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已经凌空踏起的谢渊在听到她?的声音后,身体一僵,回过头来正好对上顾小?碗紧张不已的目光,心头一怔,虽是有万分不甘,但到底还是给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泄了气一般:“唉!”然后转身回来。
他想着?,自己一辈子,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便是那劳什子的郡主月摇光,她?追自己,自己也不会叫她?得好果?子吃,到底要劈他一座桥报复报复!
但真正让他下?定决心动手的缘故,还是觉得愧对于顾小?碗,她?那样心心念念见?着?的心上人,竟然真的成了自己的替身。
那个阿拾到底是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不清楚。但是他知道,朱邪家的子弟们,生辰八字都会被摆上神龛,神龛上供奉着?一条白蛇,被称作小?神龙,需要祭祀的时候,小?神龙会随机挑中?其中?一张生辰八字。
被选中?的人,便是成为祭祀人选。
师父正是知道朱邪家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在晓得朱邪家的人来山上接自己的时候,便立即让自己走。
他想着?,大抵是朱邪家的人追不上自己,所以他们才去将自己相貌相似的阿拾给带了去。
可是,这个时候谢渊才忽然意识到不对,今年?这一场祭祀非同小?可,甚至可以说是几百年?难遇的,他们不可能以假乱真。
所以……所以,那个阿拾,果?真是自至亲的亲兄弟么?但谢渊聚觉得又不对,他三?四岁之前的记忆是不多?,但也是有一些的,更晓得自己从出生就没了母亲,母亲的牌位就供奉在朱邪家的祠堂里呢!
可倘若不是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相貌怎么会相似到如此?程度,能将那帮人都骗过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自己就越发罪大恶极了!
所以谢渊退到顾小?碗身前的时候,满脸的愧色,“我,我对不住你!”
顾小?碗几个见?他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其他人不知谢渊的武力?值何等恐怖,还以为是怕谢渊追上去,枉然送了性命。
而顾小?碗听到他这话,也没有多?想,以为他是为了方才的冲动道歉,自也没有多?想。
只长松了一口气,“你放心,我的东西,不是那样好拿的。”她?虽是这对谢渊说好,但眼睛却依旧紧盯着?那消失在雪地里的黑色影子。
不让谢渊动手,那是怕他一剑下?去,剑气将这雪峰山川震得地动山摇,到时候死的何止是李家,他们这一片人烟,怕是毫无?生还的可能性。
谢渊看着?她?,忽然觉得她?的眼神好冷,比这遍地的冰雪都要叫人觉得寒凉。
等他想再去捕捉那眼神,确切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却见?顾小?碗已让朱掌柜扶着?他媳妇进帐篷去了,正有条t?不紊地吩咐着?绝望的众人,叫他们先将行李都给先搬进帐篷里去。
这一行人,不是哭便是骂,且大都失魂落魄,好不绝望,只觉得是要死在这雪地里了。
纵使?这些行李货物都搬进帐篷去了有什么用?粮食即便是能撑到开春,可那又如何?
这是冰原上,要等冰雪融化,草皮露出来,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五六月份。
那时候,他们只怕早就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迟早都要死的,何必还要在死前挣扎呢?于是有人搬着?搬着?就停了下?来,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天地同色的苍白世界。
云二见?了,自是过去劝解,那人想是见?大家都在忙碌,就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也不好意思,方收拾了心情,又开始跟着?搬东西。
李家的人随意将货物行李扔下?马车倒是十分容易,他们搬进去整整齐齐码在帐篷里,却是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顾小?碗给朱娘子喂了药,扎了针后,朱娘子就转醒过来了,少不得是哭一场的。
因没见?自家男人,便问起来,得知在外搬运行李,不禁叹起气来:“又有何用?左右不过是多?活一阵子罢了。不说粮食和水能坚持到几时,就是这天,咱也难说。”
顾小?碗也很担心忽发暴风雪,那样他们这帐篷那里抵挡得住?到时候不用谢渊动手,都只直接被长埋这雪地里了。
所以她?才要赶紧将车马给拿回来。
一面安慰着?朱娘子:“这些事情是不要你操心的,你只管保重好自己的身体便是。”一边则倒腾着?自己那些个瓶瓶罐罐。
朱娘子见?此?,怕她是忙要紧事情,所以不敢再打扰,只静静地躺着?。
等再醒来的时候,便不见顾小碗的身影了。
此?刻的顾小碗在谢渊的帐篷里,云二明淮也在此?处。
在她?进来后,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望着她。
尤其是明淮,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姨,你此?前那话什么意思?莫不你有法子将马车都拿回来?”
他这一问,云二和谢渊也满怀期待地朝她?看去。
却见?顾小?碗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谢渊:“你武功虽好,只是这一动手,便是你能控制着?剑气,可这不凡身手,到底是还是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此?一来,我岂不是白白帮你掩护这么久了。”
“那这?”谢渊看着?那小?小?的一个瓶子,瞧起来平平无?奇,难道还能比自己的武功厉害?
顾小?碗解释着?:“这里是药,不怕惊动哪个。何况你们也知道,这些个世家安营扎寨,各住各的,中?间少不得有个一二里的路,到时候这药起了效果?,咱们只管将车马都给带回来,驮上货物就启程,等他们天亮醒来,咱们不知已是走了多?远,那时候他们想要追,也是望尘莫及。”
且还要看,这些人还能不能醒来呢!
到时候都昏睡了,没人守夜,也没人添火,冻死或是被狼叼走,那都是各人的命。
至于是否担心背上杀业是否存在乱杀无?辜,这已不是顾小?碗能考虑的范围了。
这是乱世,圣母活不下?去的。
何况,她?没有先动手,如今也只是用自己力?所能及的方式,将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罢了。
谢渊半信半疑,但是明淮和云二最?是清楚,顾小?碗手里出来的药,必定是精品。
当下?两人的眼睛里都露出口兴奋的光芒,尤其是明淮激动地搓拳磨掌:“小?姨,我能拿其他的么?”那李家,不知道多?少值钱玩意儿呢!那些公子少爷的,自己虽没亲自瞧见?,可带人来抢走车马的管事腰带上,挂了好大一块玉佩,一看就是值钱货。
“别起这心思,省得耽误了时辰。”顾小?碗是断然不敢松口的,不然若是明淮此?举,那其他掌柜的见?了,岂不是效仿?他们原本都是好好的行商,这一次叫他们从李家身上得了比那货物都能卖的银钱要多?,以后谁还愿意继续做正经营生?只怕都想起这歪门邪路。
如此?,自己这岂不是引人入歧路?
云二担心的却是那些人醒来后,纵然是没被冻死或是被狼叼走,但总归大家所到的目地相差无?异,到时候追了上去,李家少不得是要报复大家的。
当下?只将自己心中?的顾虑道来。
那谢渊一听:“你这还不好办,都杀了便是。”说这话时,他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又道:“你们倘若是怕其他人发现是咱们做的,到时候便引群雪狼过来。”
成群结队的狼一来,人为的痕迹不就没了么?
也不是不可,顾小?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保全自己为首要,不留下?后患最?好。
几人见?此?,便又问几时去那李家的营地?
顾小?碗只道入夜后,便去。
如此?,几人也是开始做准备,主要还是谢渊的主力?,明淮同这云二到时候专门套车赶马。
本欲叫几个掌柜跟着?去的,只是一想到他们胆小?如鸡,眼下?又才受了这等挫折,怕也是不敢去的。
更重要的是,这些行商掌柜一向受人欺凌,那李家也非同寻常人家,他们哪里有那个胆子?带着?去,只怕反而露怯露了马脚。
何况他们三?人本是有些默契的,别人去了,反而添乱。
然这入夜后,朱掌柜不见?了他们三?人,就瞧见?顾小?碗,便忍不住疑惑,“云兄弟他们哪里去了?”
“我侄儿发现掉了东西,想是这来的路上丢的,便回去寻了,不打紧。”她?回着?。
朱掌柜得了这话,心说这如何是好?这夜里不知多?少雪狼豹子出来觅食呢!又说前些天他们在营地里,还发现了狼,跟那白雪同色,若不是旁边就烧着?火堆,只怕人都被拖走了。
当即就要点火把,喊人一同去接应。
他这份仗义?,不免是叫顾小?碗意外,只是感?动之余,也赶紧将其拦下?,与之坦言道:“没有车马,我们必死无?疑,所以我瞧着?这夜深人静,喊他们三?去碰一碰运气。倘若运气好,能弄回几辆回来,咱们也算是得了条生路不是。”
她?说这话,原本是想叫朱掌柜安心的,没料想朱掌柜一听,更着?急了,“这,这,顾掌柜,你这不是叫他们白白去送死么?那李家是什么人家?你……实在是胡闹啊。”
于是不由?分说,箭步冲出帐篷,扯着?嗓子就大喊:“老哥哥们,快抄着?家伙跟我走!”
顾小?碗顿时只觉得头疼,按着?太阳穴连忙追了出去,“朱掌柜,你等我说完行不行?”
第232章
然一帮心急如焚的大老爷们,哪里?听得见她外呼,何况这夜里?卷起了北风来,更是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一个个举着?火把提着?防身?赶狼的武器,乌泱泱就跟着?朱掌柜一起走了。
大抵是有人看到顾小碗追了出来,已是走远听不见她说什么,便挥手朝她大声?喊:“你好生照顾好小朱娘子,在帐篷里?不要出来,仔细有狼。”
然后,这么一大群人,就在顾小碗眼前消失了。
顾小碗当时都傻了眼,想?要去阻拦,奈何又不放心帐篷里?的朱娘子,尤其?是此?刻听到身?后帐篷里?传来的响动。
自不必多说,肯定是朱娘子也被惊醒,要追出来了。
她白日里?才受了惊吓,此?刻这北风忽卷,似能连带着?帐篷都能卷起,顾小碗哪里?敢叫她出来?于?是只得作?罢,急忙转身?进帐篷去,果然见朱娘子跄跄踉踉爬起来了。
“外头做啥子了?”朱娘子一脸慌张地看着?顾小碗,老家的口音都出来了,“莫不是有闹狼了?”
顾小碗忙过?去扶着?,示意她坐下:“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且安心躺着?。”话虽如此?,心里?却是好不担忧,他们这一伙人若是到那边时,谢渊已得手的话,倒也还好办。
可倘若还没动手,他们这一去声?势浩大的,反而惊动了对方,反而不好寻时机了。
那李家的人,连一个奴才都这样欺人,狐假虎威,可见主子平日里?,便是那鱼肉乡里?的主,上梁不正下梁歪。
少不得是个一副跋扈样子了!又素来瞧不起这些四海飘零的行商,如今行商们追上门去,他们哪里?肯放过??指不定要喊打要杀的。
想?到这里?,心里?越发不安起来,奈何又不敢同朱娘子说个实情,也不敢扔下她在营地里?,自己追去瞧。
当下顾小碗可谓是如坐针毡,心也是七上八下。
却不知,那李家安营扎寨的营地,在离他们t?一座大概小半个时辰就能到的山坳里?。
此?处倒是平坦,三面都是不大不小的雪山,那刮骨的北风都尽数被拦在了雪山外面。
的确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安营好地方。
云二与明淮追上谢渊的时候,他已经趁着?夜色动手了,那帐篷里?或是外头巡逻的,这会儿都好似失了神智一样,东倒西歪蒙头大睡,很快身?上就积累了一层薄雪。
谢渊就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进进出出,将马都给套上了车,见了他们来,连忙打起口哨,“这里?这里?,车我都套好了。”手里?还拿着?一大把云片糕,嘴里?也是塞满了,两?个腮帮子都鼓鼓的。
云二和明淮见他那吊儿郎当站在人家帐篷顶上的,咋一看又酷又帅的。
当然,是两?人没瞧见他吃云片糕的前提下。
不过?更羡慕的是他这一身?功夫,明淮觉得大可以去那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
这也忒快了,而且竟然都已经放倒了这么多人,还套好了车。
谢渊见他两?个止步,一个飞身?越下,稳稳当当落在两?人身?前。“还有个事儿。”
明淮瞧他抱着?的那一捧云片糕,眉头不禁皱起,“世家还吃这种下等货色?咋不翻些好的来。”
云二却抓住他没说完的话,“你方才说是还有事儿?”
谢渊好这口吃的,自是先回着?明淮:“当然有的,我都装好了,全都放马车里?,带回去咱们大家分着?吃。”他是贪嘴不贪心。
说罢,这才和云二说:“那最边上的帐篷里?。”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西边,“那里?瞧见了没,好多护卫在那里?巡逻,我觉得奇怪,他们主子的帐篷跟前都没得这么多人呢!便进去瞧了一眼,发现?都是些年轻的小孩儿,男的女的都有,我一下就想?起了那祭祀要用的少男少女。”
云二一听,当即也思量起来,“这李家在万州一带,富贾一方,却只闻得富名没听善名,又这样蛮横抢夺我们的车马,于?杀我们无两?样,他们要是死?了就死?了,咱也不怕平白招杀孽。可是这些人,倘若是被带去祭祀的童男童女,那便是实实在在的无辜人,咱们不能就这样将他们扔在雪地里?。”
这没了火,聪明的狼王很快就会带着?狼群过?来的。
他算是年纪大一些,又曾经跑江湖,到底比明淮谢渊要沉稳许多,当下就做了主,和谢云说道:“你先回去跟小姐说一声?,我和阿淮这里?先把这些人搬上车,好叫小姐叫人来接应。”
谢渊得了这话,自是没有反驳,当即应了。
然才到半道里?,就遇着?寻来的朱掌柜等人,得知他们竟是担心自己几人而来,心中?自是一阵感?动,一头又想?他们来了这许多人,倒也不必专门浪费时间去知会顾小碗。
故而就同朱掌柜说起李家帐篷里的那些童男童女们。
当然,这李家的帐篷里为何静悄悄的,人都全晕了,他却没老实到告诉大家真相,是顾小碗指使自己下毒。
而是十分认真地说道:“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又或许是他们那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多了,我们到的时候,那里?静悄悄的,人都像是睡了过?去,我们便想?着?这正是好时机,忙将车马拿回来,不想?竟然意外发现?那一出帐篷的诡异,打开一看,都是童男女童。”
祭祀一事,大家虽不是十分清楚,但一路往北走了这么多天,大致也听了不少来。
自是晓得要童男童女一事。
还有人说,这是拿孩子去做祭礼。当下都只骂起这李家丧心病狂,也是无人去关忧他们为何全都昏迷不醒。
急忙和谢渊朝着?那李家帐篷去。
只是此?刻风已越发大,卷起的雪花沫子挡得前路艰难。
不过?也好在脚底下都是冻得结实了的冰层,这雪花又时常被风吹起,所以倒时候也不会阻拦车马行走。
一行人赶到的时候,明淮和云二已是累得满头的大汗,得了众人帮忙,很快就将这些个童男女童给搬进马车。
便也不敢多留,只恐李家营地的人会忽然醒来,到时候莫说是这些童男女童,便是他们只怕也没得一丁点的活路,当场就要被乱棍打死?在这里?。
如此?,一帮人也是浩浩荡荡赶着?自己的车马回去,又因多了这些孩子,要吃喝要车马,于?是这李家的好车好马和粮食,也拿了不少。
风甚大,一行人也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害怕,反而是万分的激动,不但是拿回来车马,还救了这许多孩子。
于?是没得半点的恐惧,精神又抖擞,在顾小碗心急如焚之?际,终于?是回到了营地里?。
营地里?这期间倒也安全,不见一匹狼,只有两?个女人忧心忡忡。
听得外头的噪杂吵闹,又有车轱辘压在雪上的滋滋声?,顾小碗便晓得是成了。
紧缩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一面与朱娘子说“他们回来了,你帐篷里?烤火,我出去瞧一瞧。”
朱娘子已是听到自家男人的声?音,是精神的,那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顾小碗出来,却见风尘仆仆的大家没顾得上拍去肩膀上的雪沫子,有的就先冲进帐篷里?去,要添柴火,有的则往马车里?去,像是要搬什么。
顾小碗见此?一幕,心中?十分担忧,莫不是明淮这货没忍住?动人东西了?难怪去了这么久。
正想?要质问,那谢渊已是到了她跟前来回话,“在李家的营地里?,发现?了不少童男童女,见着?可怜,便都带回来了。”
顾小碗一听,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忙走过?去瞧,果然见朱掌柜他们,真从马车里?抱出一个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来。
只是大抵和李家的人一样,都中?了自己的药,这段时间里?是醒不来的。
不过?这倒也不要紧,就瞧着?他们将孩子都带回来了,那如何连夜启程?李家的人若是没被冻死?没遇到狼群,起来少不得要往这头寻来的,到时候谁也逃不过?。
便连忙拦道:“别往帐篷里?送了,倒不如将炉子火盆一应取暖的都放车里?,咱收拾东西,赶紧走。”
众人听到她这话,像是才回过?神来,忙点头道:“也对,咱留下,不得叫人天亮后过?来抓把柄全拿下么?”
只是也发愁,带了这么孩子,继续往前走,躲过?了李家还有别家,这些孩子又是他们想?要的童男童女,带着?往前走,无异于?是送他们上断头台。
所以顾小碗想?都没想?,便道:“自是往回走。”她虽想?去冰原找药,但这么多孩子的命就在跟前,哪里?能不过?问?
大家虽也有些犹豫,但思虑片刻后,还是听顾小碗的建议,“是了,银钱什么时候赚都行,此?番不走,却是大家性命难保。”
如此?,又开始将汤婆子火盆子往马车里?放,好叫车里?暖和些,以免那些昏迷中?的孩子被冻伤。
又是收帐篷搬运行李,如此?忙了将近了两?个多时辰,就马不停蹄启程往回走了。
中?途怕出个意外,何况路上又遇着?继续往那边去的人,也不敢叫这些孩子下马车,免引人瞩目。
直至过?了两?日,路上所遇人逐渐稀少,也不见那车马成群的大户之?家,方松了口气,允这些孩子下马车吸口新鲜空气。
顾小碗悬着?的心,也算是暂且放松了下来,准备给孩子弄口热汤喝一喝。
这几日里?叫他们都藏在那马车里?,吃喝拉撒都在一处,也是可怜。
好在这些孩子,如今已是知道逃离了苦海。所以这几日在马车里?,倒也是乖巧没闹腾。
可他们越是如此?,就越是叫人心疼得很。
这会儿下了马车来,并不害怕自己要如同那牛羊一般拿去做祭祀用,瞧着?这一望无垠的白雪山峦,也是有了些心情来。
更有那勤快的,帮着?大家一起搭帐篷点火淘米。
只是听他们说,是各处拐来的抢来的,要送他们家去,很明显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
所以如今这帮孩子要往哪里?安排,才是个大难题。
顾小碗正为此?事发愁着?,忽然明淮抱着?一个女孩儿朝她急匆匆跑来。
人还没走近,她就先听得一阵哭声?,随后那万分委屈的声?音冲她哭喊着?:“小姨婆婆,呜呜。”
顾小碗自是认得着?声?音的,哪怕是有些沙哑,但在这里?听到,还是给吓懵了。
直至明淮抱着?人站到她跟前,怒气腾腾地说道:“这帮天杀的,可怜荣儿,也不知春表哥他们要急成个什么样子了!”
顾小碗这也才反应过?t?来,一把将荣儿搂进怀里?来,眼眶一热,那眼泪就决堤:“好荣儿,你怎就被拐来了!你爹娘怕是肝肠都要哭断了。”
第233章
自不多说,亲人相见两眼泪涟涟。
哭过了一回?,顾小?碗才低头打量起怀中还抽泣不断的**儿,只见她这几日在马车里已经擦拭干净了,但也正?是如此,叫顾小?碗看到了她单薄的衣裳下,还有不少淤青,手腕脚踝处,全是那绳索勒绑出来的痕迹。
有的地方,勒痕颇重,又因这北地偏冷,他们这些孩子?,被拐过来的时候,还穿着身上原来的衣裳,所以有不少冻伤之处。
然叫他们这帮人救了后,因没衣裳给?他们添,便将马车里供得暖暖的,可即便如此,有的原本有冻疮,如今一暖和就发痒,小?孩儿忍不住便去抓,少不得是抓破生脓。
**儿身上更是有三两处。
顾小?碗见了很是心痛,忙抱着去自己的马车里给?上药,“这样严重了,怎么?不说?”
荣儿此刻已是止了哭声,“也不知?是小?姨婆你?们,所以怕添麻烦,惹大家?不快,就不管我们了。”又说车里,好些孩子?都如自己一般。
顾小?碗听了这话,心里越发可怜这些孩子?,又怪自己粗心大意,只一味担心叫人发现车里藏了孩子?,却未留意到孩子?们的身上还有这许多伤。
当下忙叫人去给?大家?涂抹药。
那朱娘子?也是马上要做母亲的人,瞧见了一脸的眼泪,又看孩子?们个个都勤快,跟着干活,越发是心疼他们。
又想到这就算是逃了,可以后他们又何去何从?
顾小?碗也很是为这个问题担心,如今听朱娘子?说起,也是频频叹气,最后便想到了芈婆子?那头。
便同朱娘子?说:“我有一个表侄儿媳妇,在夜龙郡有个商队,虽说不甚大,但那五湖四海的生意她都肯做,这几日里,咱们辛苦些,将各个娃儿的老家?都打听清楚了,到时候倘若商队接了那头的生意,便顺道将他们送回?去。”
就是一样不好,商队的生意也不知?都是去往何处?而且一年半载,怕也送不回?去几个,到时候他们还要找地方安置着。
朱娘子?听了,虽想着这样慢,而且这如今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就是这世道不好,不然我跟我家?那口子?,本就是四处行走的,也是能送几个回?去。”
说罢,她才想起问顾小?碗,“我方才听说,有个小?闺女是你?家?的孩子??”
一说起荣儿,顾小?碗就满脸的心疼,“正?是,我二姐的亲孙女儿,这孩子?自小?苦命,一两岁的时候,我们老家?就闹了灾,她和爹娘走散了,幸得那小?叔子?是可靠的,一路背着她乞讨或是做工,好歹将两条命保下来。”
仔细顾小?碗如今想来,荣儿果真?是没得几天的好日子?过。
也还没来得及问她,好端端的在肥头县,怎就叫人拐了,还给?带到了这夜龙郡。
如今算着时间,从那边马不停蹄过来,也是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如此的话,那岂不是八九月份不到,她就叫人拐了。
想到这里,顾小?碗不免又担心起大小?满姐妹两个来,她姐妹两个自来就是荣儿的跟屁虫,如今荣儿被拐了,她俩也不知?可是遭了秧。
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情?,只怕四姐真?真?要去半条命的。
因此等荣儿一醒来,不等她喝完碗里的热面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如何被拐的?大小?满两个呢?”
她虽口气急促,但因是自小?就认识的至亲之人,荣儿也不畏惧她。
明?淮也焦急地在一旁望着。
荣儿一面回?想起那日,“我一个人出的门,把儿街的明?家?老奶奶没了,她家?的女婿管纸火铺里订了不少货,因晚了两只灯笼,我瞧爹娘忙不过来,又只隔了一条街,就自告奋送货去,大小?满并未跟着我。”
又说送了灯笼回?家?的时候,已经瞧见自家?纸火铺了,还看到四姨公正?寿材铺子?门口坐着抽旱烟,正?要喊,忽然眼前一黑。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捆了手脚,与一帮陌生小?孩儿关在黑乎乎的马车里,但凡哭闹就是鞭子?伺候,或是直接拿针扎。
小?孩儿大都怕疼,被收拾几次就老实了。她自己也挨了好几次针扎,一边说还一边撩起衣裳给?顾小?碗瞧。
顾小?碗早前给?她涂抹药的时候就瞧见了,这时候再?看,仍旧是心疼得要命。
明?淮更是气得双眼通红,只恨当时仁慈没一把火将那李家?的营地给?烧了去。
又说因发现孩子们身上有伤,所以在此处多耽搁了半日后,便继续启程。
毕竟孩子们大都穿着夏秋两季的衣裳,他们虽有些皮毛布帛,可是也没有那么?多人手,在短时间里缝出这许多衣裳来。
所以早一日到夜龙郡才好。
至于到时候如何进城去,再?想法子?。
然而顾小?碗他们这走了五日不到,又遇到一支队伍,也是巧了,竟然是熟人。
领头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石无竭和田花儿两个。
见了他们皆大喜,尤其是石无竭,连忙将一封信送给?顾小?碗:“小?姨奶您才走了两日,就有人送我娘手里去,说务必快些见到您手上来,我娘瞧见上面有一个柳字,也不敢动,但又担心是什么?紧急消息,怕给?耽误了,所以正?好这边有人送货,就叫我和花儿来了。”
所以货物送到后,他们继续往这头走,就指望能追上顾小?碗。
不过也好奇,“小?姨奶你?们走了这么?多日,怎才到此处?”说完这话,又意外?发现他们原本的两辆马车,如今竟然是几十辆,心中不免好奇起来。
尤其是那赶车的,还是半大的孩子?。
顾小?碗接了信,自是感激他,只不过当下也没顾得上看,忍不住高兴道:“真?真?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我这里正?好有一件大事?情?要托你?们办呢!”
当下只将几个行商掌柜引给?他们认识,方说起这些孩子?的去留问题。
石无竭一听,只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何况这些孩子?也不是就张嘴吃饭,还能做活,他自己也是好心人,拍着胸脯就保证:“小?姨奶您就放一万个心,我们院子?大,孩子?领回?去了,若是有顺路的,便给?送家?里去,没有顺路的,就留在家?里头,总有一日,都能叫他们回?家?去的。”
田花儿听罢,心说这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好事?情?,何况孩子?给?送了家?里去,有心的人家?,也少不得是要些好处的,总不能叫大家?白跑一趟。
怎么?说来,都是一本万利的。
或者退一万步说,真?有那没能送回?家?去的,留在商队里,也能做些活儿,反正?也要招人。
于?是也点头附和着:“顾小?姐您就放一万个心,何况我们大当家?那头,也是个心慈和善的菩萨,哪里能叫他们骨肉分离,必然是会想尽法子?送他们回?家?的。”
两人如此说,又有顾小?碗作保,朱掌柜等人也放心了许多。
顾小?碗见此事?办妥了,这才问起石无竭:“你?也要往冰原去?”
石无竭便又想起那封信,“小?姨奶快瞧那信,我们就是专程给?您送信来的。如今信送到,也要回?去了。”
顾小?碗闻言,也连忙打量起这封信来。
竟是柳公劼亲自写的。
前面是自己合月城家?中状况,一切有他照看,只让不要担心。至于?老凤阳肥头县那头,果然是丢了荣儿,她爹娘那头正?大力寻找。
只是看到此处,顾小?碗便怔住了,因为这接下来的信里,柳公劼竟然提起了阿拾的消息,但想来他也是有所畏惧,只提了一句,要找阿拾,只有一次机会,去北方冰原神山祭祀处寻。
顾小?碗一看到此处,顿觉心跳加速,捏着信的手指不住地发着抖。
“小?姨?”明?淮见此,生怕那信里有什么?不好的消息,正?要去瞧。
却听顾小?碗说:“立即掉头,往冰原去。”
“啊?”明?淮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也没多问,忙去喊云二和谢渊做安排,又问起其他掌柜的,可还要调头回?去?
然朱掌柜等人想到今年冰原不同寻常,只怕交易也不好做,而且危险重重,还没到就险些叫李家?的人害死?在雪地里,故而也断绝了这心思。
见顾小?碗要去,虽不知?缘由,但还是好心劝着她。
只是顾小?碗此刻去意已决,果断将t?荣儿托付给?石无竭,让云二和明?淮去将孩子?都交给?石无竭等人。
不想他两个这才同石无竭等人去,顾小?碗就喊着谢渊,立即调头。
等明?淮反应过来的时候,顾小?碗已经带着谢渊不知?走了多远,也才知?道,小?姨压根就没打算带自己和云二。
便同云二说道:“小?姨不要我们俩去,可见此去十二分的危险,不然的话,如何不带我二人?”
又恨自己本事?不到家?,倘若有谢渊那样的本事?,小?姨必然不会抛下自己的。
心里还想着,小?姨这样疼爱自己,如今那头有危险,自己也不能不管她,便要追着去,就是自己再?怎么?无用,这一身肉也能替她挡一回?刀子?。
不想云二竟然也来了,不免好奇,“我去是因为我乃小?姨亲侄儿,你?去又是为何?”
云二从他手里夺过马鞭,推他进马车,“我是小?姐买回?来的,命自然也是小?姐的。”
第234章
当然,其实云二也没有多忠心耿耿,而是更为?重情义。
他虽也同王来贵他们一样,是顾小碗买回来的,但是于云二来看,是顾小碗在自己最艰难的时候给了自己一条生路,且对自己又十分?信任,数次的委以重任,这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对于顾小碗的责任感来。
而且只是仔细想来,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前?些年庸庸碌碌的,虽也自以为?做了几件行侠仗义的事情,但如今想来,哪里比得过在顾小碗身边这样活得轰轰烈烈的呢?
只是他俩追去的路程并没有那?样顺利,先?遇到了崔家的车队,听说?车上还有那?位和?顾小碗有着生死之交的崔子墨之外,还有一位嫡出的崔小姐。
所以得知?此消息的时候,明淮大喜过望,看着远处雪山上那?些昂头挺胸随时准备冲下山的雪狼时,起了去混进崔家车队的心思。
于是高兴地同云二说?:“天大的好运气,既是那?崔公子在车队里,以他与小姨的交情,安有不携咱们一程的道理?”
云二也是甚喜,毕竟他两个人一匹马一辆车,最是容易叫那?些狼群给盯上的。
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数多了,他俩也没有这许多体力?,何况马儿也经不起这等惊吓。
当即两人便想去同崔家护卫报个话。
却不知?,那?崔家的公子小姐早前?从云州来往此处的路上,不知?挨了几回刺客,所以护卫们都是紧绑着神经的,怎么可能叫他们随行?
甚至是靠近都不得靠近,两人的车马离那?崔家车队还有百丈,竟就有护卫使那?百步飞箭之术。
也亏得云二这赶车也是赶出了经验来的,听得风声破裂之声,虽不知?为?何有危险来袭,但还是警觉地扯住缰绳,用?力?往左边拉去。
随后?听得’嗖‘的一声,一支箭射在了他身后?的马车上。
他听得声音,忙扭头朝身后?瞧,只见半个身子探在车帘外面?的明淮白着一张脸,那?支箭离他的头,不过是偏了两寸。
“你没事吧?”云二惊慌地问,一面?将马车停靠在边上。
他本能地猜想,若是敢继续将车马前?行朝着崔家的队伍靠去,只怕下一次飞来的,就不止是一根箭羽了。
明淮听到他的询问,从巨大的恐惧和?骇然里回过神来,两眼呆呆,“没,没事。你呢?”
“我也无事。”云二回着,抬头朝着前?面?转弯已经看不见的车尾,“他们这等人家,比寻常人都要惜命,咱俩来路他们又不知?晓,只怕未必肯让咱们靠近去。”方才这一箭,多半就是警告。
说?起来,也算是客气了。
不过这样一来,他们俩如何同崔子墨打招呼?只怕还是要继续对抗这些狼群了。
说?来也奇怪,分?明他们回来的途中,并不曾见过这么多狼群,可现在沿途两侧,随处可见,落单的或是成群结队的。
也不知?是何缘故?
而明淮听到他这番话,心里也是颇有些失望。可即便遗憾,虽有大树在前?,却不能乘凉,也只能作罢。
原本两人想着,既然蹭不到崔家的车队,那?后?面?的总行了吧?实在不行,就跟此前?他们去往冰原时候一样,同那?些散户行商自己组建一对便是。
却不想,哪怕他们俩放慢了速度,但是沿途和?各方汇聚来的车队,都再无像是他们这样的,几乎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各方势力?的车队。
待对方来时,他们反而还要躲得远远的,不然就是刀剑问候。
叫明淮来说?,这简直比雪山上那?些野兽都要恐怖。
最终认了命,和?云二老?老?实实的避开这些车队走。
大约又过了四五日,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夜里温度会越发低,他们着急忙慌地想按照此前?来过的记忆,找那?处安全背风的地方休息。
不曾想还没到上次安营扎寨休息的地方,就听得一阵阵狼嚎,听着这声音,并非是那?落单的孤狼,倒像是有些规模的狼群。
两人顿时就警戒起来,忙给马儿绑上了护腿,这样的话倘若有狼冲过来撕咬马腿,能起到保护马腿的作用?。
只是如此一来,自是会影响马儿的速度。
但如今性命比速度更重要。
而且那?边又有火光,分?明是有人,从这叫声来判断,显然如今人狼两方势力?不分?上下。
两人面?面?相?觑,如今已是没有了去那一处歇息的打算,既想继续往前?走,但良心上又有些放不下。
毕竟那?里传来的声音,无不在证明着此刻那?里正展开一场恶战。
而且那一处地方并不合适大队人马来安营扎寨,所有极有可能现在被狼群攻击的人,同他们一样单枪匹马。
所以犹豫了片刻,两人还是本能地过去了。
随着他们的脚步越靠近,便也瞧见了,那?里竟然只有一辆马车,马已经躺在地上,夜色里并不能瞧见是否还活着。
火堆虽有两个,人却也只有两个。
一老?一少,其中一个少女手里拿着弯刀,老?人腿被咬伤了,如今跪倒在雪地里,鲜红的血液将大片的白雪染得通红,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就这样贪婪地望着他。
两人粗略看了一眼,大约总共有十七八头成年公狼围着他们,皆是那?蓄势待发的攻击模式,而地上已横七八竖躺了五六匹狼。
可见这一老?一少的身手并不差,只是瞧他们的装束来看,并非是中原人,也不像是冰原上的原住民们。
明淮河云二的到来,最先?惊动的自然是灵敏度更为?高的狼群,狼王那?双绿眼睛带着威胁的目光扫视而来时,那?一老?一少也都瞧见了他们。
老?人眼里大喜,心疼地看了那?披着小辫子的少女一眼,当即便用?那?并不熟练的中原话许诺:“两位英雄,倘若能救下我孙女,达西必有重谢!”
然他两人过来,并非是贪图他们的重谢,本还是心中放不下,才跑来的。
如今听得老?人的话,自是没有半点犹豫,都拿着手中的武器上前?去。
想是这气势汹汹的场面?让为?首的公狼感觉到了他们的挑衅,他们竟然放弃了包围这一老?一少,领着其他的十几匹狼,齐刷刷地朝他们两人围过来。
少女见此,连跑带爬到老?人身边,哭着喊爷爷,随后?试图将他扶起来。
可奈何老?达西腿上的伤太严重,挣扎了几下,仍旧未站起身。
他们的动静引得那?狼王回头看了一眼,但不知?为?何,目光里却给人一种轻蔑的感觉,仿佛已经知?道这祖孙两个是瓮中鳖笼中鸟,所以并不放在心上。
随后?幽幽地转过头,继续用?那?双恐惧的绿眼睛瞪着明淮二人。
明淮两人这一路上来来去去的,其实雪狼群没少遇到,甚至还有雪豹,但真正意义上和?狼群动手,也只不过是两次罢了,且都是那?饿极了偷袭的孤狼。
所以此刻被狼群包围住,两人还是十分?紧张的。
“怎么办?”或许是云二年长一些,又或是他有行走江湖的经验,所以明淮本能地朝他问。
云二捏紧手中的剑柄,“这么多狼,咱俩硬拼只怕胜算不大,反而会受伤。”
“那?怎么办?”明淮慌了,有些后?悔,早知?道是一帮杀红了眼的狼群,就不要来行侠仗义了。
尤其是他说?完这话后?,便看到了那?祖孙俩身后?的夜色里又多了无数双绿眼睛,更吓得他两腿发颤,“完了完了,咱们这惹到狼窝了!”
原来是母狼带着半大的小狼崽们过来了,虽是未成年,但却胜在数量上,很t?明显它?们也是饿了很久,如今人马在它?们的眼里,都是血淋淋香喷喷的食物,立即就有小狼崽冲去那?匹倒在雪地里不知?多久的马跟前?,一阵阵叫人头皮发麻的撕咬血肉的声音和?噘嚼声,就这样从空旷的寂静夜里回荡开。
那?祖孙俩也感觉到了身后?的诡异,下意识扭头去瞧,那?少女先?是身体一僵,随后?反应了过来,像是被无数的死亡恐惧将其笼罩,浑身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最后?更是无力?瘫软在地上,一副认了命的绝望表情。
只是看到前?面?被公狼们围住的明淮两人,心生愧疚,啜泣起来:“对不起两位公子,是我们连累了你们。”
她的哭声并不能博得狼群们的仁慈,毕竟那?里还有一群小狼崽嗷嗷待哺。
所以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食物产生愧疚感的。
但引得了同为?人类的明淮和?云二心头一紧,早早产生了这种兔死狐悲的心理。也觉得若眼睁睁瞧见他们祖孙被狼啃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那?么等那?些小狼崽和?母狼吃饱了,自然会加入战斗,他们一样逃不掉的。
明淮指尖发抖,艰难地扯着围脖往口鼻上挡,一面?拿出了背水一战的勇气大喊,“挡住口鼻!”
那?祖孙俩不明所以,但云二立即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打算。
他们身上还有不少顾小碗留的毒药,而这种毒药早前?惯用?,顷刻间可杀敌无数,只是杀人容易,叫人防备也容易。
但是畜牲终究是畜牲,云二不信这些畜牲难道还能懂得要挡住口鼻?
又说?那?对祖孙俩虽没明白他们此举何意,但见两人神情如此急促决绝,也没有半点犹豫。
只目不转盯地看着他们,想看一看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手段?
第235章
这时候,只见明淮忽然扬起手臂,那药其实无色又无味,所以祖孙俩见他忽然这般在空中划过,手里又没有什么?武器,一时也愣了。
甚至是有些怀疑,这莫不是中原人某一种神秘的祈祷仪式?
然就在这祖孙俩疑惑之?际,那些雄壮的公狼忽然开始抽搐起了四肢,口歪眼斜倒了在了雪地?里,夜色里看起来并不是很鲜红的血液就这样流淌在了雪白的地?面。
祖孙俩完全呆住了,下?意?识地?抬头朝明淮那只还扬着没放下?来的手瞧去,试图从他此刻摊开的掌心里发现?些端倪。
但是毒药已?经扔甩出去,他们自然是什么?都瞧不见的,此刻只将这十几头公狼狰狞的死亡作为神迹来看待。
老头更是颤颤巍巍地?将身体俯下?,整张脸上全是那虔诚无比的神情,举过头的双掌合在一起,掌尖对着莹白雪夜里显得有些微光的苍穹,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明淮和云二?是听不懂的,他们的目光也在远处已?经将祖孙俩的马吃完了的小狼崽身上,还在跳动着的橘色火苗下?,刚从血肉里剥离出来的马脊骨清晰可见。
小狼崽们才因为公狼们的血腥味察觉到什么?,但是母狼们已?经警觉地?立起了耳朵,绿幽幽的眼睛里竟然给人一种充满了复杂神情的感觉。
似又愤怒,又好像有恐惧。
也是了,那么?多?头健壮的公狼,无声无息间就以这样的方式死亡。
所以在明淮也朝这些狼望去的时候,一头母狼仰着头发出了悲鸣的嚎叫声。
明淮并不懂得判断这叫声代表着什么?意?思,只生怕这些狼群还有大?部队,紧张得又要?拿药,满脸的戒备。
却不想在那头母狼嚎叫之?后,其他的狼配合地?发出了呜呜咽咽的低鸣声音,随后不甘心地?望了望地?上的尸体,然后立即掉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快朝着夜色里奔去了。
那头嚎叫的母狼是最后走的,它转身的时候,透着绿光的眼睛特意?地?看了明淮一眼,突地?叫他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那头母狼没有多?看他,很快就转身,朝着夜色里消失的狼群追去了。
一场围杀,最后就以这样仓惶的方式而结束。
老达西从雪地?里抬起头来,看向?明淮的眼睛满是崇拜,“你远比我们草原上的勇士要?厉害,我活了七十年,不曾见过谁能一夕之?间杀光所有的成年公狼,你是神山上下?来的神使么??”
明淮有些心虚,尤其是被老达西捧得如此之?高,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老实巴交地?回?答着:“没有,我不是什么?神山的人,我也没有那样厉害,我只是用了我小姨给防身用的毒而已?,不是什么?神迹,老人家您快些起来。”
说罢,想起他腿上的伤,便快步走过去,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白净的小南瓜瓶,“这里是上好的伤药。”说着,递给了那还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女,“快给你爷爷抱扎伤口,其他的我们来收拾。”
少女一愣,随后接了过去,连忙朝他点头道谢。随后便替祖父抱扎伤口。
满地?的狼尸体,云二?和明淮给收了起来,随后收拾被狼群们破坏的营地?。
祖孙俩的帐篷已?经住不得人了,所以他们从自己的马车上将篷布拿下?来,重新搭建起了帐篷,然后往火塘上架了小锅,往里装了些干净的雪,开始烧水。
期间,老达西因为腿部的伤频频发出疼痛的低咽声,心疼得他的孙女两眼全是泪花。
明淮和云二?期间并不曾去关?注,直至包扎完了伤口,明淮走过去的时候,才看到雪地?上零散着些被撕咬的血肉。
见他目露惊骇,那少女解释着:“我爷爷腿上的肉,大?部份都被狼抓咬得面目全非,我怕到时候发脓,只能全部割了下?来。”
明淮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刚才总听到老达西的声音,自己如今只瞧着地?上那些零碎的细肉,也觉得两腿发颤。
倘若是自己,不知要?怎么?鬼哭狼嚎,一时看老达西,也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老达西虽年纪大?,但常年在草原上放牧,身体其实很矫健的,此刻喝了些他们自己带的羊奶,人也精神了几分,朝明淮道谢:“多?谢勇士的救命之?恩。”随后看了看他们马儿的尸骨架,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最后落到自己孙女身上,不禁叹起气来,“琪琪木格,没有了马,治好了退,我们也活不下?去的。”
所以他愧疚地望着明淮:“我们,无法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了。”
这里的雪,如同他们草原的草,一眼望不到边,只靠着两条腿,是走不出去的。
少女听罢,不只是可怜那匹被狼群啃噬得干干净净的马,还是为接下?来的命运而担忧,满脸的绝望,还带着泪光的眼睛朝着黑漆漆的雪夜看去:“是啊。”
明淮却因听到老达西唤她的名字,面露大?惊,“你也叫琪琪木格?”
这话引得祖孙俩都朝他望过去,随后那琪琪木格露出个?善意?的笑容着解释:“这是花儿的意?思,我们草原很多?姑娘,都叫这个?名字。公子也去过草原么??”
明淮摇头,“没有,只不过此前拾得一个?皮囊,里头有一方写给琪琪木格的信。”他说完,担忧地?看朝老达西的腿,“要不我扶您老去帐子里?”
老头摇着头,说是不必,自己可以扶着木棍到火塘边上,再?那里烤火休息就好。
但是目光却担忧地?看着自己的孙女。
那琪琪木格表情凝重,甚至好像是带着几分期盼,小心翼翼地?朝明淮问:“我,那个?皮囊,还在么??我可以看看么??”
“在啊。”明淮应着,心里忍不住想,难道叫自己遇到这皮囊的主人了?但又觉得没有那样好的运气。“你等着,我去找一找,应该在马车里。”
当下?便朝自己的马车去,一阵翻找,出来时只见老达西已?经将琪琪木格扶着坐在火塘边上,云二?正往煮沸的雪水里放面皮子。
他将皮囊递过去,“呐。”
但琪琪木格并没有像是他所预想的那样,抬手立即接过,反而忽然露出一种大?喜大?悲的表情,眼泪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这反而将明淮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云二?也察觉到了这琪琪木格,莫不是真是这皮囊的主人,毕竟名字都一样,于是也抬头瞧来,“你们认识莫怀饮?”
但是并没有马上得到回?答,而是琪琪木格忽然癫狂了一般,一把从明淮手里夺过了皮囊,随后抱在怀里,痛声哭起来。
老达西见此,也在一旁唉声叹气,随后看向?明淮和云二?:“你t?们认识他?”
明淮忙摇头,只说起这一封信的来路。
不想说完,那琪琪木格哭得更是伤心欲绝了,一边哭一边从皮囊里将信翻出来,看完后就悲戚地?抱着往帐篷里去。
呜咽的哭声仍旧不断传来。
老达西频频叹气。
这叫明淮有些后悔,也许他不该将这个?皮囊拿出来的,或许这琪琪木格还有一份期盼。
毕竟那信里,这莫怀饮要?同琪琪木格恩断义绝,连带着这定情信物都要?往回?送。
云二?将煮好的面皮子盛了碗,递给了他和老达西,又看向?帐篷,询问着老达西,是否要?与她送去?
老达西摇着头,“不必了,让她哭一会?儿吧,都是可怜的孩子。”
故此,云二?也没在说什么?。
只是明淮有些好奇,“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看他们这方向?分明和大?队人马一样的。
要?去往所谓的神山。
他们救下?了自己和孙女的性命,而且又给自己提供了食物,所以老达西想着他们应该也是同那莫怀饮一样不是什么?坏人,想来也接下?来也许会?愿意?带他们一程,于是也没有半点隐瞒:“不瞒你们说,我是陪着孙女去找那个?年轻人的。”
莫怀饮?可是明淮记得信里说,他并非此处人。
正是疑惑不解,便听得哧溜吸了一口面皮子的老达西说:“他们家乡的人都有擅长雕花刻朵的好手艺,一块平庸的石头,能在他们的刻刀下?,变成栩栩如生的一切事物,像是充满了生命活起来,我的孙女曾经就是被他所雕刻的木人儿折服。”但是他和家乡的一群人,被抓到了冰原,修建祭祀台。
所以他们才走到了这里,正是为那神山而去的。
“祭祀台?那你们也知道那祭祀一事?”这个?问题明淮脱口问出后,才觉得自己糊涂了。如今已?经走在这冰雪天地?里的人,哪个?不知道往那里去的人,个?个?都是为了这一场神秘而巨大?的祭祀。
但是这老达西明显比他们所知道的都要?多?,“自然是清楚的,主持祭祀和献出主祭品的朱邪家,其实几百年前,还是我们草原人呢!不过他们改了姓,不断地?娶中原女子为妻,所以现?在朱邪家的人看起来,和中原人差不多?模样。”
他这个?意?思,分明是主持这场祭祀的朱邪家,还要?提供一个?人来做为祭品,那他们又图个?什么?呢?拿自家的血脉来替别人开天机么??
这未免是有些舍己为人了。
这让明淮和云二?都很不理解,但是老达西所知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毕竟朱邪家离开草原,已?经数百年了。
吃饱喝足后,疲倦来袭,云二?和明淮轮流守夜。
年长的老达西却是一整夜没有睡,将那些公狼的皮都全部剥了下?来,他剥皮的手艺很好,整张狼皮都带着头骨,没有半点的油脂,便是那头骨里多?余的东西都掏得干干净净的。
但是那一双绿幽幽的狼眼,竟然又保持完整。
倘若不是因为没了光,真真叫人觉得那还是一头活着的狼。
两人都被他的手艺折服,为之?惊叹。
老达西却不以为然,只说自己从小,本就是靠着一手艺吃饭的,以前还给靠着北边桦树林里的大?王剥过虎皮,也是连带着虎头的。
而且他手下?制出来的皮子,柔软如布帛,他愿意?替他们制这些狼皮,但此求明淮和云二?带他们祖孙一程,他只有这样一个?孙女。
莫怀饮有情有义,知晓自己去往冰原有去无回?,生怕白白耽误了琪琪木格的一生,故而才归还定情信物,还在信里说自己要?另娶。
因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然他孙女这一辈子,也许都要?遗憾的。
明淮听说了他们的故事,又觉得自己好巧不巧,得了他们俩的定情信物不说,眼下?又遇着了人,很明显就是天意?,因此将云二?拉到一头去,同他商议起来:“便带他们一程吧,多?个?人也多?个?伴儿,何况我看这琪琪木格和莫怀饮皆然是有情之?人,何不成全他们?”
云二?有些犹豫,本来行李就不少,如今要?加上这祖孙俩,还有他们的一些行李,那马就更吃力了。
但转头一想,也罢了,“你做主便是。”
如此,这祖孙俩便简单收拾行李,与明淮二?人一起继续往前行。
又走了几天,他们终于到了李家当初安营扎寨的地?方,然此处已?经被厚厚的大?雪所覆盖,根本不见半点痕迹,叫人也不知晓当初的李家人在夜梦中是否醒了过来?
就在云二?站在车板上朝那里眺望的时候,却见一团团毛茸茸的黑点子不断地?在雪面上移动,待走近了些,才瞧见竟然是一帮冰原土著。
冰原土著身材比中原人要?矮小一些,但又给人一种很魁梧的感觉,他们戴着狍头帽子,穿着皮袄子皮靴子,手里拿着类似于铲子的工具,不断地?挖着地?面的雪。
老达西同他们交涉了几句,回?来只叹着气说:“这一片雪地?里,听说埋了人,长长的一条车队,在这里安营扎寨,下?半夜遇着了暴风雪,竟然没有一个?逃出来,生生被埋在底下?了,他们摩云人听闻后,拉着车到这里挖雪层。”
当然,并不是为了救人,而是想要?他们的物资。
明淮听罢,那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并不觉得李家的好人,死了干净,而且自己也不用担心小姨会?遇到他们,遭到他们的报复了。
那些孩子,也都安全了,不会?有人想到,李家带去的祭礼,根本没有同李家一样被埋在雪里。
就算这些摩云人真有那么?闲赋,要?将尸体也一并挖出来,但等到那个?时候,祭祀已?经结束,那帮被石无竭他们带走的孩子,也应该都送回?家不少了。
而被明淮所担心挂记的顾小碗,此刻带着谢渊,已?经路过了一个?摩云人的小村庄。
这里的房屋几乎都是缝在一起的皮毛毡毯作为帐篷,几根粗壮的木头一头用皮绳子捆扎在一起,另外一端的木头以伞状插入冰层里,然后用皮毛一圈一圈地?往下?围着盖上毛毡毯,再?往上面铺一层最为粗糙的皮子。
最顶端,在留一个?出气口,烧火的时候,会?用一根长长的棍子掀开。
一家人,几乎就是这样一个?帐子,人和家当牲畜全都挤在里面。又因为此处物产资源的稀缺,所以并不没有灯盏蜡烛等物,他们夜里唯一的光源,就是帐子中间的火塘。
所以可想而知,帐子里被熏得黑黢黢的。
又因为过的是狩猎游牧的生活,并无农耕,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迁移寨子。
所以那些认为有价值的宝石和金银,简单地?打磨钻孔后,就这样毫无章法地?串成一串,挂在脖子上。
谢渊和顾小碗在此处歇息的时候,看到后眼睛都瞪圆了,万般震惊,“他们就不怕别人瞧了心生歹意?么??”
以往那些来这冰原上同摩云人交易的中原商人们,难道就不动心么??他们可就是为了赚取这些金银珠宝而来此冒险的。
抢劫这些摩云人,不是更省事?一步到位。
第236章
顾小碗看着他那双滴溜溜转动?着的眼睛,一下就猜透了他那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当场就给?了他答案,“别想了,早前咱们在林子里看到树上挂着的大?蛹,你不?是好奇那是什么?”
“咦?你知道?”谢渊半信半疑地看着顾小碗,觉得她是在转移话题。
在靠近这摩云人小村庄的时候,便能?瞧见一条条清澈见底的河流,大?小不?一,宽窄不?同,目前顾小碗他们看到最宽的地方,加上裸露出来的河床,大?概有?十二三米宽不?止,狭窄的地方,抬腿便又能?横跨过去。
不?过最神奇的,还是在这飘着雪花的冰原上,河并没有?结冰,清澈的流水仍旧潺潺。
一片片桦树林便倚着河而生。
在高大?笔直的桦树林里,除了能?看到那些建造在树上离地面大?概两米高的小粮仓之外,还能?看到一些类似于蝉蛹那般的大?蛹,如人高一般,悬挂在粗壮的树杆上。
谢渊的好奇心当时就如同好奇没人打摩云人身上金银玉石主意一样?。
现在却听顾小碗说?:“摩云人觉得人死了,灵魂就要升天?,下一辈子才会继续投生为人,而非牲畜,所以他们选择树葬,用桦树皮和袍子皮裹着尸体,挂在树上。这样?尸体和灵魂,不?但能?离天?近一些,更不?会因此沾染了地上的尘埃,免被打入地狱。”
但是这个?答案得到的却t?是谢渊一个?懵然的表情,片刻后他才说?:“他们,怎么这样?单纯?”这都信?
顾小碗没有?却给?他解释这与摩云人的信仰和供奉的神灵如何息息相关,因为她其实也不?是很清楚。所以继续先前的话题:“但是,总挂在树上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又讲究轮回,一甲子为一个?轮回,他们的孙辈会将他们解下来,那时候皮子里包裹的尸体早就已经腐烂不?堪,说?明?灵魂已经上天?了,而身上所佩戴的金银首饰,这个?时候就会遗传给?孙辈。”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隔代遗传。
谢渊有?些没明?白?,心里还在纳闷,怎么说?了这么多,就扯到了首饰上来?自?己?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才猛地反应过来,连忙朝顾小碗追问:“你的意思是?现在大?家身上戴着的首饰,都是从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顾小碗点着头,“是啊。”中?原人还是有?忌讳的,不?然谁还老实做人?直接去挖富贾人家或是皇帝的坟,不?就发财了么?
又问他,现在看着那些宝石还觉得眼馋么?
谢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只要一想到这些东西跟着尸体挂在树上几十年,顿时就没了兴趣。
当然,不?怕这些忌讳的亡命之徒也是有?的,但是要横跨那样?大?一个?冰原来此作案,代价又有?些大?,甚至极有?可能?死在途中?。
若是选择年底开集的时候跟着商人们一起来,那商人们必然会发现他们的不?良动?机,自?然不?会给?他们到冰原的机会。
毕竟那些东西对于摩云人来说?,就是先祖留下的遗物,他们的灵魂虽然升天?了,但是血肉却经过六十年的雨雪风霜,融入了这些金银玉石里,自?然也是看得比眼珠子重要。若是因为几颗老鼠屎惹怒了摩云人,那休想摩云人以后还会拿出他们在雪地里的珍宝来交换生活物资。
那这贸易也就做不?下去了。
那时候摩云人们也许更愿意翻越那重重大?雪山,去找雪山对面的蓝眼睛换,也不?会再同中?原人做生意。
只是此刻顾小碗看着这河边不?知道被多少马车马碾压出来的痕迹,便晓得这一次数不?尽的中?原人涌来,定然会将摩云人的平静生活给?打乱。
然这却又不?是她能?阻止得了的,如今看着清寂的白?桦林,只觉得心生悲凉,不?管是在老树枯藤交纵下刨雪找苔藓的驯鹿,还是因为半点风吹草动?就愣住瞪圆眼珠子四处瞧的傻狍子,又或是藏在老树桩里的大?灰鼠,还是躲在皮篷子里的摩云人,极有?可能?都将葬送在这一场权力的游戏里。
沿着河边走,他们还能?看到河边乱石滩上,被随意丢在那里的驯鹿骨头。
谢渊认出了,与阿拾像极了的脸上,眉头几乎都要皱在一起,“他们为什么要杀驯鹿?”驯鹿对于摩云人来说?,就像是中?原人的马一样?,在这雪里或是桦树林里,他们的搬迁和生活日常,都离不?开驯鹿。
尤其是驯鹿奶,对他们是否能熬过冬天更为重要。
而且驯鹿几乎都是这些摩云人养的。
野生的极少。
所以性格一向纯真?的谢渊自?然很容易就动?怒,这与自?家的马儿被人斩杀了吃肉又看什么区别?
然顾小碗以为,这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纵然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背足了干粮的,但是有?新鲜的肉食和防寒的奶在眼前,谁又还愿意去啃那又硬又柴的肉干呢?
所以也只能叹一口气罢了。
自?从踏入摩云人的地境,环境几乎都大?同小异,只是他们来得晚了些,原始不?沾人烟的林子,如今已经满是狼藉。
也没再遇到摩云人了,只能?瞧见他们匆匆搬迁离开的痕迹,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外来的人,将他们逼迫得逃到了更深的山里去。
走了大?约有?两天?,顾小碗他们终于看到了山林尽头出现的山脊,哪怕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白?雪,但仍旧能?看到黑灰色的断崖,这一抹颜色在白?茫茫的大?地上,也显得是那样?醒目,又有?些突兀。
谢渊翻身到马车顶,眺望着那看起来有?些不?真?实的所谓神山,“就是这里了么?”
“嗯。”顾小碗点着头,心里莫名地又慌张起来。
从他们这一路打听来的消息,朱邪家的人作为这一场祭祀的主持者,早早在半年多前,就已经抵达了这里,甚至还从南方找了许多手艺出色的石匠,在那断崖上雕琢祭台。
她的慌张使得谢渊也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拉下帏帽上的纱,“到了那边,咱们也没得个?什么家世,怕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都是问题吧?”又总不?能?藏在这林子里。
听说?,这林子里是有?大?老虎和黑熊的,他倒是不?怕,就是不?能?时时刻刻跟在顾小碗身边,要是顾小碗被老虎叼了去,那咋办?
顾小碗也为这件事情发愁,这些人越是到这里,就越是警惕,自?己?便是想扮作个?丫鬟混在其中?,也是十分艰难。
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早前他们在一处桦树林休息的时候,偶然听到河边队伍里有?人说?,崔家也来了。
她不?敢说?自?己?送出的养颜膏能?起到什么作用,但听说?崔子墨也来了。
他来了,总是有?转机的。
自?己?便是混不?进那铁桶一般的崔家营帐,可叫谢渊去送个?信,总是有?用的吧?
所以接下来也不?用着急,只管在林子里等?。
等?待的世间是十分漫长的,更何况夜长昼短,到了那夜里,还能?听见一声声狼嚎,人被惊醒过来,便再无睡意了。
选择在林子里的他们俩舍弃马车,这样?可以避开沿河走的队伍,以免引人注目。
毕竟行商们,几乎都已经打道回府了,能?走到这所谓神山附近的,都是专门来瞻仰或是参与祭祀的人家。
到时候若叫人遇到了,少不?得要打听他们的来路,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小碗选择在林子里。
本来一开始他们俩是选择在老树桩下过夜的,但是昨天?晚上意外发现了一只黑熊,正挨个?掏树桩。
那显然是一只没有?贮存过冬粮食的懒熊,这一觉醒来饿了,到处找树桩掏灰鼠野兔充饥。
也亏得是谢渊武功高,一点异样?的风吹草动?便是在梦里他也能?辨别,醒来发现离他们不?过五六丈远的黑熊,忙拉起顾小碗越到了树上。
万幸这是一个?没有?风的寒夜,所以属于人的陌生气味,并没有?传到黑熊的鼻子里。
两人也侥幸逃过了一夜。
但是用谢渊的话来说?,这只黑熊并不?在话下,也就是他抬手拔剑就能?解决的。
可是顾小碗生怕他暴露,毕竟月摇光也在附近,二来分明?他们俩才是闯入者,又有?什么理由去杀属于白?桦林土著的黑熊呢?
而黑熊的出现,两人开始转到树上来过夜了。
可是即便没有?风,这零下的温度让人坐在树枝上,肯定是熬不?过去的。而且谢渊总是想起摩云人挂在树上的祖宗,觉得他们这样?歇在树上,实在是晦气。
于是转而爬进了他们在树上的粮仓里。
粮仓也不?大?,木板简单钉在树杆上的木箱子罢了,顾小碗瞧着,就像是中?原人的大?号棺材。
其实,也不?吉利。但是可以铺上了皮毛,可以防寒。
冷怕了的谢渊与她心照不?宣,也不?提这到底像不?像棺材,就这么蜷缩在里面。
黑熊不?会爬树,他们俩躲过去了,但是河边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因为黑熊夜里的偷袭,一巴掌不?知拍死了多少手足无措毫无防备的人。
等?大?家反应过来,裹得跟粽子一样?,行动?大?幅度减速的他们,竟不?如黑熊敏捷。
终究是叫黑熊给?逃了。
谢渊趁机浑水摸鱼,从那一队不?知是谁家的队伍里,找了许多吃的来,然后与顾小碗说?着现场的惨烈。
其实,每日都在死人,不?是与他们这些外来人因为驯鹿和御寒物的摩云人被蛮横打死,就是被冻死的外来人。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要冷很多。
河面虽未被冻住,可是只要出了那树上的粮仓,顾小碗能?看到自?己?哈气凝霜。
回来后面巾上能?抖下来一堆冰渣子。
脑子不?大?好的谢渊忙拿出从摩云人那里捡来的桦树杯接住,“融了都是水,省得到处找水源了。”
然后被顾小碗翻着白?眼,打发去了神山探查消息。
他神不?知鬼不?觉去了两次,消息也是略得了一些,“那山下四周t?是好大?一片冰原,听说?到了夏天?的时候,其实是一片湛蓝的湖水,美得很,摩云人说?水里还有?长脖子的怪物,一口能?吞四五只熊瞎子。”
顾小碗瞪了他一眼,“说?重点。”
于是他说?,那神山除了比其他山高之外,还像是一个?月亮,一个?圆圆的月亮从中?间切成?两半的另外一半。
也是如此,他们看到了那灰黑色的山脊。
其实在中?原,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毕竟这万里山河,多的是奇山险峰,对比之下,这座像是半个?月亮的神山,就显得平平无奇了。
但不?同的是,这座神山是坐落在一片湖水中?,秋夏的时候,这湖面未曾结冰,这座山就仿佛水里伸出来的月亮,神秘感一下就被展现出来了。
摩云人也将这一处当做神圣之地,从不?敢踏足,以免惊扰了住在此处的神灵,给?自?己?的村寨部落惹来灾祸。
但事实上,哪里有?什么神灵?最起码现在那结了冰的湖面,不?知扎了多少帐篷,也没见什么天?罚降临。
说?完了神山,他又说?神山上的凿祭台的工匠,“听说?全是从南方绑来的,六百多号人,都被赶到那险峰上凿祭坛,雕刻二十八路神仙,所以摔死了不?少,入冬后就只剩下两百多了,然后又断断续续冻死了一批,如今只剩下几十个?。”
想着那些瘦骨嶙峋的石匠,心想就算是他们真?完成?了这祭台,只怕也不?可能?活着离开的吧。
这叫谢渊心里不?断地涌出愧疚来,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家族主导的。
哪怕他从小就跟着师父在山上,并不?是朱邪家养大?的,可是他的血脉里骨子里有?着属于朱邪家的血液。
以至于顾小碗从他那纯真?的眼神里,逐渐看到了些抑郁。
他说?他叫谢渊,可是顾小碗却晓得,阿拾有?个?同胞的兄弟,那个?兄弟死了或是丢了,那些人才找到的阿拾。
本来阿拾是可以活的,可他成?了替代品。
而眼前的谢渊,毋庸置疑,就是朱邪家那个?原本作为祭品的人。
可是她和谢渊的相处,让她清楚地知道,不?该恨谢渊,他又知道什么呢?
他只不?过是比阿拾幸运,是先出生的那个?,所以被朱邪家留下了,也遇到了一个?好师父,将毕生的本事都交予他,让他拥有?自?保的能?力。
阿拾和他一样?的命,却没有?他的运。
顾小碗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像是谢渊的师父一样?,能?替阿拾改变这命运?但是如果连来都不?来的话,她不?敢想,阿拾该有?多可怜。
耳边谢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甚至因为他的低落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最后顾小碗只听他忽然说?了一句:“朱邪家,真?是该死!”口气很坚定。
顾小碗附和了他的话,只是很快又添了一句:“是该死!可是没有?朱邪家,也有?白?家王家。只要这个?祭祀仪式存在,大?家信这个?东西,总会有?人为此不?断地枉送性命的。”
她想,要是自?己?能?制作出炸药来该多好,炸了这所谓的神山,连带着河面冰层上的人都一起杀了。
没有?了这些贪图权力的世家和王族贵人们,哪怕往后也会从新滋生出新的世家王朝,但最起码接下来,这天?下都是底层人。
大?家可以公平竞争一次。
可惜,她没有?那个?能?力,一个?自?小大?部份日子都待在医院的病秧子,连学来的那些常识,都是电视或是书本里看来的。
她又怎么会有?那样?的能?力呢?
她的心情也同谢渊一样?,低落起来。
崔家的队伍,终于从他们所落脚的这片桦树林的河对面路过了,裹在厚厚皮毛里,笨拙坐在树枝上的顾小碗,眼里终于有?了些希望。
尤其是确切了崔子墨也在队伍里后。
当晚便让谢渊帮自?己?送了信去。
更没想到,谢渊直接将十分配合的崔子墨带来了。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粮仓里,再加一个?成?年男子,越发显得逼窄狭小了。
崔子墨的精神并没有?顾小碗沿途所看到的那些世家子弟们一样?神采飞扬,反而有?些萎靡不?振,尤其是那发青的眼睑,更叫人担心他莫不?是染了什么不?治之症。
顾小碗条件反射地想要拉过他的手腕把脉,他察觉后,下意识将手往镶着白?狐狸毛的袖口里一缩,“小碗,我没事的。”眼睛却不?怎么敢看顾小碗。
“我在这里,你一点都不?吃惊?”顾小碗听到他的话,没再强求。所以柳公劼将阿拾在此处的消息透露给?自?己?,是崔子墨所为?
果然,只听崔子墨说?道:“我知道的,这一路上,我一直在想,不?知怎样?面对你。”他一面缓缓抬起头,手不?知何时又伸出来了,正不?安地扯着衣角上的白?狐狸毛,“我,他,是我叔叔将他带来这里的,如果我早知道会是这样?,就算是豁出去性命,我也会求柳公劼继续帮你找他的下落。”
他以为,叔叔帮忙找回阿拾,是叫他享福的。
顾小碗其实并不?怨崔子墨,如果这话是他的哥哥来同自?己?说?,顾小碗只会觉得他假惺惺。
可崔子墨的确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因果,而且别说?是别家的事情了,就是他自?家,他也未必清楚,他就是一个?被父母亲娇养宠爱的小儿子罢了。
连脑子都不?用动?的那种。
他又怎会知道这些呢?
但是崔子墨不?知道顾小碗是否恨自?己?,尤其是这几个?月在路上的煎熬,使得他现在根本就不?敢与顾小碗的眼睛对视,生怕从她的眼底发现对自?己?的厌恶之情。
所以他又将头垂了下来,嘴里不?住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顾小碗长长地吐了口浊气:“与你没有?关的,我不?怪你。只是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你是崔家的嫡子,你知道他在哪里,对不?对?”
冰原上的人太多了,谢渊粗略算了一下,几万人不?等?。
要在这些人里找阿拾,太难了。
大?海捞针一样?。
而听到顾小碗不?恨自?己?的崔子墨,眼里忽然迸放出了些许光芒,“小碗,你真?的不?怨我么?”
顾小碗摇着头,继续问他,“你愿意帮我么?”
“我帮你,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帮你的,我不?信这劳什子的祭祀能?选出下一个?天?子下一个?王朝,前朝只是一个?巧合罢了。我现在就知道我愧对于你,倘若没有?你,便没有?如今的我,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他神情激动?起来,但仍旧有?些手足无措,似还是在害怕顾小碗说?不?恨他的话是假的一般。
“我信你的。”顾小碗不?敢让他在这里停留太久,他是崔家的小公子,多少人关注着,若是叫人发现没在帐篷里,不?知会引起怎样?的骚乱。
所以请他帮忙打听阿拾的消息后,就让谢渊送他回去了。
谢渊很快就回来了,一进来就开始收拾行李,“我信不?过他。”所以打算换一个?地方。
顾小碗并没有?阻拦他的动?作,虽然她是信崔子墨的,但她也没有?办法说?服谢渊相信崔子墨。
于是两人换了另外一个?粮仓,这里比上一处要小一些,想来这个?村落的人并不?多。
又过了两日,谢渊去找崔子墨,却是黑着脸回来的,“他果然靠不?住,人不?知哪里去了,我也不?敢在他们的营帐中?多停留,只能?先回来了。”
顾小碗心里也开始没谱了,虽然知道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崔子墨的身上,实在是太考验人性,可是除了崔子墨,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若是就这样?突兀的靠近,只会在瞬间被射杀成?刺猬。
但谢渊还是继续出去,但明?显不?是再去找崔子墨,所以这天?晚上他又要出去的时候,顾小碗一把将他的袖子拽住:“你别走,你若走了,仅靠着我,莫说?是活着走出冰原,就是这片林子,我也出不?去。”
说?来可笑,分明?在红枫村的时候,那山里虽也是行步艰难,但她尚且还能?苟活。
可是这里的气温太可怕了,人也可怕。
谢渊身体一僵,帏帽下的神情有?些动?容,好一会儿他才重新盘腿坐下来,“你这样?聪明?,应该知道我是谁。”
顾小碗当然知道,可她答着:“我只认识谢渊。”从他们俩到摩云人的地盘上,从来见树杆子都要啃两口的谢渊,就忽然像是失去了食欲味觉,对所有?食物都失去了热情。
那天?晚上从树桩里抓来的灰鼠又肥又胖,大?火炙烤后,油脂t?已经蒸发,外焦里嫩,皮肉金黄,撒上了作料后,顾小碗都觉得好吃。
按理,谢渊能?一口吃下七八只,然后不?停地夸赞怎样?的美味,可那天?晚上,他竟然只吃了半只,然后一直沉默着,后来话也很少了,人也没那么活泼了。
那时候顾小碗就晓得,这个?从山上长大?的谢渊是真?的单纯如纸,他的心里藏不?住一点事情。
他难过他愧疚,导致他连最爱的美食都没有?办法像是以往那样?快乐吞下去了。
谢渊听到这话,忽然鼻子一酸,眼眶红了起来。良久,他才缓缓开口:“你与我说?一说?他吧,我从小的时候,大?家都说?我娘生我难产去世了,她的灵位,我还去拜过。”
说?到这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自?嘲起来:“我爹,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被选中?,我跑了后他一定很后悔当初送我去山上的。”
他说?完,便将头埋在膝盖上,想来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顾小碗抬起手,试图想安慰他,可是却发现任何言语,如今都好像那样?苍白?无用。最终只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起来,然后说?起关于阿拾的故事。
“我与他认得的时候,他才九岁的模样?,是我们村口的空相师父领回来的。我们一起长大?,看着身边的亲人们离开,最后偌大?的一个?村子,只剩下寥寥几人。我也晓得了他的一些故事,他有?一个?双生哥哥,可是他的家里,只能?留一个?,他们觉得不?吉,他娘舍不?得他被杀,便带着他那个?家里逃了出来,也许也是过了几年的安稳日子,可后来还是被发现了,他娘和他妹妹都没了,他死里逃生,然后被空相带到了我们村子里。”
这便是顾小碗所知晓关于阿拾的全部。
至于他那个?小妹妹,顾小碗甚至都不?知道和谢渊是否有?关系。
谢渊将埋在膝间的头抬起来,满脸愕然的脸上,眼睛里还带着水光,“我,我还有?一个?妹妹么?”只是问完,他眼底又满是悲痛。
因为,他问得毫无意义,那个?妹妹,不?是已经同娘没了么。
所以谢渊更难过了,更愧疚了。
那是他的亲弟弟,他不?但没有?早早发现他的存在,更让他成?了自?己?的替代品,替自?己?去送死。
他是真?的该死啊!
他重新看朝顾小碗,眼里充满了坚定,“其实我不?叫谢渊,我娘姓谢,我的名字是她取的,叫沧渊,我叫谢沧渊!”
“好。”顾小碗应着,叫了他一声:“谢沧渊。”
谢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然后抬起手。
顾小碗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晓了。
后来她是被一个?姑娘愤怒的声音惊醒的,但是这姑娘应该从来是个?知书达理又温柔的人,她哪怕很愤怒,但声音仍旧给?人一种很温柔的感觉。
她说?:“崔子墨,你疯了么?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倘若叫叔父他们发现,你便是崔家嫡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顾小碗想睁开眼睛,可是太难受了,眼皮子像是被什么药黏合在一起般,想要抬起眼皮,是那样?的艰难。
所以只能?听着女子带着哭咽的声音继续传来,低低的,她似乎也担心惊动?了旁人,所以刻意将声音和情绪地压了下来。“就因为她救过你的命么?可是崔家养大?了你,母亲生了你。”
崔子墨的声音也同样?是刻意压低的,“不?一样?的。”
那个?女子再没说?什么,只有?一阵女儿家的低声呜咽。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说?:“我该想到的,你从来都是个?好人,一点不?像是崔家的人。当初你救我,现在你想救她,其实我不?该拦着的,可是小哥哥,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啊!”
顾小碗耳边窸窸窣窣的,好像是崔子墨在安慰催御水,后来顾小碗又听到他说?:“其实这一次我求母亲让我带着你出来,是想让你趁机离开崔家的。”
“我知道。”催御水答着,她早就知道,嫡母将自?己?许给?了水镜家的二爷做续弦。
水镜家的二爷,前年就已过了六十大?寿。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崔子墨不?解地问。
顾小碗越来越疲惫,眼睛也始终睁不?开,余下的话没有?听到了。
等?真?正醒来的时候,又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此刻不?在帐篷里了,在一辆马车里,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
少女相貌姣好,对上她忽然睁开的眼睛,很明?显吓了一跳,随后缓了过来,用那哭得沙哑的声音问:“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可即便这声音沙哑,顾小碗还是能?判断出来,这是催御水的声音。
第237章
顾小碗脑子里还满是此前崔子墨的声音,她摇着?头,一面扶着?车壁试图坐起身来,“崔子墨呢?”
不问还好?,一问便截止住了崔御水对她的嘘寒问暖,然?后?木然?地?靠在车壁上暗自垂泪。
爬起身来的顾小碗大概已是猜到了些什么,也没顾得?上去哄劝她,只检查自己身上的东西,见着?都?还在,才长松了一口气?。
随后?移到车厢门口,打开车门,一阵凛然?寒风猛地?袭来,刮得?她还没来得?及遮挡上的脸刮骨剥皮一般的疼,使得?她下意识地?别开头,一手?将车门又重新合上。转头朝被她这般动静吸引过来的崔御水说:“我要回去。”
这话让崔御水有些动心,可一时又有些犹豫不决,“可是小哥哥……”
顾小碗深吸了口气?,“我方才瞧了,只有一个车夫随行?,可我们要回到夜龙郡,一路上得?跨过多少雪山冰原,会遇到多少危险你?知道么?只靠着?他一个人,我们怕是难以活下去的。”何况她刚才看了马车里的物资,虽也是样?样?俱全,但?是好?多中看不中用啊。
到底崔子墨还是贵族公子,十?足的形式主义。
可现在需要的是务实啊,就那些香能有什么用?他们在逃难,还有心思熏香么?
崔御水有些被她的话惊吓到,小脸上满是紧张,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会吧?闫叔的武功很厉害的。”
那也厉害不过谢沧渊吧?顾小碗摇着?头,“那也不行?,我们得?回去。”
崔御水沉默着?思考了半响,到底还是想回去的,她不放心崔子墨,所以去同外头赶车的闫叔交涉。
闫叔自也放心不下自己的公子,本就不愿意送她们俩离开而耽误自己保护公子,但?公子的命令又不得?不听,如今见她俩要回去,自也不拦着?,立马就掉头。
所以当天晚上,崔御水便带着?顾小碗进了崔家的大营。
崔子墨看到她们俩的时候,有些愤怒,随后?朝闫叔发难。
顾小碗拦住了他,“是我非要回来的,你?倒也不必怪别人。”
得?了这话,崔子墨只将一腔的怒火都?吞回去,又怕站在这外头,引人注目,立即示意她俩进帐篷里去。
只是待坐下后?,他亲自给妹妹和顾小碗递了茶水来,却也没有开口,紧抿着?的唇,好?似一条线。
崔御水不敢开口,一双眼睛里满是忧愁。
顾小碗打破了沉默,“你?知道他在哪里?”
崔子墨对上她的目光,表情犹豫,“知道,可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将他带出来。”说罢,朝那帐子外面看去,“这冰原上多少人,你?看到了的。这些人,没有一个会让他离开。所以小碗,纵使你?找到了他,也没有用的。”
是啊,这么多人呢!他们都?等着?用阿拾和那些陌生?孩子的性命来窥探所谓的天命,期待着?天命降临自身。
她第一次觉得?信奉神灵是何等的可笑,也难怪自己那个时代要抵制封建迷信了。
何况,那也不是什么神迹,那只是极光而已。
反正她是没有见过哪一个王朝的开国皇帝,是因为求神拜佛而得?来的。
可惜她人微言轻,是没有谁会相信她的话,所以顾小碗一点不考虑去试图说服这些疯子!那是浪费时间。
“我知道,可是不试一试,枉来一遭。”她的语气?很平静,可是眼神又出奇地?坚定。
崔子墨忽然?有些羡慕那个阿拾,可是他又想,曾经顾小碗也这样?坚定地?救过自己的。
他不想辜负她,所以咬了咬牙,还是松了口:“我知道在哪里。”
但?是他却不能陪着?顾小碗一起去,他到底是崔家的人,父母虽如今在崔家掌权,可四面八t?方都?是虎视眈眈的族叔们。
他们在崔家并没有自己所想的那样?一言九鼎,本身已经很难了,不然?的话,母亲也不会想到让御水去给水镜家的二爷做续弦。
他不怪母亲的决定,但?也不舍得?还是个少女的妹妹去给一个六十?的老头做夫妻,所以才将崔御水给带了出来。
而现在,他同样?不能陪着?顾小碗走到最后?,但?他还是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帮她。
孝义两难全,他都?想顾着?。
能顾一点是一点。
所以给告诉了顾小碗祭品置放地?。
顾小碗起身朝他拜了一拜,“谢谢。”
但?崔子墨还是很担心顾小碗,“你?怎么去?”
顾小碗请他帮自己,先将自己送回桦树林。
是闫叔将顾小碗带来的,送她回去,倒也不难。
等闫叔走后?,顾小碗爬上树里的粮仓,东西还是原来的位置,可见谢沧渊走后?,就果真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过顾小碗很快就看到了悬挂在墙上的鹿哨。
她和谢沧渊第一次进仓库的时候,发现里面几乎都?有一个这样?的鹿哨,处于新奇,他们俩都?试吹了一回,但?从?哨子里传出来的不是能吸引野驯鹿的婉转鹿鸣,而是尖声刺耳难听的声音。
他们相互取笑了一回,后?来顾小碗说,其实不会也好?,要是谢沧渊出去了,自己遇到黑熊或是大老虎,可以吹鹿哨朝他求救。
但?谢沧渊当时说,他会寸步不离地?保护顾小碗。
此刻顾小碗拿起了这鹿哨,放入口中,随着?喉咙里涌入来的大量气?息,在口腔的协助下,都?钻进了鹿哨中。
然?后?那刺耳的声音一下就贯穿了整片林子。
一阵野鸟被惊到,扑腾着?翅膀飞走。
顾小碗能想象得?到,它?们该被吓得?怎样?地?方惊慌失措,然?后?落荒而逃。
她只吹了一回,然?后?就开始等,只是不知等来的是旁人,还是谢渊。
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事?情,自己的前世,以及今生?那许多的亲朋好?友,大家就容貌不知为何,竟然?变得?都?那样?模糊,如同快速放映的交卷一般飞快地?从?她眼前划过去。
她甚至都?没看清楚村里人的面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了动静,随后?是急促紧张的声音,“你?怎么了?”
是谢沧渊来了,顾小碗赌对了。她也不知为何,眼泪一下就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便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谢沧渊二话没说,携带着?她,立即离开这一处粮仓。
顾小碗的耳边全是呼啸的风声,她看不清楚脚下的林子,却能瞧见冰层上清晰的灯火。
她不知谢沧渊要将自己带去哪里,而是同他说:“我知道阿拾在哪里。”
谢沧渊整个身体一怔,随后?带着?她落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上,“你?如何知晓的?”
随后?顾小碗只将他走后?,自己被崔子墨找到的事?情,又如何从?崔子墨口中得?知了阿拾的所在地?。
就在那神山正在修建的祭台下方,想去那里,有两条路。
一条是直接从?这数百丈高的神山顶上一跃而下,另外一条便是直接穿过这重重叠叠的营帐。
听完她的话,谢沧渊闷闷地?说了一句:“难怪我转了一圈没找到,没想到已经送到祭台下面了。”
而如今知道阿拾的所在地?了,他也立即打算好?,“既然?如此,我直接去将他带来,你?在此处等我。”
如果这话,是旁人说,顾小碗定要责斥,然?后?说一起商量,从?长计议。
但?这个人是谢沧渊。
可她想到了朱邪家的那些高手?,很显然?谢沧渊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然?的话,当初谢沧渊的师父也不会叫他逃了。
因此还是很担心的,一股脑地?将自己准备的许多毒药都?掏了出来,“给你?,倘若有个万一,能抵挡一二。”
谢沧渊满不在乎地?接过,“不会有机会用的,你?在这里等我,接个人而已。”又不要自己到处找了。
可他还是太?过于天真了,阿拾对于这些人何等重要,那里怎么会没有人看守呢?
他走后?,顾小碗就焦灼起来,心想虽说那兵贵在神速,可自己和谢沧渊是不是太?冲动了些,应该在等等看,找一个好?时机。
但?一面又觉得?总往坏的方向想,是不对的。
于是劝慰起自己,谢沧渊一定来去平安,还能将阿拾顺利带出来。
可事?实上,吃饭还有被咔死的,喝水有那被呛死的。
谢沧渊要做的又是这样?一件事?情,怎么可能会顺利呢?
惊天动地?的声音从?神山的方向传来,顾小碗爬到树梢看去的时候,那里已是火光通天。
她心猛地?一沉,只觉得?四肢寒凉,仿若坠入了冰窖一般。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过来,随后?下了树,也顾不得?这夜里的极寒,更将担心遇到黑熊等野兽抛之脑后?,只不顾一切地?朝着?湖边的冰层去。
只是还未到,就只觉得?脚下一阵地?动山摇,她直接被震倒在地?上,连滚了好?几圈,撞在一棵老树桩上才停下来。
虽说穿得?厚实,皮肉无事?,可还是觉得?五脏六腑被颠得?难受。
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后?,好?不容易出了林子,却发现冰层上乱了一团,不少人都?在朝外跑来。
慌乱之中,她和无数人的擦肩而过,等艰难挤到了那冰层边,终知道了为何大家都?要朝外跑了。
因为原本厚实的冰层,如今却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甚至有的地?方,一丈多厚的冰层,不知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给击碎,此刻浮冰宛若无根浮萍一般在冰冷的水里飘飘荡荡。
与浮冰一起飘荡的,还有不少生?活物资。
她惊骇地?朝着?神山方向望过去,巨大的冲击力似乎就是从?哪里传来的,她没有一点犹豫,快速朝那里跑去。
大家纷纷逃命,此刻没有谁能顾得?上她是谁,为何要要往那个方向去。
第238章
她与万人擦肩而过,皆是惊慌失措的面容上,有?不甘的也有?绝望的。
冰层间的裂缝越来越大?,居后者?跨不过去,顾小碗也越不到对面,却仍旧有?那?不愿意原地等死的人纵身跳进那?冰凉刺骨的湖水中。
随着一声?声?’噗通‘响起,刺骨的水花飞溅在众人的身上,顾小碗也有?些宠宠欲动。
但她很快就?放弃了,一把?拍掉在她犹豫间飞溅到自己身上就?凝结的冰凌的水花,惊恐地望着冰层下面。
原本还充满活力在水中摇摆手足的人,此?刻动作逐渐变得缓慢,映着四周的火光,她能看到对方眼?里?的无尽绝望。
那?些人,就?因这极寒的温度,使?得水中的身手变得缓慢,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冻住了。
看得四周冰层上的人,也一脸恐惧。
只不过恐惧过后,却是欢喜的,并没有?一个人为跳下去求生路的人惋惜,反而欣喜只要他?们在等一等,下面的湖水重新凝结成了厚实?的冰,那?大?家仍旧如履平地。
当然,这前提是,神山下面的争锋已?经结束。
可是,哪里?又这样容易呢?
顾小碗停驻在冰层断痕边上,遥望着那?根本看不清楚的神山下面,只依稀间看到一道道刀光剑影,以及那?阵阵不同寻常的罡风。
剜得人裹在厚厚皮袄下的骨肉仍旧刺疼。
而也就?这一瞬间,又有?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了木板,搭在了裂缝中间做成独木桥。
明明都知道只够一个人通行,却都拼了命往上面挤。
毋庸置疑,又有?人掉了下去,摔在下面那?并不算厚实?的冰层上,传出冰块碎裂的声?音,然后就?是水声?。
但顾小碗却顾不上这些,因为在不远处的一处裂痕对面,一帮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祸乱而从笼子里?逃出来的童男童女们,正拼了命地要朝外逃。
他?们的身后,是一根根冷血无情的长矛,矛头无情地贯穿了他?们的整个身体,滚烫的鲜血撒在冰层上,只一瞬就?凝住了。
有?穿着华贵的老爷,叫无数人掺扶着拥簇着,正仰着头扯着脖颈大?喊,“别?让他?们逃了!就?是死,也要死在这里?!”他?的祭品,就?算是没有?随着主祭品一同献祭,那?也要将命留在这里?,如此?老天爷才能知晓自己不远万里?而来的诚心。
顾小碗不知是不是鲜红色的血液看得太多,使?得她此?刻瞧所见的一切,不管是惊慌失措逃命的人,或是寒凉的冰面,似乎都变成了红色一般。
此?前摔倒时候被?震得疼t?痛的五脏六腑,此?刻也隐隐作痛。
她发现?一处搭好的独木桥,无人渡来,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此?刻的她就?像是那?些拼命想?要从对面逃过来的人一样,失心疯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过桥。
而根本不考虑这其中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大?地又一次发出震撼,这个感觉像极了地龙翻身,站在冰层上的人开始摇摇晃晃恐惧大?叫,独木桥上的顾小碗连带着木板一起掉到了下面的冰层。
她的运气,大?概是有?些好的,在别?人直接砸破薄薄的冰层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湖底时,她死抱着不肯撒手的木板,卡在了冰缝中,穿得像是个熊一样的她,就?这般狼狈笨拙地挂在上面。
几经挣扎,她爬上了木板,却发现?离原来的冰层,还有?一人多高,光滑的冰壁,想?要爬上去,犹如登天。
于是顾小碗堵了一把?,她用力地在木板上跳动,使?得木板一头打滑倾斜,随后连她带着木板,落到了下面的冰层上。
此?刻的她虽说浑身也难受,但大?脑却出奇地冷静,她没有?掉下去,稳稳地凭着木板的优势,在并不算厚实?的冰层上稳住了。
整个人趴在上面,调动着木板的方向,以木板为独木舟,自己两臂为桨,便在缝隙中往前行。
下面被?冻在冰里?的人不少,但万幸这里?的视线并不是很好,使?得她避开了那?一张张临死前露出各种恐惧狰狞的面容。
此?刻的她,在下面仿若与世隔绝,以这样的方式逐渐朝神山下面靠近而去。
途间捡了几块断裂的木板绑在了脚下,手里?握着不知是谁家府兵掉下来的武器,有?了这样的装备,速度加快了许多。
老天爷大?概也是愿意眷顾她一回的,因为那?神山下面就?是裂缝的终点,使?得她没有?判断错方向,准确无误地到了此?处。
这里?更冷了,脚底下的冰层即便她不用木板,自己踩在上面,也不会掉下去了。
所以那些木板又有了别的用处,被?她绑成了一个简易的楼梯,使?得她在那?上空的刀光剑影里?,很顺利就爬了上来。
数丈宽的祭台上面,各样的祭品与器皿被打得满地皆是,世家们有?着家徽悬挂在此?处的旌旗连带着旗杆横七八竖。
如此?,这祭台乱糟糟一片,忽然多出了一个行走在上面的活人,并不算很起眼?。
更何况大?家的目标都在天空中那?个顾小碗看起来略有?些眼?熟的身影上,根本顾暇不及此?处。
又或许是那?些人过于自信狂傲,不相信有?人会不要命跑到这祭台上来。
而且按理说,无论如何,这里?也应该有?人看守才对。
可顾小碗却没有?看到人,但也小心翼翼,扯了不知谁家的旌旗盖在自己的身上,慢慢地移动着。
然后在一口口雕刻着繁复奇怪花纹的冰棺里?,终于找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容。
冰棺整整齐齐排列在那?里?,又像是以什么阵法的摆放,而被?围在最中间的那?一口,阿拾那?张曾经在乡下晒得黝黑的面容,此?刻白皙无血色,眉眼?里?透着一股陌生的矜贵气息,只是整个人却死气沉沉地躺在那?冰凉凉的棺中。
白色的脸白色的眉白色的头发,毫无生气,但那?一双眼?睛却又是活的。
他?对于忽然出现?在自己视线里?的那?半张脸充满了难以置信,随后是恐惧是担忧,然后试图蠕动着自己苍白的唇。
但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顾小碗也是此?刻,才发现?阿拾的肩胛骨处有?两条铁链穿过,而铁链的另一端,便在冰棺里?。
她的呼吸几乎一下就?停滞了,惊恐又悲愤憎恨地看着那?两根铁链,一行热泪从夺眶而出,将眼?角不知是何人的血珠子,给融了,使?得她那?泪也变得猩红起来,滴落在阿拾白色的脸上,红白相映,显得触目惊心。
“阿拾……”她声?音哽咽地低声?呼着,带着鹿皮手套的手小心翼翼地剥开他?领口那?华贵的白色锦衣。
如她所想?,铁链穿破四周,一片恐怖的青紫色,那?铁链周边的肉,毫无血色,四分五裂地翻卷着。
她整个人都颤抖着,不敢再多看一眼?,她不知阿拾是何时被?这些畜牲以这样的方式禁锢的,这般粗的铁链穿过锁骨的时候是怎样的疼?此?刻的她只想?打碎这一口雕刻着繁复花纹,显得精妙绝伦的冰棺,然后将阿拾从中救出来,将自己身上的皮袄子都给他?裹上。
然后她找到了附近石匠们逃跑时,慌乱中留下的锤子。
拖过来就?抡起,“阿拾,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冰棺里?的阿拾丝毫动弹不得,唯一能转动的就?是那?双还有?些生气的眼?珠子。
但此?刻他?并不期待顾小碗将他?救出来,而是希望顾小碗快些走,别?管他?。
可是此?刻泪眼?模糊的顾小碗只一心将冰棺捶碎,她看不到阿拾眼?里?急切的担忧。
三锤下去,冰棺有?了裂痕,这让顾小碗看到了希望,然后越发有?了动力,很顺利地将四周都给捶开了,却发现?被?铁链与底层绑着的阿拾,成了她捶开着冰棺的阻碍者?。
更甚的是她发现?了阿拾的手腕脚踝处,仍旧有?铁链穿过,铁链的另外一端,也在冰里?。
她的眼?泪在看到这一些铁链的时候,也终于像是流干了一眼?,明明心里?那?样痛,可是却一滴眼?泪也没有?了。
悲伤仇恨过后,她捡起了撬棍,一点点地移动着阿拾。
此?刻的阿拾就?像是贴在一块长方形的冰块上,随着顾小碗用石匠们留下的工具,一点点地将他?往冰层断裂处移动。
也是这时候,她终于知道这里?为何无人看守了,因为祭台四周早就?与对面断裂分离了,中间是一条难以横跨过去的渊。
顾小碗绝望了,想?要将阿拾重新搬到从自己爬上来的小缝隙,可是那?里?并不足以阿拾顺利通过。
但也只是一瞬,她看到了远处石匠们遗留下来运送冰块的器具。
显然,他?们雕刻冰棺和建造祭台的冰,并非是就?地取材,而是从别?处运送而来的。
唯一需要蛮力的地方,就?是她将阿拾搬到架子上去,好在冰块在冰层上几乎没有?什么摩擦力,她将阿拾推到同样被?一层冰包裹着的架子,也省力了许多。
然后就?开始放绳子,只觉得手心火辣辣地疼,却不知在扛起大?锤敲打冰棺的时候,隔着手套的掌心,就?已?经全是血泡了。
如今绳子快速地从手里?划过,鹿皮手套几乎被?磨破,掌心的血迹也逐渐渗透出来。
只是如今的她也顾不到这些,披着旌旗的她和盖在旌旗下面的阿拾,已?经顺利到了这冰渊里?。
这里?冻得厚实?,她眼?底终于有?了些欣喜,拖着阿拾躺着的冰块,就?准备找路出去。
可走了不过半步,一个人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你是何人,拖拽的是何物?”
来人披着褐色披风,几丝凌乱的灰白头发从斗篷下面露出来,眼?底满是杀意。
他?只简单问话,顾小碗却能感觉到他?浑身迸发的杀意,下意识就?去摸药。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撒出去,就?被?擦觉了,手一松,药也落在了冰面。
男人眯着眼?睛,这才正视起她来,抬起手一把?想?要将她脸上的面巾扯开,这时候却发现?她身后拖拽着的那?冰块上面,旌旗下面露出一角,顿时这人瞳孔猛地放大?,惊吓得顾小碗顿时跌坐在地上。
同时也发现?了旌旗不知何时露出了一角,阿拾的一只手臂完**露在外面。
她顿觉得浑身掉入了那?万丈深渊里?一般,已?无求生之?意。
她的药,哪怕没有?洒出,可是也掉在地上破裂开了,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可见,这人武功之?高深莫测,已?远超了她的认知范围。
最起码自己这毒药对他?没什么作用。
二来,他?发现?了自己拖拽的是他?们所谓的主祭品,又怎会放过自己呢?
然而大?喜大?悲,老天爷似乎都要叫人在绝望里?体验一回,已?经放弃了挣扎的顾小碗并没有?等来对方一掌将她天灵盖打碎的恐惧。
反而听那?人说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你是那?个农女?”然后他?便像是疯魔了一般,发出奇怪的笑声?,不等顾小碗开口,忽然一把?抓住顾小碗的手。
顾小碗想?挣扎,却发现?刹那?间t?,浑身上下四肢百骸,好似被?什么东西强行闯入了一般,疼得她五官扭曲,撕心裂肺的疼痛声?分明已?经穿破了喉咙,最后却又怎么都没有?办法冲破最后的桎梏,全都堵在了口舌之?外。
好在,这样的痛苦并没有?维持多久,她浑身湿漉漉的,好似从水潭里?捞出了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上后的冰块上。
那?人仍旧笔直地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但顾小碗却觉得好生奇怪,这人身上的杀意,竟然没有?了,甚至给了她一种极其虚弱的感觉。
然后她生出了想?要趁此?好机会杀了此?人快速逃离的想?法,身体也随着脑子里?的想?法而动起来。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时候,却忽然听那?人说:“带他?走!”随后身形一闪,竟然就?这样消失在了自己的眼?前。
顾小碗满腔疑惑不解,却没有?发现?到自己浑身的疲惫早就?已?经消失,刚才的酸软也感觉不到了。
分明浑身的贴身衣物都湿了,却也不觉得寒冷。
只将阿拾身上的旌旗重新盖好,还脱了自己的皮袄子又盖上去,然后将绳子套在自己的肩上,脚下犹如生风一般,拖拽着阿拾穿梭在这冰缝下面形成的冰沟之?中。
顺利找到自己来时的路,沿途返回。
她看着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鹿哨,已?经想?好了等自己出了冰沟,到了林子里?,就?吹鹿哨,这样谢沧渊一定会找来的。
他?来了,阿拾就?一定有?救了。
丝毫没有?发现?此?刻的自己,仿若老马一般拖拽着连人带冰块几百斤的重物,竟然没有?觉得劳累。
在遇到狭窄的缝隙时,她能将阿拾和冰块轻易地侧过来,顺利穿过缝隙。
而后面的战斗似已?进入了白热化一般,从半空又打到了地面,好像已?有?人发现?阿拾被?救走了。
所以顾小碗看到了无数的身影飞快地从自己的头上越过去。
幸好是夜,在冰沟的她和阿拾,并没有?那?样显眼?。
又觉得这些人有?些蠢,难道没有?发现?那?运送冰块的架子被?移动了么?但凡他?们有?些心,就?能发现?救走阿拾的自己,是从下面的冰缝里?逃的。
却不知,她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众人?只不过是那?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早已?经趁乱将她留下的一切痕迹擦得干干净净罢了。
顾小碗在短暂的躲藏和心惊胆颤后,确定了那?些人没有?考虑过自己此?刻犹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一般带着阿拾走的是这冰缝中,然后继续顺利往前赶。
也是了,忽然杀出来的谢沧渊这样厉害,大?家本能地觉得和他?一起来的人,必然也不是个普通人。
所以,他?们自然是以对待高手的思维来解题。
因此?只不顾一切地朝着那?林子处追去,根本就?没有?多看着冰缝里?半分,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此?刻在冰缝里?的,都是从上面摔下去的无用之?徒罢了。
也正是这样,顾小碗接下来出奇地顺利。
只是看着头顶上不断朝着桦树林方向去的身影,她也深知此?刻往那?边走,多半也是死路一条,反而是自投罗网。
于是她凭着自己的记忆,改了方向。
往东北方向走,那?里?没有?繁茂的桦树林,只有?到人腰间高的小灌木从,一团一团的,听说野狼们也住在那?里?。
不过比起野狼,顾小碗觉得现?在人才是更可怕的。
而且她此?刻的首要危机,还是人,自然是顾不得那?些。
然越是往边上走,那?冰沟就?越来越浅,她甚至能清晰听到上面声?音。因此?步伐也小心翼翼起来。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上面会传来崔子墨的声?音。
他?似乎在哭。
此?刻的冰层上方,崔子墨抱着一个冷峻中年男人的腿不放,崔御水背着包裹泪眼?连连地跪在一旁。
男人冷眼?看了崔御水一眼?,“你要放她走,我不拦着,你放开我。”
原来,是崔子墨想?将崔御水趁乱送走,以免她被?送到水镜家,然后被?崔五爷发现?了。
这是崔子墨的五叔,从小就?最是疼爱他?,也是如此?崔子墨敢这样肆无忌惮以耍赖方式抱着他?的腿不让他?动。
崔子墨听到他?的话,心中自然是大?喜,连忙扭头给崔御水使?眼?色。
崔御水却没有?他?的胆子,面对这崔五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恐惧,在崔子墨期待急促的目光中,颤颤巍巍地起身,然后朝前面空荡荡的夜色里?奔去。
崔子墨见她逃的的方向,不禁皱起眉头来,“你这样,等于叫她去送死。”
崔御水这样弱不禁风养在深宅大?院的姑娘,离开了人群本就?难以活下去,更何况那?布满了雪狼群的雪原呢?
那?边并没有?摩云人,她活不下去。
可事实?上,崔子墨临时找了些忠仆护送崔御水的,却因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打乱了,那?些人逃的逃死的死。
现?在他?只能赌一把?,只要崔御水活着离开那?片雪原,走个两三天,就?能到海湾,那?里?有?丹州安家的船停放在那?里?。
她只要能混上船,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可若是往原路逃,她只有?死路一条,即便她没有?死在人祸里?,也会被?崔家和水镜家的人拦住。
而此?刻,崔五爷见崔御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夜色里?了,崔子墨却仍旧没有?松开他?的意思,自是不解,“你作甚?放开!”
他?是发现?崔子墨脱离了崔家的人群,生怕他?遇到危险,这才抽身过来的,却没想?到,竟然被?崔子墨给绊住了。
崔子墨此?刻似下定决心了一般,死抱着崔五爷的腿不肯撒手,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不能让你去,少一个你,他?们就?多一份机会。”
说完,他?朝那?看不见却能听到打斗声?地冰原望去。
如此?,崔五爷哪里?还不懂,崔子墨如今是什么意思。
崔五爷可谓是气得睚眦欲裂,高举着手就?要朝他?劈下来,不想?这时候却迎上崔子墨倔强的面容:“你看是你手快还是我的牙齿快,我嘴里?有?毒,你敢劈我就?咬破。”
“你!”崔五爷气得眼?睛通红,可那?高高举起的手,却迟迟没有?落下。
他?一生未娶,并非是没有?遇到合适的好女子,只是心爱之?人已?另嫁了他?人。
崔子墨两眼?含泪,“我在母亲房中见过你的信,那?么多的兄弟里?,你这样格外疼爱我,并非是什么偏爱,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他?后面的两句话,几乎是嘶吼喊出。
崔五爷高举着的手忽然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里?,慈爱也不在掩饰,“原来,你都知道了。”
崔子墨其实?不是很确定,他?是赌的。
所以崔五爷这句话,他?也很愕然。
因此?呆呆地望着他?。
好在他?没忘记自己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如今见果真叫自己猜中了,于是立即说道:“若那?时候没有?顾小碗,我就?死了!我不怨您把?她的爱人抓来,这毕竟不是您能做主的,可是现?在只要您不去,他?们就?多一份机会。我求求您了,我这一辈子没有?求过您任何事情,只求这一件。”
“你糊涂!”崔五爷瞪着他?良久,道了一句。
然后趁着崔子墨一个不防,敲晕了他?,随后拦腰将人掳起,朝着崔家人的方向飞奔而去。
显然他?是要将崔子墨送回崔家人手里?后,然后继续去加入对付谢沧渊的队伍中。
冰沟里?的顾小碗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她知道崔子墨如此?重情重义,却没有?想?到他?会宁愿拿命来帮自己。
这一份恩情,她心中铭记下了。
一面想?起已?经离开的崔御水,走的正是和自己一个方向,倘若自己快一些,能追到她,那?她和自己,都多一份生机。
而且崔子墨那?样想?救崔御水,若是自己能保崔御水最终活下来,是不是也还了今日崔子墨的救命之?恩。
想?到这里?,顾小碗的脚步就?越快了,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此?刻充满的精神是从何而来的。
一切都很顺利,她从冰沟里?爬出来了,就?是哪怕有?倾斜的冰面让她将阿拾拖拽上来,但因冰面实?在太滑了,她浪费了不少功夫。
也在这时候,终于感觉到疲惫了,摸着浑身的包袱,却发现?水不知何时丢了,只有?几个干瘪的包子,且被?冻得硬邦邦的,压根就?要不破。
口喉干哑得似要冒火的她,不禁将目光望向了自己血淋淋的双手,舌头本能地舔了t?上去,一阵腥苦的味道。
但也使?得口腔里?滋生出了许多唾液,干哑的喉咙里?,终于得了一丝水气的氤氲,舒服了许多。
因此?短暂的休息后,她拖着阿拾继续往前走,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看到了跌跌撞撞在前面的娇弱身影。
“崔姑娘!”她冲着那?莹白雪原里?瑟瑟发抖的背影大?喊。
此?刻应快要天亮了,前面的地平线上,有?些暖橘色的光芒照射过来。
崔御水娇小无助的身影转过来,见到是她,眼?里?露出惊喜,随后雀跃地朝她挥着手:“小碗姑娘!”
第239章
又累又怕的崔御水忽然来了精神,帮不跌地朝着顾小碗跑来。
此刻顾小碗身上的旌旗早就扯开了,不知从哪里又扯来了半截白色的帐篷布搭在肩上。
而阿拾身上盖着的,也是白色的帐篷布。
她也不嫌晦气,只想着这白色在雪地里,与天地融为一体?,总没有?那样引人注目,倘若有?人追来,她也能避开。
崔御水跑到了跟前,眼底满是欢喜的泪,“有?你在,我就安心了。”不然她想,只怕还没遇到狼群,自己就要孤零零地死在这雪地里了,更别说?是到港口,混上安家的船。
她说?完,随后?看到了顾小碗肩上的绳子,以及另外一端拖着的物体?。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
“是他。”顾小碗回着,目光落到了崔御水的水壶上。
崔御水也不傻,立即就察觉出她的意思,忙解下水壶递给?她。
“谢谢。”顾小碗也没有?推辞,接了水壶便蹲到这盖着白色帐篷布的冰块前,随后?打开帐篷布,入目的是阿拾那张白皙得恐怖的脸,她动作温柔地将?水壶递过去了些,忽又想起阿拾连话都说?不了,又如何能吞下水?
于是一仰头喝了一口,也不顾及崔御水就在这里看着,弯下腰俯身用唇贴着阿拾冰凉凉的唇,将?冰凉的水在嘴里煨出几丝暖意后?,一点点渡给?他。
崔御水满脸大惊,既是因此刻阿拾的恐怖悲惨模样,也震惊于顾小碗这出格的喂水举动。
但好在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忧心忡忡:“他,还好吧?”问?罢,又觉得自己这张嘴真不会讨人欢喜,他那副样子,哪里像是好的样子?于是连忙改口,“一定会好起来的。”
满口的水,顾小碗勉强喂下了去些许,她抬起头来,摸出贴身的手绢替阿拾擦拭去嘴角的水渍,“嗯,会好的。”随后?将?水壶递给?崔御水,朝她道谢。
崔御水却是泪光莹莹。顾小碗是没有?眼泪了,她却格外地爱哭,此刻看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阿拾,只因他那锁骨处露出来的两根又黑又粗的铁链,也叫她看着,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她自认也是在深宅后?院里见过不少折腾人的手段,只是如今与眼前这人比起来,似那些折磨,好像都不算得什么了?
左不过的打板子,疼是真的疼,也能要命的,但好歹给?了一个痛快。又或是,说?些尖酸刻薄的话膈应人。
而眼前这人,他还活着,像是一个人死人一样活着,死人的摸样,却偏又有?活人的生气。
顾小碗血肉模糊的手覆上了她戴着斗篷的头上,“别哭,会好的。”
崔御水的目光却看到了她的手,惊慌失措地一把?夺来,将?手掌捧在她的怀中,想问?顾小碗疼不疼?可是一张口,却又尽数是哭泣声。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小哥哥无论如何都要帮顾小碗了,明明是从顾小碗这里得不到一点好处的,而他欠顾小碗的恩情?,也早该是还完了的。
所以那时?候崔御水拼了命地劝,想让崔子墨冷静些。
她不明白崔子墨图什么?可是眼下,她看着身材娇小的顾小碗,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再?也没有?这样坚韧的女子了,她爆发出来的生命力和毅力,叫人不得不佩服。
这样强大的求生力,是死气沉沉的后?宅里怎么也没有?的。
所以崔御水放开了顾小碗想要抽回去的手后?,又去抢夺她肩上挂着的绳子,“我来拉。”
顾小碗摇着头,望着前面不远处露出的点点淡墨色,“再?走一程,那边有?灌木林,我们在那里歇一歇。”也不知谢沧渊如今怎样了。
说?罢,只熟练地将?绳子一拉,便继续往前行?。
崔御水见帮不上忙,心里着急,眼看着顾小碗拉着阿拾走到自己跟前,连忙弯下腰,伸手去推那将?阿拾禁锢着的冰块。
只不过她虽是崔家庶女,但怎么说?也是崔家的小姐,又非旁支,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头?才推了几丈远,她那纤细的腰肢就疼得要命。
这叫她好生泄气,觉得自己实在是万般无用,竟又给?急哭了。
顾小碗这个时?候却是没有?力气安慰她了,一夜未进食,又如同脚踩刀尖一般过了一夜,早就已经筋疲力尽,更别提那一身的伤。
如今只想早早进了那灌木林里,将?篷布打起,弄个小窝出来,好好歇一回。
而且还要生火将阿拾身体下的冰给?融了。
他一定很冷吧。
终于,到了这灌木从里。
这灌木林虽最高的不过到她胸口,但却好宽的一片,这一片一望无垠的雪原上,还不知多少牲畜选择在这里打窝呢。
她第一时?间就将?自己身上的篷布解下来,搭在拥挤的灌木上,一面清理?出些狭小的空间来,将?阿拾推了进去。
崔御水也放下了自己的包袱,在一旁试着帮忙,眼见顾小碗起身要离开,她也要跟着去。
“你留在这里,我看看是否能找些柴火来。”顾小碗说?着,想了想,又问?:“身上有?匕首么?”
崔御水以为顾小碗要,忙在身上摸,慌乱中找出一把递了过去。
顾小碗却给?拔出来,重新递给?了她,“拿着,不管来人来狼,只管动手,这个时?候,不是你死就是他死。”
说?罢,拾起自己脖子上的鹿哨,试着吹了一声,然后?便往灌木林里去了。
崔御水握着那闪着银光的刀刃,心里慌慌的,尤其是顾小碗走后?,更为紧张害怕,一面又朝身后?那躺在冰上一动不动的阿拾看去,心里免不得又生来一股同情?心。
所以她不敢多看阿拾,多看一眼,便不知为何,心里的愧疚就越多,因为崔家也是害他的其中一份子。
虽然自己没受益,可是自己姓崔。
所以她将?头扭过来,然后?朝四面八方戒备地扫视着。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顾小碗回来了。
她的背上不但背着柴火,手里还提着两只肥硕的大灰鼠。
只是顾小碗却没有?一点的喜色,反而满脸的凝重。
因为刚才她遇到了狼,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本能防卫时?扔出了一个雪疙瘩,不但打中了那狼,那狼竟然还被?打得晕头转向?的。
那狼从雪地里爬起来后?,不是眦睚必报地扑过来,反而夹着尾巴连忙跑了。
后?来,顾小碗又抓灰鼠,明明灰鼠跑得那样快,可她的动作竟然像极了当初谢沧渊一样,行?云流水,而且好像有?那么一瞬间,她的脚离开了地面,竟是凌空跑了几步,都没落在雪上。
她心里先是恐惧,随后?又是震惊,然后?想起了在冰沟里时?候那个头发灰白的中年男人。
随后?就是难以置信了。
她好像,好像有?了内力,只是她不知如何运作,不过是急了在不经意间,能使出些所谓的内力罢了。
崔御水乖巧地坐在一旁烧着火,一面偷偷打量顾小碗,但见她熟练地拿着自己原本防身的匕首,给?那两只胖乎乎的大灰鼠开膛破肚剥皮,粗暴地将?里面的五脏六腑肠子都掏空,就往里不停地塞白雪。
一遍又一遍,直至最后?一次塞进去的白雪没有?染红,顾小碗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像刀又像是剑的武器,将?两只灰鼠穿在上面,放到了火塘上方。
直至做完了这些,她才看到顾小碗有?用清洗灰鼠的法子,来清洗她那本就血肉模糊的手掌,以及肩膀。
见到这一幕,崔御水又开始哭。
其实顾小碗这个时?候也不疼了,掌心木木的没感觉,所以直至洗得白肉翻飞,她才作罢,然后?掏了药来,往上撒了药粉,开始绑扎。
崔御水终于能帮上忙了。
顾小碗没推辞,等她帮自己抱扎肩膀的时?候,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火塘上的灰鼠肉。
一面庆幸,幸好自己是单肩拉,还有?另外一边的肩膀是好的。又看了看阿拾身下的冰层逐渐在这狭小空间里融化,已想好了明日?就用帐篷t?布给?他垫在身下。
只是瞧见自己胸前挂着的鹿哨,她不知道鹿哨声是否能传到神山哪里,谢沧渊是否能听?到?
又或是听?到了,只是无法抽身离开。
还是他已经……
虽说?阿拾是因他受这些罪的,可本来谢沧渊也是无辜的。
所以如果他真死了,顾小碗这心里,必然也不会好受。
因此她看着滋滋冒油的灰鼠,心里却越发不安起来,拿起鹿哨,又吹了一回。
崔御水察觉出她的不安,偏自己又没有?什么能力帮她,只能默默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吃过灰鼠肉,阿拾身下的冰层融了大半,顾小碗开始准备取下他锁骨处的铁链。
哪怕她知道,不管是阿拾的身体?条件和现在的环境,都不合适,可是这铁链在阿拾的身体?里不知多久了,顾小碗不敢拖,既怕血肉攀附在铁链上生长,又怕铁链穿过的四周皆是腐肉,然后?越来越多。
那样,阿拾岂不是要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烂掉么?
可当她将?那匕首在火苗上反复炙烤,拿出仅有?的伤药准备动手,却发现阿拾内里的血肉,果然已经和铁链生长在一处了,自己若是强行?将?铁链取出来,不知阿拾是否能撑得过去?
所以只能暂时?放弃了。
由此可见,他是受了多久的折磨?只怕当初被?带到朱邪家,这铁链就在他的身上了。
顾小碗恨啊,可是也只能空恨一回罢了。
最终还是要咬紧牙关,在崔御水的帮助下,一起将?阿拾移到篷布上,然后?拖着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是走了多久,中途歇息过两次。
灰白的天空,没有?太阳,如若不是能时?不时?看到灌木丛和黑色的石头,眼睛是受不得的。
娇生惯养的崔御水觉得自己的鞋子里湿漉漉的,火辣辣地疼痛,她不用想,也晓得怕是起了水泡,想喊疼,想要哭,可是一看到前面拖着阿拾的顾小碗,又将?所有?的委屈疼痛都吞了下去。
她这又算得上什么呢?尤其是期间顾小碗还赶走了两回狼,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还要靠她保护。
于是她和顾小碗说?,“小哥哥叫我往这边走,几日?后?就能到海边,安家的船停放在那里。”只可惜出现了意外,小哥哥安排护送自己的人都没了。
顾小碗一直没有?问?她,正是因为知道,崔子墨必然给?崔御水打算好了。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这里竟然离海如此之近,且还有?船,眼里不禁又生出了几分希望。
如此一来,只要能上船,想来不用几日?,顺着海岸线就能到夜龙郡。
只要到了夜龙郡,那里有?足够的药和器具,阿拾身上的铁锁,自己能动手了。
但是叫她欢喜的,不止是这一件事情?。
在夜色来临时?,崔御水忽然惊叫起来,叫她看天空。
是极光,原本灰色的夜空忽然变得绚烂起来,莹绿色的光芒像是风里的绸子一样,以变化多端的柔软铺满了半个天空。
她惊呼叫着,惊喜若狂地看了半响后?,忽然后?知后?觉地看朝顾小碗身后?的阿拾,“祭祀不是已经毁掉了么?”可为什么,还会有?神迹呢?
顾小碗也仰头看着,的确很美,美得心惊动魄。“有?没有?祭祀都无关,我曾在一本书里看过,这只不过同风雨雷电一样的自然现象罢了,需要特定的天气环境达到标准后?才会出现,这世间能达到要求的太少,大家物以稀为贵,便给?赋予了这样的神力。”
其实,没有?什么神力。
崔御水一脸的愕然,她还以为阿拾逃了后?,又有?了新的祭品代替,所以神迹才得以出现。
却没想到顾小碗说?,这会风雨雷电是一样的。
然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顾小碗忽然将?绳子递给?她,“帮我看好阿拾。”随后?身形一闪,朝着身后?的极光里跑去。
等崔御水看清楚的时?候,一个与阿拾相貌九分九相似的青年叫顾小碗掺扶着而来,他衣裳不知是什么颜色的,浑身上下都是浓郁刺鼻的血腥味,无数只狼就这样尾随在他的身后?。
只是狼绿色的眼睛,此刻在极光之下,都显得不值一提,没了以往的凶恶恐怖,显得很渺小。
不但如此,崔御水还看到狼群里,似乎还有?一个人影,随着那人影上下跳动,她终于明白,那些狼群没朝他们这里扑来,是因为有?人在杀狼。
她想去帮忙,但是顾小碗不理?,反而喊她拿这样拿那样,给?那个与阿拾相貌相似的青年抱扎身上的伤口。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多,能看见骨头的就有?好几处,而且肚子上,绿色的肠子都要流出来了,他自己用腰带紧紧地捆扎着。
崔御水忽然看极光,就不没有?那样好看了,甚至觉得恶心,然后?嗷嗷吐起来,早上吃下去的灰鼠肉,一点没留,全吐了出来。
等她吐完,发现人群里又多了一个人。
是个同样血污的年轻女子,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白色的雪地里,四周的雪都被?她身上的血迹染红了。
但她并不痛苦,可见那些血并不是她的。
而她满脸茫然的神情?,将?崔御水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肠子都掉出来了的青年,这会儿被?顾小碗绑得跟个怪物一样,除了手指和脚趾以及脸,其他地方都被?五颜六色的的绑带绑着。
她们当然没有?绑带,那都是崔御水包袱里的衣裳撕来做的。
但很奇怪,他分明肠子都流出来了,此刻却仍旧有?精神,同那个杀狼的姑娘侃调起来:“你还不信我,我都说?了,没有?神灵,不用祭祀,那神迹也会来的。”
当然,他此前这样笃定地跟月摇光说?,是顾小碗告诉他的。
月摇光此刻躺在雪地里,眼睛还在看天空的所谓神迹。但其实神迹是否真假,她不在乎。她就知道父王在乎,只要自己能将?祭品拿回去,也许父王会重新考虑自己和那帮废物兄弟,到底谁合适成为他的接班人,然后?将?夜龙郡交到自己手里,而不是叫自己去嫁人,从此困在那后?院之中白白蹉跎一生。
因此她一直伺机而动,在蹲了一天一夜后?,终于找到了机会。
但是她没有?想到,受伤已是如此严重的朱邪沧渊竟然还能逃得这样厉害。
见他身上的血迹引来无数的狼尾随,本来不想帮忙,但是想到如果自己敬献给?父王的是活人,父王应该会更高兴。
所以她才出手杀狼。
却没有?想到,朱邪沧渊还会有?同伙。
两个小姑娘。
同时?,也发现了篷布上躺着的阿拾,一双美眸顿时?瞪得大大的,“他是……”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两道狠戾的目光打断,然后?顾小碗说?:“你休想打他的主?意。”这里也不是夜龙郡,她也不是什么公主?郡主?,顾小碗不怕月摇光了。
而谢沧渊却意外发现了顾小碗体?内充盈的内力,好不惊喜:“你,你怎么?”如果不是此刻他的身体?不允许,他一定要立马和顾小碗过两招试一试她的虚实。
顾小碗却没忙着答,只问?他:“你如何逃出来的?”看那打得山崩地裂的样子,谢沧渊是没有?占什么便宜。
想脱身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谢沧渊语气轻松,好似此刻满身伤的人不是他一样,“说?来你只怕不信,我那黑心的爹,居然忽然生了一点良心来,将?人引了去,叫我逃呢!当然,我自是不听?,但他说?你已经带阿拾走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睛,我又眼看着祭台没了,便才趁机抽身离开。”
又说?,幸好顾小碗还将?摩云人的鹿哨带着,不然他这会儿,已是朝人流方向?追了去呢!
还补了一句,“这天底下,没有?人能把?鹿哨吹得这样难听?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
而顾小碗此刻却顾不上怼他两句,而是听?着他这些话,心里自是想起了那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心说?莫不是那人便是阿拾和谢沧渊的父亲?
若是的话,这一切倒是对得上了。
不过顾小碗此刻没有?多想这些,而是从谢沧渊身上掉下来的荷包里,将?自己给?他的毒药掏了出来,塞进了一旁仍旧躺在雪里的月摇光嘴里。
月摇光本能弹起身反抗,却发现顾小碗的力气却如此之大,将?自己压制得半点动弹不得不说?,还叫她捏着下巴,将?那颗药给?灌进了喉咙。
这对月摇光来说?,自是天大的屈辱,在顾小碗松开自己后?,立即就开口抠喉咙想要给?吐出来,一面含恨地瞪着她,一堆威胁的话语却还未说?出口。
就听?顾小碗说?:“等安全后?,我会给?你解t?药,不会伤你半分。”
第240章
如此这般,月摇光便是有那万般的不愿意,如今穿肠的毒药都吞下了,又有何法?更何况她想,只?要这兄弟两个在自己跟前,既是抓不得这谢沧渊,那抓那个总是可以的吧?
只?是每当这个时候她才将目光落到阿拾的身上,顾小碗和谢沧渊的防备就会在加一层。
到了这最后,自己竟然无?法接近那阿拾,反而成了整个队伍里最累的人,不但所有的行李都押在自己的身上,还要负责驱赶沿途的狼群。
整个队伍里,也就是崔家那个小庶女还有些人样,晓得心疼自己。
但其实崔御水和月摇光也不熟,只?是见她因为自己体弱而不但要承担自己的行李,还要负责驱赶狼群捡柴生火搭帐篷等?事务。
心中自是过意不去,因此也是尽量帮着一些。
不过更多时候,她还是在顾小碗身边,因为顾小碗还要拖拽着不能自行走路的阿拾,还要照顾同样重伤的谢沧渊,所以她帮顾小碗多一些。
日子就在这样奇怪的气氛中度过了三天,灌木林逐渐减少,雪原也不在是一望无?际,可见前方巍峨大?山,上有苍翠老树,山上的雪也开始变得稀稀落落的。
甚至在走了半天后,从那山峦的峡谷中穿过,迎面而来的便是带着些春意的暖风。
一抹陌生又叫人觉得舒服的暖阳照耀在了身上。
也是了,此刻已经是正月底,马上就要二月初,若是南方,只?怕早已是那早莺落杏枝的时节。
所以这里得来几分暖意,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在那雪里待得时间太久了,如今这暖阳对于他们来说,是何等?的奢侈。
大?家都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虚软的身体直接倒在去年的干苔藓上,也不嫌弃地面潮湿。
顾小碗也觉得疲惫不已,尤其是这太阳照在身上后,于是也同大?家一般坐下来休息。
崔御水见此,忙前忙后,已是十分熟练地生火了,一面兴奋地说道:“小哥哥说,只?要看到大?山翻过去后,就能到海边看到安家的船。”
只?不过又有些担心,“船上除了原来的船老大?一伙人,他们家还留了两队护卫,咱们想要混上去,只?怕得等?夜深人静的时候。”
月摇光听罢,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有什么?,他们安家船只?必然是要途经我夜龙郡,本?郡主乃夜龙郡的郡主,本?郡主要上去,量他们也不敢阻拦。”
安家虽也颇有些名声,但比起偌大?的一个夜龙郡,的确又不算得什么?。
毕竟眼下的夜龙郡,是有能力与蜀地的范王爷他们一争天下的资格。
顾小碗没有加入她们的话题,只?是瞧着月摇光,武功的确是不错,但比起谢沧渊,是万万不够看的。
只?不过想要做夜龙郡的下一任主人,也不见得要武功天下第一,所以她武功高?低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真正重要的到底还是脑子,可是她不知?是不是这月摇光刻意在大?家面前扮猪吃老虎,反正她没瞧出月摇光有多少谋虑在身上,性子倒是有些像是谢沧渊,顾前不顾尾。
好在心地倒也是纯良,并没有那种作?为帝王的狠戾和独断。自己给她下了毒,虽是恼怒自己,但一路上该做的,她一样没有少,更没有在狼群来的时候趁机落井下石。
由此可见,她倒也不是个什么?坏人,最起码这道德上是过得去的。
而且对于她的父王,更是十分忠心。以至于顾小碗现在都怀疑,她父王将金吾卫交给她,是不是其实只?看重她的忠心而已,无?关所谓的能力。
当然,野心月摇光也是有的,但是顾小碗觉得她略有些天真,竟然想要凭着自己的实力来证明她自己更合适作?为夜龙郡的接班人。
所以顾小碗看着有时候与谢沧渊高?谈阔论,说着回?到夜龙郡以后要如何大?刀阔斧做一番事业的月摇光。
顾小碗有些同情她。
她的这些远大?抱负,她父王怕是不会给她机会来施展的。
不过这些话,她自然是不会说的。一来和月摇光没有那样亲近,二来这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是对立的,她可是月摇光的仇人。
而且月摇光还没有放弃,要抓他们兄弟中的其中一个献给她父王。
休息过后,继续启程。
果?然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的视野就开阔起来,可见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海面上很平静,蓝色的天空与蓝色的海,几乎是水天相接,叫人分不清楚。
一艘足够大的船只就停放在海湾里,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帆竟然是升起来的。
眼下虽无?风,可是船只?也不走,为何将帆升起?她疑惑地看朝月摇光,“你们这北方都是这样的么??”
月摇光摇着头,也十分不解,“他们是打?算起锚要走?”可安家的人未来!
谢沧渊很着急,拄着剑往前走:“不管如何,咱们必须快些上船。”一面忧心忡忡地看朝身后依旧像是死人一般动?弹不得,躺在篷布上的阿拾。
在雪地里的时候还好,他的伤口虽说也严重,但最起码没有大面积生脓,可是现在有太阳了,温度一下上来了,现在甚至有不少飞蝇试图靠近他。
所以谢沧渊想着,必须立马有一个合适的地方给顾小碗,这样她才能给阿拾将身上的铁链都取出来。
月摇光见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去,急得快步追上,一把将他拉住:“你作?甚?小心叫他们发现咱们。”
“那又如何?你不是夸下海口了么??难道你这个夜龙郡的郡主是假的?”谢沧渊不理会她的阻拦,执意要去。
却听月摇光说道:“安家的船,怎么?可能不等?他们的主子?只?怕现在上面的未必是他们的安家的人。”
这话一说出口,顾小碗顿时就警觉起来,“你的意思,是海盗?”
月摇光连连点头,头一次没有拿仇恨的眼光看顾小碗,只?忙解释道:“此处也是我夜龙郡的地境,但这一片海岸线,方圆几百里无?人烟,只?因此处总是遭遇海盗掠烧,朝廷又从未派遣兵将来支援剿匪,我祖父没有法子,便将人都给迁到了别处去。”
也正是如此,这里并不见村落。
就是不知?安家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便是为了赶什么?近路,也不该将船只?停放在此处。
又或许,他们高?估了自家。
这话一出,顿时是将崔御水吓得小脸煞白,下意识朝顾小碗靠过去。
但是谢沧渊却一脸欣喜,“倘若是海盗,那再好不过了,师父不叫我随意惹杀戮,可若是海盗,我就是为民除害。”动?手?的时候就不用觉得良心不安了。
他兴奋地把玩着手?里的剑柄,完全忘记了几天前,自己的肠子还在肚皮外面。
月摇光虽知?道谢沧渊武功厉害,但看着此刻全身都是绑带的他,并不看好,“若你没有受伤,你要去我绝对不会阻拦你,可你如今这副鬼样子,在那群穷凶极恶的海盗眼前,算得了什么??”那个阿拾半死不活,那么?自己只?能带着活的谢沧渊回?去献给父王了。
所以断不能叫他任意妄为,不然倘若真死了,自己难道还能从顾小碗手?里夺走阿拾么??
而就在他两人争执之?间,顾小碗却见已有人在起锚,顿时急起来,也顾不得商议,只?上前拉起月摇光,“我们俩过去。”随后朝谢沧渊吩咐:“看好他们俩。”
谢沧渊见此,不甘心想要追去,可身后是不能动?弹的亲弟弟,以及那娇弱得柴火都劈不开的崔御水。
无?奈只?能留下来。
又说顾小碗,已经确定了自己如今一身源源不断的力量就是所谓的内力,阿拾的父亲传来的。
谢沧渊便简单教?了她一些如何运用内力的功法,顾小碗并不是天赋型,何况一路上也没有多少闲时来学习。
但好在谢沧渊父亲本?就武功不俗,顾小碗虽不会传统意义上的招式,但是如何攻击如何躲藏的技巧,作?为一个正常人她都是具备的。
如今和月摇光还未上船,便闻到了不少些许血腥味,待走近一瞧,只?见船底下的水里,都漂浮着不少尸体。
瞧那衣着装束,正是安家的护卫。
可崔御水说了,除了安家的两队人马,还有船老大?都在上面,但如今却不见一个水手?,总不能说是海盗来了,他们全都投了,又或是全凭着自己的了不得的水性逃了?
眼见着船如今已是有了缓缓动?起来的痕迹,两人没半点犹豫,便立即上了船,却发现甲板上不过两个小水手?,轻而易举就被两人t?给挟住了。
当下一问,两个小水手?才说,有台风来了,他们老大?建议先将船开走,不然大?家都会死。
但是安家的人自然不信,两方争执,船老大?为了活命,只?能是强行开船,不想安家的护卫竟动?手?伤了他们船老大?。
所以船老大?只?能咬牙下狠手?,让煮饭的船工在他们的饭菜里下药。
两个小水手?说完,急得忙朝顾小碗和月摇光求道:“两位女侠,快些放了我们吧,我们老大?从来不会判断错的,若是我们在台风来之?前,不能将甲板上的东西准备完,必死无?疑。”
月摇光自是不信,冷笑一声,“你糊弄谁呢!我虽不是海上长大?的,但也自小生在沿海,如今海上风平浪静,连一丝风都没有,你们居然说会有台风,便是要编造理由,也要编一个像样的。”
两个小水手?见她不信也是无?法,只?得试图大?叫。
当然,月摇光没能让他们叫出口,一面见顾小碗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嘲讽起来:“你不会相信这鬼话吧?”
顾小碗有些相信的,因为这海面太静了,不但如此,连一只?鸟雀都没有。
可是她们来走过来时,海边的礁石上,分明有许多泥白色的鸟粪,现在却不见一只?飞鸟。
都说动?物?对飞鸟的感知?比人要强,这叫顾小碗不得不担心,但也没有时间去说服月摇光,只?道:“你看住他们,我去抓了船老大?,当务之?急,让他们先上船才最重要。”
按照两个小水手?所说,他们船老大?受了伤,如今在船舱里养着。
现在是船老大?的儿子在掌舵。
他们人并不多,所以现在几乎都各司其职,所以船舱里也就只?有船老大?一个人在。
如此,顾小碗倒是很轻松就将人抓了出来。对方第二次作?为阶下囚,已经放弃挣扎了,而且听顾小碗说,只?要船上加几个人,人上来立刻走,井水不犯河水。
他又生怕赶不及离开,自然忙答应了。
如此这般,月摇光留下来,顾小碗带着那两个小水手?去。
余下的人,继续准备起航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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