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的味道很好, 贺言深煮的方便面总是有种特别的味道，吃到的话好像能让方眠瞬间回到小时候的那段时光。
虽然不是什么美好的日子，但是和贺言深待在一起的岁月还是很值得怀念的。
没有网络,别墅里面的电视也没有办法看，不过好在贺言深之前有下载影片的习惯，他手机上有两三部经典影片，这些片子在以前看或许会觉得无聊，但是眼下这种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刚刚好。
影片是《绿皮书》, 方眠记得这部片子是她刚上大学的时候上映的，风吹得很大, 但是她从来都没有看过。
不过贺言深肯定是去看过的。
她没有问当时他是和谁看的, 只是一边吃泡面一边看电影。
看到一半的时候，方眠出声：“你没有觉得这里面这个黑人很娇吗？”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贺言深差点被方便面噎住，他愣了愣，看了眼方眠，摇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方眠放下手中的筷子，朝他腰上抱了过来, 她笑嘻嘻的：“可是我觉得你很娇，我可以这样形容你吗？阿深哥。”
贺言深总算知道她说这句话的目的了，其实有的时候他自己都会怀疑，他的身体,真的对眠眠有那么大的诱惑力吗？她好像总是很热衷……
她到底是因为喜欢他、爱他才和他上床, 还是因为喜欢和他上床，才和他在一起……
贺言深不知道, 他以前好像也没有注意过这方面的事情, 他一直以为，他和眠眠就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 快要成为亲兄妹的那种。
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变的，好像是眠眠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有了反应，还被眠眠抓了个正着。
后来眠眠就拉着他一起洗澡，很多事，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发生了。
她接吻接得很熟练，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就有过练习的人选，
不过那都是之前的事了，贺言深不想在意那些东西，谁都会有过去的，眠眠也可以有。
他更在乎的是当下。
“眠眠……”贺言深身体向后靠了靠，靠在沙发上，他眼神闪躲着，“我先去洗一下碗……”
“碗可以明天再洗。”方眠压着他不动，不知道贺言深是怎么样生活的，之前在筒子楼的时候，虽然两个人就相邻着一堵墙，但是方眠其实很少涉足他的领域。
贺言深会吃完饭马上就洗碗吗？方眠几乎从来都不会，她喜欢把碗堆到第二天早上来洗。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自律的人，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都是这样。
所以方眠一直都不知道，这所谓的进化怎么会找上她呢？她的这一切，应该就是进化吧？
贺言深有点拿她没有办法了，他注视着她，把她从身边抱起让她跨坐在自己腰上。
“那我们去卧室。”他退让。
方眠摇头，她把耳朵贴在贺言深胸口，喃喃：“我要在这里弄。”
沙发。
比筒子楼那间出租屋宽大不少的沙发，有两米多长，好像能轻松容纳下两个人。
但是因为是别墅，客厅太空旷了，这种环境令贺言深有些不安。
可他会拒绝吗？之前在树林的时候，他都没有拒绝，何况是现在。
“好吧。”他再次退让，目光落在沙发尾部，觉得自己某一被频繁使用的地方已经在胀痛了。
依旧是从接吻开始，贺言深的嘴唇总是很热，和方眠总是冰冰凉凉的感觉不同，以前方眠的体质就有些畏寒了，现在或许是因为蛇的缘故，她的体温就更低，也更喜欢往温暖的地方钻。
她现在不那么怕冷了，可是依然喜欢热。
贺言深的腰很好坐，摸上去的手感更好，他常年的运动习惯让他的肌肉线条很流畅，相对应的，体质也很好，能够接吻很久都不用换气。
方眠每次都很坏心眼地把时间拉长到贺言深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然后把手搭在他的胸口，感受着他换气时剧烈的起伏。
很多次，几乎每次都这样，想必贺言深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但是他从来不开口说。
他的表情好像总是在告诉方眠：你想要怎么样都可以。
方眠觉得自己的定力真的已经很好了，她自觉她很体谅贺言深了，要隔一个月才弄一次厉害的，作为怪物来讲，难道她这不是很宠爱他吗？
吻，在反复交织着，贺言深的呼吸声有些重，因为方眠在咬他，有点用力地咬他，下唇的地方甚至出了血，然后再被她舔舐干净。
她在他耳边说：“尝起来很甜。”
“我好想再喝一些你的血。”
每一个字贺言深都听得很清楚，他睁开眼看着方眠，从她幽暗的眼神中，他分不清她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贺言深将脑袋侧了侧，露出脖颈给她，将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动脉上。
他想知道，她会不会这样做，即便这个动作对于人类来讲很危险。
很危险。
他甚至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就算他有，他也没有这个时间。
纤细的手指在他的皮肤上抚摸着，力道很轻，贺言深很清楚，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但是只要方眠想，她甚至可以徒手结果他的性命。
他没有错过方眠的表情，他在很认真地注视着她，他看着她很玩味地盯着自己颈间，饱含侵略，那样的眼神让贺言深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在被一条毒蛇盯着。
好像自己，正在成为一只猎物。
然后他看着方眠俯身，咬在了那个地方。
贺言深倒吸了口气，但是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反而有点痒。
她在亲吻他，很缠绵，很温柔的吻。
“不怕我吃掉你吗？”方眠这样跟他说。
贺言深摇了摇头。
他没有想很多东西，他只是想单纯地看一看，眠眠会不会咬得很用力，会，或者不会，不论结果是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同样单纯的还有贺言深的眼睛。
墨黑色的，很纯澈，里面的神情干净到让人一眼就能够看穿——紧张，还有一丝期待。
方眠忍不住问他：“你最近有觉得很舒服吗？”
贺言深的呼吸顿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眼神依旧闪躲着，里面多了一点羞涩。
啊他真是太可爱了！
方眠忍不住去亲吻他的眼睛。
她枕在他的胸口，她全部的重量都托付在他身上，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心跳，感受他的呼吸和温度，甚至连她都在随着贺言深的呼吸浅浅起伏着。
很棒的贺言深，一想到他心甘情愿这样，方眠就觉得无比兴奋。
“贺言深。”她叫着他的名字，在他耳边问他，“如果可以，你愿意给我生一个宝宝吗？”
方眠不喜欢小孩子，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因为她讨厌一切麻烦的东西。
但是这不妨碍她喜欢这样问贺言深，她是故意的，就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以及顺便臆想一下，如果贺言深大着肚子……那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贺言深被问得愣住了。
他呆呆地问：“我会怀孕吗？”
倒也并不是贺言深的生物学得不好，而是现在世界都变成了这个鬼样子，物种都被打乱成了这样，什么灵异的事件都发生了，与这些相比，一个男人怀孕这种事好像根本不足为奇。
方眠坏心眼地逗他，她语气认真： “会的，因为物种的压制，我现在在你之上，这是很可能会发生的，所以我在问你，万一这样了，你会愿意吗？”
贺言深懵住了，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肚子，眼神空白了一会儿，毕竟在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谁也没有告诉他他需要怀孕这件事。
可他没有子宫……就算有了，他从哪儿生呢？剖腹产吗？现在有哪家医院能给他做这个手术？
他脑海里不禁想起当初在筒子楼，刘桂芬生产的时候是多么艰辛和九死一生，那样的场景不免让贺言深打了个寒噤。
“为什么不说话？”方眠在催促他，“你愿意吗？贺言深？”
她的语气在加深，贺言深的呼吸也快了几分，他噙着茫然的神色看向她，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摇了摇头。
方眠的眸色一沉。
“我…不知道。”贺言深却说，“我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那如果非要选呢？现在就要你选呢？”方眠逼问。
“我……”贺言深真的在认真地考虑着，他考虑了好一会儿，才问方眠，“我们的孩子会是怪物吗？还是人类？”
“我想它会继承我们共同的血统的。”方眠回答。
那就是怪物……如果是怪物的话，如果是怪物……
贺言深内心依旧充满了不知所措。
“如果有了的话，那就让它自然而然出生吧……”贺言深低声说了一句，怪物会怎样出生呢？身为怪物的胎儿会从里面把他的内脏血肉全部吃掉吗？
他会死吗？他会死吧……
可眠眠既然在这样问他了，他隐约觉得眠眠想要的是个肯定的答案。
她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吗？她想要一个怪物宝宝吗？
如果他能生的话……他们两个在一起，应该能够互相保护吧？似乎比他这个没有用的人类要好多了……
是吗？他能怀孕吗？贺言深的笑容有些苦涩，如果他注定不能陪伴眠眠很久的话，用这种方式好像也未尝不可。
只是，他还是会忍不住有点不甘心。
他还是会想亲眼看着她……
啊……他好像真的想得很认真啊，方眠都从他的表情里看到酸涩的味道了。
她抿起唇，笑容格外幽深。
“好吧。”方眠抱住他，“我们还是不要生小孩了，贺言深，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第72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眠那番怀孕的话让贺言深太过当真了,他好像真的以为自己能够怀孕，以前方眠太里面的时候他会哼出声来，现在则是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忘了，就好像他身体里真的有一个子宫存在一样。
很可爱的反应，方眠觉得很新奇，她没有去纠正，相反觉得很享受。
“别太担心好吗？”方眠搂住他的脖子, “不会那么容易怀孕的，毕竟你是个男性。”
就算是知道贺言深在担心怀孕的事, 方眠也没有告诉他她刚刚是骗他的, 她就是喜欢看贺言深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
她这样说了，贺言深还是没有很放开，他真的很担心呢。
方眠有了一次非常棒的体验。
即便方眠再三告诉贺言深不会那么轻易怀孕，贺言深还是不放心，他的心就像是悬了起来,他很想知道，每次方眠弄进去的都是什么东西？她应该不会有人类男性才有的那种东西吧？
还是说是某种特殊的东西？贺言深搞不明白，但是每次弄进去的时候他都会不由自主提心吊胆起来。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太早了, 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呢……
就算眠眠说他现在不易怀孕,可是贺言深觉得他们的频率已经很高了，而且每次强度还那么大,那他现在是怎么？要开始吃避孕药了吗？如果被眠眠发现她会不会生气？
他是不是应该跟眠眠好好商量一下这件事？
连续几个深呼吸后, 贺言深彻底没了睡意，他很想去洗澡, 好好洗个澡，把该有的全部都弄干净。
但是他也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去的话，只要他一动，眠眠就会醒了。
反复几次，贺言深决定强迫自己睡着。
可是就在他刚闭上眼睛的时候，耳边就传来方眠的询问：“为什么不睡觉？你在想什么？”
贺言深呼了口气，他再次睁开眼，看到怀里眠眠注视着他的眼睛，他索性开始认真地答复这件事：“眠眠，我可不可以……先吃避孕药？”
方眠睁大了眼睛，居然还在纠结这件事呢啊，难道她随便的一个玩笑竟然让贺言深在意到这种地步吗？
“为什么？”她问。
贺言深抿了下唇，“我想，我还没有做好准备……我能不能先吃一段时间的避孕药，之后再……”
方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伸出双手，捏在贺言深脸上，用力地捏了捏，看着贺言深的脸颊因为自己变形才慢慢道：“我骗你的，笨蛋，怎么会有怀孕这种事？你是男人啊，你想要怎么怀孕？我说的那些什么种族压制之类的话都是骗你的。”
贺言深茫然了一瞬：“真的吗？我……有点分不清你到底是现在骗我，还是刚刚骗我。”
唉，他可真是……
“绝对不会怀孕的。”方眠再三跟他保证，“你也不想想，没有精子没有卵子，你要拿什么怀孕呢？”
贺言深噎了一下，他有些难以启齿地起身，然后捂住自己的屁股，犹犹豫豫地问：“那……每次你弄进去的又是什么东西？”
方眠摸摸他的脸，道：“只是一些润滑用的东西，能够帮你快速恢复细小的撕裂伤口，除了这个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作用，现在你放心了吗？”
“啊……”贺言深应了一声，尴尬地收回手，“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眠眠每次都很体贴，那些居然是给他用的……
“现在可以睡觉了吗？”方眠按着他的心口，“你现在的心跳都比刚才那会儿快了。”
贺言深抿着唇躺了下来，那是因为他现在太尴尬了……
他又照着刚才的姿势，把方眠紧紧抱在怀里，既然都醒了，贺言深的睡意还没有来，他忽然很想和眠眠聊聊天。
自从灾难到来之后，他们就有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贺言深并不是真的有什么话想要和方眠说，而是这段时间以来，他好像都紧绷着，都很久没有好好放松过了。
聊天的内容自然是闲话。
“眠眠，你每天趴在我身上睡，真的能睡得好吗？”
方眠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道：“你难道没有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我们蛇，就是很喜欢窝在人的怀里睡呢。”
贺言深笑出声来，她们蛇……
物种上的变化其实很容易接受，眠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熟悉的人，他们只有彼此，所以不管眠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会始终如一地对她。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我很压着你吗？”方眠问。
贺言深想了想，他向来诚实：“有一点，偶尔做梦会喘不过起来，不过没关系，我很喜欢抱着你。”
顿了顿，他又补充：“偶尔会梦见你不见了，或者是有危险，我惊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你在我怀里，我就会瞬间安心下来了。”
方眠抬眸，她对准贺言深的唇瓣亲了一下，笑眯眯地说：“贺言深，你好像很少很少对我说什么情话呢，是因为实在没有这方面的动力吗？ ”
她又在逗他了。
贺言深屏住呼吸，他看向方眠，又不自在地瞥向别处，支吾着道：“我、我哪儿会这个，怎么会没有动力，我明明每次都……都有好好回应你。”
很害羞，贺言深没有想到话题最终朝着这样的方向过来了，可是就算很害羞，他也依然很喜欢这种闲聊的感觉。
相比起他，方眠就格外自然了。
她说：“那是在床上，不是经常有人说，男人在床上和床下是不一样的吗？”
“我……”贺言深哑口无言，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不管是在哪儿，他都被眠眠吃得死死的。
这种恋爱状态，贺言深其实很清楚，他很清楚地知道，在这段关系中，自己总是容忍的那一方，不论是哪一方面，可就算如此，他没有觉得哪里不好，他觉得自己很幸福。
就算什么都不做，光是被眠眠看着、抱着，他都觉得很幸福了。
至于究竟谁喜欢得多一些，谁喜欢得少一些，这些贺言深也并不是没有想过，他经常会想，想这些的原因不是他想计较，而是他担心自己不够有魅力，留不住眠眠。
如果是在正常的世界里，贺言深可能永远都不会担心这个问题，不管是大学生涯还是比赛，生活的方方面面都在给他足够的自信。
但是在他最有自信的那段时光里，他没有想过要和眠眠在一起这件事，甚至连一丝的念头都没有起过，也就不存在配不配得上这种问题。
“眠眠，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说，可我永远都一样的。”贺言深道。
他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都很认真，即便他知道方眠是在跟他开玩笑。
“是吗？”方眠又吻了他一下，温热又柔韧的嘴唇，真的很好亲，“那我今晚能摸着你的心跳睡吗？”
贺言深沉默了一会儿，点头。
眠眠哪里是要摸他的心跳……很坏的眠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学得这样坏了。
“好。”贺言深点头，眼里带着笑意，“你要摸哪里都可以。”
诸如此类的对话，几乎都是完全没有意义的对话，他们只是无所事事地聊着天，不知道下一句要聊什么，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一直聊到最后贺言深无意识地睡了过去，他闭上眼睛，呼吸声绵长而安静。
方眠勾了下唇，在他嘴角亲了一下，然后相拥入眠。
这段时间完全没有什么事，他们也根本不必早起，所以无所谓两个人睡得很晚。
第二天上午，接近午饭时间，贺言深醒了过来。
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很舒服惬意，好像很久都没有休息得这么好过了。
他下意识往身边一摸，什么也没有摸到，这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眠眠不在房间里，她应该是已经起了。
贺言深敲了敲自己的腰，准备爬起来去厨房看看今天要做什么菜，已经这个点了，外面太阳很好，如果再不做饭的话，眠眠就要饿了。
走出房间，客厅里没有看到眠眠的身影，贺言深就先进厨房拿出来了一点冷冻层的东西，然后准备出门找找。
就在即将要握住门把手开门的时候，贺言深的动作停住了，他想起了方眠告诉过他，她不在的时候不要外出。
还是不要给眠眠添麻烦了。
贺言深打消了出门的念头，然而就在他准备转身的时候，门外好像传来轻微的响动声，虽然很细微，可是很清楚。
窸窸窣窣的。
贺言深绷直了身体。
难道是这里出现了怪物吗？
他迟滞了一秒，后退进房间里去拿枪，等拿到了枪，他盯着猫眼仔细往外看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背对着门，然后地上，好像还拖着一条长长的什么，贺言深没有看清，黑色的，一点点往方眠的方向推进着。
贺言深看得很入神，他皱紧眉，想要再仔细地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然而突然，门被一下子打开，门内外的两个人视线就这样对在一起。
贺言深率先看到了方眠嘴角的黑色血渍，然后刚刚在猫眼里看到的那个黑色物体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怔了怔，下意识伸手去她嘴角擦拭，一边擦一边问：“你……已经吃过东西了，对吗？”
方眠轻快地点头：“是的，吃得很饱。”
第73章
看来眠眠不需要吃他做的东西了,贺言深无奈地笑了笑，这种事情发生多了，他甚至连刚刚那些怪物长什么样都不太关心了。
食物基本上只有贺言深一个人在吃, 所以消耗得不算太快，而且他们每次只要出去，都势必会找些物资补充回来。
时间越久，物资就越难找，主要是很难找到新鲜的食物了,方眠倒是没什么，主要是贺言深,人如果一直长期吃塑封食品的话,健康也会出现问题。
于是方眠决定这次和贺言深去找点儿不一样的物资。
“菜种？”贺言深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空白，平时好像没有在超市里见过，但是仔细找一找的话说不定有……但是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应该有点心思的人都能想到囤菜种吧？
感觉不太好找。
“先去找找，不行的话，我们也可以去农田那种地方搜搜看。”
不过怪物来临这种事,不管是城市还是乡村，都会极度缺乏粮食，农田里面的庄稼很可能早就被吃光了，吃得什么都不剩。
但东西绝对是有的,不可能根本找不到了,只要它存在，不管用什么方法方眠都要弄到手。
申城市比山明市要大很多, 也更加繁华, 方眠不是很熟悉这里，不过贺言深之前参加比赛和训练的时候来过几次, 还算熟悉。
不过那个时候还是正常的城市，没有破败的建筑，没有堆积的废料，没有杂乱的车辆，一切都干干净净。
“我记得从这儿转过去，那边有个商业中心，负一楼是个很大的超市，我们可以去看看。”贺言深道。
他在努力地回忆着地形，浑然不知他在说这些的时候，方眠想的却是——他看上去对这里很熟悉呢，也不知道他口中那次来到这里，是和什么人来的，做了什么，他有没有很开心。
也许多多少少会觉得有些遗憾吧，没有体会过正常世界下的恋爱这种事。
现在的世道，连出去吃顿饭，看看电影，哪怕是一起散散步压马路，都是一种极度的奢侈。
人们唯一的念想就是活着。
电梯已经坏了，金属门板被砸出两个大洞，从洞里可以看到里面隐隐约约有一些肉块，已经完全变黑，变干，都不至于散发出味道了。
两个人果断放弃了电梯，而是选择了手扶电梯往负一楼走。
商城里很安静，非常安静，甚至有些凉飕飕的，大多数的店面都还开着，只是里面看上去很混乱，他们甚至还在几张桌子上看到几碗粉丝，里面泛着白花花的蛆虫。
见多了尸体，对这种东西也就没那么敏感了，两人看见后也只是轻轻揭过，继续讨论着一会儿进超市要拿点什么。
诚然是没电的，负一层想必会很黑，不过方眠和贺言深都带了手机，手电筒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扶手电梯静止不动，只能当做楼梯往下走，这种安静的氛围本来很恐怖，但是方眠完全没有恐惧的东西，她在走神，想着别的事。
贺言深倒是在观察周围的情况，但是他身为人类能够感知到的东西还是太少了。
就在两人下到电梯中间的时候，突然有一只青白色的手从电梯下面抓了上来，一把抓住贺言深的脚踝。
贺言深一震，反应极快地从方眠背上拔出唐刀来，精准无误地切了下去，方眠回头看，看到电梯上躺着半截手臂，手指还在叽咕乱动。
紧接着，他们脚底下的电梯就颤动了起来，同时发出很多的呻吟声。
很多个声音，有男人的，有女人的，有小孩的，有老人的，不像是同一个人发出的，他们像是在哀嚎，吐着一些没有意义的调子。
这样的声音骤然在格外安静的电梯里响了起来，显得十分恐怖。
砰砰砰！脚底下的震动变大，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敲打着，但是几乎每一层都有这样的声音。
这个家伙有很多手？方眠猜测着。
她一把将贺言深拉了过来和自己站在一起，瞥了眼脚下道：“没事，继续往前走。”
无数声呻吟还在继续，反复的拍打还在继续，但是电梯好像除了刚才那一个破口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要破裂的迹象。
两个人最终平安无事地走完了剩下的一段。
从他们离开电梯的一瞬间起，那些声音就立刻停止了，整个商场又恢复了安静，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像……里面被困住了很多人。”贺言深回头看了一眼，电梯还是刚刚的电梯，安安静静。
刚才的那些呻吟声似乎很痛苦，简直可以说是悲鸣了。
“是啊。”方眠没什么感情地回应，“如果你刚刚被拉下去，你也会是其中一个了。”
贺言深哑然。
这个世界好像已经不需要任何的多愁善感了，也许作为人类会不习惯这种氛围，弱者好像本该被淘汰，不值得有丝毫的缅怀，而强者要努力变成更强者，没时间去光顾别人的悲剧。
贺言深收回了视线，努力压下去了自己心里泛起的很古怪的情绪，继续朝里走了进去。
里面果然很昏暗，只是远处有一个红色的报警灯时不时闪烁一下，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光源。
方眠打开了自己的手机，对贺言深道：“就跟在我身边，一步都不要离开。”
贺言深点头。
这个超市诚然已经被洗劫过了，很多柜子肉眼可见的空着，尤其是零食区和冷藏区那边，就连速冻饺子和牛排之类的也完全没有了。
不过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个，而是找找有没有种子一类的东西。
从蔬菜区开始找，几乎都是烂掉的菜叶子，散发出难闻的味道，有些还长着大片的霉斑。
方眠让贺言深戴上口罩，找了一下有没有可能从某个还没有烂透的菜那里收获一些什么，可惜最终两个人一无所获。
然后去调料区、辅料区，找了好几个地方，他们只得到一些辣椒种子和玉米种子。
“也不算一无所获了。”方眠皱着眉，看来新鲜蔬菜真的很难弄到，得想想办法。
“没事的眠眠。”贺言深试图安慰，“我吃这些也可以。”
方眠看着他挑眉，“我说的是绿色蔬菜。”
“这不是……有绿辣椒吗？”贺言深勉强地说，他心里有些不确定，应该不会太辣吧？
方眠抿了下唇，“天天吃辣椒吗？你是再也不准备跟我做.爱了吗？”
贺言深噤声，闷着头把辣椒种子又装了回去。
对……他不能吃辣来着。
搜刮了一遍之后，他们拿了两袋面粉，一袋大米，一些洗发水之类的日用品，除此之外这个超市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
回去的路上还是需要经过那个电梯，方眠看见贺言深好像有些迟疑，她率先一步踏了上去，并且每一步都踏得很用力，果然在她上去的同时，那些呻吟声又再度响起。
很吵。
“快点到我身边来，不会有什么事的。”方眠道。
贺言深很快跟上。
呻吟声此起彼伏，那些声音真的很真实，就像是很多人类在耳边痛呼一样，贺言深每踩一下都忍不住皱起眉心。
看着他走完，方眠瞥了眼他身后的电梯，道：“你真的很在意那个吗？是不是很好奇，那个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贺言深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方眠道：“那我让你看看吧。”
话音未落，她俯身抓起电梯扶手，很用力地在往上举。
“不！眠眠，不用了！”贺言深想阻止她，然而地表已经裂开了缝隙，里面露出一些东西来，吸引住了贺言深的目光。
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最后整个电梯的金属楼梯都被掀开来，完整地露出下面的东西。
贺言深对上了一双乌黑色的眼睛，一双巨大的眼睛，大概有他一个拳头那么大，它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两人。
然而在它下面，身体的部分，密密麻麻排列着一些凸起——完全是人类的形状，有些是一只手，有些是脚，有些的上半身，有些是下半身，还有头颅以及其他一些奇怪的形状。
就是这些东西，在蠕动，在呻吟，它们十分努力地向上抓着，像是很想出来。
贺言深倒退了两步，快速移开了视线，方眠也在此时松手，电梯砰地一声重新砸了下去。
“……我真的，没有想要看的，眠眠。”贺言深干巴巴地解释，他只是觉得那些声音……太让人容易去在意了。
“没事哦。”方眠拍了拍手，“我也很想看呢，看看下面究竟藏着个什么东西，看来它还真是吃了不少人，这种东西，我看着也很没胃口。”
“我们走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别的蔬菜种子。”
“好。”贺言深跟上，两个人把东西放进了车里，车顶上，赵芳流在给他们看车，太阳似乎太大了，它坐在车顶，甚至给自己打了一把伞。
方眠看见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很荒诞好笑。
但也是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世界再也回不去了吧？怪物，好像会永远生存在这个地球上了，和人类们共居在一起。
如果人类能保证不被灭亡的话。
第74章
找菜种的过程一点也不顺利,现在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但凡是有心想要囤货的人肯定将容易收集的途径都一扫而空。
方眠以前大概了解过一点有关末世求生的套路，就是想各种办法囤货, 但是他们所经历的这种末世氛围又和一般的不同，单独行动的话死亡率高达99%，一开始就限制了人的活动范围，对于普通人来说囤货也就成为一种奢求。
后来方眠的活动范围开始不受限之后，她的视野也和普通人类不同了, 也就没有想过之类的事。
开车寻找下一个地点的路上，贺言深道：“眠眠, 我们先不找也可以, 我觉得玉米也可以撑一段时间。”
方眠斜眼睨了他一眼，道：“我们现在是什么需要这样将就的普通人吗？明明现在可以找，为什么不去？难道不知道以后找起来会更难吗？”
贺言深哑然，他知道眠眠这样是为了他着想，但就是因为知道，他心里才总是觉得不好受。
这种感觉太差了, 好像他永远只能是个拖累一样。
研究了一会儿地图之后，方眠判断申城市郊区那边有一片农田，据说是之前政府研发有机食品的地方，本来是有专人看守的,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方眠直接驾车前往, 希望能有一点收获。
地点离得有点远，开车可能需要两个小时左右,越野车上有一些CD光盘,但是原车主的品味显然不怎么样，都是一些老掉牙的歌曲,听着都嫌吵。
“贺言深，唱首歌给我吧。”方眠随意打趣，说实话，她从小除了听贺言深给她唱过生日快乐歌，还没有真正听他唱过什么歌呢。
“啊？”贺言深一怔，“我、我五音不全的，眠眠。”
“真的吗？”方眠不以为然地答复，“难道以前你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不去KV这种地方吗？就真的一次也没有去过吗？还是去过的吧？只是不想唱给我听而已。”
贺言深没办法地摇摇头，“好，我知道了，我想想。”
没有任何伴奏，周围也很安静，只有汽车行驶的声音，贺言深低低的声音在车里响起，他唱的是一首之前很流行的情歌，歌曲高潮的部分很热烈，歌词的内容也很让人心动。
放在此时此刻，甚至很应景。
贺言深的声线很低，从头到尾他的声音都很低，但是方眠听得出，他真的有在认真地唱，唱得没有他说得那么五音不全，相反称得上是好听。
方眠勾了勾嘴唇，在贺言深即将要唱完的时候开口：“你好像很熟练，所以刚刚是在骗我吗？”
贺言深浑身一紧，连忙道：“没有！眠眠，我只是之前从来没在别人面前唱过歌。”
“只是偶尔……会自己唱唱。”
其实就算贺言深不解释，方眠也能看得出，她的心情变得很好，连带着踩了好几脚的油门，飞快地到达了目的地。
农田附近没有人再把守了，这个在方眠的意料之中，同时农田里还格外荒芜，有一些烂掉堆积在一起的麦子和秸秆，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居然光成这样啊。”方眠叹了口气，看来这里应该找不到什么东西了。
“我们走吧……”方眠刚想推贺言深上车，然而在这个瞬间，她突然感应到了一种东西，一种很熟悉、很熟悉的东西，有点像安述他们身上的那种……
在地底下。
“等等。”方眠的神情凝重起来，她转身朝着农田的方向走了过去，仔细辨别着方位，然后最终在其中一片农田的位置停了下来。
她在那个位置站定，然后用脚踩了踩。
“怎么了？”贺言深问。
方眠用力踩了踩，她没有回答贺言深，而是盯着地底下道：“出来。”
是什么？贺言深眯了下眼睛，手下意识放在身后的枪支上，又有怪物出现了吗？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底传来，然后紧接着，地表的石块开始挪动，很缓慢地空出一个圆形来，而后方眠才看清下面——像是一个基地，有很多东西，粮食、武器，还有很多……变种人。
双方在互相对视着，判断着对方的危险性，以及是敌的友。
方眠在他们中间看到一个女人，她的手臂泛着青色，还长着一些鳞片，身上穿着医护人员的那种白大褂，被这些人簇拥在中间。
他们靠近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图纸，像是刚刚正在研究什么。
“你们……也是变种人？”方眠问道，这些人长得千奇百怪，乍一眼看过去好像什么动物都有，不过方眠好像没在他们身上感受到敌意。
贺言深在此时也走了过来，看见下面的情形一怔，这么多人，看上去足足有二十多个。
全部都是变种人，无一例外。
“什么变种人，叫得多难听。”一个黄毛男戏谑地笑了笑，“我们现在可是有正经的名字的，你还不知道吧？”
他说：“我们这些人，被称为火种。”
“火种？”方眠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好像不难理解，她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拯救地球的火种吗？”方眠问，“如果你们这些人被称之为火种的话，拯救的对象应该不是人类吧？毕竟你们和人类，早就不是同一种族了。”
“不是你们，是我们。”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女人在这个时候开口，“如果我没有看错，你和我们，应该是同一类人吧？只不过……你看上去好像更加高级，没有任何显化的特征。”
在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有一个部位变异了，但是他们神智很清醒，就和小鹿那些人是同一种。
“所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方眠问，“看上去很凝重呢，在商量什么拯救地球的大计吗？”
她勾唇，以玩笑的口吻说着，因为她的确觉得这些人认真的样子有些好笑。
可是他们却更认真了，方眠听见那个女人说：“恐怕是的。”
“我们的地球正陷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使命选择了我们，我们就应该齐心协力。”
“你好，我叫唐敏。”
自始至终，方眠都紧锁着眉，在说什么呢啊，这些人……什么使命？什么齐心协力？这些人中二病犯了吗？
“哦，那你们继续。”方眠摆摆手，“祝你们成功吧。”
她不想和这些人胡搅蛮缠了，就在她准备转身要离开的时候，余光瞥见了他们囤在地下的几筐蔬菜。
有胡萝卜、白菜和各种绿菜，看上去还算丰富。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东西吗？那么她现在能不能对抗这里的所有人，去把蔬菜抢走呢？初次见面，她也不太清楚这些人的实力呢。
然而在方眠刚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就听见那个叫唐敏的女人开口：“你是需要蔬菜吗？我们可以送你们一点。”
方眠看向她，问：“条件是？”
“没有条件，无条件送给你们。”唐敏道。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从小时候方眠就懂得这个道理了，她狐疑地盯着这些人，缓缓开口：“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些人这么热情，他们的菜有什么问题。
然而等菜拿到手之后，方眠几经检查，这些就真的只是普通的蔬菜而已，没有任何问题。
她掰下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尝了尝，也没有尝出什么不对来。
这些就只是蔬菜，普普通通的蔬菜。
她以为还要找很久的东西，就这样轻轻松松找到了。
“我不白拿人东西，这筐蔬菜我收下，你们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吗？我想我可以帮一点。”
没想到唐敏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可以把那些都拿走，我们不用你帮忙，当然，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话，我们还是非常高兴的。”
方眠说不出话来，他们看上去真的很像是好人呢，但是为什么聚在一起做这种不正经的事呢？而且跟她交流的这个医生，年龄看上去也不不算小，怎么商量起拯救世界的问题来了？
“加入你们之后呢？”方眠问，“你们每天的任务是什么？”
这些人也和安述他们一样？每天接接任务救救人吗？那她可得告诉他们，军方派发的任务完全就是骗局啊。
“这个问题，只能等你加入之后我们再告诉你。”唐敏叹了口气，“抱歉，我们要做的事危险系数很高，需要格外信任的队友才行。”
“有多高？”方眠反问，“如果你们不告诉我，又让我怎么信任你们呢？难道就在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加入你们吗？”
唐敏叹了口气，她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方眠道：“不如，我先跟你讲讲有关本源体的事吧。”
方眠点头：“洗耳恭听。”
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方眠好像从唐敏这里接收了另外一个世界观，她一直以为这是一场由地球自发性产生的灾难，却没想到这居然是一场入侵。
“你是说，有些怪物，不是由人类变成的，而是由外界入侵到这里的？”方眠询问，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上次遇见的那只蜘蛛，那只自称纳克亚的蜘蛛。
“没错。”唐敏回答，“入侵者只会变本加厉，之后会出现更多更加难以对付的怪物，所以我们必须早点团结起来，独绝这种现象的产生。”
“可是怪物一直在变多。”方眠道，“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不管团结多少人最终也都是徒劳吧？”
所谓的火种能有多少呢？与庞大的人口相比，恐怕只是螳臂当车。
“这个问题，我想已经快能解决了。”唐敏道，“我已经在研究让怪物重返人类的实验了，而且效果很成功。”
第75章
让怪物重返人类的实验？方眠扫了一眼唐敏身后的那些人, 开口：“是吗？你们真的就甘心这样变回普通的人类，继续面对怪物毫无反抗之力吗？”
唐敏道：“不是的，目前的实验只局限于那些没有神智的低级怪物, 我们这些人，并没有加入实验的打算。”
“是吗？你们是这么认为的吗？”方眠缓缓道，“既然你们的主观意愿都是不愿意变回人类，那凭什么认为那些低级怪物就愿意了呢？”
“喂！”有一个男的开口，“你在这里假慈悲什么？装什么圣母？这个时候居然还要考虑那些家伙的想法？它们危害社会你懂吗？它们杀人！”
“难道你们不杀人吗？”方眠反问。
男人看上去更恼怒了,愤愤道：“我们杀人！？我们怎么可能杀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杀人了？”
倒是唐敏，显得冷静很多,她沉默地看了方眠一会儿,问：“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方眠蹙着眉，“当所谓的火种，注定只能是一小部分人的时候，你猜猜那些作为绝大多数而存在着的人类，会怎么想我们？”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贺言深的呼吸也是一滞,他下意识看向方眠，去看她的表情。
方眠的话让唐敏身边的其余人神情也凝重起来，或许是自从灾难以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好像上天赐予的一份礼物, 他们不必害怕死亡, 不必害怕没有吃的，不必害怕很多东西, 在不短的时间之内, 他们已经早就习惯了以俯瞰的视角去看这个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
“应该……不会的吧？我们不是帮了他们吗？我们帮助了人类啊，如果不是我们, 很多人也就不会得救，如果不是唐医生的研究，怪物也不会慢慢减少呀。 ”
“是吗？可是在人类眼中，也许我们和怪物，才是同类呢？”方眠道，“你们应该还把自己当做人类看待吧？那你们觉得人类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呢？难道还会和以前一样吗？把随时都能取走自己性命的生物当做同类？你们觉得可能吗？”
唐敏皱紧了眉，她其实很清楚，方眠说的话是真的，就算现在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可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生的。
从外表上来说，他们这些人和普通的人类就已经不一样了。
加上能力，他们能够轻易杀死怪物，人类却是能够轻易被怪物杀死。
从开始变异的那一刻起，他们和人类两个字，就已经划开一条界限了。
“可是我们曾经也是人类啊，我们怎么可能去杀人呢？他们不是知道的吗？灾难发生才仅仅几个月啊，可是以往那么多年，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我们所形成的三观，怎么可能让我们去杀人呢？”
“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呢？其实这会不会是我们太敏感了，他们不会做到这一步来吧？”
哎呀……这些所谓的火种，还真是善良啊，到现在了居然还在想着去解决问题。
“你们觉得他们不会吗？事实上我已经经历过一遍了。”方眠道，“军方下派任务，让我们去救援，结果却把我们救援的内容偷偷录像，恶意扭曲成了我们以杀人为乐，那些人根本就没有脑子的，只要给他们看一段录像，他们就会对你口诛笔伐，恨不得将你杀之而后快。”
“那然后呢？”唐敏问，“你口中的''你们''，意思是说你还有什么同伴吗？”
“还有五个人，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谁知道是死是活呢？我说你们啊，就算现在变成这副样子，终归也只是少部分的力量而已，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对抗得了军方以及他们的先进武器，还有千千万万的人类吗？人们只是藏起来了，而不是死绝了，这个世界上的人类还有很多呢。”
在他们交流的时候，贺言深就在一边旁观着，他开不了口，也插不上话，只能注视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交流着。
他看着方眠，突然觉得这样子的方眠有一些陌生。
她口中不断地在说：他们人类和她，不是同类。
那他呢？贺言深很想知道，他是什么？他也是人类啊，他们曾经是同类的，甚至是青梅竹马，是天底下最亲密的关系，在确定关系之前，贺言深就已经把她看得很重要很重要了。
可是现在方眠在跟别人说，他不是她的同类，也不是她的同伴。
他现在的作用真的就好像只是一个性工具一样，以往贺言深是这样想过的，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可他没有办法，变异没有发生在他身上，他或许可以独自存活，但是他不想给眠眠添麻烦。
现在就连眠眠也这样觉得了吗？觉得他只是一个性工具而已……只要和她上床就够了，其余的都不重要，甚至连他是什么物种都不重要了吗？
那到最后是不是，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重要，连他是谁都不重要，连是不是他都不重要了？
贺言深站在原地，仅仅几步路的距离，他的双脚却像是被禁锢住了一样，突然就没办法坦然地朝他们走过去了。
尤其是在听到她说，那些人类出尔反尔想伤害她的事以后。
他也是人类啊，他不会伤害眠眠，他很想保护她，可是他现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所能做的也只有不给她添麻烦。
除此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他呢？”
话题突然转到了贺言深身上，那些人朝贺言深看了过来。
“你好像对人类很不满，那他是什么？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也是人类吧？”
火种与火种之间，是会存在着某种感应的。
就像方眠虽然和他们不一样，外表没有任何的地方变异，可是他们还是会有那种感应在。
如果完全没有的话，那对方就是人类。
说起来很可笑，这种感应，对于低级怪物也会有，就好像是，他们真的和怪物是同类，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他不一样。”方眠很是不耐地朝提问的人看了一眼，“他是待在我身边的人，就算是哪天我真的想要杀了所有人，也一定会最后一个才杀他的。”
方眠说着说着，居然还笑了起来，她像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想象那个画面，并且还有了一定的计划。
贺言深吸了口气，又吐出，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什么啊，你们不是恋人吗？你居然会想要杀了他？兄弟，这样你都愿意跟她在一起？”有个人诧异地问。
贺言深张了张口，他想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跟别人都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这个理由好像显得很苍白，是青梅竹马又怎么样呢？他们现在已经成为两个种族了，两个今后势必会产生矛盾的种族。
贺言深原本完全不必在意的，因为人类又怎么样，怪物又怎么样，只要她是眠眠就好了，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样。
可是现在，贺言深会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孤独。
他已经脱离了人类很久了，只是这样生活着，如果只有他和方眠两个人，他或许可以永远都不在意这种事。
但是同伴在不断向她靠近，他们都拥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他们可以朝着同一个目标去迈进，可是他却不行。
他永远是被保护的那个，需要被注意的那个，永远跟不上她。
为什么……为什么就他不可以呢？
然而贺言深没能说出口的话，方眠却说得轻轻松松，她甚至很得意，慢条斯理地对那个人开口：“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交情，想必你们都没有吧？”
“没有的话，理解不了也很正常。”方眠转过身，一把牵住贺言深的手，“好了，多谢你们的蔬菜，你们的拯救地球计划要不要再缓缓呢？我可没兴趣参加哦。”
“你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就因为人类欺骗了你，所以你不愿意保护这个家园了吗？”唐敏追问，“就算以后，以你的能力也没办法保护你身边的人了，你也不在意吗？”
“难道我跟你们在一起我就能变强吗？”方眠道，“就算跟你们团结起来，也就只有一小部分的力量吧？我觉得你们好像连自己都对自己的目标不是很清晰呢，再想想吧。”
菜种到手了，方眠没有再留恋，带着贺言深离开郊区农田前往别墅。
看来这些人的大本营就在这个地方，唐敏让她以后如果改变了想法，随时都可以过来。
会不会改变想法，其实方眠自己也不知道，也许今后，她会因为贺言深不得不做这个选择。
想完这些，方眠才注意到贺言深这一路好像都很沉默，她斜睨了贺言深一眼，问：“在想什么？”
贺言深摇了摇头：“没什么，眠眠。”
“贺言深，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左手的小拇指会动一下吗？”方眠道，她其实根本没有回头，也没有去看贺言深的小拇指究竟有没有动，他就是在说谎，这很好判断。
但是贺言深显然被她骗到了，他紧张地收起左手，抿了下唇道：“我真的……没想什么，眠眠。”
他只是在做一些无谓的担心而已，恐怕连说出来的价值都没有。
“是吗？”方眠腾出一只手，覆在贺言深手背上。
她一边注视着前方的路，一边道：“就算哪天，你变成那种低级怪物，我也会抓人类来把你养得很好的，贺言深。”
明明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可贺言深的睫毛还是颤了颤。
第76章
回到别墅之后, 阳台上空出来的位置就可以用来种菜，这个位置阳光好，对蔬菜的长势也很有好处。
土很容易找,他们在郊区农田带了一些回来，只看种过之后有什么效果了。
“你会种菜吗？”方眠拨弄着蔬菜问贺言深，她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东西呢。
贺言深摸了摸后劲，“唔……这个，应该就是种上就行了吧？我来试试。”
贺言深也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 只能先尝试看看了。
水是不缺的，阳光也很充足, 这两个条件都不缺的话, 植物应该会好好长的吧？
就在两个人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东西，沙沙沙的，很耳熟。
方眠走到外面把门打开，看着赵芳流慢吞吞从楼上下来。
“……你干什么？”方眠问，总不能是饿了,来找她要吃的吧？
谁知赵芳流一言不发地挤进了门，然后阴暗爬行到阳台，开始熟练摆弄土培和那些菜种。
方眠和贺言深就在旁边看着，看了一会儿,方眠某个记忆忽然被唤醒,她“噢”了一声，道：“我记得她考研考的是哪个农业大学来着。”
贺言深愣愣点头,认真地看着赵芳流种菜,然后默默把流程记在心里。
麻利地种完菜后，赵芳流又阴暗地爬出了房间, 上了楼，两个人均听见“砰”地一声关门声。
沉默了一会儿，方眠回头看了眼被填得平整的土块，对贺言深感叹道：“它人真好啊。”
贺言深正想点头，迟疑了一会儿又问：“她是怎么知道我们带了菜种回来要种的？”
两个人同时抬头，看向楼上，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我靠，她听得见我们说话！”贺言深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那他晚上的时候那些声音……难道她都听得到？
方眠连忙摸了摸他的背安抚他，说：“乖，我让她去住别的楼。”
晚上的时候两个人久违地吃了一顿新鲜蔬菜，大部分是贺言深在吃，方眠只是尝了一点，因为晚饭是贺言深做的。
她总觉得，今天贺言深有点心事重重的，是今天她和那些人的对话让他怎么了吗？
方眠努力回忆着谈话内容，总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他心不在焉的呢。
“晚上要做吗？”盯着贺言深在厨房洗碗的背影，方眠问了一句。
这种问题她一向问得很坦荡，甚至随意。
贺言深浑身却一紧，他墨黑色的眸子垂了下来，擦碗的动作也随之减缓，点头：“好。”
“那我先去洗澡。”方眠转身就要进浴室，刚刚踏出一步的时候，贺言深就叫住了她。
“眠眠！”
方眠回头，看着贺言深。
“如果…如果我……”贺言深迟疑着问，他想问些什么，可是当话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这种问题完全没有意义。
眠眠也没有办法解决的，她能怎么办呢？她现在每天都在保护他，她已经做得很好了。
“如果你什么？”方眠追问，她的眼神清冷下来，注视着贺言深。
“没、没有了。”贺言深摇摇头，他补充，“我马上来。”
方眠眯了一下眼，没有继续追问，转身进了浴室。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贺言深已经被方眠抱在了怀里，她就埋在他胸前，一点点，慢慢地舔吻着。
贺言深的呼吸很慢很匀长，床单很软，是纯色的纯棉材质，有点易皱，但是躺上去很舒服。
易皱，也很容易留下痕迹。
手指的抓痕，一道道，在上面印着，贺言深的眸子水蒙蒙的，一边挺起胸膛，一边后仰着脖子，然后轻轻揽着方眠的腰。
很细碎的吻，渐渐染到了他脖颈间，有些痒，起初还弄得贺言深躲了几下，才慢慢适应下来。
很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贺言深，那个时候，你想问什么？”
“什么？”贺言深的眼神有些空洞，眠眠亲得他很舒服，他几乎都要陷进去了。
“就是洗碗的那个时候，你叫住我，是想问我什么？”方眠掌住他的腰，一寸一寸，抚摸着。
贺言深又沉默下来，他咕哝了一会儿，把自己原本想要问的问题，换了个不那么严肃的方式问了出来：“我…我是想问你，如果我……嗯……坏掉了，你会不会找别人……”
他问得面颊通红，连耳朵都在发烫，方眠愣了一下，随后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吗？你今天整个人这么低迷，就是在想这个问题吗？”方眠趴在他的胸口，觉得他问得很好笑，又很可爱。
贺言深抿着唇没有说话，他想问的其实是，如果他一直没有办法帮上她的忙，一直只能是个拖累的话，久而久之，眠眠会不会去找其他人。
毕竟他同意眠眠做的这种事，也不见得别人就不会同意吧……眠眠那么厉害，总有愿意的变异人的。
可是贺言深又会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杞人忧天，他可能都不一定活到那个时候，说不定就因为哪次突如其来的意外死掉了，其实根本不必担心这种问题。
但是人就是这么矛盾的，一边告诉自己不必那么担心，一边又忍不住去在意。
他这一生中，没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只会有眠眠一个恋人了，这段感情从开始到现在也就几个月而已，连一年都不到，但是对贺言深来说，已经足够达到刻骨铭心的程度了。
青梅竹马，本来就和别的恋人不一样的，只要一开始就已经足够深刻了。
也许是受现在这种环境的影响，不管是他还是方眠，两个人之间的交流都很平常，几乎没有什么甜言蜜语，好像从一开始就进入了老夫老妻的生活模式。
要是以前，贺言深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这么感性，但是事实是他现在就是这样，忍不住会想一些有的没的，明明现在怎么样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就是越来越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好像抓不住眠眠了。
贺言深想改变自己，他很想，真的很想……
一个吻，很轻地落在贺言深耳畔，方眠在一点点吻他，她觉得真是愉悦。
贺言深居然在想这么可笑的问题。
不过，方眠很少会在这种问题上逗他，关于感情的事，她一向回答得都很认真。
“我只和你一个做.爱，贺言深。”方眠在他耳边道，“你不是知道的吗？如果我想，也许早在之前我就出轨安述了，你知道他长得不差的，不是吗？”
贺言深吸了口气，是的，他之前还吃过安述的醋，还不止一回。
“但是对于女人来说，或者是对于我来说，其实性并不能算是感情的全部，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有阳光很好的那个下午，也有街边卖红薯的冬天，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贺言深有些怔怔，他似乎是明白了，但又有些模糊。
“我是说，我是因为你，才很热衷性这件事，而不是因为性，才选择跟你在一起。”方眠用指尖一点点抚平他的额头，“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只不过是我从人类的方眠，变成了怪物的方眠而已，所以，可以不用再有这些无谓的担心了吗？怪物也好，人类也好，他们对我来说都只是一个名词的统称，只有你贺言深，才是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人。”
很会说话的方眠，她向来都是很知道怎么哄人的，无师自通。
何况是对贺言深这种她已经了解得很足够的人。
不过对贺言深，方眠说的是真心话，她并不在乎这场战争中究竟是人类会走到最后还是怪物，亦或者是他们这种变种人，方眠根本无所谓这些东西，她脑袋里不会去想任何宏观的结果。
她只注重她和贺言深能够像现在这样生活多久，能不能顺利地走完大半生的路，以及她能不能尽可能地将这种时间延长一些。
方眠觉得贺言深与其去担心这些东西，还不如想想等以后他老了一些，年纪大了一些，身体不太好了的时候，如果她还没有任何的变化，那他们两个还要怎么上床这件事。
一定非常有趣，现在这个年纪的她，干到四十岁的贺言深，他那个时候会不会特别羞涩得一眼都不敢看她？还是已经放纵自我，主动地缠着她做呢？
一想想这些，方眠甚至会觉得有些兴奋。
但是前提是，她和贺言深都有命活到那个时候。
贺言深的表情像是被她的那些话砸蒙了一样，他忽然想起上次自己听到这么动听的话，好像就是他自我产生怀疑的时候，那个时候，眠眠也是像这样哄他的。
他又产生了类似的负面情绪……
“对不起眠眠。”贺言深哑声，“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好，可我控制不住，我以后都不会了。”
“没关系的，根本没有关系。”方眠安抚着他，她是很知道这种情绪的，不是吗？
当一段关系中，两个人的地位有着巨大悬殊的时候，人就是会这样，这是人类的本性。
但是以前，方眠会很享受贺言深这样。
可是现在，每天遇到不开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死人、尸体、怪物……什么都好，这些东西已经够该死了。
她想要贺言深每天都开心一点，至少不用再因为没有任何问题的感情而苦恼呢。
“那我现在，可以继续了吗？”方眠问。
贺言深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然后慢慢地舒展开自己的身体，将方眠容纳进自己怀里，一点点将她抱紧。
不能……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贺言深。
这样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里。
咚咚——
一阵波动，方眠有些诧异地抬眸，她刚刚为什么感觉到一股同类的气息？
是赵芳流吗？
第77章
来到申城市几天后, 方眠大致摸清了这里的环境，这边也有一个军方基地，他们之前去到的那个实验基地所需要的实验志愿者, 都是听了军方基地的宣传之后被带走的。
很多人是自愿的，很多人是跟去想看看情况，但是到达实验基地的所有人，无论自愿与否，都被强制进行了实验。
也就是说, 实验基地连同军方基地，和那些富人都是一伙的。
而且最近不知道是为什么,无人机好像也越来越多了,之前几天才能见到一架，现在一天就能见到两三架。
为此，方眠还去找了玻璃膜纸，把里面贴了起来，这样从外面是看不到里面的。
那些无人机让方眠觉得很烦，好像嗡嗡乱飞的苍蝇, 所以出门的时候她和贺言深也是从地下室走，这样就可以从其他的出口出去。
来到申城市之后，方眠突然开始意识到了囤货的重要性，这里的人显然要比山明市的更聪明,到处都存在着囤货的痕迹,甚至他们很会藏，轻易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方眠在想,小说里遇到天灾末世的时候,主角都有空间可以无限囤货，可是他们要怎么办呢？
囤货很不方便,一来大多数物品都需要保证新鲜度，否则就很容易发霉腐坏；二来占的空间也很多，现在这个鬼样子，他们可能随时搬迁，带着一大堆东西搬来搬去显然很不现实。
根本没有办法囤货，她可以不吃东西，甚至用不上其他东西，但是贺言深没有办法，而且现在还是身体状况健康的状态下，万一在这种时候生病，那就真的麻烦了。
“我们今天去医院一趟吧。”方眠道，“有些药剂需要冷藏，可能很多都坏掉了，但是一些普通的药片之类的我们还是可以囤一囤。”
药虽然不能填饱肚子，但的确是必需品，关键时刻要用的时候没有的话，会很麻烦。
“好。”贺言深点点头，他现在要尽可能地保证好自己的身体健康，眠眠想帮他，他就要好好配合。
周围药店有很多，但是基本上容易找到的药店都被洗劫一空，什么都不剩了，他们要找还得仔细排查。
两个人都不着急，也不担心会有突然的危险到来，所以速度和逛街没什么区别，甚至还可以说是很悠闲。
方眠嘴里含着从超市找来的棒棒糖，一边递给贺言深一个。
“我不要了。”贺言深摇摇头，“你吃就可以。”
方眠笑眯眯撕开了糖纸，举着喂给贺言深。
贺言深只好张嘴接过，只是方眠给他喂糖，又不止给他喂糖，还要坏心眼地拿着棒棒糖在他嘴里搅来搅去，拨弄他的舌头。
“好、好了。”贺言深咕哝着制止她。
方眠笑眯眯的，说：“喜欢葡萄味吗？”
贺言深只好点头，其实这种糖，什么味道的在他嘴里都没差，但是他如果在这个时候摇头的话，眠眠一定会换种味道再给他来一根的。
市中心有很多药店，但是也很容易被人先一步清扫完，方眠在和贺言深搜了几家药店都没有收获之后，打算索性去最近的医院看看。
“第一人民医院，就在附近哦。”方眠看着地图道，“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右拐，就到了。”
她原本不太会看这种纸质的平面地图，不过这两天看多了，也就愈发得心应手了。
两人沿路下行，在第一个路口拐弯，就看到这家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门。
门面有些斑驳，看上去是那种很有年代感的医院了，不过在院子里就满满排列着很多奖项和优秀个人等等荣誉，看得出这的确是一家很不错的医院。
就算方眠没有来到申城之前，也对这里的第一人民医院早有耳闻，这家医院在全国排名都是数一数二的，可以说是医学界的权威认证了。
“真不错啊。”方眠喃喃着，“以前总幻想着以后挣钱了，来申城生活，现在怎么就不算是实现了呢？”
生活是依旧在申城生活，只不过是没有人了而已，也没有了那些商业街等等很多东西，整座城市笼罩着一种衰败的繁华，方眠的心情很平静，丝毫没有梦想实现了的喜悦呢。
不过她也很清楚，以她之前的生活和工作水平，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在申城买到房子，就连在山明市市中心都很困难。
有的时候，很多事情就是不能两全的，方眠也说不出来，现在和以前哪个更好。
两人走进第一人民医院的门诊大楼，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阴森感，地上有几滩干涸的血，泛着乌黑，不过因为通风很好，还不算有太大味道。
进门有两个大窗口，右手边是挂号的，左手边是取药的，
方眠抬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取药窗口顶上居然还用红字的电子屏显示着一个人的名字：请001号仲清霄到1号窗口取药。
到处都遍布着以前生活的痕迹呢，一楼的大厅显得很凌乱，就像是人们在忙碌中灾难突然发生了，一些都措手不及。
方眠记得山明市第一次出现怪物的时间是在一个下午，也不知道申城这里一不一样。
也许是这里的氛围太过阴森？一楼取药的地方居然还有很多药，方眠让贺言深站在这里不要动，她顺着窗口打开的缝隙爬了进去。
“你懂药吗？”方眠皱着眉一边看着满架的药品，一边一个个拿起来看主治功能之类的。
是中文的她还可以看懂，外文就完全看不太懂了。
贺言深也不懂这个，道：“拿一些常见的药就好了吧？其他的也不一定用得上。”
没人懂，就只好先拿一些基础的，方眠一排排看着，把治头疼脑热相关的都装了几袋子，不过她没有在这里找到外用的伤药一类的。
“去急诊那边看看？说不定可以找到。”贺言深道。
方眠拿着大包小包的药从里面爬了出来，点头：“急诊在后面那栋楼，楼上还去吗？”
贺言深想了想：“来都来了，上去看看？”
“也好。”方眠边说边看着贺言深把药都装进了他的背包里。
二楼是一个体检中心，方眠也搜了一遍，遗憾的是什么也没有，只在角落里看到几个发霉的鸡蛋。
来到三楼，一排画风惊悚的大头娃娃雕像就映入眼帘，一双双硕大的眼睛仿佛正盯着他们，看得贺言深后背发麻。
“好诡异的装修风格。”贺言深感叹了一句，慢慢走进才发现那附近是一个儿童接种室。
“确实很诡异。”方眠皱着眉看了那些雕像一眼，然后抬脚，一个个把它们全都踹到，“嘻嘻，这种东西还留着干什么。”
贺言深欲言又止，好吧，弄坏了也没什么。
除此之外，三楼还有一个被破开的铁门，里面居然是一个冷藏室。
方眠走进去看了看，找到一些不知道名字的针剂和药，冷藏室的作用还在发挥，也就是说这些药还是可以用的，但是她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
“好烦，完全看不懂啊。”方眠挠了挠头，重新把冷藏室的门关上了。
既然看不懂，还是留给有缘人吧，这里好像之前就有人来过了，到处都有一些痕迹，像是逃跑的。
“上面应该是手术室之类的。”方眠道，“去看看有没有麻醉和消毒液用。”
一般这种东西不会有额外的余留，但是灾难到来的很突然，有东西可用也说不定。
两人上了四楼，然后停住了脚步。
腐坏的味道，很难闻，他们在三楼的拐角处就闻到了。
方眠担心这种东西会给贺言深带来什么疾病，她将贺言深往后推了推。
“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上去看看，马上下来。”
离开太久的话，她自己也不放心。
贺言深点头：“好。”
方眠快速上了楼，然后她看到尸体，很多尸体，很多尸体，一个个摆在一张张病床上，有的是手术台，全部都躺着，全部都腐坏了。
方眠没什么表情地捂住口鼻，然后找寻着有没有什么能用上的东西，直到她对上一双眼睛。
完全是黑色的眼睛，怪物穿着浅灰色的西装，浑身上下泛着恶心的红色，它正在一动不动呆呆地望着方眠。
方眠盯了它一会儿，想继续埋头寻找的时候，突然听见怪物开口：“救救我……能不能救救我？”
“救救我！求你们了！”
它继续说着。
方眠皱了下眉，你们？她是一个人上楼的，这东西知道贺言深的存在？
还是说，这又是一只拥有着自己意识的怪物？
“你叫什么名字？”方眠问。
然而怪物却没有回答，它安静下来，继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方眠。
方眠皱了下眉准备转身离开，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怪物又开口了：“救我！求你们了！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救救我！”
方眠回头，她明白了，这东西一直在重复自己生前的话呢。
它被丢在这里了，没有人救他。
真可笑。
“都这种世道了，还指望谁救你啊？”方眠冷笑一声，“去死吧，蠢货。”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怪物的眼神突然变了，从之前的茫然变得阴沉下来，与此同时，病床上其余的所有尸体像诈尸一样一下子都坐了起来。
它们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听起来像是呻吟或者痛呼，从床上坐起，紧接着朝方眠的方向爬了过来。
“嘻嘻嘻……”方眠的表情也阴沉下来，嘴里发出不屑的笑声，“还真是找死啊，你们。”
活着的时候都是废物呢，难道死了会强到哪里去吗？
楼梯间内，贺言深还在等着，他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频频望向楼上，担心方眠遇到什么危险。
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见几声婴啼？
是错觉吗？
第78章
等了一会儿之后, 贺言深还是没有看到方眠的声音，甚至上面整个都安静下来了，安静得有些不对劲……
要上去找找吗？
贺言深正想挪动脚步, 然后就看见方眠从上面走了下来，贺言深怔了一下，因为方眠的眼睛，变成了纯然的黑色。
变成了怪物的样子。
“上面……有什么东西吗？”贺言深问，他率先伸手握住方眠的手腕,检查着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你有没有事？”
方眠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随后眼睛又恢复正常。
“没什么大事。”她摸了摸嘴唇,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已经解决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支麻醉剂，放进贺言深的背包里，道：“先拿着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麻醉剂这种东西，实在不行还能害人呢, 多有意思。
这栋楼搜查得差不多了，他们拿到了一点常用药，但是外用的伤药还是没有。
“走吧，去急诊那边。”方眠道。
“……好。”贺言深迟疑地跟上。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隐约看见眠眠身上多了一些黑气,是他的错觉吗？贺言深不太确信，很可能是他看错了,因为这里的光线的确不太好。
离开门诊大楼之后, 往左手边走就是急诊，这边的急诊部看上去是刚翻修不久的, 外观比门诊部新多了，入口的门竟然还是自动门。
坏处就是供电有点不太好了，靠近的时候只能打开一条缝隙，很难容纳一个成年人通过。
方眠率先朝着缝隙看了进去，里面……跟她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不是正常的区域，而是黏连满了红色血肉一样的蛛网，密密麻麻排列在里面，有点像是一个盘丝洞。
表面全部都被这种东西覆盖了，根本看不出里面有些什么。
方眠皱了下眉，这样子就算里面有药，也全部都被污染了吧？还怎么用？
“我们走吧。”方眠道。
“不进去了吗？”贺言深问。
“里面全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估计药不太能用了。”方眠摸了摸下巴，而且关键是她现在根本没有什么胃口，刚刚的那些东西，太恶心了。
“好。”贺言深从口袋里摸出地图继续寻找下一个地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快速地冲了出来，快到像是一发子弹。
一瞬间，如果不是方眠手快，一把将贺言深拉开，那刚刚贺言深绝对会被刚刚那个东西穿透脑袋。
很快地出击，又很快地收回，根本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该死。
方眠的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了，里面的东西知道她是什么，居然还敢过来挑衅。
她转过了身，将贺言深牢牢护在自己身后，然后掰住了玻璃门的一侧。
用力的时候，贺言深先是看到方眠手上青筋暴起，随后玻璃门就出现了一丝一丝的裂纹，贺言深后退了半步，下意识伸手护住方眠的眼睛，怕有玻璃渣飞溅出来伤到。
布满裂纹的玻璃门被方眠用手一推，整块玻璃门碎裂，显露出里面大片的红色来。
贺言深皱着眉，已经把手放在了火焰枪上。
“直接烧掉的话，是不是也行？”贺言深道，“它应该藏在里面的某个角落里。”
方眠点头：“烧，我来盯着它。”
火焰枪打开的瞬间弹射出五六米的高温火焰，以极快的速度燃烧着大厅里这些红色网状的东西，刚开始还很安静，但是很快就有一个全身通红的东西四处逃窜，嘴里发出尖锐的怪叫来。
在一片红色中，怪物的身影隐隐约约，很难分辨，但方眠还是一眼看中，分裂开的嘴一口咬住了怪物的身影，将之从大片的红色中钳了出来。
贺言深还没看清那是个长什么样子的怪物，就听见一声巨大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咕嘟。
他下意识看向方眠，只见方眠眼神中充满了渴望，视线再随着落到怪物身上。
鱿鱼。
贺言深脑袋里下意识冒出这个念头，怪物看上去没有下巴，它的下巴全部都布满了和鱿鱼须很像的东西。
但是比鱿鱼更长，更粗，更多，灵活地动着。
贺言深这下明白过来了，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什么，就看见方眠已经把怪物整个都塞进了嘴里，一口吞了下去。
体型并不小的怪物，差不多是中型，还未消化的躯体让方眠的身体也变得扭曲起来，但是这样的扭曲没有持续多久，她很快吞掉了整只，然后一点点恢复了原样。
贺言深深吸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心跳，还算平静。
他已经差不多适应下来这种场面了，大多数时候眠眠吃东西他没有看到，但是看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震撼。
红色的黏状物被烧得干干净净，露出急诊大厅原来的样子。
柜台上有一些药，碘酒和包扎之类的，但是上面都被怪物污染了，方眠没有拿，而是往别的地方搜。
“我去急诊室看看。”方眠一边说一边摸着嘴巴，有点意犹未尽。
好好吃……口感很不错啊… …
生吃都这么好吃，要是再加上一些佐料呢？怪物烤起来会不会很美味？
可恶，这些低级的东西一遇到火焰是会化为灰烬的。
好好吃……
方眠的眼睛在不断的喃喃中变得更黑，好希望再来一只类似的怪物，刚刚那只几乎一下子冲淡了她原本的恶心感呢，咬到它的时候她就觉得很好吃了，没想到真的这么好吃。
早知道多咀嚼一会儿，不那么快咽下去了……
方眠又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急诊室这边有几个大门是封闭的，尝试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被怪物污染，除了有点灰尘，看上去还是安静的样子。
柜子里放着几瓶碘酒以及烫伤膏，方眠拿过来看了下生产日期，然后通通装进贺言深的包里。
贺言深一边看着方眠装东西，一边很小心地把自己嫌热挽上去的袖子又放了下来，好好好，他不能受伤。
背包差不多装满了，日常能用到的药品也都拿到了，可以回别墅了，拿的太多的话反而不利于后面行动。
不过确实是没什么值钱的药品啊，方眠猜想，名贵药品应该已经被扫荡过一遍了，他们能拿到这些也算是不错。
就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方眠的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影子。
一闪而过的影子，就在对面不知是什么的房间里。
方眠紧紧盯着那处，慢慢朝那边前行着，吃……是吃的东西吗？
贺言深转过身来正要问句什么，看见方眠这个样子自觉地噤声，然后缓慢地跟在了方眠身后。
很安静，里面的东西几乎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甚至被方眠注意到，也只是因为一个影子。
不过方眠很确定，她看得很清楚，那个东西就在这里面。
狩猎者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她一边舔了下嘴角，一边慢慢地、无声地扳开了那扇门。
“啊！！！ ”
对方发出了声音，方眠想也不想就一口咬住，一点点往嘴里吞。
“啊啊啊啊！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贺言深随后而至，他先是看了眼方眠，随后才注意到被方眠塞进嘴里的东西，好像是一个人。
“等一下！眠眠！”贺言深一边叫住她，一边飞快地上前查看，他拉起男人的裤管，看到了正常的人类的皮肤。
“好像是人类！眠眠。”贺言深松了口气。
可是意外的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方眠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而是继续往肚子里吞。
“啊啊啊啊啊！”男人还在惨叫着。
“眠眠！”贺言深一怔，迅速上前扳住她的肩，再次口齿清晰地重复了一遍，“他是人类！”
方眠朝他看了过来，轻飘飘的一眼，可是这个眼神，让贺言深似乎读出几分不耐烦来。
她好像是在不满他打搅了她。
“眠眠……”贺言深哑声，因为他再次看到，方眠的眼睛变成了纯黑色，有那么一瞬间，她完全像一只怪物，纯黑色的眼睛、变异的外表、以及还未完全吞咽下去的人类的身体。
咕噜一声，方眠张开口，把那个男人从自己嘴里甩了出去，她面无表情地擦了一下嘴，斜眼睨向差点被她吃掉的人类。
是一个男人，穿着很普通，很瘦，四十岁上下的样子，重见光明之后他立马爬到了一个架子背后躲了起来，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你没事吧？”贺言深询问。
方眠则是冷笑了一声：“在装什么？你跟外面那只怪物不是相处得很好吗？应该有好一段时间了吧？说说吧，怎么活下来的。”
她的口吻很不耐烦，没有吃的了，她有点生气。
但是一时，方眠说不上来自己气的究竟是什么。
男人喘息着，一会儿看看贺言深，一会儿看看方眠，茫然的表情像是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外间传来一阵响动，几个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方眠回头，满怀敌意地看着那个方向。
须臾，走过来一群眼熟的人。
“唐医生？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方眠询问。
唐敏看见方眠也是一愣，不过她的目光很快顺着落到了躲在后面的那个男人身上，她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松了口气。
“我是来找他的。”唐敏道，“魏来，是你发出的求救信号吗？你说你研究出了能与怪物和谐相处的药，对不对？”
那个干瘦的男人缓缓点头：“是、是我。”
“走吧！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唐敏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变种人上前去将魏来扶起。
顿了顿，唐敏转向方眠：“你们也要一起来吗？最近我的实验出了一些新成果。”
方眠耸肩：“好吧，我们也去看看。”
什么能与怪物和谐相处？应该就是对怪物不利的药吧？哼哼。
第79章
离开第一人民医院之后, 几人再次开车来到郊区农田附近，这次方眠和贺言深下到了这些人的秘密基地，下来之后才发现, 这个地方其实挺大的，甚至还有空余给每个人都弄一个房间。
唐敏的房间所占的地方最大，她的房间里面放着大堆的实验器械。
“所以你能这么多天和那只怪物都相安无事，就是因为这种药剂？”方眠拿起魏来从口袋里拿出来的试管瓶，好奇地注视着里面的淡粉色液体。
“我觉得应该就是它起了作用。”魏来在地下基地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一边喝水一边说，“与其说是和谐相处,不如说是能够让怪物无法察觉到人类的气息,外面那只怪物不知道里面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才活了这么久。”
“那你的吃饭是怎么解决的？”方眠问。
魏来耸了下肩，回答：“我可不是一直都待在医院，我是逃到这里来的，身上带了一些物资足够支撑我待上小半个月，不过从昨天下午开始, 我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
地下基地的人给魏来拿了吃的，唐敏显得很激动，一边把魏来那瓶粉水拿去研究，一边不停地问魏来一些专业问题。
“你们看上去一起生活了很久啊。”方眠在地下基地随便转了转,很富有生活气息的地方, “所以，你们之前的计划难道还在继续吗？”
唐敏开口：“是的, 目前依然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但是你那天说的那番话，我也有在好好考虑了。”
方眠挑眉：“所以好好考虑的结果就是依然和原来一样咯, 你们还是决定无条件地帮助人类呢。”
唐敏皱了下眉，她道：“难道这不对吗？世界就应该恢复成原来那样，这个世界上不应该存在怪物的。”
“这个世界上不该存在的东西已经很多了，难道你要一个个把他们都消除吗？怪物已经存在了，你们也是怪物中的一员，你们愿意去死，我没有意见，但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们减少我的利益，为了人类。”
“你这是什么话，难道你以前不是人类吗？难道你男朋友他不是人类吗？我们终归只是小部分的人，为了全体人类的利益牺牲一些，不是很理所应当吗？”
“理所应当？”方眠冷笑一声，“我才不管你所谓的全体人类到底有多少人，我只知道，如果这些人敢触碰到我的利益，那他们就全都去死。凭什么少数理所应当要为多数牺牲？如果继续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最后谁是少数还不一定呢。”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逐渐激烈，眼神也一个比一个冷。
贺言深就站在外面，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能够明白眠眠的考虑，怪物减少的话，眠眠就没有吃的了，怪物对人类的威胁一旦减少，最终的压力一定会来到变种人身上。
大面积存活的人类才不会准允变种人的存在，既然怪物都消失了，这些人为什么不一起消失？这种想法势必是会出现的。
因为变种人在成为变种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身边的魏来在狼吞虎咽吃了一些东西后，看着贺言深道：“怎么了年轻人，如果是你，你怎么选择？”
贺言深回头看了他一眼，显然方眠和唐敏的对话，魏来也听见了，而且，说不定其他几个变种人也听见了，他们的五感会比普通人类更强，想要听见里面的声音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可就算是听见了，他们也是若无其事地在忙自己的事，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贺言深摇头，他不是怪物，没有这一层身份，看问题的角度怎么都会不一样的。
但是他很佩服眠眠，眠眠在这种事情上很坚定，她没有丝毫的动摇。
只要眠眠很确定的话，他也就确定了。
魏来背靠在椅背上，一边喝水一边道：“其实那个小丫头的想法很正常，是人都自私，她这么想也不为过。”
贺言深皱眉，“我不觉得这是自私，求生是本能。”
魏来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着摇了摇头，继续道：“那么唐敏也是，她这样想，其实不完全是因为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是她意识里还在把自己当做完完全全的人类，毕竟灾难才进行了几个月而已，可是这些人，可是做了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人了。”
贺言深深吸了口气，“可是是不是人类，不是按照哪个时间长定的。”
其他人也不会在乎他们以前是不是人类，他们只会在乎，这些变种人的存在对他们的生存存在威胁。
“魏先生，你那瓶药的原理是什么呢？”贺言深问。
魏来道：“其实就是气味，把自己人类的气息，变成怪物的气息，我之所以能和那家伙共存这么久，就是因为我身上带着它的气息，所以它感觉不到我。”
“气息？”贺言深眸光微闪，他注视了魏来片刻，又接着问，“那，人类能够变成怪物吗？”
“当然可以了！”魏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现在出现的这些怪物，其实就是人类变的。”
“不。我的意思是……还没有成为怪物的人，可以变成变种人吗？”贺言深问。
低级的怪物会丧失理智，他不想那样。
能够解决的方法只能是他成为变种人。
魏来沉吟一声，他看了贺言深一会儿，道：“小伙子，这是概率问题，你明白吗？所有人，这些变种人，一开始都是按照变成低级怪物的方向发展的，是这个过程中，他们的基因也好，意志也好，让他们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要知道，要么你的基因很强大，要么你的意志很惊人，否则你过不去这关。”
“你看到那些成群的怪物了吗？那些就是这场变异的失败率，成千上万，可是成功的呢？只有这么几个，相差悬殊。”
贺言深绷直了身体，他的眼神黯然了一瞬，道：“看来我的想法实在有些异想天开了。”
贺言深不觉得自己哪里有优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他不敢赌，至少像现在这样，他顺利或者，还能有几十年或者十几年陪伴眠眠的时间，可万一他赌错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就算眠眠说哪怕他变成了怪物也会好好养着他，可是贺言深接受不了那样的自己。
他也不能让眠眠为了那样的自己去杀人。
“不过……”魏来话锋又转，“你算是问对人了，我这段时间刚好在研究人类能不能改良基因的实验，也许将来某一天，你的问题会有一个积极的答案。 ”
贺言深哑声，“是和实验基地那些研究一样的吗？”
“不不不。”魏来摇头，“我弄的可不是梁翼那种反人类的实验，我是说改良基因，改良人类的基因，你明白吗？”
贺言深摇头，他不太明白，听上去不是和之前实验基地的作为没什么区别吗？
“就是交.配。”魏来道，“人类和变种人进行交.配，结合后生下的孩子，就是基因的改良。”
贺言深愣了愣，突然想起之前方眠告诉他的怀孕话题，他问：“现在不能吗？还需要实验？”
“当然了！”魏来道，“你不知道吗？变种人是没法同人类那样产生正常的卵子和精子的，他们的生理构造已经从内部改变了。”
“也就是说……女性变种人也没办法怀孕？”
“是。”魏来点点头，“怎么？你和你的女朋友打算要个孩子？”
“不……不是。”贺言深摇头，“我们没有这样的打算。可是这样一来，将来人类的男性在这种市场上不就只能被淘汰了吗？毕竟，大家应该都想和变种人在一起得到改良基因的宝宝吧？”
“是啊。”魏来点点头，“是会有这个问题，所以，我的实验还包括怎么让男人怀孕，你有兴趣做我的第一个实验者吗？”
贺言深脸色变了一下，连连摇头后退几步，随后听见魏来不怀好意的笑声。
方眠从唐敏的房间出来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是不悦，斜睨了魏来的方向一眼，道：“我们走吧，回去了。”
“好。”贺言深出去开车，他有点担心方眠的情绪，回去的路上，忍不住问了问方眠接下来的打算。
“我想，我可能得常来这边了。”方眠道，“他们要做的事，如果不盯着的话，我不放心。”
“那唐敏他们呢？你今天似乎和她闹得有些不愉快。”
“我不是来跟他们交朋友的，不愉快就不愉快吧。”方眠撇了下嘴，如果实在没有办法阻止的话，那她就真的会选择去那个叫弗莱德的那边了，至少眼下，这个弗莱德看上去和这群人志不同道不合呢。
贺言深沉默地点了点头，其实他很希望眠眠多交一些同类的朋友，这样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她身边还能有人陪着。
但是贺言深很清楚，方眠的性格就是这样，她跟所有人第一次见面，最先抱有的就是敌意。
咚咚——
一阵剧烈的波动，红色的血，冲击着方眠的神经。
咚咚——
她的双眼在这一瞬间变成了乌黑，散发着诡异的光泽。
咚咚——
越野发出刺耳的急刹车，车内的男人闷哼了一声，一手紧握着方向盘，另一手抵在方眠的肩膀上。
贺言深皱紧眉诧异回头，他的颈侧被咬出一道伤口，已经出了血。
而与他咫尺相对的方眠，正在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他，距离近到贺言深都能听见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然后她说：“死亡是为了复生——”
第80章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贺言深其实注意到了方眠的靠近，但是他没有多想，毕竟眠眠经常在他开车的时候靠过来亲她。
直到颈间传来剧痛, 他感觉自己身体好像被咬穿一样，一瞬间痛得快要失去知觉。
越野车紧急停止，贺言深整个人都被方眠压在驾驶座这边的车门上，后背被硌得生疼，但是他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个, 他颈间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已经快打湿他半个胸口了,方眠的脸与他近在咫尺,她的眼眶完全乌黑，车内也有那条巨大的蛇尾在狂躁地摆动着，贺言深看到她嘴里那两颗尖锐的毒牙，上面还沾着血。
他知道自己的脖子是被什么咬穿的了。
以人类的能力，或许可以勉强抗衡一只普通的怪物，但是方眠不一样, 她的一切机能都被进化到了更高更高的一层，若是比力气的话，贺言深根本没办法与她抗衡。
但是车里的位置很狭小，他的双腿被压着,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逃离开。
贺言深粗重地喘息着,他后背紧紧顶着门，还得伸手去打开车门,另一只手还要拼尽全力推开方眠。
僵持之下,大约过了五分钟，贺言深终于打开了门,还来不及做支撑的他一个后仰翻了过去，他伸手用力抻了一下车门，将自己整个从车里带了出来。
然而这些在一只怪物面前显然完全是徒劳，分开甚至不到一秒，方眠马上就扑了上来，甚至还怕他再次逃走，用蛇尾紧紧缠住了他的腰。
挣扎中，地上的砂砾不断摩擦着他的后背，应该出血了，可是贺言深已经没办法去在意那些小伤了，因为他感觉到自己脖子上的失血越来越严重，他已经感觉到头晕，而且使不上力气，连手臂都开始发麻。
“嗯……”贺言深闷哼一声，在挣扎之中，他的脑袋撞在了地上，眩晕感好像更强了。
太阳很烈，阳光很刺目，周围都是尘烟，贺言深粗喘着气，无神地望了天空一会儿之后，他的目光渐渐落在了方眠身上。
完全失控了呢……她是…直接怪物化了吗？原来真的有这样一天吗？
贺言深苦笑，身体被缠得太紧了，他已经没有办法挣脱了。
好吧，好吧。
脑袋里不知道为什么回想起当初那一幕，那天，在筒子楼里，是方眠把他拉开，否则他那个时候应该就已经死在那只巨怪手下了吧？当时的眠眠，还没有变成怪物呢，她还不知道自己是怪物。
那个时候，是眠眠救了他一命，现在好像要还给她了。
如果连他都不认得了，之后遇上其他人，她是不是也会丧失理智呢？这样强的一只怪物，不知道到时候会死多少人……
贺言深，已经完全放弃了抵抗，他的喘息声因此渐渐平稳下来，他的目光也很平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方眠。
没关系，那就坦然一些地接受这个结局吧……他和眠眠在一起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短呢，他还以为，他们起码还有几年的时光。
不过好在，他没有在这段时间里留下任何遗憾，他能给的一切都已经交付了，生命是最后一个。
没有恢复任何神志的方眠，在缓慢地靠近着，她像是看出来这个人类已经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了，反而不急着进攻，而是慢条斯理欣赏着他。
嘶一声，传来布料被撕裂的声音，贺言深只觉得腰上一凉，垂眸就看见自己身上那件衣服被扯掉了大半，露出他的腰腹和胸膛来。
……又想从这里下口了吗？
贺言深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已经越来越模糊了，已经快要连方眠的脸都看不清了。
晕眩的感觉再度袭来，贺言深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方眠的手腕。
“没关系眠眠，没关系的……”他缓缓说，但是除此之外，他好像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别的了，眠眠已经没有意识了，再多的话她也听不懂。
然而在方眠扑过来，一口咬住他心脏的位置，毒牙用力穿透的时候，贺言深还是很轻地呢喃了三个字，然后就因为剧烈的疼痛失去了知觉。
一片黑寂。
“成功了？”
偌大的沙发上，似乎是异国血统的高大男人点燃了一支香烟。
“看上去入侵得很成功呢，我这边已经完全是黑色了。”
“真不错，我就知道，人类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他笑了笑，慢悠悠地品起桌上的红酒，“最终都会被欲.望吞噬的。”
“不过……那边要怎么办？”
“什么？”
“就是那位雌神，克苏鲁神位的继承者，你现在的状态非常虚弱，不让她发现应该很难吧？”
“放心。”男人掸了掸指尖的烟灰，“她不喜欢多管闲事，我们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利益，她是不会管人类的死活的。”
“这样最好。”
头痛欲裂。
方眠睁开眼睛的时候，下意识去摸了一把自己的肚子，她好像做了个很美的梦，梦原本很清晰，可是在她醒过来的一瞬间她就什么都忘了。
梦里发生了什么呢？她好像很回味，很喜欢。
坐在床上茫然了许久，方眠才往身边看了看，没有看到贺言深的身影。
他们是什么时候回到别墅的？她怎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方眠摸了摸脑袋，自从变成怪物之后，她记忆力一向很好，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断片的现象。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贺言深去哪儿了？
方眠浑浑噩噩地起身，她原本想直接出房间找找，可是在她下意识摸了把嘴唇的时候，伸手却看到血渍。
血。
方眠怔住，她盯着自己指尖的红色凝视了一秒，然后猛然冲进浴室，对上洗手台前的那面大镜子。
血，全部都是血。
她的脸颊、胸口、双手，几乎浑身上下，都被血浸染了。
仿佛是什么杀人现场。
方眠呆愣了一秒钟，迅速伸手用指甲划破自己的手指。
几秒钟后，她的指尖渗出黑色的血。
不是红色的，这些红色的不是她的。
那这是谁的？那这些是谁的？
有一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方眠的心脏开始狂跳，她猛然转身，开始在房间里找。
贺言深呢？他去哪儿了？
她的神情很冷静，呼吸却很急促，可是她把卧室、客厅、甚至是厨房，就连冰箱都被她找了一遍，可是各个角落都没有贺言深的身影。
没有贺言深，他不见了。
他去哪儿了？
呼吸声不断加重，方眠疯狂地在房间里翻找着，所有的家具都被她撞开，有些倒塌、倾斜、甚至碎裂……
可方眠还是没有找到贺言深，她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没能从记忆里找到。
大门打开，方眠几乎是冲了出去，她已经在尽力地感受着他的气味了，可还是什么都没有感受到。
砰一声，方眠推开了赵芳流的房间门，坐在电脑面前不断输入着什么的赵芳流被吓了一跳，它浑身都一抖，长条的身形像个弹簧一样跳动了两下。
“你看到贺言深了吗？他不见了。”方眠道。
赵芳流摇摇头，它硕大的眼睛让它整个看上去都很呆滞。
“你怎么会不知道！”方眠却突然暴怒起来，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像有什么炸开一样，宣泄出无尽的怨气。
“你为什么会不知道？告诉我！他去哪儿了？”
赵芳流的眼睛瞪大，它像是害怕了，找了个地方想把自己藏起来，可是它的身形实在是太大了，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挡住它。
“去哪儿了！？为什么不说话？去哪儿了？”
之前的一幕似乎在重新上演，显然赵芳流也有一些记忆，它完全被吓住了，频频往后闪躲着，救命！救命！赵芳流脑袋里警鸣大作。
在质问的同时，方眠的眼睛再次变成纯然的乌黑，她的身形也开始再度扭曲，和那个晚上树林里的样子一模一样。
快逃！ ！ ！
赵芳流左右环视着，它想离开这里，否则就要被妈妈吃掉了！可是它找不到离开的地方，大门的位置被妈妈守着！
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人在哪儿呢？
这个房间也再次被破坏，赵芳流敏捷地闪躲着，期间还小心翼翼抱走了自己的台式电脑。
这样的东西它只有一个，弄坏了就没有了。
随着赵芳流的四处逃窜，她们来到了电梯附近，赵芳流在奔逃的时候撞到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就此缓缓打开。
然后里面，靠墙坐着一个男人。
他垂着头，同样浑身是血，安静得几乎一动不动，像是死了那样。
在看到他的同时，方眠的发狂状态好像突然静止了一样，她呆呆地注视着他，感觉不到他的呼吸，感觉不到他的心跳，甚至感觉不到他的气味。
就好像在视线之外，贺言深消失了一样。
“贺言深……”她的喉咙里发出呼声，很奶，好像她小时候刚认识贺言深时发出的声音一样，她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靠近，将他抱进自己怀里。
然后慢慢低头，把自己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
还没有来得及听，方眠就看到一个血洞，很熟悉的咬痕。
那是她自己的咬痕。
贺言深，被她咬死了。
他死掉了。
“哥哥……”方眠睁大双眼，再次推了推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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