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结婚
大晦日什么的。
好像对于这个国家来说还挺重要的。
尤其是临近时期,到处都充满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别说是栗山绿了,就连妃英理也带着她那位还在上国中的女儿,去买了很多过年的衣物以及给云居久理写了贺年卡。
云居久理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看到栗山绿也在奋笔疾书地书写着新年贺词,走过去好奇地拿起一张端详:“写这个做什么?”
“就是给认识自己的人书写一些祝福词还有自己最近的近况、增进感情之类的。”栗山绿忙得头都抬不起来,抽空才跟云居久理说了一句。“每次到了这个时候,我就要写上百张贺岁状,真的是……我们家的亲戚实在是太多了呜呜呜。”
见云居久理没有说话,栗山绿忽然意识到旁边的这个女人是个孤儿,没有亲人所以也没有这样的“烦恼”,所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她有些惴惴地抬头看了云居久理一眼,干笑两声:“其实这个也挺无聊的,现在打个电话就可以了还非要写这些东西。对了,云居桑,你给松田警官写了吗?”
云居久理把手里的贺岁卡放下,说道:“没有。”
“嘛,虽然你们两个人住在一起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但还是得写一张嘛,这也是一种仪式感啊。来来来,我这里刚好有多余的,给!这是毛笔!”
新年贺卡是红色打底,上面有金碎花纹点缀,再用黑色墨汁书写简单的几句话,看起来有一种很复古的风格。
云居久理没用毛笔写过字,写起来的时候歪歪扭扭。
栗山绿坐在旁边准备教她,然后问:“你打算写什么啊?比如说——新的一年请多指教;或者——要永远保持对我的喜欢喔~这种。”
“……”云居久理。
“达咩。”云居久理。
在几番议论之后。
云居久理坚持在上面写——“祝工作顺利、平安顺遂。”
栗山绿嘟囔:“你这也太不解风情了。”
栗山绿不知道。
对于警察来说,这样的祝福就是最重要的了。
云居久理写废了十张纸,笔下的文字才开始初见成效。
栗山绿在旁边碎碎念,询问云居久理大晦日有什么打算。
云居久理握着毛笔,漫不经心道:“阿仁叫我去神奈川。”
“哦……哎?你们要见家长了?!”栗山绿兴奋地跑到云居久理的面前。“听说松田警官的妈妈去世了,家里还剩下爷爷和爸爸,那你岂不是要和对方家两个长辈一起过新年了?”
云居久理“嗯”了一声,说道:“算是吧。”
栗山绿转身开始翻箱倒柜找围裙。
云居久理好笑道:“你干嘛啊?”
“让你突击一下厨艺,到时候去了松田家,让他们大吃一惊。”
“……”云居久理。
栗山绿好像觉得这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叮嘱了云居久理一堆如果对方长辈问到什么事情该如何回答云云。
其他倒也无所谓。
但栗山绿的一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让云居久理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掉。
结、结婚?
云居久理没想过这个事儿,也没想到松田阵平让她去神奈川也是有这个打算。
“不、不能吧?不是只是简单的,因为他不在东京怕我一个人呆在这里会怎么样……所以顺便把我也叫过去吧……”云居久理握着锅铲,翻搅着面前一坨黑黢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栗山绿还在旁边切菜,完全没有注意云居久理手里的东西已经糊了,她叹了口气:“哎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了,有的时候觉得你好像变聪明变可靠了,但怎么一遇到这种事情又开始变笨了呢?”
“……”云居久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松田警官不放心你的话,完全可以错开休假时间回去、或者干脆就不回去。因为我听搜查一课那边的人说,搜查一课在大晦日也是不放假的。往年的时候,松田警官在机动部队也没有回过老家,为什么今年就要回去、还喊上你?这就是明显要让你去见家长啊。”
“……”云居久理。
嘶。
栗山绿分析了这一通。
她倒是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如果真的是要见家长的话……现在吗?
*
云居久理在家里苦思冥想半天,想着要不要留在东京。
松田阵平背对着她扯领子,准备换衣服。
电视机刚好播放在最近的娱乐新闻。
因为快到大晦日了,所以很多新闻都和过年相关。
这种节日的氛围,对冬日的温度有一种哆嗦的体感。
云居久理在一个人留在东京和去神奈川之间犹豫摇摆,松田阵平瞧她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扯了一下领子上的领带回头问:“怎么了?一副有话想问我的样子。”
云居久理刚想开口,结果一回头的时候看到旁边显示屏上弹出前两天汇场里的那部舞台剧,以及演员表和女一号小坂小阳的采访。
松田阵平也看到了,走过来坐在云居久理的旁边:“你的当事人好像出名了。”
“啊?”云居久理缓缓发出一个气音。
“上次那个舞台剧好像挺受关注,再加上上次的庭审被一些媒体人关注报道之后,以及野口案定罪放弃上诉之后,小坂小阳就收到了一家娱乐公司邀请,想要和她签订后续合同之类的。”
“这样啊。”云居久理倒是知道这件事。“小坂小阳还把合同拿来给我看过。”
其实这也挺正常的。
现在很多娱乐公司都会在一些艺术院校里寻找合适的新人进行培养。
小坂小阳的学姐冲野洋子,也是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和娱乐公司签订了未来发展的合同。
小坂小阳虽然从事过那方面的工作,但是在法庭上揭露过是为了给妈妈赚取医药费,这个故事的揭露就让她的背景往“惨”方面发展。再加上她本身长相甜美、漂亮、身材好,又在一场诉讼里成功获胜,完全符合当下市场对女孩的“美强惨”人设。
所以,有几家娱乐公司就找上门来了。
小坂小阳抱着七、八家娱乐公司的合同,找到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给她挑选了一家各方面待遇最好的公司,让她考虑。
那一家也很刚好,就是冲野洋子所在的经纪公司。
一切待遇都以着重培养演绎和歌坛为主,比较适合小坂小阳的专业。
松田阵平看着小坂小阳的采访直乐:“不过啊,我记得小坂后面的采访好像跟你有关哎。”
云居久理一怔,想起来小坂小阳当时在媒体面前对她的各种夸奖……
她人生当中的第三起庭审。
成功地让云居久理这个名字从新闻报纸,呈现在了娱乐新闻上。
律师在这个行业里面,最难的就是打响自己的名号。
只要能让自己的名字,被更多人知道,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案源找上来。
不然就拿这个当借口?
“那个,如果要去神奈川的话,家里岂不是要有一周没人在,怪不安全的,要不我还是……”留在东京吧。
云居久理刚要开口,就被松田阵平打断。
“嗯?”松田阵平的领带斜挂在自己的肩膀上,侧目看着她的时候领口敞开着露出凹进去的锁骨线条,看着云居久理的表情有点哀怨,好像云居久理如果敢爽约的话他就立刻受伤给她看的意思。“你要干嘛?”
“……”云居久理。
这家伙是故意的吧……
松田阵平看着云居久理,一副要听她说出一个能说服他的理由似的,让云居久理在现役刑警的审视里无法撒谎。
“就是……我听栗山说,见家长是……”
“是什么?”松田阵平眯了眯眼。
“是筹备结婚来着……”云居久理说到最后,声音开始变低,就像是想要把话再给咽回去似的。
松田阵平“噗哧”笑了起来。
他笑得爽朗,脸颊上好像都有着被那股笑意熏染的绯色,犹如小麦色飘过的一抹夕阳。
很多人都说。
极致的美是雌雄难辨。
云居久理深以为然,譬如红谷升那种男生女相其实就挺吸引人的。
但是还有一种美不在皮而在骨,就是松田阵平这种由内而发的俊气和爽朗。像是充满运动气息的邻家男孩、偶尔也像职场里颇有安全感的前辈。
他的笑声洒脱明亮,听得云居久理心脏发热。
“那么……”他看着云居久理,收了收笑意,眼神认真。“你想过要和我结婚吗?”
第52章 052:回家
对于松田阵平提出的这个问题。
云居久理并没有给予什么特别的回应,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丢下一句“你真无聊”然后跑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云居久理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这件事。
结婚意味着什么呢?
虽然她失忆了,但也明白结婚就意味着两个人将要变成亲人。
云居久理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时有时无的欢笑声。
在年底的时候,即使是夜晚也有一种亮如白昼的感觉。
亲情源自于人天性的需求。
人是社会群居生物,被需要和需求是生理方面的必需品。
在结婚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
她忽然有一种旅人行走沙漠之中看到绿洲的满足感。
云居久理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什么时候脸颊开始发烫。
很多人都说孤独是强大的独立,但只有真正孤独的人知道,内心还是渴望有一天能够脱离这样孤独的状态。
这并不代表就要依附别人。
而是让人能够在这种群体社会里面找到自己的某种羁绊。
云居久理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这种羁绊的。
但是刚才松田阵平在半承认想要和云居久理结婚的时候,她的心跳确实非常不受控地在跳动,以一种让她差点忘记呼吸的频率,控制了她大脑的思维,差点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可以啊”。
这要怪就怪那个时候松田阵平看她的眼神太奇怪了,
有点……让人心动。
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但却让云居久理感觉自己好像被他拥抱了一样怦然心跳。
在栗山绿听说云居久理没有明确回答松田阵平的时候,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所以、所以……你拒绝了?”
云居久理抬头:“这不算是拒绝吧?”
“但你也没同意啊!”栗山绿抓头发。
“……”云居久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栗山绿觉得同意和松田阵平去神奈川,就代表着同意和松田阵平结婚,但她想起来上次自己同意的时候,松田阵平那有些惊喜的表情……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栗山绿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看着云居久理,“我以为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和松田警官那么默契,多少应该也有点感情了吧?你不会真的一点、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松田警官吧?”
云居久理语噎。
倒也没有那么绝对啦。
一开始是因为没有办法、失去了记忆什么都不记得,如果自己一个人住在外面各方面都不安全也不方便所以才会和松田阵平住在一起。
北村河离婚案结束的时候。
她拿到了一笔律师费用,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出去租房子了。
还是栗山绿把她拽到卫生间的时候,说到了这件事,让云居久理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动过要搬走的念头。
往日的回忆就像是快速闪过的胶片录像。
在这段时间里,云居久理想得更多的,都是在他家里的往昔回忆。
早起的问候,吃饭时的斗嘴,模拟现场时他极力的配合和认真,酒吧踹开门的刹那……
其实……如果就这样生活下去倒也不是不可以。
只不过……
见云居久理脸上流露出略微空洞的出神,栗山绿叹了口气:“你不会还在惦记着你那曾经的二十三年人生吧?老实说,你就当从医院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是你人生的起点呗。人嘛,学生时代的记忆都差不多的。更何况像你这样的法学生,除了山堆一般的书籍和从早到晚各种课程,还能有别的什么吗?”
云居久理不可置否。
栗山绿不知道,她在枫叶山和“迷途之鹿Bar”都做了什么事。
那种下意识的举动是不会骗人的。
虽然松田阵平没有问过,但是云居久理自己知道,她会开枪、她会用枪、她一个从来没有去过任何射击馆、家里也没有任何枪械书籍的人,在摸到枪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抱着枪跑掉而是对准别人的头颅。
那是危急时刻下意识地举止。
如果那个时候她手里握着的那把枪不是一支恶搞枪、而是真的能够开出子彈的枪,她就成了杀人犯。
那个时候的她。
没有害怕、没有颤抖,更没有任何开枪后的惊骇。
而是司空见惯、漠视一切。
云居久理抬头看向窗戢,并没有看着外面的景色而是看着玻璃。
玻璃倒映着她麻木的表情。
像一只漂亮的木偶,没有一点人气儿。
她好像每次在想到以前的事情,都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
别说是栗山绿了,连云居久理都觉得这个表情有些太陌生。
松田阵平不问。
大概率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失忆了,就算问她也不会有任何答案。
而就是这样的随性,让云居久理总觉得自己和他之间还隔着一扇门。
这扇门里面还隐藏着多远的距离,她不知道。
栗山绿咂舌:“你不会是有过度共情综合征吧?什么事情都想的太多、太复杂,害怕自己会伤害到别人什么的……这可不太好,很容易得抑郁症的。”
“……”云居久理。“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嘿嘿……”栗山绿。
两个人在这边小办公室里斗嘴,妃英理推门进来的时候拎着两盒手作的糕点,依次递给栗山绿和云居久理。
“这是我和我女儿自己做的贺岁点心,来尝一尝吧。”
栗山绿欢呼雀跃地扑过去。
两份点心盒摆放在茶几上。
包装盒明显是单独去购买过的,看起来有一种大商场出售的高端礼品质感。
拆开的时候整个盖子被折起来变成镂空雕花的烟火窗纸,就像是有一团烟花绽放,伴随着是点心盒里面芳香扑鼻的甜沁味道。
“哇~好好看!”栗山绿捧着手,捏起一块送到嘴巴里,然后发出“哦依稀”的赞叹。
云居久理看着那团烟花发呆。
这种高温物质绽放的时候,让她想起自己在摩天轮上追溯到的那一点点回忆。
她忽然想起自己对松田阵平说的那句——“你是一个好警察,不应该死在这里。”
那个时候,她为什么就认定了自己“喜欢”的这个男人是好警察呢?
她愿意把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羊角刀”拿出来,也是因为觉得松田阵平是一位好警察吗?
妃英理把糕点推了过来,笑着问:“云居?你怎么不吃啊?”
云居久理回了回神,笑着也捏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点头;“真好吃,妃老师的女儿这么小年纪就会做料理了吗?真厉害。”
软软糯糯的。
甜度适中。
还有一种麦团里自带的焦糖味道。
栗山绿嘿嘿笑。
谁说不是呢。
这师徒两个女强人,在处理案子的时候雷厉风行、庭审现场的时候和对方唇枪舌剑。但是面对厨艺……就变成了两个厨房白痴。
*
云居久理提前收拾好了自己的行李,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日常用品之后,行李箱里面的缝隙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了。
所以,她放弃了带几本书过去的念头,而是单独拎着一个公文包里面存放一些还没处理完的案源。
松田阵平倒是轻装上阵。
云居久理无比羡慕地看着他那瘪瘪的旅行背包:“你为什么东西那么少?”
“家里什么都有。”他说。
云居久理差点忘了。
这次去神奈川,要去他爷爷和爸爸家住,应该还有很多他的东西在那里。
他的妈妈好像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所以一直跟着爸爸和爷爷生活的松田阵平,才会这么随性洒脱吧。
前往神奈川的路程不算太远。
从高速上下来之后不到五十分钟,就进入了湘南地区。
路边有很多电车飞驰,进入镰仓站。
云居久理看着和东京并无不同但莫名觉得风格迥异。
可能是因为靠海。
感觉天边稀稀落落飘散的雪花都有一种潮湿感。
松田宅的位置靠近海边。
沿着站满了人的月台往西南方向走的时候,能看到一团团半露在枝桠之中的两层独栋。
屋顶是草绿色的,这种飞檐庭廊的建筑风格虽然冗杂了一些现代化的痕迹但还是有一些昭和时期木雕镂空花质感。
据说年轻时是当武士的太爷爷给自己儿子、孙子、重孙子留下来的。
云居久理踏在台阶上的时候,每一步都感觉到自己的水平线在上移。
那幽长的回廊在缓慢迎接着她的脚步。
松田阵平拎着她的行李往上走,站在一楼院子门口的时候,抬起脚“咣咣咣”踢了几下门。
“开门!开门!”
“……”云居久理。
这幅二世祖回家的姿态,多少跟警视厅雅痞酷拽的刑警先生没什么关系。
在来的路上。
云居久理也听松田阵平谈及一些自己幼年的成长经历。
自从爸爸被人误当成是杀人犯之后,拳击手事业就暂停了改为和朋友一起开运动健身器材,爷爷也没有太管过他,除了给钱基本上也没有什么太多的管教。
这种完全放养的态度,让松田阵平从小就混迹在自己那位幼驯染的家里,也闯了不少祸、打了不少架。
云居久理感慨道:“你没有长歪也是挺不容易的。”
“说明我底子正。”松田阵平斜靠在门边,用脚踢了半天没动静,就暗示云居久理从自己口袋里拿钥匙。“黑色外壳有一个の的那个就是。”
云居久理按照他说的把钥匙拿出来,然后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的时候,门在那一瞬间拉开。
“……”云居久理。
她还没拧呢……
门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握着个酒瓶,脚上踩着一双木屐,浑身酒气靠在门内冲天看着云居久理乐。
“小子,你四年没回家,去变性了?”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
第53章 053:通知
开门的男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好像刚刚睡醒。
他手里握着的酒瓶已经喝了一半,身上穿的衣服也歪歪斜斜。
好像是……松田阵平的爸爸?
松田阵平从门后面绕出来,把门拉开之后拎着云居久理的行李走进去,然后回头嘟囔:“老头子大白天的说什么鬼话,久理,进来了。”
松田仗一郎挠着头,看了看自己儿子又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云居久理,揉了一把醉醺醺的眼睛。
云居久理礼貌的问好:“叔叔,您好,我是……”
“啊,你是那小子的同事吗?真稀奇啊,他居然除了萩原家那小妞之外还认识别的异性。”
松田仗一郎让出了一条道,让云居久理走进来。
萩原……家的小妞?
云居久理心里飞速运转。
她可从来没有听松田阵平说过,萩原家有什么女孩子啊,萩原研二不是个男人吗?
松田阵平拎着云居久理的行李,走向楼梯间,路过一个摇摇椅和椅子上的人打招呼;“老爷子,我回来了。”
摇摇椅上的人:“呼——呼——”
鼾声四起。
云居久理:“……”
简单和松田爸爸打了个招呼之后,松田阵平就带她去了二楼内屋腾出来的一间客房。
“我爸就那样,平日里白天喜欢喝酒、晚上喜欢喝酒。喝酒之后就喜欢说一些有的没的,你习惯就好。”松田阵平说。
云居久理笑道:“你和叔叔长得还挺像的。”
“胡说,我才不像那个糟老头子,我明明长得更像我妈妈。”松田阵平扁嘴。
正说着。
云居久理抬头看到挂在走廊正中间,有一个全家福。
上面的松田仗一郎看起来要比刚才见到的精神得多,身上穿着西装革履和一位漂亮的夫人肩并肩。
只不过那位夫人的身上穿着一件黑色裙袴裤剑道服,手里还握着一把三尺九寸的割竹刀。
“好帅啊。”云居久理站在照片前,观摩着那张像素有些模糊的复古泛黄照片。指着上面的漂亮夫人,回头询问。“这就是阿仁的妈妈吗?”
松田阵平走过来,点头:“嗯,之前在国标级拿到过剑道银奖来着,嫁人之后就淡出赛场了。”
云居久理看着那把刀,有一种心痒难耐地悸动。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冲动。
——好想试一试。
简单收拾完东西之后,刚好也到了饭点。
在来的时候,栗山绿千叮咛万嘱咐,让云居久理见到了家长之后一定要露一手。
松田阵平制止了云居久理想要给松田家两位长辈展现自己厨艺的念头,他认真地看着云居久理:“我绝对不是嫌弃你做饭难吃的意思,而是家里有小时工,已经做好了晚餐。而且那两个老头子没有那么矫情的,你也不需要太约束地跟他们讲话,反正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云居久理。
虽然松田阵平这么说,但她也不是白痴。
知道松田阵平一定是客气才会这样讲,但是作为晚辈,该有礼貌的时候还是要有礼貌的,所以云居久理在心里想好了各种腹稿,准备一会儿面对两位长辈的时候营造一种小巧可人的姿态。
可是真的坐到了桌子上,看着眼前手捧着碗往嘴里扒拉着的松田仗一郎,旁边拄着拐杖一下一下敲着自己儿子的脑袋的老爷子,云居久理沉默了。
“狗吃饭的时候都不会打扰,您这是干嘛啊!”松田仗一郎捧着碗在桌子外圈秦王绕柱。
老爷子嘴里嚷嚷着“你居然敢把我的酒都喝光”,然后拄着拐杖健步如飞打儿子。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斜眼看她,疯狂暗示:看吧,我没说错吧?
拐杖横扫、斜砍、左劈、右挑。
卷起一阵狂风猎猎。
老人家年过古稀,但动作凌厉、握着拐杖寸劲十足。
松田仗一郎一边躲闪一边忙不迭地往不迭地往嘴巴里送饭,在这种高强度的动作里,没有被拐杖打到的同时,碗里面的米愣是一粒没掉。
“……”云居久理。
好强。
这就是松田阵平的生活环境吗。
怪“艰辛”的。
云居久理刚想说点什么,让这个“战局”在
第3回 合之后先暂停一下,但松田阵平夹起一块肉送到云居久理的嘴边:“别管,吃。”
“……”云居久理。
她也不是很想管,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客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那个拐杖在她脑门上乱飞的话……
在拐杖差点打在松田仗一郎的头上时,云居久理看准拐杖的轨迹,伸手一捞,抓住了拐杖的尾端,然后用力一拽把拐杖拽到了自己的手里。
老头子手里一空,举拐的姿势一顿,抓了抓手掌低头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心。
然后又瞧着双手捧着拐杖的云居久理,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像在辨认云居久理是谁。
云居久理礼貌地端着拐杖,递给松田老爷子:“给您。”
一屋子三个男人都微微愣住。
松田老爷子接过拐杖,又从头到脚地看了一眼云居久理,坐到了两个小年轻的对面:“小子,你从哪儿带来的这个小姑娘?”
松田阵平见爷爷和爸爸终于休战了,才放下碗说道:“上次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吗?大晦日的时候我会带我女朋友回来。”
松田仗一郎揣着手望天:“啊,今天是大晦日啊……”
“……”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
松田仗一郎歪头看着松田阵平乐:“我还以为你早就被人踹了呢,居然有人看得上你,真新鲜。”
话说回来,从云居久理进来之后,她好像还没正儿八经地跟这两位长辈介绍过自己。
他们好像也不知道云居久理是松田阵平的女朋友。
松田阵平把碗扔在桌子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没有人能看得上我?”
“八成是你小子哭哭啼啼、死缠烂打,黏着人家小姑娘吧。喂,小丫头,如果你觉得这小子烦人就赶紧把他甩掉……”松田仗一郎。
在个人魅力这个问题上进行探讨的父子俩争执不休,云居久理安静地坐在松田阵平旁边,抬头的时候看到坐在对面的松田爷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云居久理有点尴尬。
眼看着这场爷爷和爸爸的战争要转变成爸爸和儿子,松田阵平站起来,一只脚踩在软垫上,指着自己:“少看不起人了,告诉你们吧!当时可是她追的我!对吧?久理?”
“??”云居久理。
“而且她还跑到机动部队给我送午餐,为了让我夸奖她的厨艺还专门去买了米其林餐厅的餐点,伪装成自己制作的,多用心良苦啊!”
“???”云居久理。
“另外,在我执行一场拆弹任务的时候,明知道摩天轮上有炸弾还不管不顾地跟着我钻了进来。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云居久理。
在松田阵平说完之后,他目光带火地看向云居久理:“你说是吧?”
“……”云居久理。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像是从后槽牙里挤出来的一句:“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这些事儿还真是她做的。
太丢人了。
松田阵平得意洋洋坐了回来,抱着手臂哼笑:“看吧,你们这两个老头子懂什么?”
“……”云居久理。
你真是够了。
云居久理感觉到松田家的两位长辈看着她的眼神,莫名其妙充满了某种同情和怜悯。
松田仗一郎可惜道:“年纪轻轻的,眼神就变得不好了。”
“……”云居久理。
这种爷爷看不起爸爸、爸爸看不起儿子的生态环境,让云居久理哭笑不得。
既然告知了对方家长,她是松田阵平的女朋友,那么详细的自我介绍还是要有的。
云居久理认真地讲述地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职业,在说到名字的时候,她一字一句道:“我的名字是,云居久理。”
在字节落定的时候。
云居久理看到对面两位长辈的表情略微有些错愕,他们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云居久理,然后又互相对视不约而同地说:“云居……这个姓氏怎么这么耳熟?”
“而且还是律师……”松田仗一郎。
“还是京都过来的……”松田爷爷。
云居久理茫然地看着两位长辈,不明白他们在嘀嘀咕咕什么,但知道说的事情好像都跟她有关系。
松田阵平说:“因为那场爆炸,她得了完全性记忆丧失症,之前很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以现在也暂时和我住在一起,之后的话……”
云居久理端起旁边一只茶杯,准备喝口水压压惊,顺便掩盖一下自己的窘迫。
之后的话。
松田阵平摇头晃脑:“我有结婚的打算,通知你们一声。”
“噗……”云居久理一口水喷出来。
不管怎么样……对方也是两位长辈。
用“通知”这个词儿,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第54章 054:袴裙
松田丈太郎和松田爷爷好像对松田阵*平的这个态度司空见惯,即使是说到了结婚这种事情,这两位松田家的长辈也没有任何特别大的情绪波动,而是继续探讨着自己在什么时候听到过“云居”这个姓氏。
只不过探讨到了第二天,他们好像都没有想起来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个名字。
在神奈川住了两天。
和松田家的两位长辈熟络了后才发现这三个男人的相处模式,要比普通家庭宽松很多。
听说当年松田妈妈在嫁进来之后,也经常和松田爸爸在餐桌上“切磋”。
松田阵平把现场描述了一下,感觉和她见到的场面差不多,只不过抡拐杖的是他妈妈。
“……”云居久理。
行吧。
这让云居久理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意义上见到松田阵平,在枫叶山上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
在神奈川看了两天的雪景,云居久理的心情都跟着放松。
真不愧是具有异国风调的港口城市,沿着海边骑着自行车的时候,有一种在海面上航行的驰骋感。
距离大晦日还有两天。
街边有很多摊位都在售卖着各种过年的物品。
松田阵平开着车带她到处兜风,然后路过一些售卖摊的时候,也买了一堆松、竹、梅花盆,以及挂在大门口用于去写笔在的草绳和各种仙鹤与长寿龟的剪纸。
云居久理两只手捏着剪纸的一端,准备往松田阵平撸着袖子半蹲在门口除草,天边落下来的飘雪越来越大了,晶莹的雪花堆积在院子里,覆盖在墙头上的时候有一种温柔的基调。
他拿着一只小铲子,一点点地清理着门口的积雪,然后把买来的植物栽种在里面埋上土后,拎着一只浇水壶浸湿营养土。
这种准备过年的忙碌感,让人有一种真的要迎接新年的期待感。
云居久理贴好窗花之后,伸手拍了拍头上的积雪,看着满院堆积着的雪层,心情大好。
“真好看。”云居久理由衷地夸赞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雕花木制的墙壁了,这种乌木的色调和白色交融,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松田阵平不以为然:“可能是因为这个房子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吧,还有很多都遗留着我太爷爷在世时的建筑风格。”
“你的太爷爷一定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物,武士吗?我在你们家的后院角落里还看到一把武士刀呢。”云居久理戳了戳院子的角落。
松田阵平抓了抓头发:“哦,好像是吧。”
他们两个人为了装饰院子,身上也堆积着厚厚的雪层。准备回去换衣服的时候,云居久理一拉开门,有点傻眼。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着。
雪花顺着西风全部都飘了进来。
浸湿了客房的床褥和她支在墙角的衣架。
她从东京带过来的衣服也全都湿透了。
“……”云居久理。
有点糟糕。
现在外面大雪纷飞。
想要把衣服和床褥全部烘干,至少要等到雪停或者是送到干洗店烘干。
但是现在因为快要过年了,很多店面都已经歇业。
松田阵平看着她几乎快被雪花湮没的房屋,哭笑不得:“既然这样的话,只能给你另找一个睡觉的地方了。”
“……”云居久理。
“客厅沙发和我的卧室,你挑一个。”松田阵平斜靠在门后,闲散道。
“……”云居久理。
他的目光比他的声音还要让人脸热。
这种音调就像是在轻柔地抚摸着她某一块儿最敏。感的软肉。
让云居久理下意识地说:“客房沙发。”
而他拒绝得也很干脆:“驳回,我怎么可能让你睡客厅沙发呢?我的卧室位置够大,就这么定了。”
“……”云居久理。
那你还让我挑个屁呀。
云居久理气哼哼地抱着浴巾准备去泡个热水澡。
热气腾腾的水流浸泡在她的身体上。
淋浴间内拉着帷幕,整个室内雾气弥漫。
门口有敲门的声音。
云居久理问了一声:“是谁?”
松田阵平的声音传来:“是我。”
“进来吧。”云居久理说了一声,然后就看到帷幕后面的门拉开,有一个人影倒映在帘子上。她赶紧又说了句。“不要过来,我没穿衣服。”
“……”帘子后面的人被噎了一句,“切”了一声。“我又不是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偷看你洗澡?我只是来给你送衣服而已,你的衣服都湿了,我让钟点工拿去烘干。家里没有女人的衣服,我只能把我妈妈以前的衣服找出来给你放在这里了。”
“啊?”云居久理一怔。“阿姨的衣服吗?我穿的话……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为什么我觉得你来到神奈川之后就很拘谨呢?不要这么约束自己啊,我还是更习惯你在东京对我吆五喝六的那个姿态。赶紧变回到东京的云居久理吧——阿门。”
“……”云居久理。
他故作虔诚地念了几句基督教的祝福语,然后推开门又出去了。
云居久理把身体放低,让热水完全掩盖住自己,水面蔓延至她鼻尖上。
她故意呼出一点气流,化成点点气泡上涌。
气泡浮至水面,然后像一颗颗圆珠炸开。
来到神奈川之后,见到了松田阵平的家人。
感觉好像跟自己刚来的时候有些不同。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问候、普通的见面,但是如果要是让这层关系更进一步的话,好像就有些质的变化了。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不用栗山绿说,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
松田阵平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
她从水里面站起来。
淅淅沥沥的水沿着她的肌肤下落,没入水中。
热气散去的时候,那种微微清凉的感觉让她伸手抓了一把湿发,用干燥的毛巾包起来拿鲨鱼夹别在脑后。
她拉开帘子,看到惟帘外面摆着叠好的剑道裙袴。
是棉麻质的手感,略湿的手指抹在上面的时候,水珠很快就会沁进去然后留下一点颜色微微潮的质感。
红色上衣、白色长袴裙,中间还有一截白底金丝线纹的腰带。
很好看呐。
云居久理看一眼就很喜欢。
这是一种……来自武道的女式浪漫?
但……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
松田阵平在门外等了半天,听到了水流声的停止之后以为她在穿衣服,但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开门,就走过去敲了敲。
“怎么了?”他问。
不会是低血压,泡了澡在里面不适了吧。
云居久理的声音在里面非常卑微:“我、我不会穿这个……”
“你在穿那个红色的外套的时候把左右的衣袖拉开,先用左边裹住右边,系最后一颗扣子。再穿白色袴裙,用腰带别住腰部,从前往后缠绕再从后向前绕着腰部,把多出来的带子用夹子固定住就可以了……你,弄好了吗?”
松田阵平非常详细地跟云居久理进行了隔门讲解,然后得到了云居久理的一句:“没有。”
“……”松田阵平。
他手握在门把上,说了一句:“那我进去……帮你?”
云居久理的声音细弱蚊鸣:“嗯。”
她只是简单地把上衣披在身上,然后里面穿了一件非常单薄的衬衣,因为遮挡不够导致她骨骼位置在浸泡热水之后的微微绯红都看得一清看得一清二楚。
云居久理紧紧拉着领口,让随时大敞的胸口不至于走光。
松田阵平进来的时候,她脸更红了。
衣服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身上,发丝沾着水有几缕黏在她的脸侧,还有水滴顺着她的下颚沿着脖颈没入肩膀。
她的身上有一股非常淡雅的沐浴露茉莉竹香,脸颊处的绯红衬得她氤氲雾气的双眸有一种水光波动。
松田阵平的声音干在喉咙处,愣了半晌只说了句:“转过去。”
云居久理脸烫如火,背对着他,整个脊背僵硬的发麻。
她低头的时候,看到男人的手臂绕过自己的腰部,然后捏着衣角向外一拉。
她的胸口袒露,凉意袭来催化着她心脏像是被点燃的鞭炮,噼里啪啦作响。
如果此时此刻,松田阵平正对着她,一定什么都看到了。
但现在松田阵平站在她的身后,并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云居久理看着他的手在一点点整理着她穿错的地方,然后告诉云居久理:“攥着这里。”
他的声音滚烫,拂过云居久理的耳朵。
云居久理听话地摁住衣角,然后看着他伸手抽走她捆在腰间的腰带,他的身体微微贴靠在她的背后,拉近了一种暧昧过渡的浓重氛围。
他把腰带绕在她的腰间,确定袴裙不会掉落后把多出来的带子穿在身后的布包小孔,这个时候他才绕到云居久理的面前。
云居久理看到了。
他也脸红了。
云居久理忽然觉得自己心跳的也不是那么快了,反而觉得第一次见到松田阵平耳廓发红的垂首样子十分有趣。
他的手臂有一种温热的温度,刚才抱着她的时候好像让室内的温度也跟着上升。
云居久理忽然有了玩心。
她踮了踮脚,好像非要拉近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看清楚他脸红是什么样子、像一只湿潾潾的小狐狸乖巧探头。
“阿仁,你很热吗?”
他没有抬头,避开云居久理的视线,声音沙哑:“这里不透气。”
“所以你的脸也这么红?”云居久理抬手捧着她的脸,在他面前展露笑容。然后用之前他每次调侃自己的语气,反问道。
这个笑容有些调皮。
好像要恶作剧一样,看到他的窘相才够。
他的瞳孔微微扩张,看着云居久理微微眯起,眼角弯起来的时候染上一层殷红浅意。
某种脱离理智的情感在他的瞳孔里停留几十秒,然后,他的脑袋低了几分。
“因为刚才我特别想要从后抱着你,但我忍住了。”
很好。
现在换她脸红了。
第55章 055:晚安
松田阵平都快忘记自己妈妈穿剑道袴是什么样子了。
在记忆当中,很小的时候妈妈就放弃了自己是职业剑道选手的工作,然后在家里照顾自己和操持各种家务。
这些衣服也只在照片上、以及偶尔妈妈整理衣物的时候拿出来晒过。
云居久理穿着很好看。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穿衬裙的样子。
平日里见多了简约干练的职业装,这种赋有英气的袴裙能够激发女性的某种飒爽气质。
她素白的双脚套着二趾袜,踩在木屐鞋上走在外面的走廊。
云居久理用两只手捧着毛巾的一端,包裹着自己的湿发擦拭着,然后用鲨鱼夹挽起耳鬓两侧的头发别在脑后。
灯笼红的上衣衬得她肌肤如雪。
发梢一缕缕散乱着,弥漫着淡雅的温香。
第一次穿到这样的衣服,云居久理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很喜欢。
这种棉麻的布料要比市面上的很多材质都舒服的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种衣服能够极大的给予四肢活动的空间,让人在行走的时候不受到衣物的限制。
被松田阵平这样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
“这件衣服真好看,但我穿着会不会……有点奇怪。”云居久理问。
松田阵平摇头:“不,很好看。”
他这说得很真说得很真诚。
“……”云居久理。
那你干嘛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但是这句话云居久理没有问出口。
想起刚才在洗漱间里,他说的那句话,云居久理脸颊微热。
他很想和她拥抱吗?
云居久理抿抿唇,低着头没敢接这个话茬。
木屐鞋行走的时候发出嘀嗒嘀嗒的木头撞地声。
云居久理从楼梯间走下去,刚好看到门口院子里摆着一把割竹刀,好奇地走过去停住了脚步。
松田阵平走过去,捡起那把刀对云居久理说:“你要试一下吗?”
云居久理点点头。
他走到院子里,把割竹刀扔给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拿起刀在手里垫了两下。
这把刀握着手感很舒服。
她在空中转了几下,听着空气被竹刀切割开的声音,感觉自己对这个东西似乎很熟悉。
这种声音很容易让人血脉扩张。
松田阵平不知道从哪儿又拿出来一把竹刀,在院子正中央用脚在雪地里画出一条中线。然后站在院子的另一角,双手握住剑柄大声说:“我可是七段,小心点,别被我打哭了。”
云居久理握住刀柄迎战。
刀柄虽然是竹子做的,但是握在手里还是很有质感,沉甸甸的感觉真的像是握着一把太刀。
他们以院子内中线为界,试探为博弈,剑尖互碰的时候,脚尖的挪动谁慢了一点就是假动作的试探。
云居久理眼角微眯,瞳孔一凌。
看到破绽了!
她撩剑直攻对方面部,速度很快!
松田阵平竖剑挡住,用力道弹开云居久理的攻击,笑道:“哎?被骗了。”
随后,他下扫想要攻击云居久理露出来的左腰漏洞。
云居久理速度也很快,后撤一步躲开他的攻击。
二人持刀抵住,呈一个十字。
哒。
两把竹刀相撞。
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没有拦住的竹刀必然会落在人的身上,造成痛击。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打我的脸。”他立剑埋怨。
“你还不是想要打我的腹部。”云居久理回怼。
他嬉皮笑脸:“认真的态度是对每一位对手的尊重。”
云居久理笑道:“呵呵,那你等死吧。”
十字拉开,继续僵持。
云居久理决定占据主导先机,眼睛虽然在看着他的手部但实际上眼角的微光在看着他的脚尖。
脚尖的位置才是真正的代表着是要进攻还是防守。
云居久理握住割竹刀的那一瞬间,热血沸腾,好像把对面的那个人打趴下。
四周的积雪好像也被这种声音震慑,扑扑散落。
二楼的窗边站着松田家的两位长辈。
他们被院子里的声音吸引过来,依靠在二楼向下低头看着院子里握刀对峙得两个人。
然后,松田丈太郎挥臂兴奋:“小丫头!打他的头!打他的手臂!打他的肚子!”
“……”云居久理。
她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被松田阵平钻了空子。
他没有虚晃一招,假装要攻击云居久理的肩膀但实际上是想要挑开云居久理手里握着的竹刀。
云居久理上前一步,侧开攻击横扫打算朝松田阵平的膝盖攻击。
但彼此都没有落得好,割竹刀都落空了。
松田丈太郎更兴奋了:“打!打他的头!臭小子受死吧!”
这种割竹刀握得时间久了,真的会让手臂和肩膀发酸。
云居久理越打越兴奋,刀子落空的时候扫到旁边的积雪。
院子里的积雪扬起。
溅在云居久理的木屐和裙摆上,踩雪的声音和竹刀碰撞的声音,还有呼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她放开心绪,在松田丈太郎和松田爷爷的吆喝声中,放声大笑。
*
云居久理玩得很开心。
接过松田丈太郎递过来的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然后微微鞠躬说了声“谢谢”。
松田阵平肩膀扛着竹刀,气喘吁吁地拨开门进来之后就躺在沙发上长舒一口气:“啊~活动一下真舒服。”
云居久理擦了擦汗水,感受着浑身上下的腰酸背痛,也觉得很畅快。
“很厉害嘛。”松田丈太郎的酒气好像散掉了不少,看着云居久理乐。“师承哪里?”
云居久理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松田丈太郎的这个问题。
松田阵平坐正,盘腿靠着沙发:“老头子,你是年纪大了吗?都跟你说了她之前得了完全性失忆症,可能是以前参与过什么社团或者活动课吧。”
松田丈太郎嚷了回来:“当初老子也是认真地教过你,你看你刚才那个反应那个状态,被自己女朋友打得嗷嗷叫,不觉得害臊吗?就这,还调到搜查一课呢,不会被犯人满大街的溜吧?”
“我什么时候嗷嗷叫了?你喝多了吧你?”
“那再来一场,让我看看你的水平?”
“来啊!”松田阵平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其实松田丈太郎绝对是夸张了,说这些可能就是单纯故意想要呲一下自己儿子。
云居久理绝对没有把松田阵平打得什么嗷嗷叫,反而是她因为体力不支提前结束了这场比赛。
她能感觉到松田阵平对她留了一点手力,好像觉得云居久理很喜欢剑道,所以陪她“玩”了一会儿。
因为情侣赛结束后的父子赛,明显要比云居久理刚才的那一场剑拔弩张。
云居久理也不知道这父子两人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
就连竹刀碰撞的声音,也比刚才响个两三倍,明显是认真且一定要把对方打趴下绝不罢休的意思。
院子里的积雪全部都布满脚印。
甚至有一些都开始融化了,这场父子赛才在第二场雪飘落的时候结束。
松田阵平揉着酸痛的小腹,回头看着满脑袋青肿的爸爸,看着云居久理洋洋自得:“看到没有,我还是很行的。”
“……”云居久理。
就还挺……父慈子孝。
*
第二场雪飘落的时候。
云居久理站在窗边的时候看着远处怒放的银白,
外面的灯火通明映衬着素雪寒霜,让视觉上的冰意稍稍褪去。
松田阵平洗完澡进来的时候,开始在床边铺地铺。
他卧室的空间不小,但很多地方都被各种家具堆满导致了地板面积不够,所以晚上睡得地方只有很小的一块地。
云居久理躺在床边,看着他一米八几的个头缩在角落,轻声笑道:“怪可怜的。”
松田阵平本来枕着手臂看着天花板,听到声音之后挪过视线看着云居久理:“怎么了?觉得我睡在这里很可怜吧?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施舍给我一点床上的位置?”
云居久理把脸往被褥里藏了藏,开玩笑道:“可以啊。”
松田阵平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云居久理一眼“切”道:“得了吧,想给我设什么陷阱吗?我才不上当呢。”
云居久理笑声更响,然后拉着被褥侧过身去:“那晚安吧。”
松田阵平也不说话了。
他睡得很快,但云居久理睡不着。
那种心潮澎湃的愉悦感经久不散,让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还回想着那种握住割竹刀,踩在雪地上的感觉。
很有趣。
而最有趣的,不是对战时的愉悦,而是那种身前身后都是家人的温馨感。
她,好像被某种爱意包围。
*
在午夜的时候,松田阵平起夜出去了一趟,大概率是去上卫生间。
云居久理睡得很浅,听到声音就醒了过来,然后看到外面有灯光的亮度。
在门外的脚步靠近的时候,云居久理借着光看到松田阵平抓着头发朝着床走。
然后往床边一坐,床侧一沉。
他非常顺势且熟练地躺在了上面。
“……”云居久理。
“……”云居久理。
这、这是……
他倒是没有反应旁边有个人,而是非常熟稔地撩起被子往自己身上盖。再然后,就呼吸声变重,进入梦乡。
“……”云居久理。
他……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把床让给了她?
云居久理看着他紧闭的双眸,在枕头上微散的卷发,散发着薄荷味的清香以及须后水的味道。
云居久理沉默了。
在把他踹开和任由他睡在床上之间,选择了后者。
然后,她微微朝他的位置挪了挪,在黑暗中找到了他的手,伸手握住。
星河坠入了美梦中。
而她钻进了松田阵平的怀里。
聆听着他的心跳,觉得这是最美妙的乐章。
第56章 056:草绳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
是大晦日。
一年的最后一天。
12月31日。
天还蒙蒙亮,外面就有一些大人穿着和服带着自己的孩子准备去囤一些过节用的年货。
床上另一个人醒过来的时候,云居久理也自然而然地跟着醒。
但她还是装着没醒,想要等待他的反应。
刑警先生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即使发现自己昨夜好像躺回了自己的床上,但是也“临危不惧”的沉默了片刻。
云居久理等的都快要装不下去了,很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松田阵平羞愤难当的样子,但她感觉到松田阵平开始微微摇摆自己的身体,朝着床的另一边挪动。
他蹑手蹑脚地从床边坐起来,自以为一点动静都没有的从床上挪开,顺便还把床褥往上扯了扯遮住她的肩膀位置。
然后云居久理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穿好之后,他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动作又轻又慢,好像还时不时观察一下云居久理的表情,生怕自己把她“惊醒”的小心翼翼。
云居久理实在没忍住。
在他出去之后,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声音,在里面“噗哧”笑出来。
他一定吓坏了。
他的味道像是晒过的烟丝,有一种沉木烧灼之后的微微清苦感,掠夺了她所有的呼吸。
离开之后,床上还残留着这股味道。
云居久理在床上坐起来,揉了一把惺忪的双眼,等了没几分钟松田阵平就咬着牙刷推门进来。
看到云居久理醒了,他还愣了一下,脸颊的绯红还没褪去看起来像是用热水泡澡之后的红晕:“你、你醒了啊。什么时候醒的?”
云居久理假装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刚醒,你呢?”
“我、我也刚醒。”松田阵平咬着牙刷,指着门。“你要去洗漱吗?”
“嗯,我这就去。”云居久理挪到床边,故作诧异地拿起床头的手机,“哎?这是你的手机吧?怎么放在床头啊?”
“……”松田阵平手速加快,牙刷和牙齿发出摩擦的声音。“可能是昨晚随手放的吧。”
“唔。”云居久理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鞋子,然后又故作不小心地踩在地铺上,并表达自己的疑惑。“床铺这么凉,好像很久没有人躺过了,你不是刚醒吗?”
“……”松田阵平。
“记不清了,可能半……小时之前吧。”松田阵平。
很好。
倔强着转移话题的刑警先生也很可爱呢。
终于让她抓住话柄了,她倒要看看松田阵平能憋到什么时候。
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云居久理通过各种旁敲侧击疯狂暗示、想要询问昨天晚上他到底睡在哪里。
“阿仁,地铺那么硬,你睡一晚上还好吗?”
“……”松田阵平。
“阿仁,你的床看起来很大但昨天晚上睡得时候,莫名觉得也有点拥挤呢。”
“……”松田阵平。
“阿仁,你不觉得地铺很挤吗?”
“……”松田阵平。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早餐结束。
他坐在餐桌上一边吃意面,一边露出某种招架不住的表情来应付着云居久理的各种逼问。
云居久理觉得更有趣了。
看着他在回答的时候有一种控制不住的目光躲闪,然后还故作镇定地想要把话题转移到今天的日程安排,就让云居久理觉得这个“问答游戏”一定要进行下去。
这种场面可不常见。
刑警先生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感觉还挺能坚持的呢。
早餐很丰盛。
因为是大晦日,所以有砂糖芋艿。
在简单的新年问候里。
云居久理坐在松田家三个男人面前,开开心心的对碰了一杯屠苏酒。
“阿仁的酒量应该挺不错的吧?不知道酒品如何?”云居久理眯了眯眼。“不会喝多了之后,做一些有损警察形象的行为吧?”
松田阵平眼睛微瞪,语气焦急,像是在虔诚表态一样急忙道:“我可什么都没干!”
“嗯?”云居久理眼睛微睁,认真求证。“你说的什么啊?什么——什么都没干?”
“我……你笑什么啊?”
云居久理忍了忍笑意:“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有点急。”
“我没有。”
“明明就有。”
“……”
在这个问题的争论没过多久,他败下阵来:“我们下午去清雅神社吧?”
松田阵平坐在餐桌上好声好气地询问,颇有一副“求求你了,别再问我昨天晚上睡哪里”的意思。
云居久理抿了一口清酒,看着他这个样子突然有一点点小小的可怜,决定暂时先放他一马地反问道:“去那里干嘛?”
“参拜和祈福。”松田阵平说。“位置不远,那边距离和风街也很近。我们下午还可以去和风街逛中华街,听说那边有游街庙会。”
云居久理点头:“可以啊。”
松田阵平松了口气,好像很开心终于云居久理愿意放过他,然后迫不及待地及待地准备换衣服。
昨天云居久理的衣服已经送干洗店拿了回来基本上都已经烘干了,她挑了一件鹅绒小袄,披在身上站在院子里等松田阵平。
明天就是新年第一天了。
他们要去买一些“御节料理”的材料以及荞麦做荞麦面。
云居久理坐在副驾驶座上,非常认真地对松田阵平说:“荞麦面我还是会做的,在我来的时候栗山有认真地教过我。”
松田阵平笑道:“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照耀在这座城市的冰雪之上。
街边的人流并不是很密集,但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干净整洁的新意,看起来喜气洋洋。
阳光是金色的。
就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朝阳花。
这种像金色银河一样跳动的光点,看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清雅神社到了。
漆红的大门里面有同样色调的神社,从三色大路的南侧进入到神社门口的小町街,云居久理看到了很漂亮的彩色旗幡飘扬,有一种仙韵袅袅的感觉。
两边也有一些餐饮店和售卖祈福香包的专卖店。
云居久理踩着台阶走上来的时候,感觉那个颜色在视觉里面逐渐扩大。
除了那个红色之外,她的眼睛里面就再也看不到任何别的颜色。
她好像……去过类似的地方。
松田阵平走在前面,云居久理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这每一寸寸台阶、空气中飘扬的类似于焚香的味道,都让她倍感熟悉。
这种悠悠复古的历史氤氲,很容易让人沉浸其中。
她的视野在清晰和虚无之间来回斑驳,每每走在一个台阶上,都有一种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云居久理仰头能够看到正厅里面摆放着的某个不认识的神像,看起来有点像是印度那边的佛像。
有虔诚祭拜的人前呼后拥走过来。
云居久理跟在松田阵平的身后,站在神像前跟着一起叩首。
旁边有一个抽签的圆筒,旁边站着一位穿着黑色羽织与袢缠的老和尚。
云居久理本来是打算领着一只平安牌就直接离开的,但是松田阵平却指了指旁边那个签筒,对云居久理说:“要不要去试一下?”
云居久理点点头,然后和松田阵平走过去,在老和尚简单的介绍之后在签筒里面各抽了一张。
签是巴掌大的木牌,上面的内容都是雕刻出来的纹路。
正面有一个图案、反面是一首和歌。
云居久理的图案是一艘小船,松田阵平的图案是一只风筝。
这……是什么意思呢?
那位老和尚面色慈悲地看着眼前这两位小情侣:“船和风筝,都是注定要飘向远方的。”
飘向……远方?
云居久理眨了眨眼。
“但是它们都依靠着风前行,风向都朝着一个位置,它们都有风相伴。”老和尚从口袋里摸出一根草编的草绳,递给云居久理和松田阵平。“用这根绳子,捆在你们的手腕上,让你们乘风飞向一个地方。”
松田阵平接下来,朝着老和尚微微颔首:“谢谢。”
云居久理刚才在进来的时候,就总是觉得这家神社好像和她记忆里的那个云居莲花寺有点像,于是开口询问:“那个,请问一下,您知道云居莲花寺吗?我感觉好像有很多建造,都和那个寺庙有相似的地方。”
“云居莲花寺吗?”老和尚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些神社和寺庙的构造其实都差不多的,所以可能会让你觉得有些熟悉吧。”
云居久理有些失望,致谢离开。
走出来之后,云居久理拿着祈福的平安牌准备去下一个地点,松田阵平把这根草绳拿出来。
云居久理发现他已经把另一头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还握住了她的右手,要往上面套。
“干嘛?”云居久理把手缩回来,又被他拽过去。
“你没听到吗?刚才那位师傅说了,要系在手腕上。”
“不要,这个好扎人啊,不舒服。”
云居久理的拒绝并没有什么用,松田阵平一只手握着她的右手、另一只手捏着草绳绕在云居久理的手腕上。
他的态度有些强硬:“必须戴。”
云居久理拒绝失败,只能看着那根草绳在她的手腕上打了一个死结。
草绳有一点绒毛,但是没有想象当中的那么扎手。
云居久理开玩笑道:“那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戴着这个吗?那你躺在地铺上,我睡在床上,这个位置可能不太够哦。”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好像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躺着的地方。突然语结,然后还逞能地说道:“那也要戴。”
云居久理意味索然地笑了一声,笑得他晃了晃自己的左手,连带着云居久理的右手也跟着做同样的动作。
“走了。”他带着云居久理,朝和风街的位置走。
绕过一汪结冰的泉池,踩在鹅卵石路上,旁边有清理掉的金黄色银杏叶,连空中都有一股很清淡的植物味道。
这根草绳很细。
但很结实。
云居久理看着被他握住的手,那根细绒的草绳好像是宿命里的某种羁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将他们两个人紧紧拴住。
第57章 057:游街
不疾不徐的清风卷着冰雪的温度,掠过肌肤上的时候,让人哈出来的气息都变成了白雾。
散落在地面上的银杏花被风吹扬,沾上了雪绒的树叶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旁边有一家卖关东煮的商店,聚集着很多人,看起来很好吃。
松田阵平捧着两个纸杯,在里面放满了蒟蒻、鱼丸、竹轮和海带。
浓汤淋在上面的时候,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这个时候云居久理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他套路了。
右手被草绳捆住的时候,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松田阵平捏着一块鱼丸送到云居久理的嘴边,然后示意她张开嘴巴。
云居久理:“……”
松田阵平:“啊——”
鱼丸有点烫,但是吃起来很暖也很香。
整个人的身体都变得暖洋洋的。
云居久理行走在山林之间。
她看着南行北往的一些人,成为人流中的一个,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进入了某种隧道,耳边都是脚步的回声。
她就像一叶小舟,跟着松田阵平朝着不知道什么地方而去。
一路上看了一些风景。
在神社的后面有一个博物馆,据说是从战国时期留下来的各种僧衣款式。
云居久理对神社这种地方,觉得很多地方都很十分熟悉。
只是她眼睛里看到的色调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
整体色调变得有些发灰,好像蒙上了一层纱网,而她隔着这个纱网看着眼前的神社,好像瞧到了有几个孩子奔跑在台阶上。
那些孩子穿的衣服都差不多,有的甚至还有一些不合体。
他们围在一起,有一个孩子站在最前面,好像在玩什么游戏。
那个孩子脸上戴着眼罩背对所有人念着数字,然后其他的孩子一哄而散。
这是日本孩童们都会玩的“捉鬼游戏”。
在其他孩子藏好了之后,戴眼罩的孩子会充当那个“鬼”,一场游戏“鬼”有三次机会念到“拍手”,其他的孩子要拍一下手让“鬼”听到自己的位置。
戴着眼罩的是一个小女孩。
她穿的裙子和别的孩子都不同,更高档、更鲜亮也更漂亮。脖子上戴着一个东西,随着她跑动看起来十分晃动和累赘,但是她没有要摘掉的意思。
女孩撑着双手,一步步朝着云居久理的位置而来。
在距离越来越近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那个女孩脖子上戴着的是一柄巴掌大小的羊角弯刀。
云居久理心跳如擂,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的双手在空中摸索,一只脚踩空,身体歪斜,像是要从台阶上掉下来。
云居久理下意识地想要跑过去搀扶,但她忘记了自己的右手和松田阵平捆在一起。
松田阵平被她扯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怎么了?”
云居久理眨眼的瞬间,上一秒雾蒙蒙的视野突然清晰化了起来。
那些在玩乐的孩子全部都消失不见了。
眼前的人都变成了并在左右两侧依次向上走的游客。
云居久理有些错愕。
到底是她看错了?还只是幻觉?
‘没、没什么……’云居久理摇了摇头,没有说自己刚才看到的事情。
以前的云居莲花寺因为“传真炸彈犯”而被炸毁。
却因为这个神似“云居莲花寺”的神社而让云居久理有稍稍记忆追溯。
主要是这个神社里萦绕的烧香味道,让云居久理更加熟悉。
“我们买一点这种燃香吧。”云居久理提议道。
放在家里点一点,说不定还能再想起来别的什么。
松田阵平哭笑不得:“好。”
不过神社这里没有什么单独售卖的燃香。
如果想要买的话,只能去和风街。
*
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有几双眼睛一直目送着松田阵平和云居久理走进神社到出来,然后跟着他们去过的地方,也来到了老和尚所在的祈福堂。
中条青方看了一眼走向远方的二人,然后询问刚才的老和尚:“刚才那一对小情侣来到这里,都说了什么?”
老和尚:“也没什么,就是很正常的羁绊祈福,然后抽签。”
中条青方有点失望。
他来神奈川是为了另一件事,谁能想那么刚好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云居久理。
跟在中条青方身后的小弟走过来问:“老大,咱们还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又在这里见到了那个警察和小律师。”
中条青方笑了笑:“什么冤家路窄,我倒是觉得,这是我们和这个小律师真有缘分。”
在他们几个人要离开的时候,那位老和尚突然叫住了他们。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还说过一件事,就是说神社和一个叫云居莲花寺的地方很相似,问我知不知道云居莲花寺。”
老和尚的这句话让中条青方猛然停住脚步、折返回来:“你刚才说什么?他们问了什么地方?”
“云居莲花寺。”
中条青方脸色骤变,又问了一句:“你再说一遍。”
“云居莲花寺。”
“……”中条青方。
他看着松田阵平和云居久理的背影,目光变得更加复杂,里面凝聚着一种犹如深渊般的旋涡。
*
和风街刚好就在神社后面,没走多久就到了。
还没走到街上,就能够闻到空气中飘浮着的美酒香气,以及一些丝竹乐器传来的冥冥之声。
那些悬挂在两侧路灯上的红灯笼,随风摇摆的时候,里面点燃的烛火就像是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满街食物的味道,发酵的美酒味道,烛火燃烧的味道。
全部都交融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流动的空气,包裹着走在这条街上的所有人。
外面的天色逐渐倾向夕阳。
重点战略,有一些堆积在枝桠上和红灯笼上的积雪随风掉落时,散落在街道之上浸湿了这一片土壤。
他们的关东煮也吃完了。
基本上全程都是松田阵平在喂她。
他好像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这让他们两个人真的像一对情侣一样,行走在这充满年味的街道里面。
“晚上的时候,这里会放烟花。”松田阵平说。“然后,就到新的一年了。”
云居久理对过年这种事情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怀。
无非就和普通的日子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只是因为承上启下,担当着一个承接新年的日子,所以会被很多人重视。
她一直以为松田阵平是无神主义者。
没想到居然也会相信“草绳捆手腕”的什么说头。
“这个什么时候能摘啊?”云居久理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松田阵平从口袋里拿出烟盒,咬了一根:“至少要过了今天。”
云居久理笑着调侃:“那好吧,到时候可千万不要摘喔。”
看着云居久理这幅玩心大起的样子,松田阵平也不明白她在开心什么,但是很快松田阵平就知道了。
那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沉落的时候了。
他们在和风街买了荞麦面、还有燃香,云居久理还挺松田阵平说了一些有关于除夕夜的习俗。
比如说到了午夜时分的时候,附近的寺庙会敲响180下钟声,以达到驱邪避灾的住院。
再比如说等到19点钟的时候,会有神鬼游街。
那应该是大晦日最繁华而又热闹的一个时间。
所有的人都会让出两道,把中间的位置留给游街的扮演者们。
看着松田阵平款款说来的样子,云居久理知道这里是他的老家,自然也知道这里很多事情。
在说的时候,他偶尔流露出一种少年般怀念的神情。
虽然松田阵平一直没有提过,但云居久理觉得他还是很想要回来的。
他站在一棵树下,看着挂满了灯柱的两侧银杏树,轻轻叹了一口气:“明明那家伙说好了的,每次过年都会跟我一起回来。”
他不在了。
在没有抓到“传真炸彈犯”之前,松田阵平也没有想过要回来。
只是今年比较特殊。
云居久理拍了拍松田阵平的手背:“那我们后天的时候去拜访一下萩原警官的家里吧?”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笑道:“好啊。”
她有的时候真的很善解人意。
在法庭上那么光鲜亮丽、唇枪舌剑、信手拈来,偶尔流露出一些小兔子的样子真的会让人莫名产生一种怜爱的心态。
松田阵平看着她,忽然就想到了今天早上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一幕。
他们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
她的睡颜就在面前,头发松松垮垮地在垮垮地在枕头上散开,肌肤白嫩而又细腻,就像是浸泡在米酒里的一颗樱桃让人看着垂涎欲滴。
那一幕的冲击让他有些不能自已。
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去一趟卫生间。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和云居久理手腕上系着一根草绳。
“……”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故作好奇:“怎么啦?”
“我要去卫生间。”他说。
云居久理装作苦恼:“这可怎么办啊,你不是说这个草绳要等到过了今天才能拆吗?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去男卫生间吧。”
“别闹了。”松田阵平知道她在故意逗自己,伸手扯了一下,把草绳从她的手腕上拆掉,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
云居久理认真地说:“好的,我知道你很快,我等着你。”
“……”松田阵平。
真奇怪,这句话怎么感觉那么富有暗示性呢?
云居久理站在树下,听着远处传来的敲锣声。
或许是因为在过节,所以有很多民间庆祝乐器。
那些声音里面伴随着三味弦的琴声越来越近,云居久理朝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目光被徐徐走来的一个头戴鬼怪面具的队伍吸引。
那些面具奇形怪状。
有很多涂鸦的诡异美感。
每一张面具里面的人脸都被遮盖着,随着古典乐声走过来的时候,有一种百鬼夜行的奇异感。
她的视觉在那一瞬间又被蒙上了一层灰色的薄雾。
所有的鬼怪面具都变成了同一个鬼脸。
就是在红谷升身上看到的那个纹身。
面具在她的视野之中放大。
在看得越来看得越来越清晰的同时,云居久理的耳边听不见任何别的什么声音。
她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像是被谁用鞭子抽打着。
疼痛感阵阵。
云居久理得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咚、咚、咚……
声音渐行渐远。
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一个熟悉但是又陌生的男人声音。
那个人在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跟过来。”
那个人是谁?
云居久理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个人很高,自己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长什么样子。
不。
再准确一点来说。
是她的视野突然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看着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变得很高大。
云居久理还看到自己在往那个人的位置追。
可是追了没两步又被对方狠狠地推倒。
云居久理的心脏揪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割舍。
她能感觉到这个时候的自己有多么的悲伤。
松田阵平说。
她是在八岁的时候被云居莲花寺收养的。
八岁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
云居久理大概率明白自己八岁之前遭遇了什么。
她被丢弃了。
丢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街道上。
那个男人没有说过要回来接她,她就追着男人奔跑着,直到筋疲力尽。
虽然没有看到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但云居久理已经无所谓了。
啊。
原来她是被丢掉的孩子啊。
在记忆外。
云居久理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身体开始歪斜,但很快就保持了平衡。
旁边被云居久理撞到的男人看着她,询问道:“小姐,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云居久理的视线变得正常了。
再看那些鬼怪面具的时候也恢复了正常。
四周的景色也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刚才等待松田阵平的那棵树下。
云居久理心脏漏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像那个女孩一样朝着男人的位置奔跑,跟着神鬼游行的队伍离开。
草绳的另一头空空。
垂耷在她微微颤抖的指侧。
第58章 058:宣誓
这里是最热闹的十字路口。
前后左右都是密集的人流。
撞到云居久理的是一位看起来面色焦急的警职人员。
对方身上穿着一件当地警署的刑警,手臂上套着红色的袖章。胸。前别着的对讲机闪烁着绿色的通讯灯光,连带着旁边也都是一些穿着同样衣服的警员们。
他们每一个人耳朵上别着蓝牙耳机,看起来好像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被云居久理撞到的男警察,看到云居久理魂不守舍的好像在看着什么,就伸手扶了她一下。
“小姐,你没事吧?需要帮助吗?”
他站在云居久理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云居久理表情,说话的时候咬着的牙签上下抖动。
云居久理看到他胸口别着的徽章上面写着他的名字。
神奈川县警,伊达航。
云居久理摇摇头:“没事。”
恍惚反应过来的时候,云居久理看到眼前的这条东街被警戒线拉了起来,里面还停着两辆急救车。
整个现场混乱一片。
明显是里面发生了什么大事故的样子,才会有那么多的县警聚集。
伊达航握着胸前的哨子吹了一下,似乎也在控制附近看热闹的群众,大声说道:“不要聚集,请尽快散开。”
他的说完之后,转头对云居久理说:“小姐,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也尽快离开吧,西街这里被我们封锁了,这里面有我们警察办案。”
云居久理晃了晃神,看了一眼被封锁的现场,闻到了一股铁锈般的血迹味道。
还有一些医疗人员用担架抬着人从里面进进出出的样子。
八成是里面发生了什么人命吧。
只不过里面疏散的人流全部都被扣在了里面,发生各种不满意的呼声。
“为什么要扣留我们?”
“我们只不过是在里面观看拳赛而已。”
“死了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今天还是大晦日啊,真晦气。”……
即使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但是作为围观了命案现场发生的观众人员,只能被迫留下来为警方提供线索。
云居久理了然。
啊,原来是发生了命案。
她也没有闲心去管这件事,而是拨开人群,追寻着刚才自己来时的记忆往回走。
整个和风街就像是一个骑士剑刃上的“十”字。
有东西南北四条街。
现在西街被封了,人流量全部朝着另外三条街而去。
凛冬的黄昏来得很快。
上一秒还感觉天空乍亮,下一秒就只能借着点亮的红灯笼跟着烛火,顺着人流而去。
随风摇曳的红灯笼把人的影子都融化在了一起。
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人群。
好像有谁在隔着千山万水的彼方。
可是她找不到了。
*
和风街本来是聚集着一群来这里过大晦日的年轻人。
但是突然传来略刺耳的警笛声。
人们过年的氛围并没有被警察的出现打扰。
可是另一个人听到了这熟悉的警鸣,就扒开人群朝着被警戒线封锁的地方走,路上遇到几位同僚随手拆开自己的警官证。
那些人看到是从东京警视厅过来的前辈,都纷纷让路。
松田阵平随手抓了一个小警察问:“你们这边叫伊达航的警察在那里?”
伊达航本来疏散完人群,刚想要去查看受害者情况,结果别人拍了一下肩膀。
回过头的时候,伊达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子,还没来得及惊喜:“哎?你怎么回神奈川了?东京警视厅放假吗?”
松田阵平直接切入主题:“老班长,帮我找个人。”
“啊?”伊达航。
*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云居久理穿着木屐,身上还是松田妈妈的那件袴裙,外面套的那件红色羽织上沾着细碎的雪花。
天空又开始无声无息地无息地飘扬着小雪。
四周的温度也开始逐渐降低。
云居久理呼吸的时候,面前被一团团白色雾气遮住,暗夜将至,所有的光源都来自于两侧摊位的照明灯和树上支着的红灯笼。
在这种光线里面。
云居久理觉得自己看人好像长得都是同一张脸。
路边有一群小孩子,手里握着丸子串,在一边追逐着一边奔跑。
她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刚才不经意想起来的记忆碎片。
好像也是在这样寒冬腊月里,她被丢弃在一个荒无人烟的街道,那个男人给了她一个东西,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那个男人给她一个什么东西呢?
云居久理想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当时的自己追了很久,但是被那个男人无数次推了回来。
那种没有人情味的拒绝,比当时的温度还要让人发抖。
在纯黑的世界里面,云居久理看不到一点光亮,就像是一只绝望的鹿,进入了完全陌生的森林。
——“不要跟过来,不要说认识我,我也不是你的父亲。”
有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回响。
好像是那个男人在对她说话。
可是云居久理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那是她的爸爸吗?
把她丢在人群里面的男人,是她的爸爸吗?
在那一瞬间。
云居久理觉得自己的胃部有些绞痛。
她那么努力地,想要恢复记忆。
想起以前的事情。
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还在世的家人。
结果发现,她好像是一个被抛弃掉的孩子。
心脏在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挖空。
站在那冰冷的月光之下,看到的也是没有犹如没有活物一般的空洞世界。
她是谁。
云居久理是她的名字吗?
云居久理的脑袋一片空白,看着眼前很多手拉着手、瞧着非常亲密的人流,她的手垂搭在宽大的袖口里,有流淌的冷风钻进来。
她的身体变得紧绷。
好像会跟着风飘散到没有人的地方。
就这样坠。落吧。
像一只破损的船。
这种想法从她的心底浮现,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或许在失去记忆之前的每一天里,她都有这样的念头,眼前的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犹如一团团泡沫在努力升空却又早晚有消失的时候。
她随着人流行走,到了一架木桥上。
吊着木桥的麻绳在有人行走在上面的时候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整个木桥抖动得更厉害了。
云居久理在桥上微微晃动。
耳畔的碎发随风浮动,挠得她脸颊略微有些发痒。
她伸手想要揉一下的时候,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攥住。
云居久理的思绪骤然回归,看着那只手看过去的时候,英俊的男人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他的手很用力,在拉住云居久理的时候,她能听到他气喘吁吁的呼吸声。
他,一路奔来。
发梢有着迎风承接的碎雪,扑扑掉落。
他的额发因为奔跑而被掠到后面,露出他融化寒雪的眼眸。
四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好像在那一瞬间全部消失。
她只能听到松田阵平的声音。
“真是的,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云居久理身体前倾,一头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在她拥抱他的那一瞬间。
全世界都亮了。
缠绕在树枝上的灯带全部点亮,跳跃着金色的细碎灯光。
火树银花。
犹如黄昏日暮。
他们的身体被金灿灿的光芒包裹,紧密贴合、拥簇在一起。
云居久理得心灵在那一瞬间得到了放松。
他的身体很温暖。
很热。
抱着的时候也很舒服。
他的身上有雪融化的味道,就像是春天来临般的温暖和惬意。
像是拥抱到了暖洋洋的太阳。
他还微微喘着气息,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跳,导致凌乱得像是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低头的时候,看到她挨着自己的小脑袋和微微隆起的脊背在颤抖着。
她在哭吗?
应该没有吧。
他心软了。
本来想要好好说教一下的,但一开口就变成了:“你、你的体温怎么那么冷?”
是有点冷。
云居久理在风里面吹了很久。
他平时说话的时候有些散漫,不拘小节又有一点玩世不恭,但是在这种时候却意外得有些温柔和关切。
云居久理抓着他的腰封,把他往自己的位置扯。
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了。
一时之间。
就连松田阵平自己都分不清他是因为一路狂奔、还是因为被她拥抱而心乱如麻。
责怪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微微颔首,下颚抵在她的头顶额发。
沾在她发顶的雪花融化,连带着把他的声音也变得轻柔:“还冷吗?”
云居久理的声音埋入他的衣领;“不冷了,你很温暖。”
他的头更低了。
他是一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但是看云居久理的状态也没有询问她去了哪里,而是跟着她找了一个靠河的位置,坐在两团石墩上给云居久理递了一杯滚烫的大麦茶,让她暖手加润胃。
松田阵平看着云居久理捧着茶杯一口口抿着的样子,手撑着旁边的树枝,歪头看着她。
他所有的情绪在刚才那一刹那全部消失。
尤其是看到云居久理有些落寞的表情后,松田阵平更是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云居久理的身体稍稍回温。
她看着眼前倒映着岸上金色世界的影子,水面随风波动,恍惚间就像是自己刚才看到的回忆一样摇摆不定。
记忆在脑海中最深处慢慢渗透。
她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男人的羽炽盖在了她的身上。
“喏。”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帮她整理了一下衣服,遮盖在她的身上,然后盘腿坐在石墩上看着远处的河面说道。“盖着吧。”
云居久理心头微暖,伸手扯了扯充满着他身上气味的衣服:“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刚才碰巧遇到了一位同僚,刚好这里有他的同事们在附近办事,我就让他帮了个忙。”松田阵平说。
这样。
他在人海中握住了她的手。
那根空荡荡的草绳又拴在了他的手腕上。
云居久理的表情在羽炽遮盖下,孤独的光晕被某种带有温度的亮度驱散之后,她看着松田阵平问:“我刚才想起来了,我是被丢掉的孩子。”
“什么?”松田阵平微微坐直,瞳孔渗透怜惜。
“在人流把我冲散的时候,我想起来有一个男人带着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就把我丢在了那里。阿仁,我是被丢掉的孩子。”
然后,才会被云居莲花寺收养。
她的声音悲戚,还有一些自嘲:“云居久理可能也不是我的名字,我最开始的名字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管他呢,我觉得你叫什么都好听。”松田阵平抬手,轻轻揉掉她眼角的泪珠,语气轻松。“如果你想知道自己叫什么,我就去帮你找;如果你不想知道,我就偷偷去找,然后把那个把你丢掉的人打一顿,你说好不好?”
云居久理听到自己的鼻尖在呼吸的时候带一点抽泣,她抓着松田阵平的手,看着自己手腕上系着的那根草绳。
金色的光晕在他的脸廓围绕,浓郁而又迷人。
云居久理决定告诉他一个秘密,身体微微前倾,在他耳边轻声说:“其实——你昨天晚上睡在床上,我知道。”
松田阵平的表情在那一刹那十分有趣,眼睛微微瞪圆,眼睛里好像有着某种振意。
他说:“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云居久理说:“好。”
他微微侧首,呼吸和她只在咫尺之间:“昨天晚上,我没有穿衣服。”
“……”云居久理。
他习惯果睡,一开始的时候还套着一件睡衣,但是从卫生间回来之后坐在床边,就习惯性的全部褪。去。
云居久理突然想起一件事。
她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好像拉着他的手,但手背好像贴着某个触感奇怪的地方。
他的脸颊发烫,染上浮红:“你、你摸到我那里了。”
哄——
对面河面上炸开一簇烟花。
紧跟着,所有岸边摆置的流光烟花都一起被点燃,像是坠落人间的银河。
云居久理得耳朵有些微微嗡鸣,羞愤让她的脑袋开始变沉,好像一头栽到什么地方立刻去死会比较轻松。
她拽着松田阵平的羽炽外袍,想要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捆起来。
但松田阵平一直在看着她,目光沉淀着繁星。
新年快到了。
耳边所有人好像都在倒数着新年读秒。
她的手被他捧起。
银光拂在她的手背上,像是捧起庄严的十字。
“我以公职人员的身份向法庭起誓,我接下来所说的每一句话将发自内心,不偏不倚、公平公正阐述我所见、所想、所听,以及我对云居久理小姐的——爱意。”
在最后一秒归零。
这片天空炸开一团团绚烂烟花。
世界被点亮。
星光在空中沉浮飘扬。
云居久理身体前送,亲吻在他的唇角上。
第59章 059:车祸
这个吻很轻。
像是有羽毛撩过。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里面的幽深甬道像是被这个亲吻打开了一样微微颤抖。
她刚刚喝了大麦茶。
唇间有着清甜的麦果香味。
很甜。
让他舌尖发抖。
云居久理的脸也有点热,不好意思地拿羽炽遮了遮脸颊:“新年快乐。”
松田阵平看着她,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被亲吻到的唇角,好像摸到了自己不受控的上扬弧度然后立刻严肃说道:“这种程度的不可以,至少……要长一点吧。”
长……一点吗?
云居久理脸更热了,下意识想要低头的时候,他的手指抵着她的下颚。
烟花盛开。
这是神恩赐与世间的明亮。
旁边有很多在围观烟花的人群,人越来越多了。
云居久理呼吸遏制,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下意识地闭上地闭上眼睛。
那种温热而又潮湿的触感,真的……会让人,心猿意马。
“松田——”
远处岸上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好像绕着整个河面在找谁。
原本这个声音还很远,但是随着越来越近,在呼唤的人的名字也越来越清晰。
云居久理如获大赦,抓着松田阵平的肩膀摇晃:“有人叫你!”
松田阵平的眉梢弹出一条青筋,朝着声音来源的位置看过去,在人群里面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云居久理也认了出来,是刚才在西街碰巧遇见的那位警察。
噢。
松田阵平说得应该就是他了吧。
他们两个人认识啊。
“怎么样?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伊达航过来的时候,先问候了一下松田阵平,然后才看到站在松田阵平身后披着他衣服的云居久理。
“您好。”云居久理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伊达航看了看松田阵平、又看了看云居久理,然后流露出了某种老父亲般的会心一笑。
他们三个找了一个附近的甜品店。
要了三杯椰汁浇肉。
云居久理捏着勺子搅着碗里的红豆和绿豆,看着这两个颜色在里面翻腾,然后通过他们两个人的交流大概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位叫伊达航的警察先生是松田阵平之前警校同期毕业的班长,处理完西街的事情之后,就收队然后来找松田阵平了。
警校毕业后,伊达航原本在别的地方做县警,但萩原研二出事儿之后他就申请到了神奈川*警察部。
神奈川是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故乡。
这可能也是曾经好友们的某种浪漫吧。
“你的调职报告应该已经打好了吧?年后什么时候到岗?搜查一课这段时间真是要忙死了。”松田阵平举起手边的鸡尾酒,和伊达航对碰了一下。“听说还要来一批新人,到时候可能会分给我们这种工作经验比较久的警察带。到时候就麻烦你了,老班长。”
伊达航笑笑:“你这家伙真是的,不管怎么样,现在也是要被称呼为前辈的人了吧。对待我们富有朝气的晚辈,要多一点点耐心啊。”
“得了吧,我宁愿去写报告书。”松田阵平。
云居久理在旁边听着笑而不语。
忽然听到伊达航把话题聊到了自己的身上,微微恭谨的询问云居久理:“刚才我看云居小姐就觉得很眼熟,现在想想没有错了,就是在报纸上看到的。那位——不败女王的大弟子,律界新星小姐对吗?”
“是,谬赞了。”云居久理礼貌回应。
伊达航一脸慈爱地看着松田阵平:“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上次我们在公墓的时候,也没听你说到这件事啊。你这家伙藏的也太深了吧。”
松田阵平随口道:“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啦。”
不知道为什么,云居久理觉得松田阵平在这位老班长的面前反而表现出了一些恭敬的姿态,简直比在家面对自己爸爸还要崇敬。
老父亲·伊达航:“说到那件事,听说你后来还差点死在摩天轮上。早就告诉你了,不要什么事情都冲在最前面,差点吃亏了吧?”
“别说这个了。”松田阵平赶紧转移话题。“刚才我看那边围绕的警察还挺多的,是发生什么命案了吗?”
“喔,就是一群搞地下拳场的在比赛的时候出事儿了,有一个拳击手当场休克,拳击手的经纪人报警了。”伊达航说道。
云居久理听到这里,好奇询问:“地下拳场?”
她知道松田阵平的爸爸之前是国标拳击手,但是她对拳击还不是很了解。
松田阵平解释道:“喔,就是一群业余拳击手自己组织的赌拳赛,然后会有一群赌徒下注来进行赌博形势判断谁输谁赢。这种一般都不是什么正规培训出来的拳击手,大部分都是一些走投无路的街头混混、或者是一些退役的特种兵,为了赚钱才会参与的拳赛。”
云居久理点头:“我明白了,就是所谓的黑拳吧?”
松田阵平“嗯”了一声,然后坐在对面的伊达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滴滴”两声。
伊达航接了电话之后突然脸色骤变,然后下意识地开始伸手去抄旁边凳子上的外套往自己的身上穿。
这个姿势松田阵平再熟悉不过了。
一看就是遇到事儿了。
身为东京过来的刑警看着自己的老班长急匆匆地要去处理事情,从表情来判断似乎还是什么大事,也开始抓心挠肝地想要了解情况。
但是刚刚迎来新年。
身边还跟着自己的女朋友。
就有点……
云居久理明白他的意思,起身跟他说:“我可以自己回去。”
“不行。”松田阵平蹙眉。
他坚持要把云居久理送回去,云居久理把他往伊达航的身边推:“好啦好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并没有让松田阵平立刻就答应。
云居久理也直接先斩后奏的在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直接钻了进去冲着外面的松田阵平招手:“就这么办了,我走了。”
“……”松田阵平。
“到家给我打电话。”松田阵平。
“好。”云居久理保证。
但是距离云居久理预估自己到家的时间,还要晚了半个小时。
因为在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
车祸并不严重,只是追尾而已。
车上的人都没有什么损伤。
只有在看到追尾肇事者的时候,云居久理才有一点点错愕。
中条青方从后面的车上走下来,紧跟着还有几个小弟已经开始掏钱包赔款了。
赔款的姿势非常流畅,看起来就像是故意为了拦截云居久理的这辆车,而造成的追尾事故。
计程车的司机本来还想破口大骂一下。
结果被塞过来的一沓厚厚日元堵住了嘴巴。
中条青方热情地跟云居久理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云居律师。”
“……”云居久理。
第60章 060:拳击手
云居久理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刚好也想问问鬼首的事情。所以她就打算长话短说,可是中条青方非要带着她去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说要座谈。
云居久理看着身边一堆对自己前呼后拥的小混混们,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她,就连进咖啡厅的大门还要加快一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然后做一个虔诚的“请”的手势,迎接云居久理进入大厅。
这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英国女王呢。
中条青方也跟在身后,脸上挂着笑:“我包下了二楼的雅座,这家奶泡焦糖玛奇朵很不错,虽然现在时间比较晚了,但是新年还是有很多人守岁的……”
云居久理坐在靠窗的沙发上,直切主题:“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
这么精准的追尾她的计程车,八成可能早就一路尾随了。
这些黑社会啊……
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在神奈川的呢?
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不急不急,先喝点东西。”中条青方脸上挂着笑,开始跟云居久理侃大山。“上一次红谷太过分了,这家伙就是这样,平日里老是喜欢搞一些恶作剧。被你的警官男朋友教育一顿之后,他已经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不过他还是很喜欢云居律师你的,从那儿之后就一直催我再跟你约一顿饭,说一定要在你的面前好好表现。但是我想呢,你大概率还没消气,就没同意,哈哈……”
“……”云居久理。
“说不说啊?不说我走了。”云居久理站起来。
“别别别。”中条青方给云居久理倒了一杯茶,然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后看着云居久理乐。“是这样的,下午的时候啊我也去了躺和风街。那边有我一个朋友,本来是打算找他叙叙旧的,结果没想到碰巧看见了你和松田警官。
你也知道我们这一行的人啊,其实不是很喜欢和警察打交道,所以就没去给你们打招呼。但是谁能想到,我的朋友啊,遇到了一点事儿……”
云居久理打断他:“不会是那个什么地下拳场的‘事’吧?”
中条青方乐了一下:“嗨呀,云居律师果然聪明,就是那个事儿。我们这种人啊,虽然不喜欢警察,但打交道最多的啊还是警察,真的是……”
“所以你朋友是被打趴下之后被医护人员架走的那个?想要委托我,让我帮忙索要一点医疗费?”云居久理问。
中条青方笑笑:“差不多。不过我朋友不是被打趴下的那个,而是把别人打趴下的那个……”
“……”云居久理。
“那就照价赔偿啊,看伤情鉴定是轻伤还是重伤?还是重度残疾?这都有法律量刑的标准,按照标准的价格赔偿就可以了。”云居久理说。“难道你还想要少赔一点吗?我只能说地下拳场本身就不受法律保护。说难听一点,这就是线下斗殴,所以看在我们也‘认识’的份上我奉劝你,不要为了省麻烦。”
“嘿嘿,如果只是把别人打伤,那我们肯定会直接照价赔偿。只不过……”中条青方语气收了收,倒吸一口气。“那个人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呼吸停止了。”
“……”云居久理。
她站起来了。
“这个案子我接不了。”云居久理拒绝得也很干脆。
她也不想接。
开什么玩笑?
在以赌博形式进行的地下拳场里面打死了人,这就是杀人啊。
而且云居久理当时路过西街的时候,在那里还看到了很多围观群众。
想必在案发的时候也是众目睽睽之下,看到了两位拳击手在擂台上对战的时候,其中一个人倒地之后就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全过程。
这还有什么可挣扎的呢?
中条青方站起来,没有拦住云居久理,而是一路跟着云居久理进行劝说。
“云居律师,我知道这个案子肯定不好打,但是我们现在没有办法相信别的律师,只能相信你……”
“真是谢谢你的相信了,我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这个案子如果赢了,我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你的名气在日本律政界一炮而红。”
“我当律师可不是为了变成明星。”
“那你总应该是为了钱吧?只要你愿意接受委托,我愿意开价三千万!”
云居久理笑了:“你上次出价一千万都不情不愿的,现在居然愿意拿出三千万这也说明你自己知道这个案子有多难打。再说了,三千万超出了律师联合会制定的委托费用标准,我可不敢开这个先河……”
本身就是新人律师。
她之前露了两次脸,已经差不多了。
这一行。
虽然僧少肉多,但谁也不会嫌钱少。
漏风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那我就把这三千万挪出来资助你,开一家以你为名字的律所……”
“得了吧,你这如意算盘响得都快把我耳膜给震疼了。”云居久理走到门口,准备再找一辆新的计程车。“上次你和你的那个牛郎朋友就说要帮我开律所,让我变成你们的幕后军师。现在还提这个条件,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亏嘛。”
远处开来一辆出租车,朝着云居久理的位置缓缓停下。
在云居久理上车之前,中条青方像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跟在后面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了一句。
“云居律师,你先别着急这么快拒绝我,说不定我们之后还会成为朋友。”
云居久理理都没理他。
这家伙神经病吧?
她为什么要和黑社会成为朋友?
阿仁会骂死她的。
在云居久理上车的时候。
中条青方又跟了一句:“我的那位朋友叫梅泽一见,你可以去问一问你的那位刑警男朋友,这个名字他耳不耳熟。”
这句话确实让云居久理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还和松田阵平扯上关系了呢。
云居久理到家之后,手机果然被打烂了。
十二通未接来电,闪烁着未接通的红色光芒,简直就像是催命符一样让云居久理回电的时候开始想着如何安慰自己炸毛男朋友。
但电话回拨了三次之后。
松田阵平都没有接。
云居久理也就没管。
八成是在忙吧。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躺在床上,然后看着紧闭的门开始想在和风街发生的事情。
外面的烟花爆竹声不断,一直持续到凌晨两点。
松田爸爸和爷爷也早就休息了。
云居久理一直等到夜幕变成鱼肚白,才听到门外有走路的声音。
门拉开的时候,他顶着一身风。尘扑到床上。
云居久理睡眠很浅,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他抱着枕头一脸疲倦地趴在云居久理的身边,顶着红丝密布的眼睛对云居久理说。
“早。”
他的声音沙哑。
就像是吞了一把沙子似的干涩。
“……”云居久理。
早个屁。
他是换了个地方被抓壮丁了吧。
这副看起来一晚上没有休息的样子,让云居久理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给他腾点地方。
但云居久理还没坐起来就被他伸手又拉了回来。
他伸手拦住云居久理的腰,然后把脸埋在被褥里,呼吸着里面残存着她的味道。
“陪我睡一会儿。”他说。
“……”云居久理。
他说的睡一会儿,真的只是简单地睡一会儿。
云居久理躺在床上,肩膀借给了他靠。
他也没有脱衣服,而是直接顶着凌乱的衬衫躺在床上。
看样子已经是非常熟稔了。
在昨天晚上知道云居久理默许他躺在床上这件事之后,就开启了这样懂事的行为。
他的鼻息沉重,有淡淡的阳光钻过窗帘缝隙轻扫他的脸廓,带有一种暖洋洋的光。
云居久理的体温被他的呼吸催化上升。
她的脑袋埋在他的臂弯里,抬头的时候就看到了他微抿的唇角。
他睡着了。
不知道云居久理在动什么坏心眼。
她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他的五官,沿着他的眉峰到眉尾,又顺着紧闭的眼眸掠过浓密睫毛、顺着高挺的鼻梁滑到那松软的唇。瓣上。
然后,云居久理微微昂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唇尖。
嘴唇软肉贴在一起的时候,云居久理又感觉到了那股微微清凉像是有流水滑过的质感。
昨天晚上他们的第一次亲吻很快。
第二次在云居久理偷偷进行的时候,也像蜻蜓点水。
至少松田阵平都没有被惊醒。
云居久理之前有没有和别人接吻过,她自己是不知道的。
就从他昨天晚上那个表情来看,云居久理初步可以判断,松田阵平八成是第一次。
那种好像被吓了一跳然后没有被满足到的样子。
很少能够在他这种偏向于理性的人脸上看到。
这是喜欢吗?
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云居久理不知道失忆之前的自己对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态。
但是,昨天晚上,他捧着她的手庄重宣誓的样子。
真的很容易让人心动。
她在松田阵平的耳边,用非常非常小的声音说了一句。
“本法庭,认可你的证人宣誓。”
“刑警先生。”
*
松田阵平醒过来的时候也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他的那位老班长。
但这通电话没有把松田阵平叫出去,而是聊了将近一个多小时。
云居久理亲自下厨,用昨天买的荞麦面粉做了面条早餐。
在做的时候,云居久理一直在想昨天晚上遇到中条青方的那件事。
虽然云居久理没打算接这个案子。
但是昨天松田阵平和伊达航离开,八成就是因为那个被送往医院的拳击手死掉了。
这个互殴案件变成了杀人事件。
伤人的拳击手又和中条青方认识,所以松田阵平应该是协助调查了。
她还真想了解一下这个地下全场到底是干嘛的。
新年的第一顿早餐,伴随着的是工作。
本来云居久理还打算好好享用的时候,松田阵平那边还在和伊达航通电话,她也收到了几通来自之前几个案子里当事人的问候电话。
千田由梨的电话刚断、北村河地又打了进来、再然后就是小坂小阳的……中间还穿插着一些陌生来电。
通了电话之后全部都是一些云居久理不认识的人,不知道在哪儿被哪个朋友介绍来想要向云居久理咨询的当事人。
整个饭桌上全部都是工作。
这个预兆可不是很好。
松田丈太郎和松田爷爷看着那位年轻的女律师,二人又对视了一眼,好像对自己昨天探讨的结果更加认可。
而云居久理没有注意到两位长辈的目光交流,专心致志地品尝自己煮的荞麦面。
所有人准备动筷子了。
云居久理期待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位长辈拿起筷子,各夹了一点品尝,然后统一露出了某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云居久理询问道:“味道如何?”
二人戴上了痛苦面具。
松田丈太郎:“不错。”
松田爷爷:“好吃。”
云居久理很高兴:“谢谢。”
松田阵平也刚刚挂断电话,才开始深吸一口气准备吃饭,在吃了第一口之后也开始进行表情管理,在喝完一杯水之后开启善意谎言:“美味!”
对面的两位长辈开始疯狂喝水。
云居久理放下手机,回头瞪他:“刚才我去我房间里找我的书,钟点工说都被你打包塞到后车厢了?钥匙给我。”
云居久理朝他伸手。
松田阵平夹了一勺面送到嘴里,没有抬头:“你歇歇吧,新年第一天还要工作你以为你是小超人吗?”
“快点给我拿过来,我只是翻一点资料!”云居久理握着银勺,微微用力。
松田阵平还是没抬头:“至少休息三天,在回东京前你别想工作。”
云居久理浮现怒意,手里的勺子被攥得有点弯。
松田爷爷把拐杖递过来:“用这个打。”
“……”云居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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