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在后面穷追不舍,步步紧逼,身后马蹄声阵阵,从未停歇。像是索命的厉鬼,令人后背发凉,汗毛竖起。
乔昭驾马在密林里穿梭,徐纾言紧紧抱着她,头靠在乔昭的后肩。两个人的呼吸,心跳仿佛都融合在一起。在这一瞬间二人合为一体,再也无法分离。
森林茂密,树冠层叠,郁郁葱葱。正是午时,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地上,空气中的尘埃在其间漂浮,在阳光折射下熠熠生辉。
乔昭在马术上颇有造诣,她小时候乔愈年就有心培养她,所以乔昭骑马射箭几乎是样样精通。后来又去了战场,中京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明显不够用了,在肃州学到的都是一些杀人保命的手段。
因此乔昭在密林里骑马也游刃有余,七拐八拐,渐渐和黑衣人拉开了距离。
当然那些黑衣人也不能小觑,他们虽然被甩在了身后,但是却一直紧紧跟着乔昭马蹄印。毫不怀疑,只要乔昭在前面稍微停下来,就立刻会被追上。
……
前方天光大亮,隐约是个出口。林海茫茫,绿波翻涌,再广阔的的森林都有边界。
眼看就要冲出密林,越靠近边缘,越能听见流水潺潺。只见,对面瀑布从山间倾泻而下,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溅起的水汽直扑面门。而面前悬崖高耸陡峭,笔直而下,一不留神就可能葬身于此。
乔昭看到这样的情况,内心都有点崩了……
前有万丈悬崖,后有追命敌人。腹背受敌,两面夹击。
不是?!老天爷你这么搞,真就不给人一点活路呗?!
后面的的马蹄声越靠越近,乔昭调转马头,正面相迎,直直望向追上来的黑衣人。
看到这个场面,那黑衣首领都讥讽一笑,扬声道:“刚刚不是逃的挺快的吗?现在怎么不跑了?哦?!原来是无路可退了啊!”
“徐纾言啊!徐纾言!你当真是惹得天怒人怨!又是个太监!若我是你,早就没脸活着,不如一死了之。”
空气中溢满沉默,只有瀑布的轰鸣声响彻山谷。
黑衣首领驾马上前一步,眼光阴骘,看向徐纾言:“我再说一次,我们只要你的命。”随后他目光一瞥,看向乔昭,“只要你死了,我们会留她一命。”
“谁派你们来的?太尉周成远?还是他后面的人?”徐纾言语气平和,面容沉静。仿佛这不是生死攸关的时候,而是闲暇的问候。
黑衣首领一把将剑抽出,高声道:“就算你知道又如何?这世上想让你死的人还少吗?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今日你是必死无疑的。”
随后他又盯着徐纾言一字一句道,“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最后说一遍,只有你死了,她才能活!”
乔昭没有说话,她一直在心里思考如何能逃出去。面前有十几个刺客,后方又是悬崖峭壁。若只有她一个人,未必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但是带上徐纾言,她就不那么确定了。
他不会拳脚功夫,乔昭有时候又顾及不了他,这可不是磕磕碰碰这么简单,会出人命的。
乔昭都没仔细听前方的黑衣人说了什么,只是突然感觉腰间的手松了些。
面前的黑衣首领还在说着,字字诛心:“你本来就要死的,苟活了这么多年,全是仰仗当初乔元帅在朝廷里替你说话。难道你要恩将仇报,将他唯一的女儿也拖下去?”
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松开了乔昭的衣角,好像真的准备妥协了。乔昭一把拽住徐纾言的手,紧紧握着,按在她的腰间。
乔昭望向黑衣首领,扬声道:“我爹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随后她又侧头看向身后的徐纾言,气笑:“掌印是这般看不起乔昭?就凭他们也想要我的命?!简直是痴心妄想!”
乔昭眉毛一挑,唇角微勾,眼神里尽是不羁。
在乔昭的字典里从没有“退缩”二字,也不需要谁为了保护她而妥协。她身上的荣光,是战场上拼出来的。或许只有成为刀下亡魂,才能见识到乔昭的真正实力!
一瞬间,乔昭驾马冲了上去,先发制人。她手握鸣鸿刀,下手又狠又快,刀尖在阳光下,透着冷冽寒光,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那些黑衣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似战场上的兵卒,只会一通乱杀。这些黑衣人明显接受过更高阶的训练,出招的手法都有考究,且几人十分配合。
一时间打斗陷入胶着状态,谁也讨不了好。
可是再天衣无缝的配合,也有弱点。而那个破局的关键,就是……他!
乔昭目光锐利,与黑衣人缠斗的时候她就发现了,有一个人似乎出招比较慢,好像受了伤。他表现的十分不明显,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一点差池都将成为死穴,被人攻破。
乔昭调转方向对着他猛攻,而那人明显不敌,很快便被挑下马去。
少了一个人的配合,他们的威力就大打折扣,乔昭轻松了很多。
眼看着黑衣人一个一个跌下马去,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黑衣首领更加癫狂,刺杀徐纾言,上面下的是死令,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也免不了一死,甚至更加凄惨。
剩下的几个人出招越发狠辣,也没了章法,不管不顾。他们甚至弃了马,几个人围上来,就为了能近身刺杀徐纾言。好几次乔昭在躲避的时候,都差点伤害到身后的徐纾言。
为了保护他,乔昭将马留给了徐纾言,甚至将随身携带的玄铁匕首也塞到了他手心里。
“会骑马吗?等会儿我拦着他们,你迅速离开这里。匕首你留着,危急时刻用来保护自己。”乔昭注视着徐纾言的眼睛,快速嘱咐着。只有他离开了,乔昭才不用束手束脚的。
“乔昭。”徐纾言的眼底闪过一丝情绪,他依然冷着语气,仿佛拒人与千里之外道,“乔昭,你没必要救我的。”
乔昭没理他那一句,只微微笑道:“别担心,你只管往前走,等我解决了这里就来寻你。”
骏马飞速向前奔去,乔昭这才提着鸣鸿刀转身。没了徐纾言,乔昭就没那么多束缚。
她眼眸一弯,眉眼尽是朝气蓬勃:“刚刚不是说要杀我吗?我到来看看到底是谁在口出狂言。”
一瞬间,鸣鸿刀在划破空气,乔昭和黑衣人齐齐出招,战况越发激烈。乔昭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出招更加大胆,让人捉摸不透。好几次出奇制胜,将敌人斩于刀下。
黑衣人很快不敌,一个皆一个成为乔昭的刀下亡魂。
直到鸣鸿刀将黑衣首领的喉咙割破,鲜血霎时飞溅而出,鸣鸿刀上尽是血渍,乔昭也不可避免的负伤。
这场刺杀仿佛终于宣告结束。
血从脖颈出咕噜咕噜的流出来,彰显着生命即将进入尾声。那黑衣首领脸上挂着笑,面容扭曲,他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鲜血糊住了喉咙。
“没……没用的,他……他逃……不掉的……”
黑衣首领大睁着眼,断断续续的说着,后面又开始边笑边咳血,渐渐没了声音。
乔昭错愕的看向倒在面前的人,几乎是瞬间,乔昭就明白了什么意思!徐纾言有危险!乔昭快速向马匹奔去,又翻身上马,策马狂奔去追徐纾言。
真的是一环一环又一环,环环相扣,简直没完没了了!徐纾言到底惹到谁了,非要置他于死地!
这片悬崖绵延不断,几乎将这片森林分为两半,互不干涉。悬崖又高怂陡峭,若是畏惧高空的人,恐怕还没走到悬崖边上,便已经两股战战,吓得魂不附体。
而方才离开的徐纾言,跑了一会儿,坐下的马匹突然一个趔趄,前蹄跪在地上,徐纾言瞬间跌下马去。
密林中突然出现的两个黑衣人,拿着剑,拦在徐纾言面前。
“九千岁?您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何必如此挣扎,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徐纾言缓缓起身,双手垂着,衣袖挡住了手里握着的匕首。
他面不改色,从容道:“你们是宫里的人。”
其中一个黑衣人笑道:“不愧是九千岁,聪慧逼人,一下就猜出了奴才从宫里来的。”
徐纾言手里紧紧捏住匕首,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方才那两波暗杀的人,不是宫里人,所以那个人培养了自己的死士。”
在场的三个人都知道徐纾言说的“那个人”是指杀他的人。
这下两个人不说话了,看样子就是真的。
不愧是徐纾言,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又靠铁血手腕,在朝廷里很快立足。足以可见他思维敏捷,举一反三。
是宫里的人,又能培养死士,可见此人在宫里有权有势,不可能是普通人。甚至与朝廷里的官员也有勾结,不然怎么养的了这么多死士。
在宫里这样背景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个,还需要一一排查。
“你还尊称他为九千岁呢?这都死到临头了,还是赶快下手吧,免得又生事端。”
站在一旁的另一个人一直沉默寡言,直到这时才开口说第一句话。
徐纾言瞬间抓紧手里的匕首,时刻准备着反击。
“那九千岁可别怪我们不客气。”黑衣人笑了笑,假模假样的告了歉。
二人突然向徐纾言袭来,出手很快。徐纾言向后跑去,假意踉跄跌倒,待到身后二人追了上来俯身抓他时,猛的将手中匕首向后划去。
玄铁制成的匕首,削铁如泥,只需要微微接触,就能划破皮肤,割破血管。
方才那个有说有笑的黑衣人,瞬间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睁大双眼看着满手的鲜血,似乎不可置信。
“你……你居然……”
话还没说完,人就轰然倒在地上,眼睛都没闭上。
而另外一个人瞬间起身躲开,盯着徐纾言手里的匕首,沉声道:“还是小看了九千岁,当真是诡计多端,不好对付。”
徐纾言站起神来,白皙修长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匕首也在滴着血。
随后那人猛的扑上来,一脚踹开了徐纾言手中的匕首,匕首飞了出去。
他将徐纾言逼至悬崖边上,手中的剑向徐纾言砍过去。徐纾言瞬间偏了身子,只在肩膀上划了一剑,鲜血打湿了他的月白色锦袍。
身后便是万丈悬崖,波涛汹涌的江水,犹如巨龙咆哮。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九千岁,会死在他的手里呢,真是说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
徐纾言今日在劫难逃。
就在这时!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徐纾言转头,是乔昭!她来找他了!
他很难说清楚当时的感受,只记得自己心如擂鼓,连手都在微微颤抖。
哪怕是几年以后,他和乔昭已经离开了中京。他依然能记得那日,阳光那样好,身后的一切都成了她的陪衬。乔昭一身戎装,张扬肆意,策马向他奔来的样子。
她来救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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