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又说?洪月带来?了许多牛马牲畜,倒也解决了货物驮运的问题,而且河边又有现成?的船只,所以在这?河边休息了几日后,便开始收拾着下山去往河边。


    这?时候顾小碗才听洪月说?起那土匪窝里,他们去时有一大堆妇孺,既有这?些土匪的女人孩子,也有他们抢来?的,也正是如此,他们也是耽搁了两日才打进去。


    然后将那些被抢来?的女人孩子给放了,归还了银钱,叫她?们结伴回乡去。


    “那里头原本的女人孩子呢?”顾小碗问,心?里有个极其不好的预感,可即便是洪月真的全杀了,她?也没有那个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来?批判对方。


    洪月搓了搓鼻子,不大敢看顾小碗的眼睛,将脸转到别?处去,“我原来?想,都是强盗媳妇,又能打又诡计多端,她?们要是肯,我就带回来?给咱兄弟们做媳妇,以后走南闯北的,也不怕是那娇生惯养的不好安顿,谁知道?都是不安好心?的,假意勾引我等。”


    要不是他在顾小碗这?里中?过毒吃过亏,多了些防备心?,只怕那一晚上毒酒下了肚子,人首就早分离了。


    想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狠戾,“他们那等丧尽天?良之?辈,生来?的都是坏种,竟是找不出?一个好心?眼来?。”


    又说?发现被下毒后,他们也是假装中?毒,想瞧一瞧对方耍个什么花招。


    然后就像是话本子里说?的那样?,那水匪窝里的女人见?他们倒下后,也不忙着杀他们,反而先一番怒骂折磨,还准备顺藤摸瓜,到这?边来?替他们的男人报仇。


    他说?起折磨两个字时,脸色十分难看,甚至那吞下去的美酒竟有恶心?得想要吐出?来?的意思,满含愠怒的声音还在骂:“我也是活了几十年?,从未想过天?底下竟是有如此折磨人的恶心?手段,眼下想来?,当时给那几个贱人痛快,实在是我几个慈悲了。”


    顾小碗对他们被怎么折磨不感兴趣,只是又问孩子。


    却听洪月说?,他们没杀孩子,是那些女人自己狠,早就做了两手打算,见?着没成?功,那些孩子就被他们提前下的药毒死?了。


    一面抬起头看朝顾小碗,“说?来?也不怕小姐恼怒,我从前只觉得,您就是我见?过头一个最为狠毒的女人了,哪里曾想只天?底下之?大,根本就没有最,只有更。”


    忍不住感叹着气,“到底是世间之?大,诡异之?多,我若是一辈子在合月城里不出?来?,压根就不晓得这?外面究竟是个什么世界。”更没有想到,被自己怀疑想要将自己取而代之?的雀子会?为自己舍命,自己觉得安分守己的阿辉,却准备将自己取而代之?。


    讽刺啊讽刺。


    不过想来?,洪月觉得也是自己识人不清。如今他们俩一死?一走,自己竟发现果?真如顾小碗所言那般,连个说?话的知心?兄弟都没有了。


    他倒是看中?了那个营地里过来?的小子,虽是有个娘儿唧唧的名字叫田花儿,但性子倒是坚韧,又有胆子还是忠厚仁义的,明知道?阿辉在伙房一手遮天?,还敢告到顾小碗跟前去。


    当然,这?话又说?回来?,到底是顾小碗本身是个肯公正公办的,倘若是混三混四的,田花儿这?一告,不但没求得个公证,怕是还要将自己的性命给赔进去呢。


    而此时顾小碗看洪月,觉得他这?一双眼睛里竟然是多了些从前在合月城没有的沧桑。


    只是听洪月说?,那些孩子是被自己的母亲杀死?的,也是吓了一跳。她?没做过母亲,但是作为一个女性,在看到幼崽的时候,都会?本能地产生出?些慈爱关?怀来?。


    所以不知,那些女人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只不过这?些生死?好坏,当下再多论?也无济于事了。就是见?洪月状态不好,便宽慰起他几句。


    队伍里因为还有不少重伤不良于行的兄弟,所以钉了好几个板车来?,叫马在前面拉着。


    所以走得比预计的要慢许多,好在这?天?气也恢复了正常,并没有像是顾小碗所担心?的那般,在暴雨之?后会?接连干旱。


    昨日还下了些小雨,今日阴天?,最是好赶路,两旁路边山上的树枝,也吐了些绿叶出?来?,重新有了些颜色,瞧起来?不是那般荒芜。


    只不过这?河边两岸的芦苇,彻底被那一场冰雹给砸坏了,如今虽是重新生长起来?,却是乱七八糟的,参差不齐,仍旧给人荒芜的感觉。


    洪月他们就将船这?样?置放在芦苇丛里,如今只将牛马牲畜先赶上去,叫它们渡了河去,再一一将货物行李送过去。


    想不得,这来来去去的在河面上,也是折腾了半日,加上队伍中?伤员又多,便在河对岸过了一宿。


    接下来?几日,倒也是一路安平,并未瞧见?什么匪贼,可见?此前这?河边的水匪们,不但是横行河面,这?陆地上也没有放过,因此从河边到城镇里,竟然是找不到第二个贼窝。


    如此,也是很顺利,便到了距离云州最为近的一处小县城里。


    在这?里补给了生活物资,常用的伤药也添补了许多,耽搁了两日的时间,这?才正式启程。


    却在沿途上发现许多从云州方向来的人,明淮第一时间便去打听了,很快就得了结果?来?。


    却是一脸愁眉惨淡。


    顾小碗一看,只怕不是什么好结果?,但那云州终究是崔家盘踞了千年?的老城,从前他们崔家也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个战乱,不也是从来屹立不倒的。


    所以城破什么的,应该不大可能,因此倒也没有多担心?崔子墨的安全。“怎样?了?方才咱马车与从那边来?的路人擦肩而过,我听着说?什么封城?”


    明淮气鼓鼓地坐在云二旁边的车板上,朝着马车里的顾小碗看过去:“前头又打仗了,云州城封了,不叫外人进去,只能出?来?。说?前头就有他们设下的路障,为的就是劝大家趁早掉头走别?的路。”


    顾小碗其实也不是非要去云州城不可,只不过当时想着去夜龙郡,是要路过云州的,方给崔子墨带了些东西。


    所以当下听得这?话,倒也没有多失望,反而笑道?:“正巧,原本要送他的书,全都叫那日的雨水给打湿了,我还发愁到时候拿个什么去糊弄他,如今正好,进不去云州城,便怨不得哪个了。”


    于是叫他去跟洪月商议,掉头走其他路。


    明淮心?里却是十分发愁,昨日偶然听得蜀地来?的消息,因还没有确定真假,没同小姨说?。可如果?是真的,怕是蜀地往后也难得太平了,那他们t?就更需要崔家的庇佑了。


    所以这?一次是该去云州一趟的。


    可偏偏又封了城。


    与洪月那边说?了后,正要走,却被洪月给叫住,很诚恳地看着明淮。“如今我这?里也没有几个人能使唤得上了,你若是得闲,帮我一二吧?”


    明淮张口就想拒绝的,谁不想做个清闲人?何况他也知道?自己没得什么本事,但看着这?几日里总觉得一下垂老了不少的洪月,想到他的左膀右臂也都没了,终究是于心?不忍。


    便顿住了脚步,“我哪里能帮你作甚?不过是跑跑腿传传话的简单活计罢了。”


    “那也好。”洪月说?着,只道?如今也不要明淮帮忙做什么,只叫他传话,两头的人都认识他,也愿意听。


    他若是随意喊个小兄弟来?做这?活儿,怕是其他人未必肯当一回事。


    可明淮不一样?,一来?混迹两头,二来?还是顾小碗的亲侄儿,下头的人不管是商队的还是原来?青龙军的,没有一个不敬重顾小碗的。


    连带着明淮也是水涨船高。


    只是明淮发现即便就帮忙跑腿传话,但也是累得很,有时候竟发现有些忙不过来?,好不容易得会?儿闲,便跑来?顾小碗的马车上,“洪大当家按理这?会?儿队伍比从前大了许多,可他竟像是个孤家寡人一般,连个使唤的趁手人也没得,这?两日我在他那里帮忙,发现就我俩也忙不过来?。小姨你与他去举荐两个吧,也好叫我清闲。”


    顾小碗摇着头,给拒绝了。


    明淮不解,“为何?”难道?她?没瞧见?洪大当家这?些天?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了么?


    “他本就是个多疑的人,真愿意培养心?腹,那队伍里有的是好人才给他挑。只是才出?了阿辉的事儿,他未必愿意信人。我的话他是肯听,可若是我真举荐过去了,他多半又要乱想,没准觉得我想趁着机会?空架了他的商队呢!”如此,自己何必多此一举,反正他一个人又不是运转不过来?这?商队,左不过是叫他多说?几句话,多熬几个夜罢了,凡事又不要他亲自去办。


    明淮一听,话是这?个理,但问题是,他被洪大当家做免费劳力使着,所以这?心?里是不服的。


    云二扭头见?他这?模样?,不禁笑起来?:“这?是磨炼的好机会?呢!你整日替他办事跑腿,他那商队要作甚,你都一清二楚,几番几次下来?,那多半也熟络起来?,该晓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的。得了这?一份经验,往后你想做什么,那心?里不就都有了章程?”


    这?话引得明淮朝云二瞧过去,面露诧异,“云二哥,你从前果?真就是个跑镖的么?我怎觉得你这?腹中?是有大智慧,什么你都知晓一二,可说?上几句。”


    云二苦笑:“事事知晓一二,却无一精通,可不就等于一事无成?。”


    接下来?几日,明淮果?然是忙得上蹿下跳的,那洪月有时候还要同他商议,他肯定是拿不出?主意的,又屁颠颠地跑来?找顾小碗问。


    有时候顾小碗得空,同他说?几句,没空的时候他就骑着马在队伍里来?回跑,一会?儿找云二,一会?儿找芈婆子帮忙。


    逐渐那洪月便见?芈婆子虽也是个妇人,却是在管理些琐碎事情上,颇为有主意。一头又想,她?只是个妇道?人家,倒不如将这?些繁杂事情都分到她?手里去,叫她?来?管着,何况她?年?纪又大了,量她?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虽有两个儿子在跟前,但是那个石无竭四肢发达豆脑简单,小的虽是聪明,但又小得可怜,都不必防备着。


    到底,他这?心?里还是对于女人,还是有一种轻视之?心?,对于权力,也没像是他说?的那般,愿意松手放开,反而是抓得更紧了。


    好在从水匪窝里得来?的银钱,他果?真如同顾小碗所言那般,分发了下来?,大家都得到了一份。


    所以不但是原来?商队的兄弟们开心?,连带着营地那边的兄弟们对他也是心?服口服,尤其是他还给大家找来?了对应身份年?纪的名碟,如今个个都是有名有姓。


    而有了芈婆子帮忙管理那些琐碎之?事,洪月越发得心?应手,明淮这?里也轻松了许多。


    只是因前面在打仗,有些兵荒马乱的样?子,经常还遇到躲避征兵的小股百姓们。


    好在这?时候大家才开始从家中?逃出?,身上或多或是有不少家当行李的,不缺吃少穿,因此朝队伍乞讨的并不算多,都在洪月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且本还担心?这?里在打仗,恐有那流离失所的流民们来?抢劫,谁晓得路上竟然十分顺利。


    队伍几乎是跟着逃难的百姓们一并走在官道?上面,大家互不干扰。


    竟然是出?奇顺利地到了夜龙郡,让一路绷紧着神经的顾小碗都大为诧异。


    毕竟在那原本看着风平浪静的路上,却是遇了几次匪贼抢劫,且还险些遭那灭顶之?灾。


    谁曾想,这?横跨战乱的云州等两个州府,沿途都是流离失所的百姓,按理来?说?会?遇到不少流匪或是小股逃兵。


    或是那匆忙逃难断了粮食的百姓们围阻。


    所以不单是顾小碗,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迎接着下一刻即将发生的变故。


    却不想,直至进了夜龙郡,在城里找了一处歇脚的地方,都还觉得有些恍然不真实的感觉。


    也是踏踏实实吃了顿热汤饭,大家才开始放松下来?,洪月准备休息一日,再去将他给老板们带来?的货物出?掉。


    至于顾小碗的那些,明淮主动拦在了肩上。


    顾小碗心?里惦记着去寻好药草的事情,自也没有反对,任由他去了。


    又说?此处乃靠北方,但又沿海,本来?按照顾小碗他们原来?的行程,到这?夜龙郡的时候,也是七八月的炎热天?气,但因遇着云州一带打仗,还因大家受伤耽搁休息,所以硬是比原计划晚了两个月的时间。


    此刻的夜龙郡,已是直接进入初冬了。


    这?里是没有春秋的,只有夏冬两个季节。


    沿海的人家还没晒干的咸鱼挂满了屋檐,那风一吹的时候,只觉得空气里都满是咸腥味道?。


    起先他们大部份人都不大适应,不管是饮食还是环境,尤其是这?天?气,好些都还没准备好迎接冬日的来?临,到了这?夜龙郡后,几场寒霜席卷来?,便病倒了一片。


    洪月感激地看着顾小碗,“幸好有顾小姐在,不然的话就他们这?一帮人,不知单是找大夫,就要花多少银两呢!”


    顾小碗也没想到,自己仅剩下的那点风寒药材,最终是卖给了洪月。


    剩下的,就只有蜀地那头来?的蜀锦一类。


    起先明淮还十分担心?,生怕卖不出?去,毕竟此处的人,因冬日时间长,所以衣衫多为皮毛为主。


    但他想错了,蜀地离此处说?是十万八千里一点都不夸张,本地人极少见?过这?些物件,便是花样?也新鲜,自是觉得稀奇。就仿佛蜀地人看到西域商人卖的那些东西,哪怕知晓是无用的,但仍旧还是会?有人花银子买回来?。


    这?让明淮一**会?到了南货北卖的快乐,头一次觉得银钱原来?是那样?好赚的。沿途所遭遇的一切凶险这?一刻他都觉得是值得的。


    可是欢愉之?际,却也听得了南边传来?的消息,蜀地的范王爷在同那南延联盟之?后,刚开始大肆征兵入伍,还未操练,便引得了周边的藩王们坐立不安。


    于是突如其来?的战争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开始了,平安宁静了多年?的蜀地,终于还是卷入了这?战乱之?中?。


    顾小碗听得的时候,最为担心?的便是合月城里的家,急得忙叫明淮和云二去打听消息。


    这?时候方得知,早在此前,就偶有不好是风声从蜀地那边传来?,但因都没办法证实,所以并未告知顾小碗。


    可即便那时候顾小碗知道?了,山遥水远的,连一封信送去都不可能,又有什么办法呢?


    洪月这?个土生土长的蜀地人,却很平静地接受了现实,还有些庆幸,“早前后悔接手这?商队,出?来?了同那逃亡没有什么区别?,命就悬在裤腰带上,一不留神就没了。可是留在合月城,不也是死?路一条么?”


    这?时候不禁想起阿辉,他带着那么多银票回去,即便是逃过了匪贼,只怕最终也会?逃不过上战场的命运吧?


    又想着自己接来?的这?货物,如今是卖了,到时候回去,这?掌柜的可还能来?结账?只怕也是物是人t?非,越想越是觉得心?头难受。


    一面又问顾小碗:“顾小姐如今什么打算?”


    顾小碗摇着头,她?也很茫然,本以为这?蜀地应能继续安平个十年?八载的,毕竟范王爷都在改革钱税了,哪里晓得就忽然打起来?了。


    不然的话,当时她?哪里敢将周苗他们放心?地留在合月城?便是生拉硬拽,也要一起带着离开蜀地的。


    谁知道?,这?短短几个月里,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成?了那最危险的地方。


    只不过见?大家都愁眉苦脸的,总是这?样?终究不是一回事,便宽慰着:“退一步说?,蜀地比不得别?处几乎年?年?战乱,粮草也丰沛,何况几位世子爷都是那骁勇善战的,如今又有南延国相助,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最多,也就是成?年?男子大部份被拉去入伍,少了许多劳动力,所以到时候不管是农业或是工业方面的生产,都会?落后甚至是停滞下来?吧。


    眼下她?只希望家里这?几个适龄的能躲过去,便是没躲过,愿周苗别?舍不得银钱,只要肯打点,叫他们留在后头做些脏活苦活都行。


    出?了这?样?的事情,蜀地来?的这?些兄弟们,也都无精打采,好不担忧家里,早没了前几日的生龙活虎,大部份都猫在屋子里。


    顾小碗也难过也担心?,可这?样?的经历太多了,倘若每一次她?都要拿几天?来?哭哭啼啼,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所以整理了一回心?情,也出?了门去,准备早些将自己需要药都给买到,更何况手里能保命的毒药并不多。


    把明淮留给了洪月,她?便只带着云二去。


    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暗,才九月底的天?,竟然是飘起了雪花来?。


    因商队人马多,寻常客栈是住不下的,所以便住在了北城这?专门租给各处商队们的大院子里。


    故而这?里多是那南北来?往的行商,这?些出?门在外的,又以男人居多,所以周边开设了许多花楼,一入夜那女人香就随着美酒丝竹声一并传过来?,引得商队的男人们蠢蠢欲动。


    那忍不住的,自是舍得花这?一分钱寻这?一夜的温香软玉。


    所以到了夜里时候,他们这?大院子里反而比白日要安静,大部份的人都往那楼里风流去了。


    连带着这?一边的巷子,都显得静悄悄的。


    雪花落得很快,云二掌着灯笼走在前头,微弱的灯光已是将地面照得莹白一片。


    忽然,云二顿住了脚步,一脸的警惕。


    顾小碗不知前面有什么,但还是本能地摸出?药丸来?。


    就这?时候,前面那转角处的阴影中?爬出?来?一个满是是血的人影,颤抖地举着手,“救,救我!”


    才说?完,人便扑倒在了冰冷的地面。


    云二转过身,正要与顾小碗说?,这?城里也不安宁,最近在搜捕什么人来?着,还是不要节外生枝。


    不想顾小碗竟然已经越过他,蹲到了那人的跟前去,才养好些的手颤抖地握着手绢,去擦那人脸上的血,声音急促不已:“你把灯笼照过来?一些。”


    顾小碗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抬起头的时候,那一双眼睛,她?觉得尤为熟悉,所以才不顾一切跑过来?,想擦去他脸上的血,想看一眼究竟不是不是他。


    第222章


    她如此失态之举,云二自然是瞧出了端倪来。


    又?怕引来麻烦,只得?夺步过去,二话不说一手将那人的?腰抱住,夹在胳膊底下就往院子里去,“小姐,天大的?事儿,咱先进了院子关了门在议。”百来斤的?人,在他手里好似个荞壳枕头一样轻飘飘的?。


    顾小碗见他此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接了他手里的?灯笼,好叫他两手将那人给拖着。


    只是灯笼到了她手里,这一照才发现满地里都是刺目的?鲜血,便?是这雪花落下来,都掩不住,反而被鲜血给快速融了。


    她忙看了已经走向台阶的?云二,“你先带进去,我清理一下,随后就来。”


    云二闻言,看到满地的?血迹,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小姐小心?些。”


    待他进了门去,顾小碗只解下了自己?的?围脖来,往地上?那血迹擦拭去,待围脖全都将血迹给吸收了个干净,雪花落下,再也看不出半点痕迹,她方抱着那带血的?围脖进去。


    这时?候都没有人,灶房里的?炉子有余火,上?头煨着热水,好叫他们这半夜想?回来的?人,用水方便?。


    顾小碗将围脖往炉膛里一扔,冰冷潮湿的?围脖与炭火相撞,发出滋滋的?声音,一股带着腥味难闻的?烟从里冒出来。


    但很快就挥散了,里头的?围脖也开始燃烧出火焰。


    顾小碗见此,方转身离开,匆匆往自己?居住的?厢房去。


    云二已经将人放到屋子里了,站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光着脖颈,雪花尽数落入在身上?,极怕她受凉,忙快步过去,抬起手臂挡在她的?头上?。


    顾小碗一怔,随即抬头瞧了一眼,“不必的?。”随后移步到了檐下,推门进去,“他的?伤势你瞧了么?”


    云二走紧随其后,“几处剑伤,只怕真与这夜龙郡近来的?事情有关。”说罢,不免是忧心?忡忡起来,“小姐收留了他,只怕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实在没必要。


    顾小碗这时?候已经走到了床榻前?,方才拿来给他擦脸上?血迹的?手绢,如今还黏在他脸上?。


    那血太浓稠了,不知是哪里流淌来的?。


    “我知晓。”顾小碗轻声回应着,只是一颗心?却紧张得?咚咚跳,仿佛擂鼓在耳边响个不停。


    相比之下,云二的?声音却变得?遥远不已。


    她伸手重新捡起了手绢,却忽然又?没了勇气继续替那人擦拭脸上?的?血迹,于是最终停了下来,先检查他的?伤势,替其抱扎伤口。


    云二的?担忧不无道理,对方身上?的?剑伤,像是夜龙郡城主府里那些金衣卫留下的?。


    顾小碗在去寻药的?时?候,见过金衣卫门追查逃犯,他们配的?不是刀,是比江湖上?那些侠士们常用的?剑要短上?许多,叫她用后世的?尺寸来衡量,大约七八十厘米,但是却比寻常的?剑要厚些许,不过两侧剑刃却十分锋利。


    她当时?看到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些剑刃是能直接把人的?骨头给劈开的?。


    事实上?,眼下这位满脸是血的?陌生人,有一处伤上?,骨头也被劈开了一个口子。


    但想?来他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又?或是当时?拿了什么阻挡缓冲了一下,所以?骨头并未受多大的?伤。


    可如果要养,也不是十天半夜能养好的?。


    云二不但是个忠心?合格的?护卫,有时?候还能充当顾小碗的?药童。在顾小碗屏息凝神认真替这人缝伤口的?时?候,他递药递刀,很是称职。


    直至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顾小碗才彻底完工,她抬起手臂拿袖子擦去了额头上?的?汗,感激地看朝寸步不离守在这里的?云二,“多谢。”


    “小姐何须此言,小的?是您买回来的?,一辈子都该听命于您。”云二回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那人还满是血的?脸上?,很是好奇到底是个什么人,叫小姐如此豁出去救他?心?里竟是隐隐有些嫉妒的?意思?。


    顾小碗没顾得?上?接他的?话,因为刚才替这人抱扎伤口的?时?候,她听到了大门开关了几次,所以?此刻只朝外?瞧去,“不知是不是阿淮他们回来了。”


    她有些担心?,明淮会被洪月带着去逛花楼。


    又?想?着已经夜深人静,便?同?云二说,“算了,不必管他,你先去休息,也忙了一日。”


    云二看了看床上?那人,“那小姐今日歇在何处?”


    顾小碗想?都没想?,便?直接道:“我一会儿去同阿淮换房间。”然后便将他打发出去了。


    这时?候才回到床边,重新拿起手绢,一寸寸小心翼翼地擦去了对方脸上?的?血。


    只不过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半点期待了。


    因为阿拾身上?有多少伤,疤是什么样的?,顾小碗最是清楚的?。


    可是方才替这人抱扎伤口的?时?候,他虽也有些旧伤疤,但分明是个自小娇生惯养的?主。


    所以?现在即便?是将这人脸上?的?血污清理干净,她也没有多大的?期待了。


    原本她准备用来洗漱的?水,如今已经全被染红,那人苍白的?面容,熟悉的?五官也出现在了顾小碗的?眼前?。


    她怔怔地看着,有些想t??笑,又?有些想?哭,老天爷既然要安排这样的?巧合,叫她遇到了这个和?阿拾有着同?一张脸的?人,为何这个人就不能是阿拾呢?


    而且明明刚才替他抱扎伤口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他的?身份了,但真正擦干净了脸看到,心?里到底还是有一股深深的?失望感。


    她擦干净手,探上?了对方的?额头,随后掰开他的?眼皮瞧了一回,确定已是无大碍,便?也起身将这些残局给收拾干净。


    方去敲响明淮的?房门。


    他的?屋子里,灯火是亮着的?。


    听到响动,里头立即就有了脚步声,随后明淮一脸紧张地打开门,见到是顾小碗,长松了一口气,随后又?看朝顾小碗的?屋子,“我方才回来,瞧您屋子里亮着灯,想?着若是往昔,您该睡着了,本想?上?去敲门,却发现云二哥也在……”瞧着在床前?,他也不好去敲门打扰。


    顾小碗见他分明是误会了,不过也没马上?解释,而是拉起他的?手,“你随我来。”


    明淮不解,想?去先吹灯,却被顾小碗拦住了,“不必,一会儿我歇你屋子里。”随后拽着他便?进了自己?房间,直奔那床榻去。


    明淮先还不解,直至看到床上?躺着个男人后,顿时?吓得?要跳起来,一面又?怕自己?忍不住发出惊呼,下意识地捂住嘴,疑惑不解地看朝顾小碗。


    却见顾小碗一脸的?冷静,“你守着他,但凡什么动静,立即叫我。”


    “啊?”明淮越发不解了,只是随着顾小碗松开他的?手,他也走了过去,然下一刻就一脸的?惊喜,但也只是短短一瞬,就变成?了惊慌,语无伦次地指着床榻上?昏睡中?的?那人,“他……他,他不是,他……他是谁?”


    顾小碗此刻已经平复下了心?情,“阿拾有个双生兄长,想?来就是他。”只是目光触及对方那张与阿拾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心?还是莫名地变得?柔软了几分,“很像,对吧?”


    “是很像。”倘若不是多了几分贵气,没有阿拾大夫那样的?平易近人,明淮想?着自己?怕也是认不出来的?。


    又?想?到既是阿拾大夫的?亲兄长,那自是不能怠慢的?,更?何况有了他,没准就有阿拾大夫的?线索。于是明淮也生出几分欢喜来,只是巧对方面色苍白如纸,到底是忍不住生出几分担忧来,“他的?伤怎样?”


    “眼下已是没有什么大碍,本想?替他煎两贴药吃下去,只是想?来若是如此,到底又?引人注目,所以?便?喂了些药丸。”顾小碗回着,也简单提了一下,对方身份不便?,甚至于夜龙郡城主要通缉的?人有些关系,因此自当是要保密。


    明淮出听得?她的?话,连连点头保证,自己?这两日必然不会走漏风声。


    只是旋即觉得?自己?突然搬到小姨的?屋子里也不妥,怕惹人生疑,便?道:“不如明日找个借口,就说我住那头不适应,和?小姨您换了屋子,往后我就住在这边。”又?瞧着外?头飘零不断的?雪花,“正巧这天气变得?快,我便?说着了凉,这几日就在屋子里不出去了,也省得?大家忽然推门进来寻我。”


    如此再好不过,只是顾小碗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明淮这个年纪,玩心?正大,而眼下大家也都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碌的?,因此三三两两的?结伴,见天都出去寻乐子。


    明淮瞧在眼里,反而笑起来:“不知往后还有多少好时?光呢!不差这么一两天的?,小姨不必多想?。”


    随后想?起今日洪月打算留下的?话,便?与顾小碗说道:“今儿洪大当家领着去瞧了一处院子,说现下那边的?打仗,还不知几时?安宁,如果要回去,也不敢保证能如来时?那般顺利,所以?打算在这头多留些日子。”


    但觉得?租住这院子,一个月白送去这么多银两,还不如狠下心?,自己?买下一处地方来安顿,不划算许多?


    便?是过一阵子那边真的?安定了下来,商队还要回去,那这院子也没有闲着的?道理,只管交给牙行,叫他们拿去租,也能得?几个闲钱在手里。


    怎么都好。


    顾小碗听罢,一时?也是起了这个心?思?,尤其是现在还有这个人在,而且本来又?暂时?要留在此处。便?道:“洪大当家如今是会盘算了,这样好得?很,明日我来你屋子里,左右药我不搬出去,我仍旧回来配药,正好守着他,旁人也不知缘故。如此,你也不必装病,只管同?他出去,再叫上?云二,一来仔细留意城里的?消息,二来和?洪大当家一处,若是有小些的?好院子,咱也买一个来。”


    毕竟他们是他们,和?商队是不一起的?,倒没有一直住在一起的?必要。


    而且也不是很方便?,尤其是现在还带着这个人。


    至于这人的?身份,即便?果然与夜龙郡城主有关系,她也要冒着危险留下来。毕竟这是离阿拾的?消息最近的?一次。


    虽说就在城里不安全,可是只怕如今那金衣卫也在城外?和?各城门口追查,想?出去也艰难。


    如此倒不如灯下黑,谁能想?得?到,他还未离城。仍旧在夜龙郡养伤呢!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他要用的?药材,自己?手里都有,既如此不必到外?头去买,也不会引起怀疑。


    眼下最叫顾小碗担心?的?,反而是此处人多嘴杂,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好在洪月打算买院子搬出去,那自己?也可顺理成?章与商队分开。


    第223章


    翌日一早,顾小碗早早起来,明淮已在院子里扫雪了。


    见了她?忙放下扫帚迎过去,往顾小碗的房间努了努嘴,低声说道:“昨晚醒来了一次,要水喝,我?给他倒了一碗,喝了就睡,一点?防备心都没得。”一边说,一边忧心忡忡地按着自己的脑壳:“莫不是这里被打坏,不好了?”按理,醒来像是他这样的高手,不是该按着自己的命门问?这是哪里,自己是什么?人么??


    顾小碗闻言,心里却是高兴,才半夜就起来要水喝,可见他这伤势恢复得好呢!正欲说什么?,只见对面厢房的门推开?,芈婆子裹着厚厚的袄子出来,看到明淮在扫雪,十分诧异:“这么?多小子呢?怎叫你个爷来亲自扫雪?”


    明淮并没有那种明显的阶级划分,哪怕也有不少人都管他叫淮公子明少爷,但?还是如?同从前一般。又因觉得自己不是很聪明,故而?便想着要勤快些,这眼里有活,手里有事,以免拖了小姨的后腿。


    当?下听得芈婆子的话,姨侄两个也不敢在说屋子里的人,明淮则笑着回道:“他们昨儿来得晚,四?更天?的时?候听着开?了好几次门,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呢!只管叫他们安心睡,索性我?也没得旁的事情。”


    芈婆子得了这话,只将石无竭也喊起来去厨房里烧水煮早饭,一面抱着手炉顺着廊亭朝顾小碗这里走了过来,拉着她?到那并不宽敞的厅里去,关了门就去拿火钳扒拉炭盆,只叫火星子重新燃起来。


    嘴里则不满地说道:“他们这些日子,脑袋别在裤腰上,是过得辛苦又凶险,但?如?今虽暂时?安定了,也不该这样玩乐的。好不容易攒来的几个赏钱,就这样流水一样送了出去,实在是没得个成算,倘若这往后忽然?要用钱,我?瞧他们怎么?办?大当?家也是的,自己不规劝着一些就算了,还带着去,实在才不像话。”


    她?不满的,便是这些人,有大部分都随着那洪月一般,揣着银钱往风月场所去了。


    夜龙郡又不宵禁,真是叫他们玩到那天?昏地暗的。


    她?眼下仍旧替洪月管着商队,本来一开?始就是管些琐碎事情,但?后来她?越得心应手,到了这夜龙郡后,洪月想着也不必防个山贼水匪的,直接就不在过问?。


    如?此一来,几乎是她?在操心,她?又是个做母亲的,看队伍里的这些小子们,和自己儿子一般年纪大,自是不自觉就多了几分关忧。


    眼见着他们这样玩,不免是心里着急。


    而?知晓那洪月肯听顾小碗的话,故而?便想请顾小碗去说一说。


    这会儿她?倒腾着火盆,一手扶着顾小碗的肩膀叫她?坐下,便眼巴巴地瞧着:“这么?些个人里,也就是你说来有用,你好歹讲他个一两句,虽不知说可是十分有用,但?能劝着一些,总归是好的。”


    顾小碗无奈,这叫自己怎么t??去劝?他要去那风月场所消遣,他自家的事情,自己也不是他的哪个?所以也很是为难的,只苦笑着:“这也不关商队的事,我?实在不好说。”


    不过见芈婆子这样好心,也愿意?给她?出主意?,只道:“他们这出去找女?人,归根究底,还是家里头没得,倘若有便是想去,家里的也不会放人。我?听阿淮说,大当?家也在盘算置办房屋,是要在这里安顿的,既如?此,你不如?去街头找个可靠的媒人来,给他说一房媳妇来,到时?候安家安业,他心思不就回来了。”


    芈婆子听罢,仔细思量起来,“你说的也是个主意?,他叫我?一声老姐姐,我?便托个大,等他起来了,问?一问?去,倘若这个心思,在好不过了。”


    顾小碗见她?没了旁的事情,自个儿心里又惦记屋子里的那人,便起身道:“我?这还没洗漱,昨儿和阿淮匆忙换了屋子,东西都在那头,我?先去洗漱,你也去瞧一瞧,免得铁柱醒来,瞧不见你着急。”


    芈婆子这才起身,又将火盆掩住了些,先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只见着大院子里一眼望去,各厢房的门窗都紧闭着,可见这些个兄弟伙真是玩得了个尽兴,如?今安安心心补觉呢!


    如?此,反倒不怕叫他们发现自己屋子里的玄机了。


    不过这会儿不见明淮,倒是换了云二来扫雪,她?才瞧过去还未开?口?问?人哪里去了。


    云二便说:“无竭兄弟在厨房里,他不放心过去帮忙了。”


    顾小碗闻言,应了一声,自先推门进自己的屋子里去。


    她?的屋子里,因置放了许多药材,所以里面的药味儿向来比较重,若是寻常她?不在屋子里,必然?是要开?窗透气。


    只是如今那床上躺着个人,她?也不敢,以免叫人发现内中玄机,只好点?了些香来中和。


    香她?一向舍不得用,都是用来做美颜霜的时候添一些,如?今用来熏屋子里的药味,很是舍不得。


    床上的人已经醒来了,只是不提身上那许多剑伤,就是昨儿流去的那么?多血,也叫他精神不济,如?今躺在床上,静静地打量着顾小碗的举动。


    可见,也是个随遇而?安的主。


    顾小碗做完这一切,方简单洗漱。


    那人见此,眼神惊诧,随后竟然?是红着耳根别过脸去了。


    顾小碗反应过来时?,才想起这人和阿拾那生长环境本不同,只怕最讲究些个礼仪规矩的。


    如?此,多半也没见过女?子洗漱。


    只是这对于顾小碗来说,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早前在乡下红枫村的时?候,她?们这些姑娘就时?常在屋旁的溪边洗漱。更不要说后来逃难了,别说是洗漱的时?候有人看着了,有时?候去方便,人不够,还要他们这些男的来放哨呢!


    因此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所以方才自是没有避讳他。


    何况这是自己的屋子,只有入乡随俗,没有主随客便的道理。


    她?洗漱完,重新梳了头,才朝床边走来,抓起对方的脉搏,好一会儿吃放下,随后给他倒了一杯水来,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就倾身过去,两手扶着他的腰,试图将人给扶坐起来。


    那人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就更为紧张了,急得用干哑不已的声音推辞着,“我?,我?自己能起来。”


    事实上,他自己用一下力,就疼得那张和阿拾一模一样的五官扭曲不已。


    顾小碗自是没有理会,只轻声提醒,“外头到处都是追查你下落的人,我?们这大院子里人多,你谨防着些。”


    果然?,这话一说,对方就安静地闭上了嘴,任由顾小碗扶起,往他身后塞了枕头靠着。


    待他坐稳,顾小碗方将水递过去,然?后开?始去配药。


    梳妆台已是成了配药台,抽屉一拉,里头都是些瓶瓶罐罐,或是油纸包着的药碎。


    那人喝完水,伸着脖子瞧了一会儿,已是分析出来,顾小碗多半是个女?郎中,只是心中又十分好奇,她?既是知道外头有人在追杀自己,为何还要引火上身来?


    莫不是这外面的人,果真如?同师父说的一样,但?凡是个大夫,见人就救,至于是好人坏人,他们先不管,因为只要是病患伤者,在他们面前都是一视同仁的病人。


    他好奇地想着,那双看起来不大精明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终于是沉不住气,但?又不敢大声喊顾小碗,生怕惊动外面的人,于是轻轻地拿着水碗往床沿上扣,发出阵阵响声。


    顾小碗听到声音,放下手里的药扭头走过来,担忧地看着他,小声询问?:“哪里不舒服么??”


    却见对方仰着头,廋得有些夸张的脸上,充满了疑惑,“你,你不问?我?是谁么??而?且,为什么?要救我??你不怕被外面的人抓走么??”


    顾小碗听到他的一连三问?,忽然?就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自己和明淮,很容易就认出了他不是阿拾。


    坦白?地说,阿拾眼里可以有这样清澈见底的时?候,但?绝对不可能透出这么?憨的光。


    “那你是谁,为何会得罪夜龙郡的城主,四?处搜查你下落的,似乎是他身边的金衣卫。”顾小碗如?他所愿,开?口?问?。


    那人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有些紧张起来,“我?,我?姓谢,单名一个渊,和家人走散了。至于为何被他们追,我?也不清楚。”说完,那眼神就心虚地左右晃动着,并不敢与顾小碗对视。


    所以顾小碗想,他大概给自己的是假名,如?何被夜龙郡的城主抓,他也没如?实相告。


    按理说,他没告诉自己真相,算得上是聪明的。可是他说谎的样子又太明显了,顾小碗忽然?很好奇,就他这样是怎么?长大成人的?且好像那武功,也不低的样子,毕竟都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逃脱金衣卫的搜查。


    又或许,有人在暗中帮他?


    不过这些,顾小碗心想就算自己问?,这个谢渊也未必会回答,自就没再多纠结。


    只是见他那垂头紧张的样子,声音放软了些,“你这一阵子,好生养着,待你伤势好了,随你去留。”


    “啊?”谢渊猛地一抬头,表情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小碗,显然?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遇到了不求回报的好人。


    随后反应过来后,忙朝顾小碗道谢,“多谢,还不知道恩人怎么?称呼?”


    “我?叫顾小碗,晚上同你歇在一处的是我?的侄儿,你有事只管叫他。”顾小碗回着,折身回去药台边上,一面说着:“他去了厨房里,只是手艺不大好,你将就着吃吧。”


    左右看这谢渊,哪怕现在狼狈落魄,但?也是锦衣玉食的主儿。


    第224章


    明淮的手艺不好,但是顾小碗不喜欢煮饭,所以在?这一块上?她是不挑的,有的吃的就不错。


    但是没有想到,还?有比她不挑的。


    那明淮说是去帮石无竭的忙,但煮饭的时候却将石无竭给打?发了出去,自己拿了个大碗,盛了好大一碗粥,衣裳里藏着一个小碗和一个汤勺,便往顾小碗的屋子里去。


    然后从怀里摸出碗,一边从大碗里往小碗里盛粥,一边和顾小碗说:“小姨快去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是了,外头都是雪呢!这天凉,灶房里的粥离了火,也凉得快。


    故而顾小碗出去吃饭,等回来的时候,却见明淮拉着一张脸,顾小碗正要问,他却已是拿起大碗要出去,和顾小碗擦肩而过的时候,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怕是饿死?鬼转世的吧?”


    自己估摸着他一个重伤病患,想来吃个一小碗就是极限了,谁知道自己这一大碗,自己最后就摸到两口吃,全叫这饿死?鬼给吃了。


    早知道不谦虚问他要不要添饭了。


    顾小碗闻言,也颇为诧异,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床上?躺着的那谢渊肚子上?,也没瞧着鼓起来,嘴里则安抚着明淮:“能吃是福。”吃得多,恢复得也快。


    明淮心想,那也不是自己的福气啊。


    这肚子没吃饱,再去添必然会引起石无竭怀疑,毕竟自己的饭量他是知晓的。


    于是明淮便去将洪月给叫起来,指望他领着自己出去,下馆子的时候自己能同他吃个饱饭。


    只是洪月被叫起来,看着手底下的兄弟们都还?在?休息,灶房里就只煮了些粥,素里素气的自然是瞧不上?眼,正要喊着明淮出去,又被芈婆子给截了胡。


    那芈婆子把洪月给拦住,自是同他说相看人家之事。


    洪月还?颇有些不好意思,已是早过了而立之年,忽然还?有人t?替自己张罗婚事,他心底是高?兴的,何况整日看着芈婆子膝下那铁柱乖巧懂事的可爱模样,有时候也恨不得想,自己有这样一个可爱孩儿多好。


    因此也是托给了芈婆子,还?叫她不要吝啬银钱,姑娘也不要多好的相貌,只要是好人家的,人温柔和善些,他都欢喜。


    芈婆子一听,心说那这样的闺女多了去,还?不得由他挑花了眼?一头只管答应了,也觉得在?这里长久租房不划算,劝着他快些置办房屋,也好迎娶新媳妇。


    指不定?快一些,今年过年,他就能得一房如意的媳妇呢!


    于是洪月也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喊着等得肚子都饿瘪了的明淮,终于出门去了。


    如同明淮所想的那般,先去吃饭,随后就找去了牙行,相看房院。


    牙行里一听他要买大院子,又是财大气粗的样子,身?上?裹满了上?好的皮袄子,自是十分热情,先给他挑起图册来,随后又亲自领着去瞧了几处。


    只是洪月都不大满意,于是接下来两日都领着明淮在?城里到处转悠找房屋,可见心里是真着急娶媳妇的。


    这日去往其中?一处院落的时候,没得过桥,绕了远路。远远瞧着着那桥也是奇怪,好似叫人用刀从中?间活生?生?劈开一样,如今城主府也还?没打?发人来修缮。


    因为这样一片好些个房屋,都受到了影响,如今还?在?扯皮。


    明淮和洪月途径此处的时候,正好听着这里的人说,是前两日下雪那一晚上?,金衣卫从这里路过的时候,忽然就地动山摇,等大家反应过来时,桥已经成了这副样子,虽没伤到人,但是附近许多房屋都受损。


    如今有人说此处犯了土地神仙不高?兴,引来了小地龙翻身?,故而不少人家心里害怕,都想将房屋给卖了。


    但是他们不敢住,旁人也不敢来买,于是价格也低了不少。


    明淮不信这什么?小地龙翻身?的鬼话,回去只和顾小碗说:“那头的房屋虽是受了损坏,但我瞧着,也没多大的影响,而且价格便宜,最重要的是现在?此处居住的人几乎都搬出去了,那头好生?清净。”


    而他们还?带着这谢渊,住进去正好呢!偶尔这谢渊也能出来干活,抵得过找个长工呢!


    顾小碗一听,心下也是有些动心的。


    她虽也小有银钱,但也没有道理像是流水一般花出去,倘若是能节省,自然要节省的。


    便要去瞧。


    那伤势好了些,能自己上下床的谢渊在一旁吃着明淮带回来的桂花糕听了这些个话,便问,“是不是那个什么文宁街,还?有个琵琶桥?”


    明淮很嫌弃谢渊,尤其是他一点不见外,知道自己每日出去,都要叮嘱给他带各样的小吃。现在?听到他的话,扭头瞧去,见他嘴边满是桂花糕屑,就越发嫌弃了,“怎的,你还?知道?”怎么?和阿拾大夫一样的脸,半点不英明,蠢里蠢气的就算了,还?贪嘴。


    “我当?然知道,那日我叫金衣卫追到此处,见他们骑马过桥,我见他们就要追来,便一剑将桥劈了,只是没掌握好力?道,剑气没收住,震到不少房屋,倘若那晚上?的雪大一些,估计全垮了。”所以断然不能买那头的房子,都是花架子。


    听得他这话,明淮不但没有一点的震惊佩服,反而愤怒不已,当?着谢渊的面,就扭头朝顾小碗说道:“小姨,你瞧他是个什么玩意?叫我说一包药毒死?得了,才?听我说那边的桥不知道被什么?劈了,他竟然马上?就吹起来牛来,脸皮都不带红的。”好个厚颜无耻之徒。


    就这样的,算是个什么?好人?分明就是顶着阿拾大夫的脸骗吃骗喝的玩意罢了。


    谢渊当?然是不服,与他据理力?争,“本来就是我劈开的。”


    顾小碗见他俩争起来,生?怕这声音惊动外头,叫人发现屋子里藏了个人,连忙出声喝止着。又朝那谢渊瞧去,见他急得脸都红了,但瞧他那一身?的伤,还是忍不住说道:“莫要逞口舌,你若真那样厉害,何至于满身的剑伤?”


    再说,她也听闻了那边的传闻,那桥足三?丈宽,马车都能行驶过去的大石桥呢!莫说是有人能拿剑劈开,就是什么?斧头也不见得能劈开,那断切之处还?如此平滑。


    不过顾小碗想来,这就算是什么?斧头去劈去砍,好似也不科学,自是没有多想。


    便想着没准真是小范围地震,叫大自然活生?生?将那桥撕裂开罢了。


    而明淮得了顾小碗的话,也十分赞成地附和着,“是啊,倘若你真有这样的本事,如何叫人追得好似那丧家之犬一般。”


    谢渊真的急了,嘴里的桂花糕都没得心思咽下去,还?在?给自己辩解:“真的是,受伤是因为……因为……”算了,太?过于难以启齿,不提也罢。


    只是见他们姨侄两个不信自己,谢渊只觉得心口像是堵了块大石头一般,眼见着顾小碗出去了,更是着急,不由自主这脚步就追了去,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真的是我。”


    明淮见他要追出去,一把给他拉住,不想一对?上?脸,见他竟然一副要哭了的样子,吓得一跳,连忙松开他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作甚?”


    “你们都不信我。”此刻的谢渊,眼眶红红的,又因人廋脸还?苍白无血色,看起来是万般的可怜,一双盛满眼泪花的眼睛里,满是无助。


    明淮见此一幕,嘴角直抽,又见他顶着阿拾大夫同样的脸,却摆出一副受苦受累小白莲的样子,气得不轻,甚至是曝起粗口来:“不是,你吓唬谁呢!还?有你他妈的能不能像个男人?”


    “你还?凶我!”谢渊含泪愤怒地瞪着他。


    然顾小碗只是出去拿个东西,刚推门进来,原本是想叫他们俩小声些,省得叫外头的人察觉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哪里晓得这一进来,就见谢渊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反倒是明淮,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禁就出言道:“你又说他作甚?他如今还?带着伤呢!”


    谢渊听得这话,越发觉得委屈了,眼泪珠子瞬间就像是那断线的珠子一般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本来皮相又好,如今只无声哭啼,看得顾小碗也是一阵心疼。


    于是,顾小碗就越发偏向他了,见明淮还?杵在?这里,便打?发着:“行了,你出去吧,莫要再招他不高?兴。”


    明淮也委屈了,分明是这谢渊的不是,怎么?小姨还?怪到自己的头上?来,心头自然是不满的。


    但又不敢对?自家长辈不是,只拿一双怒目瞪谢渊,尤其是见他手里还?捏着半块自己带回来的桂花糕,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走?过去不由分说将那半块桂花糕给夺了去,“怎不噎死?你算了?”然后气呼呼出门去了。


    顾小碗见这等小孩子性情,也无奈摇头,只叫可怜兮兮的谢渊去床上?躺着,莫要弄动静出来,等一会儿自己得空了,帮他换药。


    那谢渊却因刚才?吃桂花糕有些急,后又生?气,这会儿竟是打?起嗝来,一边应着顾小碗的话,乖巧地躺到床上?去。


    只不过没得片刻安静,他就小声问:“我和你认识的人,长得也很像么??”


    这话问得顾小碗一愣,她不吃宛宛类卿,也不曾透过这谢渊捕捉阿拾的影子。


    所以不解他何故这样问。


    他见顾小碗转头过来,只细声细气地说着:“月摇光说的,有个人和我长得一样,但我虽有也有几个弟弟,却都不是一样的面貌。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吃多了酒,胡言乱语。”


    顾小碗却捕捉到了一个信息,月摇光。


    夜龙郡城主的长女,刷得一手好剑,且是双剑。不但如此,那名声也远在?他几个弟弟之上?,很受夜龙郡百姓的爱戴,隐有力?压他们成为未来夜龙郡之主的趋势。


    不过顾小碗知道,不可能的,月摇光只能成为她弟弟们手里的剑。


    正想着,外头传来了云二的声音,“小姐,刘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刘夫人,正是芈婆子。


    顾小碗知晓她这两日见了四五个媒婆,正在?为洪月娶媳妇的事情张罗,如今叫自己去,多半是挑中?了姑娘家,想叫自己去瞧一瞧。


    因此应了声,一面同那谢渊小声交代了着,“我要过去同铁柱娘说话,也不知几时回来,一会儿让云二给你换药,你且老实些。”


    “哦。”谢渊应着,然后忽然冒了一句,“我还?有些饿,他来时可给我带些吃的垫肚子?”


    听到这话,正要朝门口去t?的顾小碗脚下不由得一顿,心说他同自己吃了午饭后又吃了明淮带回来的一只烧鸡,还?有两盒桂花糕,怎就还?没吃饱?


    心下也打?定?主意,得快快搬走?,不然就整日往自己这屋子里送进来的吃食,迟早会叫人察觉的。


    第225章


    嘴上应着他,“若是有,便叫他给你带来?,没有你就忍一忍罢。”左右已是吃下了那许多?,应是饿不着的吧。


    顾小碗回着,便出?去了。


    也?亏得是天冷,大家不是出?去耍乐,就是自己窝在屋子里,因此院子里除了那光秃秃的几棵树,也?没得旁的,不然那屋子里的异象,只?怕早就叫人察觉了。


    顾小碗去同云二说了,方顺着檐廊去芈婆子的屋子里头。


    洪月已经置办了屋子,今日带了些个兄弟去打?扫,石无竭也?跟着去了,故而只?有芈婆子母子两个在烤火。


    火盆上搭了个火架子,上头放着几片切得手指厚的糯米糍粑,铁柱正眼巴巴地?看着。


    见顾小碗进来?,好不欢喜,连忙起身迎上去,“小姨奶,快来?吃糍粑,二哥哥买回来?的,可好吃了。”


    顾小碗摸了一下他的头,伸手牵着他往火盆边来?,与芈婆子打?招呼。


    芈婆子递了茶给她,请坐下,“那院子今儿带着这么多?人去打?扫,也?就是一天的功夫,窗户纸该糊的糊了,明儿再去买了那些个铺盖碳火,后?日就能搬过去,也?正巧这里的房钱,只?付到后?日。”


    她现在管着商队许多?事情?,算是商队的一份子,自是要跟着搬过去的,便问起顾小碗,“小姨奶你们可挑中了房子?我起先听说你们想买在那文宁街的琵琶桥一带,那可不好,都嚷翻了天,我方才出?去买酥麻糖,还听着有人说,那边方才有房屋倒塌了,您可不要花这冤枉钱呢!”


    顾小碗一惊,竟是倒塌得这样快。一面又问:“那处的老百姓搬了没有?”


    “原本是没人理会的,然这塌了房子,摇光郡主立马就带了金衣卫过去,将那头围起来?,那边的老百姓们,也?安置到了别处去。”她言语间,满是对这月摇光的钦佩,一头又看朝顾小碗,竟是有些有感而发,“从来?都叫人说,男人才是顶天立地?的,可是我这些年瞧来?,女人也?未必差了,先有小姨奶您这样出?息,如今我又看到这摇光郡主,比她那几个兄弟不知强了许多?。”


    又说原本那琵琶桥的事情?,是她的哪一个兄弟分管了,只?是就这么一直拖着,任由下头的人扯皮,眼下房屋都塌了,他还没动静。


    是那摇光郡主瞧不下去,自己带了金衣卫来?处理的。如今也?是人人感激摇光郡主。


    顾小碗听罢,心?里竟也?有些期盼着,这位摇光郡主,将来?能掌管这夜龙郡自己做城主。


    一面同她说了几句,才道:“正要另外寻别处去。既然你们就要搬了,那我也?抓紧一些。”嘴上虽是这样说,心?里却又想,他们都搬走了,这院子空了下来?,倘若没得别的客人入住,自己还能多?住一阵子,找房子倒不用那样着急了。


    只?不过到底要未雨绸缪,这找房子的事情?,也?不能拖。


    因此在这里吃了两块糍粑,听着芈婆子说了给洪月相看媳妇的事情?,说找了几个媒人,也?看了几个姑娘,她瞧着都很好,如今就只?等洪月搬过去了,到时候一一去看。


    倘若满意,就能直接下聘,这月还有好日子呢!


    顾小碗只?道是不是太着急了些,芈婆子却说:“他多?大的人了,比不得那才弱冠的小儿郎们,还能拖一拖,何况有凑眼的人在跟前,娶了过来?,还能赶上新年,岂不好?”


    这话倒也?是。


    所以顾小碗答应过几日,洪月乔迁后?,相看姑娘的时候,自己也?跟着去瞧。


    趁着时间还早,便想亲自出?去找房子,只?将补觉的明淮喊起来?,叫他留意着屋子里,便与云二出?了门去。


    自是问起那谢渊的伤,想起他今日和明淮因着琵琶桥的事情?还哭起来?,仿若那稚子儿童一般,便问起云二,“你觉得这谢渊是个怎样的人?”


    云二反问,“小姐指的是哪方面?”性子还是武功?他也?听明淮吐槽过了,说这谢渊吹牛,所以方才与他换药的时候,带了些瓜子花生去,套了些话来?。


    顾小碗听他这样问,便道:“你都说。”


    就听云二说道:“看他行事举动,确实有些稚气未脱的样子,只?不过也?不像是假装的,只?怕是从前的环境里,叫人宠溺着。所以小的方才问了他些话,他说小时候的事情?不大记得,同他师父住在窝窝山上习武练剑,山上就他师徒两个,都不会煮饭,所以从前没吃过什么像样的东西,这下了山来?后?,便觉得什么都美味得很,忍不住想要吃。”


    又道他从前在那山上,只?有他师父两个相依为命,他师父除了吃的一事不成,其?余的样样对他好。


    所以哪里晓得什么人间险恶,故而多?半也?不像是装的,只?怕本就是善良纯真之人。


    而去年的时候,他家里忽然要接他下山,以为是好事情?,他欲将大限将至的师父带回家里颐养天年,谁知道他师父却自绝经脉,叫他快跑,莫要归家,莫要被他们找到。


    云二说这话的时候,担心?地?朝顾小碗看了过去,已经猜到,多?半是这谢渊没有回家,所以那些人才找了小姐的未婚夫阿拾。


    一面也?告诉顾小碗一个匪夷所思的事情?,“他还说,他师父已经活了将近两百岁。小的从前见过那耄耋之年的老人,也?已有三个甲子的,但那人是武林第一高手,从小练的内家功夫,又未破童子身,所以能活三个甲子,但这已是极限了。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活到两百岁……”


    而且倘若真活了这么多?年,自己在江湖上跑镖的时候,怎不曾听过?还有那什么窝窝山,如今问在哪里,谢渊也说不晓得在哪个州府了。


    云二不知真假,可是回想起谢渊当时的神情?,好像也?不像是假的。


    顾小碗却问:“倘若你觉得他没有说假话来哄咱们,真有这样一个师父,那琵琶桥之事……”莫非果然如他自己所言,是他一剑劈开的?


    可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为何要逃,这不是天下无敌的设定么?


    云二得了这话,一脸惭愧,“说来?不怕小姐笑话,小的自诩也?是见过许多?江湖高手的,但是早就发现了这谢渊的不对劲,那内力,好似深不见底。此前以为是自己摸错了,可是今日听得淮兄弟说起琵琶桥的事情?,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这下换顾小碗大惊了,“你这般说来?,他竟是真有那天下无敌的真本事,如此他还躲躲藏藏作甚?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只?管回去,也?没有谁能将他如何?”却偏要躲,害了阿拾。


    然这时候只?听云二提醒,“可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渊尚且如此厉害,他师父更甚,哪怕是大限将至了,但临死一博,也?不是不行,可他却自绝经脉,让谢渊逃遁,只?能说那谢渊家里,怕是还有更厉害的……”


    虽然云二也?不想叫顾小碗难过,但这话也?不能不说,就怕顾小碗一门心?思担忧那阿拾,想不到这许多?。


    果然,这话很是叫顾小碗绝望,目光都黯淡了下来?,“倘若是真是如此,那他这一辈子,岂不是是逃不掉了?”这一刻,顾小碗忽然有些憎恨起谢渊来?,甚至是起了将他打?包送回去,将阿拾换出?来?的打?算。


    只?是可笑的是,连谢渊和阿拾,他们真正的家在哪里都不知晓。柳公劼那里倒是有些眉目的样子,可当初他死活不肯说,自己就算是再问,多?半也?不愿意告知。


    不过想起了柳公劼,顾小碗倒是忽然想起他这人的本事,素来?打?听消息有一手,都全因他自己擅长运筹,这大一些的城池里,他几乎都养了人,做的就是这门生意。


    因此这会儿想起来?,便道:“咱们先去一个地?方,我倒是忘记了,这外头虽兵荒马乱,但柳先生那里,必然有他自己的门路,没准能通过他这里的人,打?听一回家中的消息。”如此,也?不用这里干着急,还能传信回去报平安。


    所以也?不着急去牙行了,只?往那柳公劼从前给自己留的信息里寻去了那地?方。


    就是一处寻常的小茶馆子,对了暗号后?,果然拿钱就能寄信,顾小碗忙喊了云二去杂货铺t?里买了纸笔来?。


    待办完后?,两人从中出?来?,云二不解地?问:“柳先生既然有这等本事,小姐刚才何不打?听谢渊的身份?”


    顾小碗倒是想,但是又怕为此给柳公劼招来?祸事,他如今已没了柳家庇佑,就全靠着这一门生计了。


    依照自己的判断,倘若自己敢去问,怕是会直接毁了柳公劼的生路。


    他们之间,虽也?曾经叫打?叫杀,但如今也?勉强算得上是知己好友,断不可能这样害人家。


    于是摇着头,“不可,他与我们,也?算是有些恩德,此事不该拿去麻烦他。”倒不如,从这谢渊身上查一查。


    反正他是个天真纯善之人,如今也?是笃定了自己是好人,倒不如再相处一阵子,慢慢从他嘴里套话。


    便是他也?不生在那家里,但他总晓得自家在姓甚名谁,在何处吧?


    有了这些,自己自然是会寻过去,到时候不怕没得收获。


    办了这一桩事情?,阿拾的事也?姑且算是得了些眉目,她也?一门心?思找房子。


    过了两日,也?总算是找到了一处相对不错的小院落,东隅还背靠着山,算是僻静之地?,到时候合适那谢渊住。


    只?不过她也?没得时间去收拾打?理,毕竟洪月他们要搬迁,因此也?是跟着忙了一两日。


    而原本计划着要相看媳妇的洪月,也?因这搬进去,要置办的物件多?,芈婆子那边,铁柱又着了凉,因此便推到几日后?。


    顾小碗得了这功夫,也?去将院子收整了一回,买了个哑巴媳妇,在院子里烧饭。


    然后?也?搬了过去。


    眼见着就这般安定了下来?,却是连过了三四日,眼看着都快到了芈婆子说的那好日子,也?不见芈婆子打?发人来?喊她过去,便觉得不对劲,叫了明淮:“你过去瞧一日,这搬了家,好似断了音讯一般,莫不是他们那边有什么要紧事情?。”


    竟还大得过洪月的终身大事去?


    明淮这几日也?忙着搬迁,没得出?去,得了话,自是高高兴兴去,那谢渊听了,眼巴巴地?追出?来?,叮嘱着明淮给他带着带那。


    好叫明淮不耐烦,便管他要起银子来?,“天天想吃这吃那的,人家害喜的,都没得你能吃。”


    谢渊也?不恼,“我没得钱,那时候走得急,师父也?没得多?少银子,我这一年来?早就吃饭花完了。”不过他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和明淮叮嘱着:“你等着,我马上就有钱了。”


    明淮半信半疑,一面想到了他武功那样恐怖,莫不是想去偷小姨的钱?于是赶紧追了上去。


    哪里晓得到顾小碗这屋子里,只?见谢渊急得不行,拽着顾小碗的袖子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哑巴姐姐你都愿意买她,为什么我就不能卖?我还会说话会看家护院会扫地?会劈柴,会的可多?。”


    明淮一怔,所以谢渊说他很快有钱,就是要学着烧饭的哑巴,卖身给小姨?


    他快步上去,一把扯住他,“你胡闹个什么?你才值几个钱?小姨为了治你的伤,不知花了多?少,你就是卖几回,还不见得能还上呢!”又说不要他的银子了,一会儿保管给他买,谢渊才作罢的。


    然后?十?分殷勤地?找活儿干。


    外头院子里,哑巴媳妇勤快,都给扫完了,哪怕湿漉漉的,也?是干干净净的,于是他找了块破布来?,在厅里这里擦那里擦,很是影响顾小碗看书?。


    顾小碗只?得喊了云二来?,“带他出?去玩。”


    云二也?才听得刚出?门去的明淮说谢渊嚷着要卖身给小姐,这会儿将他喊出?来?,安排了一堆柴火给他劈,一面疑惑道:“你可知晓卖了身,一辈子就是小姐的奴才了,像我们这样,以后?要买屋娶妻,也?都要小姐点头的。何况你不怕小姐将你转手卖了去?而且你也?是有些模样的,这夜龙郡的城里,好些个那种不干不净的馆子,上门去的大老爷们,都喜欢你这种又瘦又白净的。”


    这话却没有吓着谢渊半分,不以为然道:“我又不傻,你们小姐才不会把我卖去那种地?方,何况我和她的故人多?相像,前天我看到阿淮屋子里的话本子,叫什么宛宛类卿,那公子的爱人死了,他就找了一个和他爱人相貌相似的姑娘来?陪着他,日日好吃好喝待着。不过我也?不要穿什么绫罗绸缎,有好吃的就行,我还能干活,又不要像公子的姑娘一样,还要叫人伺候。”


    他这一副嘴脸,让云二有些想给他一个拳的冲动。但想到谢渊的武功,还是放弃了,何况他还主动提起这话来?,便趁机问道:“你家中的兄弟们,和你几分相似?”


    谢渊摇着头,一脸的坦诚,“没有的,我都跟小姐说了。不过月摇光一口?咬定,我还有一个兄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你们也?认为我和那个阿拾兄弟相似,显然真的是有,毕竟总不能每个人都在说假话吧?而且你们月摇光也?不认识。不过我仔细想来?,哪怕我上窝窝山后?,几乎没回家,但是家里真没有这个兄弟,大概我爹还有外室子。”


    “你如何认识月摇光?”话已到此处,云二自是抓住机会继续问。


    谢渊是个没防备的,只?是说起月摇光来?,还是满脸的愤怒,“她可不是个好人,骗我说请我吃肉,结果给我下毒,四周还布满了金衣卫准备抓我,幸好我聪明,所以赶紧跑。”但是没想到月摇光不死心?,在后?头穷追不舍,才有了琵琶桥那边的事情?,幸亏没死人。


    不然师父知道了,肯定从坟里爬出?来?揍自己的。


    第226章


    云二没见过那位阿拾大夫,但是从?小姐他们的言语间,也是对阿拾大夫有了不浅的认知?,能吃苦是必然的,且还是个十分?聪慧玲珑的人。


    只是不知?为何?缘故,听说和母亲与一妹妹相依为命,后出了事情,他叫一个和尚带去了那凤阳乡下,就此?和小姐认识的。


    他也略有所闻,那些越是排得上名号的大家?族里,对于?那鬼神之?说就越是信服,寻常人家?里得了一胎两儿,不知?多高兴,还当是祖上阴德庇佑才得来的。


    可是那些人家?,却觉得这祸胎,必定要伤及家?中运势,只得留一个。


    云二初闻的时候,也是当做笑话一听,并不曾留意,直至后来一次送镖途中,见得了一个姑且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的小姐,她头上有一个同生?的姐姐,因她晚了半盏茶,就被?舍弃。


    却不料抱她去扔河里的奶妈子见她在冰雪天里哭得可怜,心生?不忍,只觉得到底是人命一条,便偷偷送与一户没有子女的人家?。


    好容易给养大了,也嫁了个同村的屠夫,妇唱夫随,跟着男人去集市上切肉摆摊,还有一个襁褓里的小儿子,却不想在集上叫人瞧见了那脸。


    说来也是她运气不好,正巧她亲身的父母家?中这几年万事不顺,知?晓她还活着,便坚定的认为是叫她夺了运势,几乎想都没有想,便借着手里的权力?,给他夫妻两个定了卖毒肉的罪,把人害了。


    云二知?晓这些,正是因为他们夫妻两个都没了,公公又早逝,剩下一个还没断奶的小儿和一个老奶奶,哪里守得住家?业?何?况女子原来的家?里又十分?纵容着乡邻,这一老一小,便到处乞讨。


    后来孩子终究是病没了,他老奶奶就疯了,逢着一个人就拉着说起家?中的惨事。


    初闻的人,哪个不震惊不同情?


    只是她见天说,说多了,大家?早听得不耐烦,又让女子家?中知?晓,因她死了仍旧不顺,就将怨气发泄老奶奶身上。


    云二他们当时路过的时候,老奶奶正当街被?打死,他见无人去阻拦,想要逞英雄,却叫旁边茶摊的小二给拦住了。


    可等他跑过去,人早就断了气。


    后来小二的才告知?他这些详情,也是听得他火冒三?丈。那时候想来也是年少气盛,所以替这女子以及这一家?子不值得,离开当夜,他半夜偷偷摸去,往那家?人高墙里扔了一把火。


    他们家?做的又是桐油生?意,还是天干物?燥之?时,一把火当晚燃得好生?旺盛。


    闻讯来救火的人只围观不上去,暗地里都说是报应。


    那是云二这一辈子唯一做的行侠仗义之?事。所以当他在听闻阿拾的遭遇后,一下就想起了那女子。


    说来也好笑,他替她报了仇,却连她是个什么姓名都不知?晓。


    但如今看着这谢渊,听大家?说来,他虽是瘦弱,但那脸分?明和阿t?拾大夫没得分?明,可怎么就是这样一个单纯的性子。


    实在叫他很好奇,忍不住问:“你这下山也是一年多了,如何?过的?”


    “我有钱啊,师父给了银子,我一开始找了个客栈住,本来挺好的,直到有一天我逛街提前回来,听着小二的说我傻,一个月的房钱五两,他骗我说五十两。不过后来就晓得,要货比三?家?,只是银子还是很快花完了。”谢渊说起被?小二骗的事,还咬牙切齿。


    “那你这功夫,随便偷偷潜入哪一家?的厨房,拿点吃的,想来是不会叫人察觉的。”


    只是云二这话才说出口,那谢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云二,你这个想法很危险,我师父说就算是学武不是为了匡扶正义锄强扶弱,但也不能做这鸡鸣狗盗之?事,不问自取就是偷。”


    就在云二还在感?慨他果然是纯真善良之?时,他嘿嘿一笑,“所以我聪明多了,我给他们借,留了借条。”


    然后就从?这个村子借,又往前面一个村子借来还了,继续又往前面借。就这样一路借了半年多,借到了夜龙郡来。


    他说完,还沾沾自喜地觉得自己很聪明,如今就差夜龙郡里的没还。要不是不能出去,他这几日早就将省下的口粮拿出去唤了。


    云二愕然地看着他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竟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心想此?乃天下第一大奇才也!也难为他活到现在。


    又说明淮傍晚才回来的,还带了卤鸭和一些点心,一进门就被?谢渊接了去,他自是没管,忙去回顾小碗的话。


    彼时顾小碗正将本地特有的药材单子都给拟了出来,只是大部份城里买不着,要出城往北,上那冰原去。


    心里也打着主意,想要趁着年前去一趟。


    当下见他回来了,便将单子收起,“怎样了?”


    明淮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伸手往火盆上面烤火:“没什么事,我瞧着都挺热闹的。不过没见着洪大当家?,说是陪着什么谭小姐去听戏了。铁柱娘也不在家?,府里还有许多东西?要置办,尤其?是大当家成婚所需的物件不少,都是些大小伙儿,又是单身汉子,都要她去亲自办,不过我留了话,她若得空,必然会过来找小姨您的。”


    顾小碗听那什么谭小姐,还以为是芈婆子给相看的,如今洪大当家?带着人去听戏,显然是已经成了大半,心里也是替他高兴,总算是要成婚了。


    没想到过两日,芈婆子就来了。


    却没有那样高兴,与众人寒暄了一回,就同顾小碗进屋子说话,让铁柱在一旁玩耍。


    顾小碗见她颜色不悦,自是好奇,“我昨日听得阿淮说,应当是欢喜的,你怎么愁着一张脸?”


    芈婆子叹着气,“你是不知?道我的苦,自打这谭小姐父女两个来了,我心里就七上不下,总觉得要出事,偏那谭小姐父女俩又是极其?好说话好相与的,我也挑不出人家?的半点不是来,而且也大方?,尤其?这两天搬了我们院子里,下面的兄弟们都得了她不少的赏银,一口一个嫂子叫着,待我也十分?真诚。”


    顾小碗听罢,不禁笑起来,“既如此?,你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我不是不高兴,只觉得这好似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本想与大当家?那里提醒一两句,奈何?他虽叫我一声姐姐,却是无亲无戚的,我去说那话,到底是不知?轻重逾越得很。”芈婆子心里很急,眼见着顾小碗没明白她的话,便又说:“而且,人也不是我相的,倘若是我早前相看好的,还摆着媒人的架子说上一两句不是,偏又是他自己结识得来的。”


    这话不禁是引来了顾小碗的好奇心,“自己认识的?他来这里多久,但凡出去,也是走那风流场所。”


    芈婆子拍着手,“可不正是这样了,但你必然猜不到的,这位谭小姐并非那风月场所里的,反而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中只有一个老爹,做的还是绸缎生?意。因那南方?战乱,父女俩便顺着大船来了这夜龙郡,想再此?安家?立业,故而数不尽的家?产都给带来了,如今有一部分?随着他们先送下船,听说大部份还在后面的货船上,怕要年底才到。”


    不但如此?,这位谭小姐还是个花样年华的姑娘,那容貌生?得还美。


    “一院子里的小兄弟们,那风月之?地,这一段时日可没有少去,个个都称谭小姐容貌比花魁娘子还要更甚呢!”她说的时候,还不忘看朝顾小碗,“也不怕你恼,就是你,也没得她七分?的容貌好看。”


    顾小碗倒不是不在乎外貌,但这是爹娘给的,没得法子,她能做的,只是尽量保养,晚些个几年衰老罢了。


    因此?早就已经接受自己不是倾城绝世?的容貌,何?况有那等容貌,自己不知?死了多少回呢!


    所以也不在意,反而替洪月高兴,“若是这样说来,岂不是美事一桩?”


    然芈婆子到底活了一把年纪,吃过的盐巴比旁人吃的米都要多几分?呢!又或许如今难得安定下来,她对这洪大当家?也有几分?真心关忧。


    只叹着气说道:“可是,谭小姐这般好了,人又年轻,我说得难听一些,大当家?这年纪,都能做她的爹了。而且她自己容貌好又有数不尽的钱财,想招个年轻又体面的女婿,有何?难?不知?道多少年轻俊杰上赶着去呢!怎么就挑中咱们大当家?了?不过我后来也想,莫不是他们父女俩初到此?处,怕叫人欺负家?中人丁单薄,故而挑了咱大当家?,毕竟咱虽不说在这夜龙郡有什么,但人多势众嘛,也不怕叫人欺负。”


    她的担忧她的分?析,都有理有据的。


    顾小碗赞同地点着头,“你说的都是有理的,可既然你都觉得她愿意嫁给洪大当家?,是想求庇佑,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芈婆子继续说着自己的担忧之?处,“可是我思来想去,加上她这两日的为人处世?,我觉得她样样都好,便越发觉得大当家?这里配不得她了。”


    顾小碗觉得芈婆子的话很矛盾,但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所在,谭小姐太?完美了。


    也不是说洪月不好,不配拥有这样的好女人爱慕,而是正常情况下,哪个女人不喜欢青年才俊?洪大当家?虽也算是有些风流儒雅的样子,但终归年纪大了,而且到底是道上混的,只要一开口,就是满嘴的粗鄙,再没有外貌上的半分?儒雅正气。


    可谭小姐不但爱慕他,还如此?待她底下的兄弟们,照着芈婆子说,还十分?大方?手宽,常给下面的兄弟们打赏金银。


    很贤惠又很大方?,哪个能不喜欢?


    顾小碗心中已是生?了些疑惑,但也没得证据,不好编排,只问起芈婆子,“那他们什么打算,几时成婚?”


    她这一问,芈婆子更为激动了,“就是后日呢!谭小姐也不要什么三?媒六聘,到时候她爹做主,拜了堂,等着年底运送他们大部份家?当的货船到了,再去夜龙郡的衙门里入册登记。”


    芈婆子十分?不解,“按理,她也是大户人家?知?书达理的好姑娘,该是最看中这些个礼节的,如今却什么都不要。”


    两人说了许多话儿,期间那明淮进来,给了铁柱不少零嘴,自己也在边上吃着听着,等着那芈婆子母子两个走后,也是十分?好奇地凑到顾小碗身边来,“大当家?是走了桃花大运,竟是得了这么一个身家?丰厚的美娇娘,难怪会有那等雅兴,还陪着去听戏。”


    只是他自己说完,也忍不住嘀咕,“我虽没见过,但人人都给夸成了天仙去,她怎么就瞧中大当家?了?”图啥?钱大当家?是不少,但是那谭小姐不是也很有钱么?所以她图大当家?满身臭汗不爱洗澡?


    顾小碗见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个什么?可莫要到他跟前去说什么,不然叫他生?恼气愤,怨你见不得他好。”只怕到时候洪月就当是嫉妒他呢。


    明淮嘿嘿一笑,“没有,就是有些羡慕大当家?得了这等好运呢!什么时候老天爷也赐给我一个美娇娘,也要这样有钱人家?的好女儿。”


    顾小碗见他屁股都坐在案上了,还翘着一条腿,不禁白了一眼,“人家?姑娘瞎了不是,你又无千万身家?,也不是十分?聪慧,更没得个好手艺。”


    明淮听了,很是不高兴,“小姨您这话可不地道,这世?间真正聪明的能有几个?何?况大当家?都能得这如意娘子,我为何?不得?”


    顾小碗摇头叹气,“我瞧未必是什么好事,偏也同芈婆子一样,不好提醒他,多防备着些,这谭t?小姐如此?急匆匆地要同他成婚,也不要三?媒六聘大操大办,只需摆几桌酒,她老爹做见证就可,我听着好生?玄乎,正儿八经的姑娘家?,谁不想风光大嫁?”


    明淮得了这话,须臾像是想到了个什么,也有些担心起来。“可就算是去提醒,他如今美人在怀,哪里听得进去耳?何?况刚才小姨您说了,若是去说,他多半真当咱嫉妒他,见不得他好呢!”


    当下便暗自想着,自己也得闲,不如去查一查那父女俩,待得了证据,甩到大当家?眼前,不信大当家?不听。


    只是,明淮天生?不是做这一行的料子,不过是跟了一日就叫那谭小姐发现了。


    也不知?谭小姐是从?何?得知?起先洪大当家?有意想娶顾小碗的,便好不委屈地扑在大当家?的怀里哭诉,问大当家?是不是还忘不掉顾小碗。


    洪大当家?肯定是忘不掉顾小碗的,她这样狠心的女人,他是头一次见着,想起来还心颤颤的呢!


    一面则安抚怀中的美娇娘,千哄万哄的,只是谭小姐虽肯作罢,她老爹却不愿意,只捂着胸口万般痛心失望地数落起洪月:“我看你一表人才,肯将女儿下嫁给你,却不想你这样糟蹋我家?的姑娘,那劳什子的顾小姐,我这几日也总听着人说,她既然样样好,你去同她一处,莫要招惹我家?的女儿。”


    说罢,又愤怒地转头指着跟踪他们被?发现的明淮:“我看你那小姨,不过是故作清高罢了,到底是舍不得我女婿,原本想拿捏手里,不肯低头,如今见我女婿和女儿相亲相爱,方?急了不是?”


    说罢,也不等明淮辩解一句半句的,转头又去拉自家?的姑娘,嘴里则和刚才还口口声声称做女婿的洪月说道:“也罢了,我瞧你们也是有缘无分?的,女儿咱们回家?,以后爹给你找个比他好千倍万倍的好女婿。”


    谭小姐自然是不愿意,一手紧抓着洪月的手不肯放,仿佛没了洪月她活不下去一般。


    洪月自也爱她,依依不舍得松手。


    如此?,谭小姐一手在洪月,一胳臂又叫她老爹拽着,她夹在中间好不楚楚可怜,又是年轻美貌,两横眼泪掉下来,不知?叫洪月多心碎。


    于?是忙跪地发誓,和顾小碗没有半点关系,又出言责备明淮,只将他赶走。


    甚至为表自己对谭小姐的心,当下只将自己那装着大把银票和财宝钥匙的匣子捧上来给谭小姐。


    谭小姐见此?,几番推脱,不要他的银钱,自家?有的是,不缺他这三?瓜两枣的,谭老爹也是看也不看一眼,丝毫不动心,执意要领女儿家?去。


    谁也没想到,这时候谭小姐却为了同洪月再一处,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脖颈间,威胁着她老爹,若是不叫她跟洪月做夫妻,就死在这里。


    可怜她老爹一把年纪,最终心疼她,方?松了手。


    洪月好不感?动,只抱着谭小姐,当下为了证明自己对谭小姐的爱,就叫人马上去备酒席,等不到吉日了,马上要和谭小姐拜堂。


    谭老爹见他如此?坚定,方?也收起了脸上的怒气来。


    当然,这些明淮是不知?道的,他被?洪月赶出来,还叫他以后没事少往这头来,说是无亲无戚,免得叫谭小姐误会。


    他这会儿正气恼洪月见色起意无情无义,自己好心帮他探查,生?怕他叫人骗了,他赶走自己就算了,还任由那父女两个侮辱小姨。


    又想着怪自己鲁莽行事,连带着小姨受人侮辱,心中也自责,不敢往家?里去,只找了一处街头小酒馆,愤愤地喝闷酒。


    等人家?酒馆要打烊了,他才踩着歪歪斜斜的步伐回家?,那时候顾小碗已是歇下,他一肚子的话,自是没地儿说。


    只拉着云二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又因醉酒,说着说着又哭。


    所以云二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就晓得他和洪月那头起了矛盾。


    翌日醒来,已是过了晌午,明淮还头晕乎乎的,本想去找小姨道歉,一睁眼却见谢渊一张大脸就在自己眼前,吓得他顿时叫起来:“你作甚?”


    “他们有事出去了,喊我看着你。”谢渊回着,一面从?床沿上起身,指着桌上那一堆鱼肉美味,“你要吃哪个?”


    明淮可没得心思吃,一面扶着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不要,他们人呢?”


    谢渊摇着头,“不知?道,不过说是什么大当家?那里出了事,你小姨就带着云二急忙驾车去了。”


    听这话明淮就晓得是洪月,想起昨日种种,顿时气得不行,跳下床来,骂骂咧咧:“那等没心肝的,管他个死活?将我做牛做马使唤那么久就算了,我也不要他记着我的好,可好歹与我们这些人,也算是一起死里逃生?,有那生?死之?交的交情,昨日倒是好,叫我再也不要去,没得关系,还任由那对父女辱骂小姨。”


    他甚至是怀疑,那洪月为了讨女人欢心,没准今儿打发人来骗小姨过去,羞辱呢!


    想到这里,忙穿了鞋袜,也顾不得洗把脸,就要走。


    谢渊见此?,忙拉住他,“你哪里去?他们让你好生?家?里休息呢!”


    明淮肯定是挣脱不过他的,转眼看到满桌子的饭菜,顿时有了主意,“我出去了,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你的。”


    听得这话,谢渊忙松了手。


    等明淮风风火火跑到洪月他们这边,已是累得气喘吁吁了,只当这会儿小姨叫洪月三?堂会审,却又只觉得里头好似冷冷清清的。


    太?安静了。


    一面砰砰敲门,也发现了门上垂下来的半截红绸子,瞧这光景,好似在筹备什么喜事。


    终于?,门叫人打开了,开门的是田花儿,还有身后跟着的铁柱。


    他招呼都顾不上打一声,越过两人,直径冲进去,只见满院子都挂满了红绸,只不过好似叫人蓄意破坏了一般,这里垂半截,那里掉半块的,整个院子里更是乱七八糟,仿佛叫人打劫过了一样。


    往那宽阔的大厅里去,桌上全是残羹剩菜,大部份还没收。


    正是疑惑,一回头却见田花儿拿着托盘进来,继续收拾这些残羹剩菜,铁柱也跟在后头,爬上椅子,帮忙收拾。


    他瞧见这一幕,直接傻了眼,“人呢?都哪里去了?”而且也不见小姨和云二的身影。


    一时好不担心。


    却听得铁柱奶声奶气地说:“去找新娘子了。”


    “找新娘子?”明淮不解,只朝田花儿看去,这时候才发现田花儿眼睛红红肿肿的。


    田花儿叫他一看,忽然委屈得嚎嚎大哭起来:“她把钱全拿走了,我辛辛苦苦攒下的银钱,一分?也没了。”


    “什么意思?”明淮云里雾里,“你的钱哪里去了?”


    铁柱见田花儿哭,也不知?是被?他悲伤的情绪感?染到还是为何?,也跟着哭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哭诉:“呜呜,我的压岁钱也被?拿走了,呜呜……”


    一时这宽敞的大厅里,全是两人的哭声回荡着,吵得明淮有些怀疑,自己莫不是在梦里,还没酒醒?


    按了按突突疼的太?阳穴,“你俩别?哭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后听田花儿一边哭一边说:“那个谭小姐他们是骗子,昨夜大当家?高兴,就嚷着办喜事,还给了芈大娘钱,去酒楼里置办了酒席回来,可我们吃了,全都睡死了,等醒来,身边的银钱一分?不剩下,大当家?的宝匣子也没了,库房里的箱子也被?搬了个精光。”


    “啊?”明淮满脸大惊,“你们,你们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发现不对劲么?”


    田花儿抹着眼泪,“谭小姐搬来后,每日撒金如水,我都得了两个金豆子,谁会想到她是骗子?”现在金豆子没了不说,自己攒下的银钱也叫她拿走了。


    还不如旁的兄弟们,最起码拿去吃喝嫖赌,虽是花了,但最起码也吃了喝了。


    第227章


    这些话?,叫明淮的酒也全醒了,忍不住骂起来:“他莫不是个猪脑子,身家性命,就这样交出去了?你们也是,怎就不晓得要拦着?”


    田花儿也是十?分?的后?悔,一边哭一边继续说:“她待人处事?,实在是没得挑,又?肯给我?们银钱,张手就是颗金豆子。这般也不能说是我?们眼皮子浅,我?们这些个人,哪个不是穷苦人家出生的,一辈子不见得能瞧见金豆子,如今她给我?们,免不得见钱眼开,迷了心智。”


    “唉!”明淮听罢,又?气又?怜他们,只?重重叹了口气,“可是报官了?”


    “一早就报了,如今也只?盼望着能快快得个结果。”田花儿抬着那端盘里的碗碟,忧t?心忡忡:“如今没了银钱,这碗筷是酒楼的,拖一会儿就要一会儿的钱,我?赶紧去给洗了,等酒楼的脚夫过来,好还了去。”


    明淮摆摆手,只?叫他快些去,叮嘱着看好铁柱儿,别?让靠井太近,便也出门去帮忙找那父女俩了。


    然偌大的一个夜龙郡,人口远比眉州城等要多不少,更何?况一边又?沿着海,一头又?是北方冰原,简直就是一等一的交通枢纽,怕是京城都没得这样多的人口呢!而来往多是各处的商人更是数不胜数,可谓是鱼龙混杂,如今要找两个人,好似那大海捞针一般。


    顾小碗一早被请来,这会儿官是报了,还打点了不少银钱出去,只?不过却没得个什么好结果,反而差吏们笑?话?,“这明眼人一瞧,便晓得是个骗子。”


    到底是官家人,不是洪月商队里的伙计,说话?自是没得半点遮拦,很?是直白?。


    尤其是看洪月一个中年老男人,他们形容那谭小姐又?美丽多姿,不禁当面取笑?起来,“这位洪老爷,说句不中听的,您这也是活该,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心里就没个数儿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凭何?人家那样家财万贯的美貌小姐就非你不嫁了?天底下就你一个男人了不成?”


    洪月如今还不相信谭小姐是骗子,似想?起了什么,忙从怀里掏出一叠契约来,“不,她怎么会是骗子呢?你看这是他们家货物的票据,只?等年底船到岸了,这些货不得值个万贯么?”


    说罢,忙将票据给差爷们递了上去。


    顾小碗不知还有这东西,只?瞧了一眼,就忍不住叹气,心想?这洪月真是被花言巧语迷了眼睛,都不说动?脑了,但凡动?一动?眼皮,也能瞧出来这是假的呀。


    果然,只?见差吏一手接了过去,大拇指轻轻往盖章处一抹,笑?起来,“拿去擦屁股用吧,不然浪费了。”


    满怀期待的洪月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假的呗。”一个差吏忍不住笑?起来。


    “这怎么可能?”洪月不信,只?举着那票据往他们眼前去,“这有章有印,还有衙门的官印呢!怎么会是假的?”


    顾小碗见他真是魔怔了,伸手过去将票据拿了手里,给他指着,“你睁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官印上的是什么?”


    洪月见顾小碗眼神里有几分?恼怒,方揉了揉眼睛,仔细看去,待瞧清楚了,顿时天旋地转,眼睛一翻,竟是倒了下去。


    几个差吏见了,也是颇为同情,与顾小碗说道:“顾小姐,我?们几个瞧他也是叫人骗了,您又?是个和?善人,不然就他这等拿着前朝大印来衙门里,不关他少不得也要吃一顿板子,您就且领回去,好生劝着吧。至于那骗子,多半是找不回来的,听你们说来,只?怕是各处流窜的惯犯,没准昨儿晚上就乘船离开了。”


    毕竟夜龙郡没有宵禁,码头边上夜晚仍旧有船只?通行的。


    顾小碗闻言,也知这几个差吏算是没白?收钱,不然就他们所言,拿着前朝的大印,是要下牢狱的。


    当即道了谢,又?给了些钱请他们吃酒喝茶,喊了随行的人拖洪月上马车,叫先送回去。


    自己又?和?云二将洪月遇到谭小姐之前的路线走了一遍,沿路打听,果然得知了这谭小姐此前也来打听过。


    方猜想?,大抵是那几天洪月财大气粗,到处置办家当,此前又?在花楼里一掷千金,方引起了这谭家父女的注意,就将他做大肥羊给盯上了。


    而且听着,好似有五六人不止。


    心下也得了数,一面往洪月那里赶去。


    到门口时,却见十几个脚夫挑着担子在这里闹,田花儿正同他们说什么,争了个面红耳赤的。


    见了顾小碗,如见了救星一般,连跑带爬,“顾小姐。”


    “这是?”顾小碗见着这些凶神恶煞的脚夫,又?见他们箩筐里挑着的都是食盒碗筷,不禁疑惑。


    然不等田花儿开口,已是有脚夫挤到顾小碗跟前伸手要钱,“想?来小姐也是当家人,昨儿的十?几台酒席,银钱还没结清楚呢!而且又?打碎了我?们酒楼杯盏无数,总共八十?五两三钱。这大门大户的,小姐也是个体面的,该不会不给吧?”


    顾小碗听罢,朝田花儿瞧去。


    果然见田花儿愧疚地点着头。


    见此,顾小碗只?得无奈,先将这银钱给付了,只不过也不忘同田花儿说:“你做个见证,你大当家醒来,告知他一声。”情份是情份,规矩是规矩。


    他自己的过失,没道理自己这个外人来给他买单。


    田花儿连连点头,“小的记得了,这就写下账单。”


    云二闻言,又?道:“今儿衙门里,打点的总共五十?两,五个差吏,各十?两,记上。”


    田花儿应了声,一面小心翼翼地尾随着他们进院子。


    一过影壁,就听得里芈婆子的说话?声音,“如今倾家荡产,唯独这一处院落了,亏得碳火米面还有,能撑半个月,只?是这样坐吃山空却不行,这样一部份人继续打听那父女俩下落,一部份人出去做工。”


    说罢,也是有条不紊地让大家分?别?抽签,长签找人,断签出门做工。


    大家如今银钱全被偷走,虽是怨恨洪月,但有芈婆子这个主事?人站出来,也没那么慌张了。


    正抽着签,见了顾小碗,芈婆子便迎了来,“原本是能过个宽裕年的,谁知晓现在穷得叮当响,我?没得法子,只?能先这样了。”她已从先送洪月回来的那两个伙计口中知道,衙门那边没指望了。


    人家没把洪月抓进牢里,已是格外开恩,竟是拿着那盖着前朝大印的票据去夜龙郡的衙门。人家夜龙郡的城主如今高?低也是一个王爷,是实打实的一方诸侯,拿着前朝的大印来,是想?要造反么?


    但凡拿着别?的地方的铜板来,也好过这呀。


    顾小碗想?起来,也是气恼得很?,“你们这许多人,怎当时也不看清楚?”但凡那时候看到了,也就知晓这父女俩是骗子,何?来后?面的事?情?


    又?想?起这洪月,才不过成婚,衙门都没过,就把身家财产全交代清楚了,怎如此愚蠢?


    芈婆子十?分?无奈,“你不知道,昨日?那小蹄子又?哭又?闹,父女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双簧,他便信了,当场就将自己装着银票和?珠宝箱钥匙的匣子抱来了。”


    她眼下说来,也是万分?后?悔:“后?来他马上要拜堂,硬要我?去给订了席面,吃着酒,脑子也不清楚,那老骗子从怀里摸出一把票据来,说是他们家货物的单子,到时候只?凭单子取货,给女儿做嫁妆,大当家一听这话?,万分?感动?,当下也不同兄弟们吃酒了,抱着那小骗子,就领他去瞧自己的珠宝箱。”


    那时候芈婆子虽觉得不妥,可是她也没看到票据,而且自己也没个好身份去问他们拿来瞧,这里本就是洪月的一言堂,便是心中疑虑不少,也只?能眼睁睁看去。


    又?想?好歹拜了堂成了亲做了夫妻,该不会是骗子,应是自己多想?。


    却不知,这父女俩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药,大家吃了酒席,全都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翻了天。


    一想?起自家铁柱的压岁钱,那骗子都没放过,也是哭得越发难过了。


    顾小碗见了,也是十?分?同情,忙宽慰道:“衙门里的人说,这些个骗子,大抵是有团伙的,必然不止是这父子两个,而且昨夜就拿了钱财,没准就乘船离开了,我?路上已吩咐了遇到的兄弟们去码头边打听,昨晚出去了几条船,待知道了路线,一个个去问,总是会有些线索的。”


    芈婆子听了,心说这倒是好,可无奈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最终也无奈叹气,“便是知道了去何?方,又?如何??我?们也不能砸锅卖铁去追他们。”她说罢,似想?到了什么,转头只?满脸期待地看朝顾小碗:“小姨奶,我?不甘心,更何?况这么弟兄的银钱也在里头,是比不得大当家的多,可都是咱拿命换来的,您借我?些银子,我?得去追!”


    她开了口,本就是有些亲戚关系的,何?况见她又?十?分?有决心,顾小碗便没有拒绝,当即道:“你有这个态度,好过那不成事?的洪月。要多少银钱,往我?这里拿便是。”


    大家见芈婆子一把年纪,又?是女流之辈,都不愿意放弃,自然是一起跟着去出力。


    至于那洪月,这会儿在屋子里,也没人理会。


    等醒来之时,天已经黑了,他想?起那谭小姐,心里难过,又?一份银钱没了,拿起t?酒壶继续往嘴里灌,喝了个昏昏沉沉,又?继续蒙头大睡,果真是不成事?了。


    也不管外头闹闹哄哄来来去去的声音。


    倒是顾小碗这里很?不放心,打发了云二跟着去帮忙,他们这商队里,有一部分?本来就是战场上下来的青龙军,最不怕死的。


    而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芈婆子从顾小碗这里借了钱,大把往外撒,果真是很?容易就从码头边上得了消息,当即雇了船只?,带着石无竭和?一帮不怕死的兄弟,当日?下午就追了去。


    至于铁柱则寄到顾小碗膝下去帮忙看着。


    只?是他们这一去,便是五六天的功夫,这些日?子里,顾小碗也是七上不下,好不担心。


    也是到处打听消息。


    码头边是没得好消息,但是好在那头留下的兄弟们,也没闲着,各自按部就班,如芈婆子走前安排的那般,该上工的去上工,也就洪月自己一个人天天在屋子里吃酒大醉。


    事?儿是他招惹出来的,却每日?喝个酩酊大醉,不管不问的。


    原来跟着他的兄弟们,又?想?着他办的一桩桩事?情,除了杀进水匪窝里,给大家找来身份名碟之外,真是没有一件好事?情,也是逐渐离了心,不再如同从前一般敬重他。


    心想?倒不如大方出手相助的顾小姐,更不如乘风破浪去追骗子且一把年纪的芈婆子。


    两个女子他都比不得,他偏有时候喝醉了,醒来见屋子里乱糟糟的没人收拾,还跑出来骂人发酒疯,又?怨恨大家当时不拦着他,眼睁睁叫他给人骗。


    于是越发惹人厌烦。


    谁知道一个不留神没盯着,他居然跑出去,又?往那风月场所里钻,想?是整日?喝得混混沌沌的,叫有心人瞧见了,把他哄去了赌场里。


    本就没银钱,如今手底下唯独那院子的房契和?后?院的牛马牲畜,自是给抵押了出去。


    住在此处的兄弟们还不知,每日?都忙着去做工,哪里晓得这会来,却发现他们的行李叫人乱七八糟扔在了门外,堆得好似小山一般。


    忙去敲门,里头开门的人却面生得很?,十?分?凶恶道:“吵什么,洪月已经将此处宅院和?牛马皆抵押给了我?们当家的,以后?这是我?们的地盘,什么阿猫阿狗的,少来这里,晦气!”


    众人这才知晓,洪月竟做了这等蠢事?。


    说来,这宅子是他买的,可是当初去土匪窝里,大家一样拼命了,还要拿一部份兄弟主要来保护他。


    然得了大胜归来,银钱却进了他自己的腰包,大家即便是分?了零星半点,也叫他连累,被那骗子拿走了。


    如今好不恨他,偏又?不知他人去了何?处?外头又?寒风凛然,冰天雪地,几十?号人无处可去,只?能厚着脸皮去找顾小碗。


    顾小碗昨日?分?明才喊了明淮来瞧,洪月还算老实,就自己在屋子里喝酒,谁知道就一个晚上的功夫,他就将宅子和?牲畜都输了出去。


    当下见这么多兄弟露宿在外,也十?分?不忍,便喊明淮将他们领了进来,大家全挤在一处。


    可怜那谢渊本来活动?范围就只?有这小院,来了个铁柱后?,就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现在人更多了,连屋子都腾出来了,被赶到后?院马棚上去睡,还不能出动?静。


    众人只?对顾小碗万分?感激,虽觉得她可怕,是下毒的狠手,然这心却是好的,总比那洪月仗义千万倍了。


    而且只?要不与她有二心,什么好处没有?


    有人这时候只?后?悔,那时候是瞎了眼睛,怎么想?着就加入商队了?还不如就地跟着顾小碗做个跑腿呢!


    好在这样的日?子,不过两日?,就得了芈婆子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消息。


    而且是好消息,她带人驾着船出去,一路跟着线索追,沿着海岸线飘了三天,在往北一处小渔村里,将人给截住了。


    果然是团伙作案的,但也只?有七八个人,原本就担心败露,所以那天晚上早就往他们井水里下了毒的,后?来发现明淮后?,更是着急,连像样的货单子都没好好准备。


    谁料想?洪月是真蠢,看都不仔细看,竟然就真当是谭小姐的嫁妆。


    而这一伙人虽是惯犯,但这样的泼天富贵还是头一次得,到底是心慌,乘船逃了后?,紧接着又?要按功劳分?钱。


    谭小姐自是要大头,其他暗处的人不同意,起了纷争,故而在那渔村里耽搁了下来。


    才叫芈婆子他们给逮住的,虽说也有些江湖手段,但自不是芈婆子他们这些战场上下来的对手,很?容易就将银钱抢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院子却易了主,于是赶紧往顾小碗这头来,果真见一帮兄弟歇在这一处里。


    顾小碗听闻她回来了,也忙迎出来,只?见芈婆子这几日?里一路顶着海风追人,那脸色满是冻裂的疮口,也是敲得很?心疼,忙拿了药来给她涂抹着。


    芈婆子却不在乎,高?兴地说道:“别?说这点伤,银钱能追回来,就是去了半条命也值得了。”一时抹了药,忙将各路兄弟都喊来,将他们各自被偷盗走的银钱分?发下去,又?拿出原本洪月的银票匣子和?珠宝箱,齐齐摆在顾小碗家这并不算宽敞的院子里。


    人一多,好似倒也不是这么累了,众人都目光灼灼地瞧着院子中央摆放着的钱财,也不知芈婆子是个什么打算的。


    更有人担心她要归还去给那洪月,那还不得叫洪月再给人骗走或是再输了去?


    于是忙站出来道:“芈大娘,这些钱您要做何?打算?”


    芈婆子心下却已是有了成算,只?朝黑压压的众人扫视了一圈,“先将借我?小姨奶的这边的银钱还了。”说罢,当即就喊了人拿账单来,除了早前宴席的报官打点的等,还有顾小碗给他们租船打听消息的种种,翻倍还了。


    这是该的,众人连称是,有借有还才是个规矩。


    顾小碗那里也没推辞大大方方拿了手里,这时候只?听芈婆子又?说:“这些个钱,不说是我?们拼命现在从骗子手里去追回来的,便是从前这些银钱的来路,本也是咱们大家伙早前共同得来的,本就不该属他一个人。”


    这话?一说,大伙儿眼睛都亮堂起来,一个个满怀期待,只?觉得她万分?公正的,哪里还当那洪月做什么大当家?


    然后?便听芈婆子继续说,“我?现在有两个打算,只?凭着兄弟们来做主。”


    众人一听,只?催促她快说。


    她当即便道:“一来,是这商队继续,只?是大当家行事?堪忧,又?不得一点担当,银钱叫人骗了去,他不去想?着找回来,就一味的喝酒买醉,连最后?将咱们落脚的院子都给抵押了出去。”


    这话?才说到此处,就有人愤怒地打断:“是他不仁义在先,咱们又?何?必继续敬着他?夜龙郡本就冷,如今又?是这寒冬腊月冰天雪地,他不顾咱们的死活,就图自己一时快活,倘若不是顾小姐这里出手相助,这夜里鼻涕流子都能结冰,我?们哪里还有什么活路?”


    于是立即就有人附和?,“正是这样,我?便是同他一起从合月城来的,只?是一路走来,他虽也有些功劳,但大部份时候还是仪仗顾小姐那头。”也不知从何?晓得的,这人看了顾小碗一眼,继续说:“他后?来肯分?咱们些钱财,还是顾小姐开了口,不然就依照他这个自私自利的性子,哪里肯给咱们半分??”


    芈婆子听着众人这话?,眼看着他们对洪月心中都不满不喜,便抬起手来,示意大家冷静些,“他如今也算是落了个下场。只?不过我?有一话?,这些钱财他倘若肯跟我?们出海去追,那当仍旧是他的,可他不闻不问,如今找回来了,我?们也是有私心的,不愿意再白?送他手里去。所以商队若是继续,我?也不愿意叫他做咱的当家了。”


    芈婆子的打算很?明确,商队倘若继续,银钱就是公帐,存到钱庄里去,大家再举荐些有处事?能力的能人出来,打几枚章子,到时候商队要支钱,便几人一同盖了章子,才能拿钱。


    这样能保证钱财不会独属一人所有,姑且算得上公允两字。


    而继续撑着这商队场子,主要是他们这些弟兄多,又?几乎都没了亲戚,有商队在自己干,算上有个正经活计,怎么都好过出去给别?人做工要好。


    当然,倘若大家不愿意,这银钱自是按功劳给分?出去,各人拿自己的,从此后?山高?水远过自己的日?子。


    这让不少人都有些心动?,想?着这许多银钱,拿了去找个地方娶妻落户,安家立业,轻而t?易举的。


    便有人举手,想?要分?了银钱。


    芈婆子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个场面,当下就开口,叫他们要拿钱走的站到左边,当下零钱签字画押。


    顾小碗在一头看到,只?见上来领钱的众人说着自己的各种功劳,只?往大了说,却不料芈婆子竟是好记性,清楚地记得每一桩,那时候有哪些人,如此那些谎报的,到是闹了个没脸。


    她这本事?一露出来,倒是吸引了不少没有成算的人,想?要留下来。


    当下是能分?得不少银钱,只?是他们大部份都清楚自己不是那会过日?子的,又?有了洪月这个前车之鉴,也是怕遇到骗子。


    于是便想?,倒不如继续留下,这芈婆子一看就比洪月靠谱,又?有顾小碗那头的关系,没准以后?能发达,到时候分?的银钱比现在还多呢!


    而且商队在一日?,自己也算是有家有业。


    因此最后?也留下来了不少,足有六七十?来人。其中既有合月城的,也有那青龙军的。


    芈婆子带人追回银钱,毋庸置疑,首当其冲做了大当家。


    为了公允,石无竭推辞了自己做一门管事?,于是大家自己选了五个人出来,那田花儿也在其中。


    次日?找人将洪月带来,想?从他手里将商队的一切契据买了来。


    洪月并不知道钱财已经追回来的事?,见着芈婆子来买他手里的商队契据,以为是管顾小碗借来的。


    只?是众人哪里晓得他关于在赌庄里输了院子的事?情并不死心,只?觉得从前自己是开赌坊的,里面的门门道道,哪个有自己清楚?怎么可能在上头栽了?故而满脑子都想?着去扳本。


    因此就昨儿拿了商队的契据,又?去抵押换了银钱,继续赌。


    大家一听,又?见他一身颓废,忍不住就要动?手。


    第228章


    芈婆子?更是气得?瘫软了在地,对他也是又捶又打:“你真是没得?仁义,到底将我?们这一帮人做什么来看?”


    洪月连续灌酒,这脑子?里混沌一片的,叫人打疼了才晓得?躲开,也反应过来了芈婆子?他们为了商队契据的事情?朝自己动手,不禁怒吼起来:“那?本就是爷是商队,要卖要扔,爷自己做主,哪里轮到你们来指指点点的?”


    于?是引得?众人对他又一阵拳打脚踢。


    只是也不可真将他打死,最终给扔了出去。


    继续挤在顾小碗这里也不是法子?,芈婆子?便?先去置办了一处院子?来,大家搬了过去再?做别的打算。


    因都各自带着铺盖,这些倒也不必置办,至于?那?柴米油盐酱醋茶,田花儿和另外一个小管事积极地揽了去。


    其他几人便?去想办法将商队契据给赎回来。


    只是到了赌坊里的东西,要赎回来可不是原来的价格了,他们虽有钱,但也不愿意做这冤大头,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


    明?淮跑来找到他们,“我?小姨说了,想要叫赌坊里痛快松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芈婆子?等人一听,很是欢喜,只求明?淮快快说来。


    便?听明?淮说:“我?小姨说,商队的契据洪月虽卖了出去,可商队里的兄弟却不是他的奴才,你们早前不是各自都补了契约么?只管拿去找那?赌坊里的人要工钱,毕竟契据在谁手里,谁就是大当?家,眼下虽走了一些,但你们还这么多人,几十个人往那?赌坊门?口站,哪里不吓人?如此这契据倒是成了烫手的山芋,谁要接了,就要履行你们的契约,不然?只管闹衙门?里去,此处的官员,也有那?公正清廉的,害怕的反而是赌坊的人。”


    所以这个时候要开口赎契据,他们自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只怕反而将作烫手山芋一样,急忙脱手呢!


    芈婆子?得?了这话,立即就得?了成算,便?去办了。


    又与明?淮说:“多谢小姨奶好心意,等商队诸事处理了,我?这里立即上门?道谢去。”


    明?淮笑罢,“也不是什么外人,小姨正指望着你将商队办起来,到时候还要与你们做生意呢!”又说叫她不必登门?去,说自家小姨不日就要去冰原上办货。


    芈婆子?一听,心说去冰原,来去少不得?一个月,便?道:“这时候去,哪里还能赶得?回来过年?”


    明?淮叹气,“家口老小也不在,小姨说不过也罢了,何况信就算顺利到家里,也是年后的事情?,还要等他们回信,怕得?是二三月的时候了,与其心急如焚守在这里,不如去冰原办货,忙碌起来了,反而没那?样心焦。”


    这话不免是引得?众人心头也难过起来,自打这天下大乱起来,掰着手指一算,好似也快那?十年的光阴了,真真是没有得?过一个好年。


    芈婆子?也挂念起石无忌夫妻俩,也不晓得?如今是死是活,还有亲家老爷将一家子?托付在这头,也没能照顾好,心中好不愧疚。


    偏也不敢乱打听青龙军残部下落,万般担忧,也只能埋在心底了,千般苦泪,咽在喉咙。


    顾小碗这一头,铁柱被接回去了,商队的兄弟也搬了回去,谢渊终于?从马棚上下来,开开心心搓澡。


    得?知?顾小碗要去冰原,还要带他,好不开心,立马又去收拾包袱,却发现自己除了两?身顾小碗给做的衣裳,就是那?把剑。


    剑肯定不能直接拿手里,求顾小碗帮忙买个剑匣,就一把剑,太奢侈了。剑袋好像有太寒酸!于?是谢渊综合了一下,要个剑套背在背上应该不过分?吧?


    于?是屁颠颠去找顾小碗表达自己的购物要求。


    正好顾小碗在准备路上所需要的行李等物,听到他要剑套,自是没有拒绝,毕竟带着他去,也不是想叫他瞧这北国风光,看那?冰雪世界,主要瞧中他的武力值,人也纯善没得?二样心思,带着安心。


    也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谢渊听罢,高兴不已,哪里晓得?这时候顾小碗递了一张单子?过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是个商人你知?道的,咱在商言商。此前你想卖身的事情?,我?仔细想过了,虽不可行,但是你可以在我?这里寻个活计坐着,每个月我?给你发工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也不用看阿淮他们的脸色了,对不对?”


    这话本身也是有些这循循善诱的意思,但其实以谢渊的心性,他压根就只听到有工钱几个字。


    于?是眼睛顿时都圆了,满怀兴奋,“真的么?那?我?给你做工。”


    这话顾小碗很满意,继续指着上面的字,“你仔细看一看,人家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先说钱后说情?。所以呢这一阵子你的吃喝所花费的银钱,我?都写在这里呢!就从你工钱里扣,你觉得?怎么样?至于?你治病的银钱,算是我?请客了,往后你若是路上你有个不舒坦的地方,也隶属工伤,我不收你的银子,如何?”


    谢渊拿着单子瞟了一眼,也不知?看没看清楚,就嚷着,“好得?很好得?很,就这样,哪里画押?”


    顾小碗嘴角直抽,心说他师父怎么教的?武功教得这样厉害?怎么如此单纯,也不怕叫人拐卖了去?一面指着第二页最下方,“这里。”当?然?也不忘提醒,“千万看清楚了再?签。”


    “不必,我?信顾小姐你的。”谢渊高兴地直接咬破手指就印了下去,顾小碗递过去的笔,反而显得?多余了。


    但见他手破了,也忍不住皱眉,“我?这有笔呢!”


    却听谢渊说,“我?不会写字。”


    顾小碗不信,“那?你还能看阿淮屋子里的话本子??”怎么可能不会写?


    “会写字和会认字,不一样的,师父说我?的手天生就是拿剑的,别把那?时间花费在别的事情?上。”谢渊说得?一脸的认真。


    说罢,又问顾小碗,“我?可不可以买几本话本子?在路上看啊?好无聊的。”


    “可以,不过你有钱么?”顾小碗问他。


    谢渊听到这话,不解道:“你现在是我?的掌柜。”不是该承包了么?


    顾小碗指了指契约,“方才叫你看清楚了,我?只管你四季八套衣裳,一日三餐。”想到他那?食量,且又是个贪零嘴的,于?是提醒了一下,“只是三餐哦,除了三餐之外,其他的零嘴,想吃得?自己掏钱。”


    “啊?”谢渊这才着急起来,忙翻看契约,瞧完后仿佛那?炸毛的猫儿一样嗷嗷叫起来,说不公允,要重签一份。


    顾小碗自不理会,还说他刚才要的剑套,算是自己送他的,除此之外,还送他斗篷面罩等。


    谢渊说他不要面罩斗篷了,甚至剑套都可以不要,能不能换吃的t?。


    顾小碗白了他一眼:“你这脸,不遮着挡着,能出城?”


    最终谢渊不甘心地捂着脸,伤心难过地去了灶房里,守着烧饭的婆子?。


    而早前芈婆子?说,得?了契据回来,要找顾小碗道谢,没想到竟然?是来了。


    晚上的时候,领着石无竭过来,满脸的喜色,连带着那?脸上的冻疮都被她笑得?裂开了一些。


    她也不嫌丑不怕疼,一进屋子?,往火盆边上一靠,随后使唤着石无竭从怀里拿出个东西给顾小碗瞧,“小姨奶快看,这是我?今儿接的头一单生意。”


    她高高兴兴风风火火来,顾小碗便?晓得?她多半是已经拿回了契据,却没想到手脚之快,连生意都接到了,又恐叫人骗了,忙接了手里来看。


    只见上头也是条款清楚,各方画押还有中间人作保,方放心了许多,也是替他们高兴,“这样,也算是在夜龙郡里安定下来了。”


    芈婆子?连忙点头,见石无竭要去找明?淮,自也不拦着他,等人出去了,才回着顾小碗,“正是了,生意虽小,但好歹是有进项的,叫人有了盼头,待明?日我?叫人去牛马市场上买了马来,再?准备个一两?日,就能踩在吉日开张。”


    她那?生意,既然?是运气也算是巧活儿。


    早前那?洪月买了院子?,起先大部份东西都是她置办的,所以也是认得?了几个掌柜的。


    如今自己也有了新院子?,人虽少了些,但仍旧还要准备些东西,何况又要马上过年。


    因此今日拿了契据,便?顺道去铺子?里。


    方得?知?一处杂货铺里,因到年底了,大些的商队都不愿意打发人来接他们这零散的生意,说是不得?空闲,小的没来往过,怕办不妥,正常是发愁。


    芈婆子?听了两?句,便?过去聊,也是凭着自己一口舌灿莲花将生意拿了下来。


    但因她是个老婆子?,怕人家不信,就将自己这人高马大,看起来魁梧不已的儿子?石无竭推了出去。


    石无竭虽不似他那?大哥擅谋聪慧,但眼下瞧着也像模像样,掌柜的不疑有他,当?场就找了中间人作保,签了契约。


    接下来到明?年二月,他铺子?里送往夜龙郡治下各县城的货物,都叫芈婆子?他们这商队来办。


    顾小碗听得?,便?道:“如此说来,这年前你们怕是要忙了。”又有些遗憾,他们开张的时候,自己这里已是启程,便?想着明?日先买些鞭炮送过去。


    芈婆子?应着,“正是呢!又听说小姨奶你要去冰原上,方赶紧过来同您道谢。”不然?到时候自己没空,他们又没在。


    只是虽知?晓顾小碗去冰原办货,听说生在那?边大雪里的摩云人是不过年的,穿的是灰鼠皮衣裳,戴的是狍子?帽,用的是桦树皮做的水杯。但今日接这一桩生意的时候,她听着那?掌柜言下的话,好似城里的大商队们没接他这生意,并非是嫌弃零散,而是因为都叫人雇了,好像正是往冰原上去的。


    便?与顾小碗提了一嘴,“听得?今日的掌柜说,城中许多商队,都叫人雇佣,往冰原送东西去,我?后来暗地里喊人去打听了,就晓得?送了绸缎香火的,也不知?是什么个缘故,小姨奶此番去,到底小心些。”


    这事儿顾小碗并不曾听说,也颇为纳闷。“倒也奇怪了。”当?下也朝她道谢。


    两?人说了会儿话,芈婆子?出来了一日,担心家中的小儿子?,故而辞了顾小碗这里的晚饭,喊了石无竭,只匆匆忙忙回去了。


    她走后,顾小碗才问起云二,可曾听到这些音讯?


    云二摇头,也十分?疑惑,不过细想起来,前些天去替洪月他们在城里打听骗子?的消息时,的确是看到不少车队往北城门?去,都是大车大车的货物,如今想来,多半真是商队的人。


    便?想居住在那?边的摩云人一项是年底的时候会开市场,拿了他们山里的货出来变卖交换自己的所需之物,这边也会有中原人过去交易,便?道:“想来是今年山里收获不小,这边的掌柜们得?了音讯,所以拉了大车货物去同他们兑换。”


    第229章


    顾小碗却始终觉得不对劲,蹊跷得很,心想即便是?过?年的时候开集市,这边有?商贾过?去,但?要那香纸蜡烛作甚?莫不是?他们摩云人还?要搞什么重大祭祀?


    可?祭祀对他们来说,也不是?这个时节,便是?祭祀,他们也不是?汉人这一套,多的还?是?酒肉祭或是?歌舞祭。


    因而还?是?不很放心,与云二说道:“不如你再?去暗中打探一二,到底是?因什么缘由?你想夜龙郡这样大的一座城池,比得过?几个凤阳,像样的商队不知几何,如今一个都找不着,全往那冰原去,若说是?没有?什么其他缘由,你觉得能说服人么?”


    这一番话?叫云二听了,越发也觉得蹊跷,当?下也应着,“也好。”


    想着这也快要启程去往冰原上,怕时间来不及,夜里他就去了那通宵达旦经营的酒馆里。


    翌日果然是?探来了些消息,急忙和顾小碗回禀着:“小姐有?所不知,小的昨夜转辗了几个酒楼里,七七八八也听了些许来,这些个商队送往冰原的,岂止是?香火蜡烛,还?有?各样物资,都是?离不开那衣食住行?等?,这个模样,倒像是?要打算在那头安家置业一般,没有?一件物品,是?好同人家做交易的。”


    只是?又不曾听王府或是?衙门里有?说,要在那冰原上修筑村寨城镇等?。


    顾小碗可?谓是?一宿没有?睡,本是?冲着药材皮毛去的,可?昨夜一听那些个话?,心里没了谱,总觉得今年的冰原,只怕要比往年热闹许多。


    眼下得了云二这些话?,也是?越发疑惑了。


    只不过?再?多的消息,他们这身份也实在探听不来,加上就要出?发,索性也不多想。“罢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望一步吧。”


    然而也还?没真到走一步看一步的地步,她这里收拾着,将家里交托给了灶房里烧饭的哑巴婆婆,那谢渊乔装打扮好,拿着顾小碗花银子弄来的路引,便出?了城去。


    走了不到一日,官道两?旁不断有?从各处汇聚而来的老道旧路,不少车马队伍也陆陆续续汇融在这官道之上。


    只稍微抬眼皮一数,竟是?发现都是?些有?名有?姓的。


    云二更是?吓得不轻,他从前虽不是?待在什么大镖局里,但?总是?在路上跑的,那风里来雨里去,消息也最是?灵通。


    自然是?认识不少世家的徽旗。


    此刻回着顾小碗的声音,都能叫人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惊心动魄了。


    “此处,此处到底究竟要发生?什么,怎汇聚如此多有?头脸的人物?”也万幸这些大队人马里,有?不少像是?顾小碗这般零散的行?商。


    不然的话?,只有?他们这两?辆马车,难免是?扎眼。


    顾小碗挑起车帘,朝前面的车队探了探,又扭头往后瞧了瞧,果然一眼见去,这白?茫茫冷潇潇的路上,如今竟然一望无际的人马不见头尾。


    自己也是?瞧傻了眼。


    这般的热闹光景,不说是?去年这去往这冰原的路上,只怕是?前朝那京城开恩科的时候,也不过?如此罢了。


    云二和那谢渊一处马车里,因谢渊的容貌缘故,几乎是?头戴着帷帽在车里,云二替他赶车。


    本来一路还?嫌弃,两?人相互拌嘴吵闹着,这如今见了如此之多的车马,也瞠目结舌,忘记了继续争吵。


    这厢也在瞧着,忽听得身后有?人高呼借道,随后是?马蹄飞扬,一阵阵策马扬鞭的喝声灌满了耳朵。


    等?他两?个反应过?来,才发现一对大约有?二三十人左右的金衣卫,正越过?他们的马车,不知往前去追逐哪一个了。


    而且带队的,好似那郡主月摇光,这让谢渊莫名紧张起来,在车里夹着嗓子问云二,“那个女人,不会是?发现我了吧?”


    他总觉得,是?来追自己的。


    云二整个人几乎都站在车板上,一手紧抓着缰绳,眼睛和心思早随着金衣卫飞走了。


    听到他的话?,不以为然,“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好像也是?要去冰原的,我瞧马背上都挂满了行?李。”


    谢渊半信半疑,不过?也松了一口气。


    路上一下来了这么多人,那夜幕之时,但?凡是?像些样子的地方,都住满了人,顾小碗他们竟然是?找不到一处可?靠的地方安营扎寨。


    最终往路边远些的旷野上去。


    好在像是?他们这般零散的行?商都结伴在t?此处一同落脚,倒也不怕狼。


    他们来了后,除了谢渊假装哑巴不言语外,其他三人都同大伙儿打招呼。


    待各自烧了火塘,搭了棚子,却没有?马上休息,都不约而同朝着山下那些灯火燎亮的帐篷瞧去。


    有?人开始低声絮絮说起,“今天中午那范家的车轱辘松了,在那头修的时候,我们路过?,偶然听得他们说,好些个天师都测算到了,今年那什么圣山上今年会有刀星,就是?星陨如雨,几百年难遇呢!”


    所以便猜想这些世家的队伍们,没准都是?公子小姐们去瞧热闹呢!


    又说白?天看到了夜龙郡的郡主月摇光也带着金衣卫来了,可?见着星陨如雨果真是?百年难遇的奇观景象。


    不然怎会连她这样的人物都给吸引来了。


    而去他们这些人家,几乎都将那衣食住行?上的一切物资用具全都带齐全了。


    可?不就是?为了来瞧着刀星的么?


    顾小碗在一旁听着,也逐渐反应了过?来,他们说的星陨如雨和刀星,其实就是?极光。


    按理说,她也没瞧过这样的美景,心中自然是?向往的。


    只是?却没有?那样高兴,因为那些书里,每次提起这北方冰原上瞧见的这极光圣景,都会夹带着福祸的降临。


    她不知道这一次的极光出?现,是?新世代的到来,还?是?只是?这乱世真正拉开了序幕。


    反正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按理,不管是?哪一样,其实对自己这样的底层老百姓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云二明淮他们听了,却是?满怀的期待,好不高兴,忍不住同一旁的行?商们兴奋地聊起来。


    大家兴头来了,又是?拿果子点心拿酒的,在那里吹着寒风就对酒当?歌。


    顾小碗早早进了帐篷去,她还?是?无法认同行?商们的话?,认为这沿途上忽然多出?来的队伍,是?专程去冰原看极光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追求这样的人间绝色,大部分,还?是?利益当?头吧。


    她不信,他们只是?为了看极光。


    明淮这一夜在帐篷外面的酒,不是?白?饮的,天亮后顾小碗才从帐篷里钻出?来,他就顶着那不知是?被冻红了还?是?喝酒喝红的鼻子,同顾小碗说道:“小姨,那些人才不是?去看什么劳什子的极光!他们是?去瞧什么祭祀。”


    “祭祀?”顾小碗想起早前商队送来的香火纸烛,一直好奇到底是?什么缘故,能要这么多香火纸烛。


    如今听到这话?,不免是?越发疑惑:“什么祭祀?哪里听来的?”


    明淮很着急,“你甭管我哪里听来的,反正我觉得这才是?路边那些人都往冰原挤过?去的真正缘由,因为你根本就想不到,他们这祭祀,也是?从前就有?的。说是?……”


    说到这里,他还?是?有?些顾忌的,朝左右瞧了一眼好似生?怕叫人察觉一般,然后将声音压低了许多,“他们说,这一场祭祀非同一般,不但?要用活人祭祀,且这被选中的人家,都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天下之主!”


    他还?强调说,前朝的开国皇帝,当?年就参与了这一场祭祀,然后被圣山上的圣光所照耀。


    因而他建立了长达几百年的大晔王朝。


    说完后,忙朝顾小碗看去,希望立即听到她同自己昨晚听到这个消息后的震惊表情。


    但?是?,出?乎意料,顾小碗此刻却异常的冷静。


    最起码这表面上是?有?的。


    实际上,她内心波涛翻涌。见明淮满怀期翼的眼神,“你信么?”


    “这哪里是?咱信不信说的算?”明淮指着山下那些准备收拾启程的众人,“这些人,肯定是?信的。”一面竟也是?满怀期待向往,“你说小姨,那圣光到时候会不会落到咱身上?”


    顾小碗摇着头,并没有?去抛他的冷水。只继续询问着:“可?晓得祭祀所用的活人要多少,又是?从何而来?”奴隶么?还?是?死?囚?


    顾小碗还?是?太将人往好处想了,更何况这圣光的降落,对于这些人来说代表着权力的降临。


    如此,他们怎么可?能用奴隶和死?囚去敷衍呢?


    所以听到明淮说:“好像,是?各处献祭来的童男童女,不过?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重要的好像是?什么朱邪……”


    不过?,明淮并不曾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复姓,所以说到此处就顿住了,朝顾小碗问:“小姐,咱们中原有?这个姓么?”


    顾小碗这会儿已经在帐篷外面了,也完全被明淮的话?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两?人都没看到,旁边那帐篷里伸出?手探起帘子,准备出?来的身影明显一怔,然后又退了回去。


    帐篷里的人,此刻更是?满身的冷汗,对于顾小碗更是?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慌张和愧疚,一时不该如何是?好。


    第230章


    顾小碗和明淮自是不知道那谢渊已经起来,也要出帐篷来。


    她还在这?同明淮说着:“这?个姓氏是有的,大漠里沙陀人就有这?个姓氏,后?到了咱们中原,从?朱耶改成了朱邪,不过?照着你这?样说来,这?个祭祀对中原人至高无上的,怎他?们要拿一个外邦人来做主祭呢?”


    而且不管如何,不管是那些童男童女,或是这?个沙陀人都?绝对不是心甘情愿的。


    顾小碗可怜做这?些人,但又无能为力,这?时候总是叫人产生一种无力感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失望感。


    整个中原大地,但凡是知道这?一场祭祀的人,都?恨不得所谓的圣光照着他?们的身?上,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被当做祭品的人,与那一把火烧掉的香火纸烛,想来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生命的珍贵,只有上流士族们才?值得拥有。底层的人,永远都?命如草芥。


    “小姨?”明淮发现顾小碗暗淡下去了的眸光,忽然也没有那么?期盼这?场所谓的祭祀了,甚至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胡言乱语。


    他?担忧地看着顾小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正是手足无措之际,云二的声音在两丈开外响起,很是急促:“快些收拾行李,方才?听山下的人说,一会儿这?一片就要下大雪了,指不定?还会有暴雪。”只说那早饭什么?的,只管着路上随意吃些干粮对付着。


    明淮听到他?的话,抬起头朝着尚且算得上是清亮的天空望过?去。“这?天瞧着还好?不像是会下雪的样子。”


    虽说出了这?夜龙郡,一路往这?北边走后?,天空便不似夜龙郡那般青透明亮,但天气尚且也好,不像是蜀地或是凤阳老家那样,入冬后?就几?乎不怎么?见太阳,天空中是灰沉沉的,如丝细雨更是缠不断。


    这?里的天气是那种很纯粹的干冷,但空气里大地因?为这?满地的雪花冰凌,并不会叫人觉得干燥,唯一一点叫明淮觉得不好的,便是这?风,好似会刮骨剔筋一般,但凡到了那风口之处,没有遮挡好的忽,必然疼得人如同下了地狱一样。


    所以他?一听到云二这?话的时候,就下意识朝着隔壁的帐篷里走去,试图将自己的皮帽子围脖手套全都?穿戴好。


    一抬头却?看到谢渊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发呆,只觉得奇怪,拿手肘去碰了他?一下,“你怎么?了?一大早跟失了魂一样。你没听云二说,一会儿要下暴雪还不赶紧收拾。”


    愧疚又恐惧的谢渊像是才?回了神,嘴里连连应着忙去跟着动?手。


    而外头的云二听到明淮的话,并没有去反驳,手脚快速地收拾着门口的行李,“那些人家队里,多的是会观测之相的老先生,且听他?们一言,吃不了是亏。”


    顾小碗觉得很是,也立即转身?回了帐篷,将自己的行囊都?收拾好,只等他?们来拆了帐篷。


    几?个年轻人的手脚很快,又或许生逢在这?样的世?道上,时常流浪逃难,打包行李收拾帐篷对他?们来说,已是轻车熟路了。


    很快队伍收拾好,顾小碗也将马儿喂饱了水喝草料,便与隔壁几?户行脚商一同结伴上路。


    走了半日,因?有的地方过?道路艰险,又十分狭窄,前面大队人马走过?后?,几?乎是将那道都?踩烂了,这?会儿天又灰茫茫的,果然像是要下雪了的样子。


    所以他?们前面的一对姓朱的年轻夫妻一着急,抽着马儿赶紧走,深怕后?头的大雪追来。


    不想这?一着急,车轱辘竟然是卡在了那岩石缝隙里t?头,前后?几?户人家连忙去搭手,都?心急如焚,各使?各的力,竟不想一个不留神,车轱辘一下从?中断裂开,连带着缰绳都?断了,整个车子的力道就从?马儿身?上脱离,那马儿得了自由,竟是不顾一切朝前狂奔而去。


    只是这?马儿并未获得所谓的自由,而是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下,马蹄子踩在那裹着冰凌的岩石上,滚下了数百丈深的崖底下。


    一切都?发生得那样快,几?乎没有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等大家回过?神来时,已是一片寂静了。


    如此,他?们家的马掉了崖下,车轱辘也坏了,那朱掌柜顿时给急坏了去。


    有人同他?出着主意说:“罢了,你马都?没了,还留着这?车作甚?何况这?车轱辘卡在了这?里,要继续搬,不知几?时呢?”


    又指着后面黑沉沉追来的云,自不必多说那云下,全都?是如盐白絮。


    倘若叫那雪追来,将这?狭窄小道覆盖,路就更不好走了不说,还容易叫人车马摔了崖下去。


    朱掌柜想着自家掉下去的马,连个声音都?没听着,只能听了。


    咬牙松口:“各位,容我将行李都?搬下来,就劳烦搭伙儿跟着帮忙,将这?马车给推下去吧,该打该锤,不必小心了,只要能将路腾出来。”


    如此一来,不用顾忌马车损坏,是很容易将堵塞的道路给清开了。


    只是这?朱家夫妻俩和行李,都?只能呆呆置放在一头,夫妻两个也站在风雪里瑟瑟发抖,好不可怜。


    好在这?一帮行商,也算是那有情有义的,大家帮忙各自分担了些,朱娘子则同顾小碗挤在了一辆马车里。


    说来也是可怜,她还是五个多月的肚子呢!顾小碗早前瞧见的时候,就觉得她太辛苦了,这?样大的肚子,当是留在家里才?是,在外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不想却?听说他?们压根就没有家,夫妻俩如同那货郎一般,哪里有货就从?哪里倒卖,家就是马车。


    攒得了两个钱,就存在那大钱庄里,也不怕丢了。


    听着似也是有打算的,只是这?山川雪路,生死难料,但凡出事,夫妻俩都?没了。


    免不得是叫人替他?们担心的,


    只是大家这?才?替他?们夫妻担心着,没想过?了这?一段危险的路程不到一日,走在他?们前面的李家来强行买他?们的马车。


    顾小碗这?时候和朱娘子一同在刚搭好的帐篷里收拾着,云二才?拿了装满碳火的火盆子进来给她们暖帐篷。


    就听外头传来同行掌柜们的惊呼愤怒声音:“住手,我们这?马不卖!”


    又有人高声大喊着阻拦:“别丢我的行李,车我不卖!你们住手!”


    几?乎是一时间,外头人仰马翻,吵闹不已,顾小碗他?们三几?乎是一同从?帐篷里出来的,只见那李家的护卫们,正蛮横地抢着大家的车马,也不顾大家的阻拦。


    为首的李家管事更是一脸高傲地往死上扔了一把银子,“我们老爷愿意买你们的车马,那是瞧得起你们,别不知好歹。”


    可说是买,但他?扔下的不过?是些银两罢了,那作态却?好似扔下了千金一般,自姿态万分的高傲。


    别说是买那马,就是车上的货物?,他?们随便扔的一样,也是要银子计数的。


    顾小碗眼见着自家的东西也被粗暴地扔下,尤其是自己准备装药的盒子,心底的怒火腾的一下不受控制就升起来了,当下也立即去阻拦。


    云二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只是对方人多势众,又十二分的嚣张,他?们这?些行商组成的小队伍,叫对方轻而易举就占了上风去。


    朱娘子家里这?才?丢了车马,好不容易遇到一帮好心人,愿意带着他?们夫妻两个继续去那冰原上做生意。夫妻俩还商量了,等那头货物?卖了,先买一辆车马,然后?再好好逐个感谢帮的人家。


    谁料想,眼下就遇到这?土匪一般的李家,也是急红了眼睛,见着大家都?去阻拦,也挺着肚子跟着过?去。


    只是那些李家的爪牙们,可没有什么?怜香惜玉可言,更不管她大着肚子,见她撞过?去,也只把她当做那障碍物?一般,毫不留情推去。


    地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又铺了一层薄雪,朱娘子当场就摔倒在地上了,吓得忙捂住肚子惨叫起来。


    一众人见此,也顾不得那些行李车马的,忙都?围过?去,朱掌柜更是慌神,急哭起来一边将人抱起来。


    顾小碗忙蹲下身?去替她诊脉,也是万幸,这?北边过?冷,都?裹得跟棉包子一样,所以并未怎么?摔着。


    只是到底受了些惊吓,所以朱娘子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显得十分不好。


    那李家的管事方才?见朱娘子被推到,一帮人都?围过?去了,竟趁机让手底下的人赶紧将车套上,赶着离开。


    此举,其实同强抢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奈何那李家的管事不但没有半分歉意,临走前还反而嚣张道:“一帮上不得台面的东西,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行商里,除了顾小碗之外,就是朱家夫妻年轻了,其余的人见事已至此,也只好认栽,眼下就求他?们好歹留个马匹,不然这?冰天雪地的,靠着两条腿,怎么?走回去?


    一时间,哭声凄凄,风雪交加,他?们这?些人靠着两条腿追着车马去,好不可怜。


    顾小碗也红着眼睛,只奈何朱娘子状态不好,所以不敢扔下人去追。


    正着急着,突然听明淮叫起来,“你疯了不是?”


    顾小碗循声望去,顿时也急死了,声音都?喊破了:“你给我住手!”


    原来竟然是那谢渊追了去,此刻正伸手抽背上的剑。


    他?动?手,这?块冰天雪地不得裂开?还什么?车马?到时候人能不能都?活着,还另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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