在这个过程中哪怕出了一丝一毫的差错,江小鱼也不会接到黑旋风,也不会接到黑旋风胃里的断指。
这个人对事情的把控和心思之缜密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你究竟想做什么?”江小鱼拿起吴西岭的照片。
照片上的青年看起来年纪不大,江小鱼也还记得第一眼看见他时,他那仓皇害怕的模样。
完全不似作假。
第119章 小猫生病了
江小鱼思考了一晚上的案情, 最后侧躺趴在桌上,一只脚垂在半空中就那么睡了过去。
黑旋风听见屋子里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地走到桌子下面。
它抬起头, 眼神中有着犹豫和不敢靠近。小猫的呼吸声很轻,很温暖, 是它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它再次走进,用鼻头顶了顶江小鱼垂在空中的脚爪。
一触即离, 可鼻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它莫名安心。它四肢伏地, 保留着警惕的本能闭上眼睛。
江小鱼睡到夜里有点冷,迷迷糊糊跟着热源走,蜷进了黑旋风的怀里。
二月的初春依然寒凉, 湿露仍旧很沉。
叶青徐收拾完院中猫狗,准备去敲江小鱼的屋门。手都举起来了又犹豫放下, 毕竟那只大狗对于人类的接近实在抗拒, 这几日虽说从未听它吠叫过,但到底让叶青徐担心敲门声会惊惧到它。
“算了,我还是先去准备早饭吧。”
黑旋风听见声音早已站立起来,它知道屋外的人类是小黑猫的爸爸, 它不能伤害他……听他似乎要离开了,黑旋风松了口气,低头用鼻尖去推小黑猫的肚皮。
它不知道要怎么称呼小黑猫,便只喊着:“小猫……起床了。”
未能喊醒, 它愣了一下,又用爪子去扒拉,这才发现小黑猫身子滚烫。
它有点慌了, 呜呜叫着用头去顶江小鱼的身子,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它害怕了, 它在斗狗场里是有过一个同伴的,同伴不愿意攻击它,然后同伴被人一棍子打在头顶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就像小黑猫这样,再也没有回应它的呼喊。
江小鱼听见伤心的狗哭声,抬起沉重的爪子揉揉脸:“黑旋风,不要哭……”
大狗怔愣,眼里含泪匍匐在地去确认:“狗以为你死了……”它又用鼻头去顶江小鱼,确定他真的还有气,这才嚎啕大哭起来:“你不要丢下狗,你不要死……”
这动静太大了,隔音再好也抵挡不住声音的传播。叶青徐没再敲门,直接闯进来问:“小鱼,这是怎么了?”
看清屋里的场景他微微一愣。那只凶恶的大狗缩成一团哭得都要呼吸不上来的模样,小黑猫没什么力气般趴在狗头上还在安抚它:“猫只是生病了,不会死的。”
江小鱼的脑袋有点沉,喉咙火烧火燎,扭头对着叶青徐咪了一声,还伴随着打喷嚏:“爸爸,猫好像发烧了。”
叶青徐顾不得那只狗,迅速靠近弯腰将猫抱进怀里。入手的温度明显偏高,叶青徐连忙带他回到客厅。
“好好的怎么会感冒发烧呢?”
生病的小黑猫焉巴巴地将头搭在爸爸的臂弯里,没敢说自己昨夜没回猫窝里睡。
江小鱼的体质还可以,很少会感冒发烧之类的。可愈是这样,那一旦得了,病情的来势就更加凶猛。
叶青徐看他这副没精神的样子心疼得不行,哄着小猫张开嘴说:“先吃药,烧退不下去的话就得去医院瞧瞧。”
江小鱼捧着水杯喝了两口,将药咽下去后又把爪子搭叶青徐的掌心里说:“爸爸,猫爪子疼。”
叶青徐见他吃了药,刚松了口气又提起了心:“爪子怎么会疼?”
他翻开江小鱼的右爪,只见爪垫红通通的都有些肿了:“是不是又嘬爪了?”
叶青徐发现江小鱼的这个毛病也是在不久前,他猫身时思考问题过久就会开始不自觉地嘬爪垫,就和人咬指甲似的。
“坏习惯。”叶青徐点点他的脑袋,到底说不出来重话,只能取出药膏给他擦上去肿。
不管是人是猫,生病时似乎都要脆弱些。江小鱼也不自觉地开始向爸爸撒娇,猫身擦不了鼻涕就躺叶青徐怀里,一打喷嚏就找人帮他擦。
叶青徐又是喂饭又是擦鼻涕,手上忙得团团转,心里却是受用的。他很喜欢被孩子依赖的感觉。反正是周末,他给江小鱼穿好猫衣,就那么搂在怀里看电视机。
黑旋风一直蹲在江小鱼的屋门口,目光紧盯他们这边,见小黑猫穿着奇怪的衣服对它招手:“黑旋风过来,我今天不能给你收拾大小便了,你得自己去院子里方便。”
他讲完就又打了个喷嚏,眼睛眯起胡子都颤动起来,打完还吸了下鼻子,满是狼狈的模样。
叶青徐拿纸给小黑猫擦擦溢出眼眶的生理性眼泪,神情担忧:“还是去医院吧?”
江小鱼摇头拒绝,又吸着鼻子再次招呼:“黑旋风,不要怕。”
黑旋风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爪子,犹豫很久这才起身慢慢往沙发边走。
这是它来的这些天里,叶青徐第一次见它走出江小鱼的屋门。那只狗走路的动作不太顺畅,右后脚有些跛,叶青徐问:“他的脚?”
江小鱼说:“受伤了。”他没告诉叶青徐那血腥的过程,抬爪摸摸黑旋风的脑袋,夸赞道:“好狗,现在自己去厕所好吗?”
江小鱼养的这些猫狗都成精了,会自己在院中的厕所里大小便。黑旋风没被教过,跟着气味来到便池前不知所措。有胆子大些的小狗试探着汪了一声:“你过来,狗教你。”
半耳狸机灵地跑来和江小鱼报告:“小猫警光,那只大狗会冲水了。”
江小鱼嘿嘿笑了一声,又是一阵喷嚏。
*
非工作日的夜里八点,亱氏依然灯火通明。
亱莲掌管着偌大的能源帝国,其工作繁忙,非常人所能想象。纵使手下有着再多的能人异士,许多重要企划也仍旧需要他一一过目。
“爷,戒指的设计方案已经和设计师进行最终确定了。”汪乘之刚收到国外的消息,敲响办公室的门将设计稿递给亱莲。
亱莲翻开资料夹,入目是两枚圆形的指环。边缘的银色戒托被压制得极薄,中间镶嵌着完整的环状宝石。几乎可以忽略的金属托圈,极致到顶点的切割工艺,最大程度上地展现出了宝石的原生之美。
两枚戒指造型一致,除了大小就只有宝石颜色的区别:一枚镶嵌着深邃的绿钻,另一枚点缀着璀璨的黄钻。
“还不错,多久可以完工?”
汪乘之推推镜框:“设计师说工艺难度大,最快也需要到六月份。”
这是婚戒,婚礼日期还未定下,亱莲便也没什么异议,又拿起订婚戒指的设计稿,被图案上拼接而成的猫形宝石所取悦,面上带笑:“这件要可爱一些。”
汪乘之附和:“很适合江警官,大概四月就可以取回。”
亱莲阖上资料夹,交给汪乘之:“那便这样。订婚仪式有好的方案了吗?”虽然亱莲肯定即便没有仪式江小鱼也会同意,可他难免想对小家伙再好一些,想让他多拥有一些的美好回忆。
饶是汪乘之再多才,也没有过这方面经验。经手上亿的企划案都没见他有过如今这般的苦恼:“没有看到,总觉得提交上来的那些提议都太过俗套没有新意。”
“不急……”亱莲罕见地面露迟疑,他当然思考过自己去构建求婚仪式,可他实在没有想过这些风花雪月之事,大脑在这方面空白到让自己都觉不可思议。
“慢慢挑吧,有合适的再告诉我。”他拍板道。
汪乘之刚应下好,就见亱莲起身欲走。他连忙为对方取下大衣,问:“您今天走这么早?”亱氏高层几乎个个都是加班狂人,不仅源于高工资和高分红,也源于亱莲的人格魅力。毕竟老板带头加班,他们哪有不冲的道理?
“小朋友生病了,我要回去见一见。”亱莲弯起眼睛:“吩咐餐饮那边给加班的人备好吃食,若没什么紧要的工作就早些回去吧。”
汪乘之鞠躬送他:“是。”
*
早上的药吃下去不到一个小时,江小鱼的烧就退了。只是退烧是退烧,感冒是感冒。感冒这种事,好得可就慢了。
他的猫鼻头本来就是粉色,鼻涕擦多了,都变成了鲜红色。爪子上的红肿刚退,鼻头又被擦肿了。叶青徐又好笑又心疼,犯愁地和万柯摇打电话。
“换季了,你也要注意。”叶青徐说。
万柯摇笑得不害臊:“还是老婆心疼我。”
“瞎喊什么呢……”浅麦色的皮肤遮挡不住耳尖上的红意,叶青徐问:“当年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说起正事,万柯摇恢复正经:“侦探查到李寿海在死前有给你写下几封未被寄出的信,他留下的屋子是被寺潇山处理的,所以那些信件跟着屋子里的东西一起被卖给新屋主了。”
即便心里抑制不住愤怒和探究,但那到底是寄给叶青徐的东西,万柯摇没有擅自打开,说:“我已取得那些遗信,过几日便将东西带给你。”
叶青徐攥着手机的手指绷紧泛白,清了好几下嗓子才回了一声好。
沉默几息,他再次开口:“小鱼生病了,黏人得很。”
万柯摇听着他语气里带着些烦恼的甜蜜,忍不住羡慕和心热问:“是吗?要不要紧?怎么黏人了?”
“吃了药烧退了,但是感冒哪能好那么快?吃药也没大用……”叶青徐抿着嘴笑:“鼻头都擦破了,也不会讲那些黏糊糊的话,就焉嗒嗒地趴人身上,你一走就眨着大眼睛看你,还要吸吸鼻子。”
万柯摇听着他说的话,脑海中缓缓展开场景,恨不得立刻就飞回去:“我、我还要两三天才能回去,他的感冒到那个时候不能好吧?”
叶青徐笑骂:“哪有你这样盼着小孩生病不好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万柯摇捂着自己的眼,仰面靠在椅背上:“我就是想让他多依靠我们一些。”
叶青徐何尝不知?他们错过了太多太多,若不是小孩猫身时坦荡一些幼稚一些,估计他们这一辈子都不能见到,小鱼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吧。
“我不想放过寺潇山。”叶青徐攥着拳头,等待万柯摇的回应。
“等调查清楚,我不会放过他的。”万柯摇承诺。
当年是他自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也是他低估了自己对叶青徐的感情,没能注意到寺潇山的小动作,让对方在蒋风花面前挑拨是非。若早年他不那样张狂,若当时他能坦然面对自己的内心,或许一切又是另一种可能。
“我绝对,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万柯摇说。
第120章 作案计划
今夜无月, 本应寒凉。
可亱莲看见江小鱼家门口那盏昏黄的路灯时,却觉它是暖的,因为那路灯下站着一只浑身漆黑却穿着白色羊羔服的小黑猫。远远看过去, 还会觉得夜色中平白无故悬空出现了一团会猫叫的棉花。
“媳妇猫!”因为感冒,小家伙开口的喵声沙哑, 可语气里直白的快乐令亱莲忍不住弯起眼睛。
他半膝着地,接住江小鱼小炮弹一般冲过来的身影, 搂进怀里说:“在家里等便好, 不舒服还出来接我做什么?”
江小鱼嘿嘿笑了一声,小小打了声闷嚏:“我带黑旋风出来上厕所,正好看见你车过来了。”
亱莲用指腹抵住他的爪垫, 感知那里的红肿已经消去,又轻触他的鼻头问:“还痛不痛?”
“不疼, 爸爸给我涂了保湿液。”
“嗯。”亱莲的声音发软:“走, 带你回屋。”
他一脚踏进院门,便看见了江小鱼说的那只狗。那是一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背獒犬,它浑身的肌肉绷紧,警惕地盯着亱莲。
然而, 当这只獒犬的目光移向亱莲怀中那只小黑猫时,它的眼里却闪过一丝渴望与亲近,但紧接着,它又瑟缩了一下, 眼中重新被惧意所占据。
它的鼻子不安地抽动着,辨认着亱莲身上的气息。好可怕,比它搏斗过的狼还要可怕。那气息让它感到不安和恐惧, 仿佛勾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痛苦记忆。獒犬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尾巴夹在两腿之间, 整个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江小鱼敏感察觉到了它的不对劲,拍拍亱莲的胳膊示意他将自己放下去,小跑到黑旋风的身边摸摸它的爪子:“别怕,他是我的媳妇猫,同样不会伤害你的。”
亱莲待在原地,半敛着眼眸注视那只狗,许久过后,它像是知晓他真的没有恶意,这才放松下来被江小鱼赶回屋里。
“它受了许多苦,对人类的警惕心很深。”小黑猫人模人样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回亱莲腿边,两只爪子在亱莲鳄鱼皮纹理的鞋面上抓了两下。
亱莲失笑,半弯着腰拎起猫的后颈皮将他抱进怀里:“叶先生休息了吗?进去会不会打扰到他?”
“不会的……”小黑猫凑近亱莲的耳边说:“他在和大爸爸打电话。”
无法忽略他因为感冒而浓厚的鼻音,配合着他的动作,听起来很有一些鬼鬼祟祟的可爱感。
亱莲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软到了不行再烂的地步,认服般悄然叹息,在江小鱼的床边坐下时,不免又看见了那只狗。他问:“它胃里那根断指的主人找到了吗?”过年时江小鱼只简单说了一声,并没详细说过案情。
江小鱼叼着一包纸巾爬回亱莲的身边,昂着脑袋示意他给自己擦鼻涕:“已经知道断指属于谁了,但人还没有找到。”
亱莲抽出纸巾,手法生疏,仿佛对待什么珍宝一般小心擦着江小鱼的鼻头:“怎么会确定信息了但没有找到?是死亡了还是?”
案情不能对外人透露核心细节,江小鱼没说具体是谁,只含糊讲:“消失了,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松市郊区的犬只行为矫正中心,正在等待立案侦查。”
亱莲也没打算细问,给他擦完鼻子又抹上保湿液,这才松了口气般去摸他汗津津的脚爪。
“是不是热?要不要脱了羊羔服?”
江小鱼苦着脸摇摇头:“爸爸不给脱。”
“那也好,睡觉时再脱,免得再次着凉。”
这次的感冒来势汹汹,江小鱼周一上班时,头昏脑热倒是好了些,可喷嚏依旧不少。他惨兮兮地擦拭着,鼻尖红成一片。
夜挽春看他这副样子,笑嘻嘻打趣道:“你周末干嘛去了着凉?不会是也打野战去了吧?”
“打野战是什么意思?”江小鱼吸吸鼻子没反应过来,金戈拿着资料夹一巴掌拍在夜挽春的头上,阻止了这小子没脸没皮的后话,接着把资料夹递给江小鱼:“立案了,待会和刑侦那边一起开大会。”
江小鱼精神一振,接过后连忙打开。虽说目前没有发现出了人命,可因为涉嫌非法经营和赌博罪,案件的侦查等级定得不低。
夜挽春也来了兴趣,娃娃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刑侦那边也一起开呀?”
金戈老马识途,经历多了自是看出了陆挽晖和夜挽春之间有些什么猫腻,可他懒得管也不感兴趣,警告地看了夜挽春一眼,面对江小鱼时蹙眉道:“吃药了吗?怎么还是这样严重?”
江小鱼本就生得白,这时鼻头红得像假鼻子般,看得人心有担忧。
“吃过了。”江小鱼讲话瓮声瓮气:“感冒吃药也没什么用,靠免疫力熬吧。”
金戈啧了一声:“不行你就别去开会了,被刑侦那边看到又要啰嗦。”毕竟在大会上擤鼻涕,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江小鱼知道他的意思,捏着资料夹也有点犹豫,还没等他再考虑,刑侦那边已经来人催促:“金处长,赶紧吧。”
也顾不得思考,金戈抽了几张纸巾塞进江小鱼的口袋里,推着他的背往外走说:“尽量忍住吧。”
*
考虑到陆挽晖和金戈的师徒身份,以及陆挽晖对办案处的特殊性知晓,刑侦这边分在这件案子里的警官依然是陆挽晖。
他坐在前排,脸上的鼻青脸肿褪去大半,只有嘴间还留着一个伤口痕迹。看见江小鱼他招手示意:“这边。”
江小鱼有些不太想和他坐一起,可环目四周除了领导位也没别的位置,只能坐在他的右手边。
夜挽春笑嘻嘻地坐在江小鱼旁边,隔着江小鱼对陆挽晖打招呼:“陆警官,早上好呀。”
陆挽晖额头的青筋绷起,后槽牙咬紧显得下颌线凌厉,江小鱼以为他要揍人了,却见他只是握拳透爪低头看案件资料。
他变了许多,以前的陆挽晖像只不懂压抑愤怒的狗,现在的他像只愤怒但沉默的狗……江小鱼在心中想,暗恋多年的师父被自己的父亲挖了墙角,这打击估计确实不小。
江小鱼哪里知道他不仅情场失意,酒醉失身后还被人拍了照片以此要挟!
妈的!陆挽晖真的憋屈,拳头真的很痒。
金戈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案件情况应该都已了解了吧?现在我们开始定作战方案。”
刑侦那边的负责人说:“那家犬只行为矫正中心面上掩饰得非常好,贸然进去调查一定会打草惊蛇,从而抓不住对方的犯罪把柄。大家有什么好的提议吗?”
大领导们心里指定有数,如此问只是为了培养底下的这些大头兵而已。
往常这种情景,陆挽晖定是要头一个发声的,这回他却沉默不语,引得刑侦负责人开口:“陆挽晖,你说。”
陆挽晖将双手平盖在资料上,抬头时面上冷静:“我调查过那家机构,它对外的封闭程度很高,外界唯二能进入的渠道只有送犬矫正和实习训犬员,而这两种渠道都需要申请和考核,我合理怀疑,考核的内容是他们在筛选目标人群,吸引所谓的赌犬和赌徒。”
刑侦负责人点点头:“没错。那我们可以从这两个渠道安排卧底。”他想到什么,侧头对身边的金戈说:“金处长,你们那边性质特殊,能否让变形人变形进去卧底?”
江小鱼听到这有些紧张和激动,努力忍住想要打喷嚏的本能,抬头去看金戈。
金戈看了眼脸憋得通红的猫崽子,没错过他眼中的情绪,可他面色很沉,调出一张警方内部的通讯信息放到大屏幕上说:“我原先打算让江小鱼卧底埋伏进去,可就在今早我收到了一个简讯……”
众人的目光被屏幕吸引,那里赫然写着:机构中有针对变形人的检测,除人之外的动物进入都需要被抽血隔离。——Lin
这个人?
江小鱼心头大震,忍不住出声:“是他?”
刑侦这次的负责人并没有经手过黄鹂的案子,纳闷问金戈:“这是金处长的线人?”
金戈否认,并与他说明情况:“在年前的特大凶杀案中,我们了解到警方内部有个代号叫Lin的人持续在为凶手提供帮助,以至于让凶手几番逃避网安的信息追踪。一直到凶手被枪决,我们也没能揪出这个人是谁,而今天他又传了这条信息给我。”
陆挽晖对待金戈的孺慕之情怎会如此便轻易消散?忍不住搭腔说:“内部简讯的传送需要独立的身份代码,一码一人,可以让网安那边去追踪定位。”
金戈点头:“我收到信息的那刻就通知了网安,目前的疑惑点在于,他为什么要传递一条这样的信息?在黄鹂的那个案件中,他帮助了凶手逃避警方追捕,可在这条信息里,他看起来确是在帮助警方?”
人在精神高度集中时,真的可以忘记身体上的不适。江小鱼沉静开口,沙哑的声音中有着让人信服的笃定:“金处长,Lin不是在帮助警方,也不是在帮助黄鹂,他只是想将人引进那家机构里。”
黄鹂那边的计划失败,如今他将目标转向了警方。
吴西岭也好,Lin也罢,他传递的这条信息不是为了好心提醒警方变形人卧底埋伏这条方案行不通,而是担心他们贸然采取行动,会引起对方的警惕。
金戈赞同江小鱼的说法:“此人从黄鹂的案件中便开始布局,他和那个机构究竟有什么关系?吴西岭在此中又是充当了什么角色?”
夜挽春插话道:“吴西岭会不会就是Lin?你们南方人讲话不是前后鼻音不分嘛,Lin会不会其实是ling?”
江小鱼微微睁大眼睛看向夜挽春,竟然觉得他讲得很有道理……
刑侦那边的负责人略作思考,到底是拥有多年办案经验的老警官,并没有想着依靠变形人这边的意思。见一计行不通,他沉吟道:“目前最好的方案还是按照陆挽晖说的那样,从那个机构的对外渠道中安排人进行埋伏。”
江小鱼听此,突然记起了阿布。他举手说道:“变形人洛阿布有申请矫正机构的训犬师,或许可以从他那边下手。”
刑侦那边问:“洛阿布?这又是谁?”
金戈解释说:“之前一个案件中牵扯出的变形人,不适合引入系统内部,在外暂做管制。”
“这不是正好?”刑侦负责人一拍案板,几个领导带头商议出了一个初始方案,只待时机到来。
*
亱莲在外参加商业会议,意外遇见了一个政府政要。
“莲之,许久未见啊。”那人国字脸,中等身高,上前握住亱莲的手寒暄道。
“吴厅长?未曾想竟会在此遇见你。”亱莲眼角弯出弧度:“您不是常居槐城吗?怎会来了松市?”
吴泊摆摆手,嗨了一声。从路过侍者的餐盘中取下一杯酒递给亱莲,并扬手示意他随着自己往安静的地方去:“老喽,去年退下来,过来松市养老。”
亱莲随着对方走至角落,笑着说:“您老当益壮,怎得没多留几年?”
此人在警务部门来头不小,且多年身居高位,很有分量,没道理会愿意与政治中心彻底剥离,来了松市才对。
“这话说的,冬青先生也不算大,怎得也退了下去?”吴泊笑着问。
话语点到即止,亱莲心里有所思量,举杯和他互饮一口接着问:“那您来松市真就是养老?”
他面上风度翩翩,却摆明不信。
吴泊哈哈大笑:“还是你小子机灵,你要是从政呐,成就不会比你那几个哥哥来得低。”
亱莲未开口,只是微笑,又举杯示意敬他。
吴泊和他碰了下杯,咽下酒后神神秘秘道:“年轻时在官场奋斗,及时退下去,老了还能做做生意,这样多好?”
今日本身就是一个国内规模宏大的商业博览会,亱莲挑起眉梢,带着些许玩味的神色问道:“吴叔,您现在涉足的是哪个行业?如果有任何前景可观的项目需要融资,亱氏很乐意提供风险投资。”
吴泊似乎就在等他这句话,拍拍亱莲的胳膊又用指头隔空点了数十下亱莲:“还是你小子上道哇。”他从大衣内侧掏出一封邀请函,拉开亱莲的西装外套将邀请函塞进去,拍拍亱莲的胸口说:“回去再看,感兴趣的话,下周来我们的基地参观呐。”
亱莲将酒杯递给侍者,笑得客套:“什么基地弄得如此神秘?”
吴泊卖着关子:“养了不少狗,国际上都有名的。”
“狗?”亱莲微讶:“是犬舍什么的吗?”
吴泊看见了熟人,对着远处挥手示意,接着笑眯眯转向亱莲道:“你来就知道了。吴叔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感兴趣的话一定要来啊!”他再次拍拍亱莲的胳膊,朝着远处那人接着应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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