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很安静, 就算是赵芳流也一声都不敢吭，只想找个时机赶紧逃走。
方眠几乎忘记呼吸了，她伸出一只手,很慢地靠近贺言深的鼻息，然而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紧接着她又把手放在他的胸口，他的身体一向很温暖的，摸着很容易就能感觉到热气，可是现在没有了,冰冰凉凉的，什么也没有。
方眠迟滞了一会儿,心想一定是隔着衣服的原因,于是她又把手伸进去，慢慢顺着贺言深的腰侧往上摸。
冰凉的，全部都是冰凉的。
怎么会这样呢？方眠乌黑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贺言深，漆黑宛如深渊一般。
怎么会这样呢？方眠在仔细地想着，是她咬死了贺言深吗？是她吗？会不会有一丝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是不是别的怪物,在她睡着的时候对贺言深下手了？是不是呢？
是赵芳流？方眠眯着眼睛看了过去，她看见赵芳流很努力地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庞大的身躯都快要折叠起来了。
不，不会, 赵芳流没有这样的胆子, 而且贺言深胸口上的那个咬伤是两个洞，赵芳流的牙齿不是这样的。
它不长这个样子, 那谁长这样呢？
谁长这样呢？
方眠伸手,摸向自己的嘴唇，她的手指逐渐伸入,摸着嘴里的牙齿。
是她的。
她的牙齿，恍惚之间，方眠脑袋里似乎闪过一幕，在外面的沙地上，贺言深被她撞出越野车，衣服被她撕开，她张嘴咬了下去。
她听见他说：“没关系的，眠眠。”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可能？贺言深居然真的是被她自己咬死的啊……
嘻嘻，嘻嘻……这样不是很好吗？贺言深就该被她杀死啊，他的生命，就应该交付在她的手中。
这样才对，这样才正确。
可是，如果连贺言深都死了的话，其他人还有什么活着的必要呢？
为什么死的不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怎么不能？当然可以。
由她来杀死好就好了，所有人，都应该被她杀死。
电梯里的尸体被方眠重新抱了起来，她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像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她把人带进了卧室，完全脱掉了他身上破碎的衣服，因为死亡时间很短，他看上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贺言深……”方眠在一点点地亲他，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
方眠从来都没觉得他的嘴唇这样不好亲过，很干涩，也没那么柔软，最关键的是，里面好像是冷的，一点也不热了。
那身体里面呢？身体里面，应该还没有那么快完全冷掉吧？
方眠盯着他，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在贺言深完全不能用了之前再……
等等。
方眠的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弃婴塔里的那些婴儿们，不也是尸骨吗？可是它们都活过来了，那些乖孩子们，都活过来了。
那为什么贺言深不行呢？贺言深也可以的，他甚至刚死不久，效果一定更好。
就算是，他会变成一个没有神志，没有思想的怪物，也比完全死掉了好啊，不是吗？
方眠盯着贺言深的眼神逐渐兴奋起来，对啊，这样一来，她还能得到一个长久相伴的恋人呢，简直是两全其美。
一只手轻轻覆上贺言深的身体，方眠的面容逐渐模糊和扭曲，她口中逐渐发出古怪的呻.吟声，仿佛来自久远的低鸣。
她的脑袋里，突然又响起了那句话，这次她听得更清楚，因为声音不再是窸窸窣窣或者沙哑的，而是变得清晰，格外清晰。
“死亡是为了复生。”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说了一句，就像说在方眠耳边，也许，祂就在她的耳边。
方眠的眼神出现空洞，在她看不见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形状奇怪且诡异的东西，灰褐色的身形在扭曲着，祂张开大口，在她身边不断地呢喃着，呢喃着。
“对的，就是这样，杀死他，复活他，这样才对，你做得很好。”
“我做得很好吗？”方眠迷茫地问，她抓在贺言深身上的手逐渐握紧，手指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来。
“是的，你做得非常的好，你，我，我们，就是需要这样听话乖巧的恋人，只有这样的恋人，才不会带来麻烦，才不会左右我们的思想，才会永远、一直都追随我们，对吗？”
那个声音，听上去蛊惑极了，方眠一边听，一边跟着点头。
是的，就是这样。
她是喜欢乖巧听话的贺言深，喜欢一直会跟在她身边的贺言深，喜欢最好永远都不要反驳她的贺言深。
死亡是为了复生……啊，原来这句话是这个意思，她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呢？”方眠呢喃着问。
“就像你心中所想的那样，你心中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吗？你不是已经在准备做了吗？继续下去，乖孩子，继续这样做下去。”
继续这样做下去，继续……
“我……不太会……”方眠喃喃着，“你能教教我吗？”
“就像这样……”身后之人仿佛迫不及待了，祂伸出了手，在即将要触碰到方眠的手时，脖颈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剧痛。
祂的喉管，被一口咬住，少女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祂，两颗硕大的毒牙狠狠刺入，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弗莱德感觉到血液在流失，即便他身上没有多少血液，有的只是乌黑色的古神之力，但是那种流失的感觉也在加深。
好，吃到了，她吃到了。
绝对不能松口，绝对不能！
方眠的眸中散发着兴奋的光彩，她一边死咬，一边吞噬，把自己能咽的东西全部都咽了下去。
好奇怪……味道居然，如此熟悉。
方眠瞬间就想到了那只被叫做纳克亚的蜘蛛。
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和那东西是一个味道的，很美味，很充实，在不断温暖着她的腹部。
挣扎啊，挣扎啊，她看见祂在剧烈地挣扎着，可是她咬住的是祂的喉管，这个地方，总是不那么容易挣脱呢。
猎物总是会因为惜命，而挣扎地格外小心呢。
“呃——呃——”
因为剧痛和力量的流失，弗莱德发出嘶哑的叫声，没有经过丝毫美化的、祂原本的声音。
真难听，叫得像是一只濒死的鸡。
方眠的眼神更冷了。
难道以为她真的有那么好糊弄吗？以为她真有那么容易被蛊惑吗？她的欲.望比任何人的都要强烈，任何人都休想将自己的欲望强加在她身上呢。
何况是眼前这个像破麻袋一样的垃圾，这是个什么东西啊？和那只蜘蛛，难道是一样的东西吗？
可是蜘蛛已经被她吃掉了呢，那眼前这个为什么不能？卖相是差了一点，不过味道不是还不错吗？
弗莱德的挣扎更剧烈了，祂想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人类变成的怪物，会拥有这样的力量？居然让祂一时半会儿没法挣扎开。
隐隐约约的，祂好像在这个女人身体里，感觉到了一股很熟悉的力量。
很熟悉的、古神的力量。
猎物，看上去已经要放弃挣扎了呢，然而就在方眠想要更进一步，将这只怪物整个都吞下去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禁锢，紧接着眼前的东西就消失不见了。
房间里重回寂静，而她正在回味无穷地舔舐着自己的嘴角。
只是吮吸了一会儿对方的血，她就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这种感觉很好，非常好，好到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能够复活贺言深了。
目光再次落在眼前的人类身上，他看上去就只是睡着了，睡得很安详。
“把你变成怪物的话，你会怪我吗？”方眠轻轻呢喃着，她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脸颊蹭着贺言深的脸，动作无比温柔，“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离开你，你也不能离开我的，永远不能，我们从小都在一起，这辈子也要一直在一起，直到死去。”
她抚摸着贺言深，眸中光影变幻着，她正在思考，要如何去将他塑造，这是一个值得思考良久的问题，她必须要好好想想。
就在这个时候，就在方眠正在考虑要怎么进行的时候，忽然，有一个熟悉的触感，碰了碰她的手腕。
方眠浑身都因为这个触碰战栗起来，她缓缓低头，目光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刚刚碰她的，是贺言深的手，他正在用他的手，一点点、十分缓慢地攀住她的腕子。
房间里安静极了，方眠甚至都忘了出声，她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然后，贺言深的唇缝间发出一丝沉吟，他听上去似乎很痛苦，但还是在不住喃喃着：“眠眠……眠眠，还好吗？”
方眠的手指都轻颤起来，贺言深明明死了的，他明明死了的。
那双眼睛也开始慢慢睁开，逐渐和方眠的对上，四目相对，方眠看清了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白色的，没有一丝其余杂质的纯白色眼瞳。
“眠眠……”贺言深发出呢喃，“你为什么，这样一副表情？”
他不知道他的眠眠怎么样，看着他的表情哀伤极了，发生了什么事？贺言深短暂回忆不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帮她花掉的小脸擦一擦，可是在还没有触碰到的时候，贺言深就感觉到浑身一紧，他整个都被用力贯穿。
连意识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贺言深半张着口，都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但是很快，他又被紧紧抱住，眠眠紧紧抱着他，不停地亲他、蹭他。
贺言深看着她这样，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他很轻声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方眠摇了摇头，然后迅速一把撕掉了自己身上带血的衣服。
“没什么事。”她露出一个微笑，“你只是短暂地晕过去了，在那之前，我们一直在做.爱。”
第82章
在做吗？贺言深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
他好像有点断片了,但是脑海里又隐隐约约有一些画面，一些不太好的画面……是他在做梦吗？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痛的梦，痛到深入骨髓, 他甚至到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种痛。
可是一睁眼他在家里，甚至在床上，眠眠告诉他他晕过去了，在这之前，他们一直在做.爱。
贺言深脑袋里空空的,但是他还来不及想，就被眠眠顶得更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白色……一直是白色呢。
期间,方眠一直在注视着贺言深的眼睛。
完全白色的眼眸,里面居然都没有丝毫杂质，为什么呢？方眠在想着，就算是贺言深变成了怪物，那也应该是黑色的眼睛才对，白色是什么？
“贺言深，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方眠抬起他的下巴,扳正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
贺言深一边喘息一边回答：“黑色，和白色。”
她现在是正常的眼睛，说明贺言深的视力没有问题，他的眼睛不是出问题了, 而是真的发生了变异。
难道以后都会是这个样子吗？
方眠摸了摸嘴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要比贺言深死掉强上百倍。
方眠没有折腾贺言深太久,她始终觉得有些恍惚,贺言深真的回来了吗？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他的眼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问题方眠都很想知道，她其实更想知道的是,贺言深是不是真的没事了，他是不是真的可以好好地活下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
他的身体还完好吗？他的心脏没有受损吗？他各方各面，还是人类吗？
于是在这一晚贺言深感受到了特别温柔的方眠，温柔到……他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有觉得哪里痛吗？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方眠缠着他问，一边问，一边仔仔细细摸着他身上各个部位，以此来检查一下究竟有没有哪里出问题。
可贺言深不觉得这是检查，他觉得眠眠这是在调情，因为她的动作不轻不重，弄得他稍微有些痒，而且她问得很小声，耳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他的耳朵也被吹得很痒。
然后贺言深再次很认真地回答她：“是的，没有哪里疼了，也没有不舒服。”
他觉得眠眠突然有点太紧张他了，都已经这么多次了，他的身体早就能够适应眠眠了。
而且他没有说谎，他今天真的觉得很舒服，没有哪里不舒服，甚至都不觉得那么累了，贺言深想一定是眠眠今天很温柔的原因，虽然一开始她是有些强硬地进来了。
“这里呢？这里也没有不舒服吗？”方眠一边问，一边将手按上他的胸口，她触碰的很轻，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连眼神都严肃起来。
这种鬼世道她已经什么都见过了，之前见过的那些活死人不也是好好的活着吗？可是一到晚上就会全部变成怪物。
贺言深会不会也那样呢？到了晚上，他还会保持正常吗？如果没有，她需要把他关起来吗？
很多问题，充斥着方眠的脑袋，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为什么贺言深的眼睛会是白色的？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颜色的眼睛。
他到底怎么了？
“唔。”贺言深在努力感受着，他承认，在眠眠按压他心脏那个位置的时候，他是觉得有些不舒服，有种钝痛感在，就好像在缓慢愈合还没有完全长好的伤口那样，可是他不想让眠眠担心，于是依然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的不舒服，眠眠，我很好。”
顿了顿，他甚至补充，很不好意思地补充：“如果，你想再来几次，我也没问题。”
方眠睁大了眼睛，她很心动，她承认她很心动，这还是贺言深第一次对她讲这种话，之前的时候几乎每次，到最后贺言深浑身都会开始战栗，紧皱着眉，一副想要拒绝又舍不得拒绝的模样，看得她真是爱极了。
现在这样子的贺言深，她也很爱，虽然好像没有多久，但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到现在还在缠绕着方眠。
这种感觉一点也不好受呢，方眠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强，居然连贺言深的命都保不住，为什么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方眠想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可是现在，如果她想要探究这背后，要么是去找唐敏他们，慢慢寻查；要么是去找那个叫弗莱德的男人，他的身上还藏着许多秘密呢，他看上去好像无所不知，关于她的这些问题，他应该很容易就能给出解答吧？
方眠向来喜欢追求效率，她守在贺言深身边认真观察了几天，确认他好像的确没什么事也不会发生变化之后，方眠便再次前往实验基地。
她照旧把贺言深带在自己身边，因为除了她自己，她不放心任何人，包括贺言深在内。
第二次到达这个地方之后，方眠轻车熟路多了，她直接叫开了门，明言自己要见弗莱德，让他们马上放行。
实验基地的人应该是去确认了一番，方眠等了一会儿之后，他们才开了门。
进去的时候贺言深问得有些犹豫：“眠眠，你真的决定要跟那个弗莱德在一起吗？我总觉得他不太对劲，反倒是唐敏他们可靠一些。”
“可靠什么？”方眠看了一眼他墨黑色的眸子，贺言深的眼睛恢复正常了，就好像那天的白色眼球是一个错觉一样，“难道你想让我和他们一起，商量怎么让怪物快点消失吗？”
贺言深张了张口，又无话可说。
他虽然知道唐敏那些人的作为的确是正确的，可是那种正确，是仅仅对人类的正确，还有许许多多的后果，需要变异人去承担。
眠眠不愿意承担这个后果，贺言深完全能够理解。
谁也不是轻而易举就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他们出身福利院，比任何人都懂得惜命，比任何人都更想要搏得自己憧憬的生活，而现在，眠眠很喜欢这样的状态，虽然这个样子对于地球来说是灾难，可是对眠眠来说不是。
她得到了很多东西，她很喜欢像这样活着。
而贺言深唯一能够做的，就是顺从她，陪着她，一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经过专人带路之后，方眠成功到达了一个会议室，里面很空旷而且安静，显然这次来带路的人知道那些枪械对她没有用，所以只派了一个人过来引路，这很好。
他们到的时候弗莱德还不在会议室，显然是要他们等了，方眠无所谓地坐下，她时间多的是。
“眠眠，你有没有想好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以后会被迫做一些什么样的事？”
会议室里安静无人，贺言深又开口了，他满眼都噙着担忧，看上去真的很担心呢。
方眠看着他摇摇头，“我无所谓做什么事的。”
“你虽然是这样说，可……”贺言深抿了下唇，他知道的，他很清楚，之前在山明市市中心那次，在眠眠亲手把刀捅进那些还以为自己是人类的怪物身上，亲手杀死了他们之后，眠眠有好一段时间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杀了怪物。
她时不时会开口问他，她杀的那些是怪物吗？会不会是人类？每次都要贺言深确切地回答她是的，她杀掉的的确是怪物，她看上去才会安心一些。
就算一个人本身再怎么说无所谓，可是那种杀人的感觉，还是会多多少少留下一些创伤的。
他的眠眠很勇敢，已经很勇敢了。
贺言深不想旧事重提，他只是想让眠眠再考虑清楚一些。
看着贺言深欲言又止的模样，方眠挑了挑眉，他真的很担心，可是她不会去做让自己吃亏的事的。
“放心吧，我唯一的诉求就是我们两个活得很好，至于其他人，其他的任何东西，是死是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贺言深，我不是那种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人，你不是知道吗？”
贺言深深吸了口气，算了，他们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临时改变眠眠的想法显然恨不可能，他明里暗里劝了那么多天都没有管用。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很想左右眠眠的决定，而是他始终觉得，这个叫做弗莱德的人不可相交。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一阵鼓掌声，随着门打开的声音，弗莱德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欢迎啊，两位。”弗莱德进门，目光却只落在方眠身上，“看来方小姐终于想通了，你要告诉我的，是我期望的那个答案吗？”
这个人一开口，贺言深就皱了皱眉，他觉得弗莱德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眠眠告诉过他，弗莱德应该也是变种人，而且是很强的那种。
方眠注视着弗莱德，她的眸色渐深，面无表情地勾了下唇，然后说：“我想是的，我在外面遇到一群志不同道不合的人，居然扬言要消灭怪物呢，看他们煞有其事的样子，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好让他们不那么异想天开。”
“哦？”弗莱德有些意外，听上去他这位怪物小姐，已经和火种那些人结下梁子了，这实在是件再好不过的事了。
他悠哉悠哉地瞄了贺言深一眼，没有去管那个黑着脸的人类，而是把手搭上方眠的肩，轻轻拍了拍。
“好啊，你能这么想就很好，等晚些时候，我带你去见你应该与之相交的朋友们，他们与你有着共同的目标，性格也与你很相像，相信你们会有很多话题可聊的。”
方眠继续勾了勾嘴角：“是吗，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第83章
方眠想到知道她和贺言深迟早都得见一些陌生人,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当晚，弗莱德就带他们来到了一所名叫白金会馆的豪华酒店,有几十层高，而且外面防守严密，不仅有无人机，还有几只武装全面的军队。
她皱了皱眉，不太喜欢这样的场所, 因为会让她感到很不安。
随便哪个人手中的武器，都有可能要了贺言深的命,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不过好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跟着弗莱德一路进了白金会馆。
“你们来得正好，这个时候，酒会也差不多快开始了，正好可以多介绍几个朋友给你们认识。”弗莱德一边说，一边用手里的拐杖按下电梯钮, 方眠看了眼楼层——18。
到达十八层之后，看到一扇门外面站着几个持枪警卫，还没有进入房间就能听到里面传来很劲爆嘈杂的音乐声，说实话,两个人在听到这种音乐声甚至有些恍惚,这个世界的的确确已经沉默了太久，已经有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了。
看到他们之后, 警卫就拉开了门, 然后音乐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倍，几乎震耳欲聋了。
方眠蹙了下眉,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个棉球递给了贺言深。
贺言深乖乖戴上。
他们三人的进入似乎格外引人注目，不过方眠认为这大抵是弗莱德的原因，看来他在这些富人中的地位还挺高的。
弗莱德拍了两下手，里面的音乐骤然停止，灯光也从变幻的颜色变回了正常，这个时候方眠才开始环视四周，她看到很多身材火辣外表出色的女人在穿着暴露的衣服，也有男人，穿得更加暴露，他们几乎都簇拥着一个富商，音乐响起的时候，他们便在舞池中晃动着，现在音乐停下，他们就只是朝这边看了过来。
方眠垂眸，她看到好几个女人因为踩着高跟鞋，脚踝都磨出了血。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着呢，就算在这里跳舞，对很多人来说，也比在外面那种残酷的环境里挣扎好吧？
方眠移开了视线，随后目光又落在一个L型的大沙发上，那里坐着好几个人，都是男性，他们有人的目光在饶有兴趣地落在她的身上，以及贺言深的身上。
哼哼。
方眠忽然冷笑一声。
“不介绍介绍吗？朋友。”其中一个富商端着一杯细长的香槟走了过来，他看上去很热情，还抱了下弗莱德的肩。
不过相对应的，弗莱德的反应就没有那么热络了，他垂着眼没有什么神态，不知道为什么，方眠总觉得弗莱德看人的表情像是在看着垃圾。
这个想法让方眠觉得很好笑，她突然就笑出了声。
然后那几个富人的视线就被吸引了过来。
“难得弗莱德又带了新的美女朋友过来啊。”有个中年富商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斯文的微笑。
方眠才想说，真是难得他是这群肥猪里身材匀称的一个了。
贺言深的表情立马带上敌意，不过方眠率先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
相比起这群垃圾把注意力放在贺言深身上，当然是放在她身上要更好一些。
于是方眠勾起嘴角，勉强算是友好地笑了笑。
“哇John，她在挑衅你呢，她对你翻白眼！”身后有个富商大笑。
方眠：“……”
行吧。
她又把脸拉了下来，冷冷地注视着这几个人，并不隐瞒地自我介绍：“我姓方，叫方眠。”
她并不希望此刻话题的主题落到贺言深身上。
“原来是方小姐！你长得真是可爱，我朋友真是爱死了你这种冷脸美女，一会儿要一起跳支舞吗？”那个大笑的富商站了起来，满是肥肉的脸上堆着猥琐的笑。
哈哈，真的完全就是几头肥猪吧，没有被怪物吃掉真是可惜呢。
方眠的嘴角都要压不住了，她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恶劣心思，装作无知地疑问：“可是我不会跳舞，怎么办？”
果然，对方显得更加兴奋了，甚至还搓了搓手道：“没关系我的宝贝，我可以教你，我们都可以，你可以慢慢地学，直到你会。”
好啊，好啊。
方眠咽了下口水，赵芳流已经很久没开过荤了吧，嘻嘻，还有她的孩子们也是。
不过……方眠下意识看了弗莱德一眼，弗莱德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
不过她要是杀掉几个的话，弗莱德会不会有意见呢？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眠觉得弗莱德看上去好像比上次强了不少。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眠眠。”贺言深低低叫了她一声，声音好像有些担忧。
不过他很懂事，他叫得很小声，只有方眠听到了。
当然，很可能弗莱德也听得见。
方眠抿了下唇，也很小声地对贺言深道：“不用担心，只是几个胖子而已，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她还想要试探一下弗莱德的底线呢。
于是方眠轻轻点头，她刻意把手背到身后，回答的很小声，装作腼腆女孩的样子道：“好吧……”
富人们看上去很高兴呢，尤其是那个被称为John的，率先过来环住了方眠的腰，他说话的气息离方眠很近，满身的烟酒味足以让人皱眉。
不过方眠早就不是人类了，她只是在饶有趣味地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也许是看她一直不说话， John开口：“怎么了小姐？你好像不太开心？”
方眠细声细气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不太习惯烟酒味。”
John听到她说的话后开朗地笑了几声：“是吗？看来似乎是我不够绅士了。”
说着，他快走了几步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方眠挑了下眉，谁会在意一具尸体是不是够绅士呢？
也没有人会介意尸体上的烟酒味呢。
方眠的“清纯感”让几位富商都兴奋极了，灯光继续调成之前的模式，方眠有注意到，紫光的时间最长。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人说，如果你看到KV或者酒吧的灯光突然变成紫色，一定要格外小心，因为紫色会让人看不清血管，场所里一定有人在注射。
当时方眠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她肯定没有代入自己，因为她完全没有朋友呢，也就完全没有去这种场合的机会，看过也就忘记了，之后很久很久都没再出现在她脑子里。
直到此刻，记忆又突然刷新了一遍，让她想起来了这句话。
真好笑，当她涉足这种场地的时候，她已经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注射了，她早就不是人类了呢。
不过……方眠有在仔仔细细盯着贺言深。
舞池中的人群陆续散开，为方眠和John腾出了位置， John端着笑看着她，做足了绅士的做派，就好像他真的是人一样。
“小姐，不必紧张。”他温声细语，“你只需要扶着我的肩，我会慢慢教你的。”
方眠无声地点点头，又用很小声的音量问：“可以把灯光再调暗一点吗？我是第一次……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知道是她这句话中的哪几个字戳中了John ，他眼中的愉悦明显加深了，紧接着他朝灯光师那边打了个响指，点了点头，整个场所的灯光就暗了几倍不止。
几乎只能看见黑色的虚影了，如果以人类的视线，她甚至都不太看得清John的脸。
可是，谁叫她是怪物呢？她看得清这间屋子里的每一处动静，也看清沙发上，弗莱德正在盯着她看，他们在昏暗中对视，两个人都面无表情。
音乐开始响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照顾方眠，这次的音乐明显轻柔和缓了许多，甚至真的有点像电视上那种西方的古典音乐呢。
方眠没跳过舞，对音乐也没什么研究，她只是冷冰冰地一边低头，一边盯着场地上的每一个人，宛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白的缘故，方眠现在的身体比以前软了很多， John一边搂着她的腰，一边称赞她：“你真的不会跳舞吗？你的腰肢很软，在我抱过的女人中，算数一数二的了。”
方眠淡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用拇指擦了下嘴唇，冷冰冰地道：“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了呢。”
也许是她此刻的语气跟刚才大相径庭，John明显愣了一下，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突然小腿上就传来一阵剧痛。
“啊啊啊！！！”
一声惨叫，房间里的灯骤然亮了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看清，John的腿上有了一个血淋淋的牙印，很清楚的齿痕落在上面，他左腿的小腿肉被咬掉了好大一块，但是地上只有血，肉不见了。
方眠眼神惊恐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用手捂着嘴，她快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这些愚蠢的肉制品。
“怎么回事！！” John猛地看向方眠，眼中弥漫着浓烈的杀意，可是在看到方眠的表情之后又迟疑了一下。
随后他又很快看向弗莱德，希望弗莱德能给出一个解释。
可是弗莱德没有搭理他，只是沉默地坐着。
“他妈的到底是谁！！” John开始发飙，表情痛苦地大吼，有几个服务生上前扶住他。
真滑稽啊，方眠又勾了勾嘴角。
然后在这个混乱的场面中，她遥遥与贺言深对视，她看见贺言深的表情里带着几分无奈。
啊，看来他知道了呢。
“太可怕了！”方眠捂着嘴退出舞池，快步走到贺言深身边，害怕地躲进他怀里，回头看着服务生在处理地板上的血。
“我想和你接吻。”方眠一边看，一边愉悦地对贺言深说。
第84章
还没有心愿得偿,方眠和贺言深两人就被重重的警卫围住，其中一个直接拿枪指着方眠的脑袋，富人们在叫嚣着将他们两个打成筛子,然后喂给他们的爱宠。
John更是叫嚣着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最后，还是弗莱德出面，保下了他们。
“我带来的人不会有问题，出事了就反省一下你们自己。”弗莱德道。
他一说话，之前还在吵吵嚷嚷的几个富人就不吱声了, 连John也安静如鸡。
方眠看了弗莱德一眼，虽然他还是面无表情, 可方眠觉得他的脸色显然比方才更臭了。
离开现场之后, 现场有人负责打扫，方眠和贺言深与弗莱德一起上了电梯，电梯上行。
几秒钟后，她听见弗莱德开口：“刚来的新人，不要给我找太多麻烦。”
方眠无所谓地道：“反正，在你眼中他们只是垃圾不是吗？偶尔被拿来找找乐子,也没什么吧？”
电梯里沉默了一阵，随后弗莱德发出一声很轻蔑的笑声，笑意格外的淡。
“看来你还真是彻底把自己当做怪物看待啊，小姐。”他说。
“当怪物不好吗？”方眠理所当然地反问, “我可不喜欢做砧板上的鱼肉呢,其实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只要拥有足够多的好处,是什么物种他们并不在意。”
弗莱德似乎很认同她的说法, 方眠看见他嘴角的弧度并没有下垂，甚至还缓缓点了下头。
“不过, 你说这些话，难道不担心你的小男友会生气吗？你们人类，似乎绝大部分都是由男性来主宰的吧？”
方眠眨了一下眼睛，她注意到弗莱德说了一个词，“你们人类”。
一般来说，就算是已经成为怪物得到进化的变种人，就算是已经做了一段时间的怪物了，但他们的用词也不会直接说出“你们人类”这种话。
因为比起怪物，他们做人的时间更久，潜意识里还没有完全把自己和人类隔离开。
但是刚刚弗莱德说这几个字的样子很自然，口吻也很娴熟，就好像他天生与人类是隔离开的那样。
方眠摩挲着指尖，皮笑肉不笑地道：“可现在我是怪物了，不是吗？”
对于这件事，弗莱德没有再说什么话，他把他们带到了四十五层，然后给方眠和贺言深分配了房间。
“你们可以先在这里待一会儿，晚点我会叫人过来一起吃饭，你们碰个面，到时候只有我们的人。”
方眠明白了，应该是那些富人口中弗莱德之前带回来的人，不知道各自是什么品种呢。
进了房间之后，方眠发现这里十分奢华，连随意的摆件看上去都很值钱，而且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在房间里发现任何监控和窃听设备。
也是，如果弗莱德本身就不是人类的话，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吧。
排除了危险之后，方眠拉着贺言深进了浴室洗澡。
两个人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一起洗了，贺言深也差不多习惯了，他一边搓着头上的泡沫，一边问：“我们在这里的话，赵芳流怎么办？”
方眠眨了眨眼：“它最近应该都不太想见到我们。”
上次它被吓坏了，现在看见她就躲着走。
“为什么？”贺言深好奇。
“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吗？”方眠随意扯了个理由，“一年一度的考研又要到了，它在家学习呢吧。”
贺言深忍俊不禁，笑完之后又觉得赵芳流有点可怜。
但是这场浩劫面前，可怜的人本来就不少。
晚些时候，大概到了凌晨一两点，弗莱德才派人来敲响他们的房门。
方眠用手轻轻摸了摸贺言深的脸颊，道：“你可以待在这里睡觉，我自己去就好了。”
贺言深揉了揉眉心，强打起精神希望消减一些睡意，他摇头：“不行，我陪你一起。”
方眠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坚持，反正她会保证好贺言深每天的休息量的。
虽然已经是凌晨了，但是白金会馆依然没有任何休息的意思，方眠推开房门走出的时候，看到楼下还在闪烁着彩色的灯光，仔细听还能听见隐约的音乐声。
方眠可以听得很清楚，但是她想贺言深应该不会被打扰到。
服务生带他们上了几层电梯后，在五十层停了下来，他们踏出电梯不久，就看到一张长长的方桌，铺着雪白的桌布，天花板上是一个大型吊灯，装修风格很像电视上那种英伦风。
而桌子周围坐着几个人，让方眠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的外表居然都和人类一模一样，看来弗莱德挑选的帮手都是高等级的变种人啊，他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真的需要这么多人手吗？
这个地球已经乱套了啊。
“哇哦！有新的大姐姐了耶！”有个穿着黑色洋装连衣裙的小女孩突然开口。
方眠朝她看了过去，看上去年纪很小，但是却化了很浓的妆，从外表几乎看不出她的身世年龄。
不过从身高大约可以。
她在判断眼前这个小女孩的年龄的时候，对方已经走上前来，十分友好又热情地要同她握手。
“我叫霍思思。”她说。
方眠伸出手跟她握了握，然后她判断出霍思思的年龄：“六岁？”
霍思思点头。
六岁的年纪居然能够进化成高级变种人啊，还真是天赋异禀。
在握手的空档方眠抬眸去环视桌子上的其他人，在收回目光的时候却发现霍思思好像在看着她身后半步的贺言深，而且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不是很友好。
“你好呀大哥哥！”不过她还是开了口，并且伸出另一只手去。
方眠也握住了她另一只手，然后顺势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夹在胳膊下面，面色如常地入座，人她没什么兴趣了，她把霍思思丢掉一边，目光落在桌上的餐品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那只填充丰富的火鸡。
长这么大，她还没有吃过火鸡呢，很乐意尝一尝。
不过她还是顺嘴问了一句：“看来你们都吃正常食物啊。”
话音落下，餐桌上却一片沉默，显然，没有一个人回答她的话。
方眠挑眉，这才发现他们都用古怪的神情看着她。
“怎么？难道大姐姐喜欢吃的东西很另类吗？”霍思思开口。
方眠摸了摸下巴，这些人怎么和安述团队里那几个变种人一样啊，她之前还以为安述不跟着她一起吃怪物只是因为他太过讲究，接受不了这种东西。
怎么这些人看上去好像也不吃？
“我只是以为，你们变成怪物之后，会尝尝人类的味道呢。”方眠拿着餐盘里的刀叉无所事事地敲击着盘子，她说这句话的同时，还顺带观察了一下每个人的表情。
弗莱德的表情依旧是一成不变，方眠有种感觉，好像弗莱德甚至不屑于以人类为食，看他上次肆意屠杀失败试验品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吃怪物的。
那他究竟是以什么为食的？这一点真是令方眠好奇。
方眠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可是很明显在她解释完之后，其余几人的表情更古怪了。
方眠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同弗莱德开口：“看来你的组织有点排外呢，不欢迎我吗？”
“好了。”弗莱德开口，“你们几个给我正常一些，方小姐的能力在你们之上，不必想着和她争斗，吃东西吧。”
方眠眸光闪了闪，看来弗莱德一来就要给她树敌呢，是想测验一下她的能力？
她没有太在意，而是直接取了自己想吃的东西装在盘子里，还顺便给贺言深也装了一份。
等做完这些后，方眠看见其他人并没有动食物，反倒是每个人拿了一张图纸和一个小本子出来，又从口袋里掏出了笔。
这是在干什么？方眠怔了一下。
弗莱德：“很好，我们来商议一下下一步集团版图的扩展，小罗来汇报一下进度。”
方眠面无表情看着，一个皮肤白皙的女生开口：“上个月我们成功争夺了西区的药品资源，突破了库房储值上限，充足了经济资源，在总目标上取得了一定成果。接下来，我们还需要制定进一步可行的方案和行动计划，针对市场需求和集团现状，提高效率和宣传质量，加强各部门的合作关系，争取获得更多的资源和支持。”
方眠：“……”
这是在干什么？
弗莱德一本正经，表情严肃，点了点另一个女生道：“小唐。”
浑身透着股阴湿感的黑发女生脸色极为苍白，细长的手指打开自己的本子，声若蚊蝇地念道：“在上一次的任务过程中，大概可以总结出一些教训。第一，要提前调查市场，不能盲目出发；第二，要相信群众力量，竭尽全力获得群众支持；第三，要充分发挥自身诡辩才能，将集团核心教义宣扬到底。”
“在此，我做出深刻检讨，由于我个人的原因犯下严重错误，导致集团损失了一大批潜在客户，引以为戒，永不再犯。”
话说到这个时候，贺言深忽然看见身边的方眠在自己身上闻来闻去，一边闻还一边皱紧眉头。
“怎么了？眠眠。”他问。
方眠回过头：“贺言深，我怎么觉得我浑身都是班味啊。”
第85章
过了好半天,方眠才明白了，这些人是在开会啊，什么集团会议,为了集团什么的，她加入之后以后不会也要参加这种没用的会议吧？
说了这么多东西，方眠甚至愣是没听懂他们所谓的任务到底是什么，集团是干什么的，所谓的潜在客户到底又是些什么东西。
都这种年代了,难道还有什么客户之类的东西？集团的业务又是什么呢？
谜一样的一群人，方眠一边听一边大口往嘴里塞东西吃, 时不时还给贺言深夹一点儿, 吃到最后，面前这几个人挨个儿都说完话了，甚至连六岁的霍思思都抒发了一下感言，方眠以为终于要结束了，她看了眼手机，已经差不多接近四点了。
也该回去睡觉了吧？
“方眠。”弗莱德突然叫她的名字, “你来做一下总结。”？
方眠抽了张纸，慢条斯理地擦了一下手上被沾上的污渍，看上去像是在认真思考。
“……饭不太好吃，火鸡没我想象中的味道好, 而且现在已经凉了, 你们吃吧。”她挥了挥手。
贺言深赞同地点了点头，今天的火鸡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弗莱德紧皱着眉,严肃的目光从周围人身上逡巡了一遍,最后落在桌子上那只已经被吃掉一半的火鸡上，上面的油渍已经冷了,看上去已经不太好吃。
“今天是哪个厨子？”弗莱德出声。
“是个外国厨子，不认识。”有人开口说了一句。
“下次换中国厨子来做。”弗莱德缓缓起身，沉默地离开了这间屋子。
方眠挑了下眉，这都行？
她接着看向周围几个人，近距离地观察着他们。
除了霍思思之外，还有三名女性和两名男性，其中一个男的长得十分黝黑，另一个男的打扮得倒是很新潮，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外显特征，他们看上去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你们是每天都开这个会吗？”方眠看他们开始吃东西，满桌子的菜都冷掉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得下去的，她笑眯眯，坏心眼地补充，“每天都吃冷掉的东西的话，时间久了会得胃病的。”
桌上的几人都纷纷抬起头来看她，眼神很不友好。
啧，这些人真没劲。
方眠正想要退开离席，就听见霍思思开口：“也不是每天都开，但是经常开。”
她晃了晃双腿，“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吗？你的童年一定非常无趣吧。”方眠随口说了一句，她一说完，霍思思的眼神就明显变了，阴沉沉地看着她。
这么大的年纪，正常来说不应该是有父母吗？她的父母去哪儿了？
如果女儿变异的话，应该是能够保护住父母的吧？还是她父母说是在座中的哪个？还是说她也是孤儿？
方眠摸了摸下巴。
“大姐姐，你好像很紧张你背后的那个男人呢，怎么你们女人，都这么喜欢男的吗？”霍思思开口。
这叫什么话？难道霍思思是女同？她才六岁啊！
一个六岁的人类变成怪物之后是不是心智各方面就都不一样了，方眠不清楚，她觉得自己和以前也没多大差别。
“不知道，反正我很喜欢。”方眠回答，“各种男人都喜欢呢。”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带贺言深离开了这层楼，回到自己的住处。
“那些人都好奇怪。”进房间之后，贺言深道，“看上去好像就是电视里演的反派，阴沉沉的。”
天都快亮了，方眠开始脱衣服睡觉：“你要是天天跟着弗莱德开会还发言，你也阴沉。”
贺言深：“……”
对啊，眠眠好像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东西了，她会因为这个东西选择离开弗莱德不跟他们合作了吗？可是眠眠看上去一点也不像要离开的样子，她都开始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睡觉了。
“在想什么？”方眠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你不用休息吗？”
贺言深：“我…还有点撑。”
虽然火鸡不怎么样，但是其他的菜味道还不错。
“是吗？”方眠起身，直勾勾地盯着他，“那要帮你做点运动吗？”
就在她说完这句话的同时，贺言深的眼睛就发生了变化，他的黑色瞳孔开始一点点缩小，一点点缩小，直到全都不见了。
只留下纯粹的眼白，他的眼睛又变成了那个样子。
方眠皱起了眉。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贺言深浑然不觉自己身上的变化，他甚至在慢慢脱衣服了，不好意思地跟方眠讲着，“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这回答应我就弄一次好吗？”
方眠抿着唇，她现在完全可以断定了，变成这副样子，对贺言深的视力没有任何影响呢，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应该也毫无反应。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门在此时又被敲响，方眠起身，将贺言深往后面推了推，她去开门。
贺言深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眠眠只穿了内衣……
“什么事？”方眠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是个男人，是刚刚那个被她评价为打扮新潮的男人。
“来认识一下新朋友罢了，抱歉，刚刚我在饭桌上不好跟你打招呼呢。”他笑眯眯地开口，和饭桌上冷着脸的样子还真是大相径庭。
“好吧，打完招呼了，不送。”方眠关门，门外的男人却一把扳住了门框。
“不要这么生分嘛，大家都是一起工作的同事了，互相认识一下有什么不好？你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呢？他是人类吧？哈哈哈，真想不到，你和我认识的某个人，居然都有着相同的爱好呢，你们……”
砰！一声，方眠猛地砸上门，力道足以夹断这个人的手指，但显然变成怪物之后，他的敏捷度也高了很多，瞬间将手撤了回去。
“有病。”方眠轻描淡写点评一句，又回头去看贺言深。
他的眼睛依然没有变回来，也不知道要变化多久，方眠不想他这副样子让别人看到，以免又生出什么波折。
“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好吗？”方眠开口。
“什么游戏？”贺言深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把你锁在房间里，这段时间你都不能出门，要乖乖待在这里，怎么样？”方眠一边说，一边甩了甩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的铁链子。
贺言深睁大了眼睛，他第一反应是眠眠现在怎么有了这种爱好！但是随即他又反应过来，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眠眠预见了什么危险，才骗他把他关在这里，不让他知道？
想到这个，贺言深想也不想就摇头。
“不，不行，眠眠。”贺言深道，“不管你在哪儿，我都必须跟在你身边，你不能丢下我，这是我的底线。”
有点难办呢……
方眠摸了摸下巴，反锁上房间门，一把拉着贺言深去了浴室，然后打开灯。
“照照镜子，你知道你现在这样是怎么回事吗？”她扳住贺言深的脸开口。
贺言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眼睛愣住了，他的眼睛怎么会变成这样？他的眼珠去哪儿了？为什么会变成纯白色？
是怪物吗？他要变成怪物了吗？可是他什么也感觉不到，那些怪物的眼睛，不都是纯黑色的吗？
看他一脸茫然，方眠就知道贺言深自己的的确确不知情了。
问弗莱德肯定是不可能的，谁知道那东西会不会在中间使什么绊子乱说一通，那要怎么办？
脑袋里出现一个女人的名字：唐敏。
也许她也可以去问问那些人，那些自称是火种的人，可是上次她们闹得有点不愉快呢，短时间之内，方眠不太想去找他们。
“我的眼睛……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贺言深伸出手，靠近镜子仔细观察着自己的眼睛，企图从中找到自己原本的瞳孔所在，但是显然，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眠眠，它是不是早就变成这样了？”
方眠摸了摸嘴唇，“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你大约维持了一两天，之后就恢复原样了，说实话，我不太清楚引起你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之前我以为它只是一次偶然的现象，现在看来，这种情况还会反复，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让你知道。”
贺言深似有所感：“是不是你不让我照镜子的那两天？”
方眠点点头，“不要担心，我们会找到原因的，我陪你一起，至少目前看来，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反应，对吗？”
贺言深叹了口气，他注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完全白色的眼球，看上去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有点恐怖。
他这个样子，眠眠是怎么受得了的？贺言深记得，眠眠不让他照镜子的那两天，在床上很频繁，那个时候贺言深还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要跟他那样玩，他没有多想，没想到是他自己出了问题。
“在想什么？脸色怎么这么糟糕？”方眠从身后缓缓抱住他，“不是让你不要担心了吗？”
“我不是在担心这个，眠眠。”贺言深欲言又止，“我只是在想……我这副样子，你很难……很难想抱我吧？”
他说得有点隐晦，不过方眠瞬间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怎么会？”方眠缓缓笑了笑，“你在□□得翻白眼的时候，不是和这个差不多吗？”
“……”贺言深张了张口，差点被方眠这句话噎死。
第86章
白金会馆的人似乎都是作息颠倒的,白天的时候这里显得安静多了，几乎没什么声音，应该都是在睡觉。
方眠睁开眼睛,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6:45。
变成怪物使她的精力变得很旺盛，只用睡很少的时间也能恢复过来，她放回手机，没有动，而是侧过脸看了看贺言深的情况。
他在睡觉,睡得很安静，只是呼吸声有点重,闭着眼睛观察不到他眼睛的状况。
就在方眠准备闭上眼睛, 继续和贺言深睡一会儿的时候，敲门声又在此时响起。
方眠皱紧眉，反手捂住了贺言深的耳朵。
她飞快起身，面色不悦地打开了门，看到的还是昨晚敲门的那张脸。
“早啊，方小姐。”男人笑得有点漂亮,眯眯眼看着方眠。
这个人的长相算是不错的，中上水平，而且长了一对桃花眼，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那种长相呢。
而且他打扮得很干净, 而且衣品很好。
“你有事？”方眠语气不佳地问。
很可惜, 这种小白脸类型不是方眠的菜呢，她的回笼觉被打扰了, 只有满肚子戾气。
“开工的时间到了哟。”男人依旧笑着,方眠的冷淡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赵徐澄。”
“开工？”方眠皱眉，自动忽略了他的个人介绍。
“Boss说了，每天的七点到凌晨三点是工作时间，可能还没有通知到你。”
“七点到三点？可是昨晚你们开完会已经四点多了。”方眠抱臂，好笑地看着赵徐澄，就差脸上写“你们几个傻呗”这几个字了。
赵徐澄笑得很阳光：“偶尔的加班也是合理的嘛，而且工作内容很有意思的，保证你会喜欢。”
“不知道，牛马就算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只吃草那也是牛马呢。”方眠冷冷笑了一声，“我说你们脑子有问题吧？”
赵徐澄愣了一下，他刚刚的措辞应该没什么问题啊，说话的内容也完全没有问题，通知她上班怎么了？
“闭嘴吧我说，要上班自己去上，别来烦我！”方眠正要摔门，没想到赵徐澄故技重施，又阻止了她的动作。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扳住门框，而是用手抵住了门。
“方小姐，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哟，Boss那边……啊！！！”
话还没说完，方眠直接给了他一拳，正中眉骨。
“跟你说人话你听不懂？”方眠彻底暴躁起来，拽着赵徐澄往地上打，一拳打得比一拳更狠，“变异把脑子变没了是吧？”
她抡了好几下，一直到赵徐澄爬都爬不起来了才转身离开，轻轻关上房门。
贺言深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听见外面有声音，可是睡得又刚好很舒服，一时半会儿没有睁开眼睛，他往旁边摸了摸，很快就有一只触感熟悉的手握住他。
“眠眠……”他小声地叫着，“是不是有人来了？”
“没有。”方眠平静地回复，“我只是去了下卫生间，你只是在做梦。”
贺言深转过身，一点点把脸埋进她怀里，方眠就势抚摸着他软软的头发。
之后，没有任何人再来打扰方眠了，她和贺言深一直睡到下午一点左右，然后起床准备找点东西吃。
“穿好点。”方眠拍了拍贺言深的肩，“我们去楼下那些富人区用的厨房拿点儿吃的回来，应该是什么都有的，不知道厨子会不会好一点。”
不过方眠昨晚注意了一下，这些富人中总体外国人居多，他们用的名字应该都是假名，很难说要对今天的午餐抱什么希望。
他们一起下楼，或许是因为走的是楼梯的缘故，一路上畅通无阻，根本没有遇到任何人。
“那个……眠眠，我自己可以走的，不用这样抱着我。”贺言深很不自在，他有点担心自己会掉下去，只能用手环住方眠的脖子。
“你忘记了吗？”方眠开口，“在市中心那栋楼里，我就是这样抱着你上下楼的。”
贺言深：“我没有忘，但是我现在身体状态很好，真的不用这样迁就我。”
“可是我喜欢这样抱你！”方眠笑眯眯地蹭蹭他。
两个人本来打算去低层的厨房的，找一些可口的东西填饱肚子，然而在往下走着走着，方眠忽然感应到什么东西，她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贺言深问。
“我有种不太确信的感觉……”方眠放下他，慢慢朝里摸索着，“我觉得唐敏好像在这附近。”
她们那天下午也算是大吵一架，方眠对唐敏的气息已经很熟悉了。
贺言深一边小心地跟在她身后，一边压低声音：“这里看上去是弗莱德和那些富人区的老巢，唐敏他们是不是找到这里摸过来的？”
方眠沉默了一会儿，摇头。
“说实话，我也不是看不起他们，但是我觉得他们还真没这个能力。”
这里比他们远远高级的怪物多着呢，凭唐敏那几个人，恐怕不行啊。
贺言深不懂这个，他只是跟着唐敏一直往里边走，期间方眠一直在注意有没有人过来，毕竟贺言深现在这个样子，还不能被人看到。
两人从楼梯间走进楼层，没走几步就发现这一层的设施看上去很奇怪。
别的楼层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房间，这一层却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铁门。
完全封闭起来，不透一丝光的铁门，看上去简直就是监牢。
“原来如此，他们被抓起来关在这儿啊，那也是理所应当的。”方眠一边往前面走一边寻找唐敏，在最边上的那一间站定。
她闻了闻，然后敲门，敲了几下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方眠这才开口：“唐敏，你在里面吧？”
里面停顿了一两秒，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方眠！？是方眠吗？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救我出去的吗？”
方眠注意到她的用词，“我”，看来被抓过来的只有唐敏一个。
“不知道啊，你的怪物朋友们不来救你吗？”方眠反问，“还是说，他们都开始怀疑你的计划，不准备支持你，打算抛弃你了呢？”
门内传来一声叹气，唐敏显然没有在意方眠的嘲讽，只是道：“不，大家都还很好，不过他们之中也确实出了一些分歧，有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在想，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我真的能狠下心去牺牲那么多人，来换得更多人的未来吗？”
的确，从宏观上来说，牺牲少部分人，拯救大部分人是绝对值得的。
但是这一点落实到一个人身上，就完全站不住脚了。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朋友们，互相互助，彼此都有了一定的情谊；一边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陌生人，很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遇到，人一般会怎么做选择？
“很简单。”方眠道，“如果让我在所有人类与贺言深之间选择的话，我肯定会选择后者。更甚，我还会因为贺言深活了下来在他们死的时候拍手叫好。”
“该死的人就该去死啊！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我在乎的人平安无事就好了，难道在我活着的时候那些见都没见过的人对我很好吗？难道他们之中就没有人渣和垃圾吗？我宁愿救一个我完全知道底色的人呢。”
唐敏欲言又止，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去说服方眠，没有哪个人有义务去做大义灭亲的事，人类的底色就是自私，方眠没有错，她只是说了实话，顺从了自己的本心而已。
“哼哼。”方眠笑了两声，“你以为你想救的人类立场很坚定吗？他们现在和你站在一边也只是因为他们是人类而已，一旦有一天，他们变成了怪物，第一个想要杀掉的就会是你。”
唐敏抿紧嘴唇，她跪坐在地上，空洞地望着几乎没有光亮的监牢，叹气：“这些……我其实也都知道的。”
“是啊是啊，你唐医生有什么不知道的呢。”方眠无所谓地挑眉，“最大公无私，最博爱的就是你了。”
也许是听到她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唐敏着急地喊了一声：“方眠！！”
方眠回头。
唐敏：“你能不能救救我？看在我们至少认识的份上。”
“有件事，我觉得告诉你也无所谓。”方眠道，“你应该知道弗莱德吧？或者是那个叫梁什么的无良医生，我现在站在他们这边。”
沉默了很久，很久，就到方眠以为唐敏不会再开口说话了，她才听到里面又是一声低低的叹息：“好……好吧。”
方眠没有再停留，而是带着贺言深继续往楼下走去。
半晌，贺言深尝试着开口：“眠眠，你应该会救她的吧？”
方眠有些不悦：“你这是在道德绑架我吗？”
贺言深无奈地笑了笑，“你知道我不是，就像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放着不管一样。”
“……她的确是个很有才能的女人。”方眠道，“如果不是遇到这样的鬼日子，她应该能够很好的发光发热吧？说不定会成为一个知名的令大家敬仰的科学家呢。”
“不过，她的圣母心真的让我很反感，我还是准备再关她几天。”方眠说完，心情很好地哼起歌来。
贺言深摇了摇头，眠眠偶尔就是会有点嘴硬，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贺言深能大致感觉出，方眠对那个叫唐敏的医生并没有真的反感。
可是她对那个叫弗莱德的男人，可是真的很反感的。
谈话间，两人来到厨房，在贺言深反应过来之前，方眠就已经打晕了厨房里两个正在备菜的厨师。
“可以好好吃了。”方眠闻了闻那些刚出锅的，“时间正好呢。”
第87章
白金会馆的饭菜无疑是顶尖的, 很多食材和样式甚至都是方眠没有见过的，或者是只在电视里见过的。
真是难以置信，在这个世界已经沦为炼狱的时候, 居然还有一个如此奢靡的地方，而且没有受到任何怪物的影响。
方眠其实在疑惑，难道这些富人不会变成怪物吗？他们难道没有什么强烈的执念之类的？很难说吧。
唯一能够解释的，方眠觉得这或许跟弗莱德有关。
怪物们之间也存在着不甚明晰的等级法则，平时就算是方眠不刻意宣扬自己的存在,比她低级的那些怪物也会有意避让，不会闯到她的领地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这里为什么这么安全,也就不难解释了。
可是如果是方眠，她顶多能保证自己身处的附近楼层不会有怪物出没，可这栋大楼足足有几十层高，而且不光是大楼内，就连白金会馆周围都见不到任何怪物。
弗莱德的能力，还真是超出她想象的强啊。
午餐的确很丰盛,贺言深不想浪费食物，于是他看见眠眠吃什么，就跟着吃什么，把每个盘子里的食物都消灭掉。否则要是一会儿让厨子看到凌乱的餐盘,那些食物一定会被直接倒掉的。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 方眠动了动耳朵，她听到有两个脚步声往这边来了, 脚步听上去有些虚浮, 仿佛是刚刚宿醉过的人。
方眠把两个厨子撞进一个大柜子里，然后和贺言深蹲在了一个宽敞的工作台下面。
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个人进了厨房，一前一后，从鞋子和裤子来看应该是昨晚的富人，他们一直都在东一句西一句地聊着天。
“今天早上我还在房间里听到John在大叫，真是太好笑了。”
“我早就说他那副样子肯定会惹人不满，平时假装绅士的样子，还显得我们多粗鲁一样。”
“他家不是有一半的皇室血统吗？这种人爱装也是正常的，不过不知道是谁，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我看John受的伤可不轻，我觉得那个人如果当时就是要了他的命， John可能也无力反抗。”
“确实如此，这种感觉真让人不舒服，好想快点进化啊……”
方眠的眼睛眨了一下，进化？就是跟弗莱德所说的那样吧？富人们迫切地需求着实验的结果，他们想让自己进化，目的应该就是像古代执着求药的那种皇帝一样，想要长生不老吧？
是因为这辈子过得实在是太好了，所以根本不舍得放弃吗？
不过有一点方眠还是觉得有点奇怪，难道是从小认知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社会阶层更是云泥之别，让这些富人的见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实验进行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几乎和灾难爆发的时间差不了多少。
那这些富人是怎么做到怪物一出现没多久，他们就已经想到要用这种东西作为研究方向做实验，以延长自己的寿命的？能立马诞生出这种想法，是不是也太反人类了些？
“那个姓梁的最近一直没有进展，跟个废物一样。”这句话伴随着咀嚼声响起，感情这两个人也是在厨房找吃的的。
“他就是废物，每次见到我们的时候瞧他那副样子，当我身边的一条狗都不配，要不是想着指望他，我真想搞他一下。”
“什么？之前我听说实验基地破了个大洞，居然不是你做的？”
“有这种事？”
两人又侃了好一会儿的废话，就在方眠都在考虑要不要也给这俩人一人一棍子打晕了事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突然问：“祈愿的事，除了我们几个没别人知道吧？”
“应该不会，当时仪式做得很私密，我们五个人都是斥了巨资才将仪式完成的，我想他们不会把这种事往外说。”
祈愿？仪式？
方眠歪了下脑袋，她敏锐地觉得这里面好像有什么秘密，但是除此之外，这两个富人又谨慎得什么都没有说。
不过……弗莱德知道这件事吗？他们五个人指的是哪些人？
他们吃完东西后就走远了，方眠和贺言深从工作台底下钻了出来，那两个厨子也差不多要醒了，方眠觉得这两个人来得刚刚好，这样就能掩盖掉他们之前留在厨房的痕迹了。
“贺言深，你相信鬼神吗？”方眠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
贺言深想也不想就摇了摇头，可是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犹豫下来，然后缓缓道：“我……也不知道。”
怪物们能算是迷信吗？好像不算？但是怪物们又是怎么出现的呢？这很奇怪。
“我原来也不信。”方眠道，直到后来，她经历了市中心那栋楼的事，后来又经历了那次的电梯事件，实在没办法不怀疑，这个世界上的确是有一些玄学的东西存在的。
但是这种事跟怪物有没有什么关联呢？有没有可能，这里面还有着某种联系呢？
刚刚那两个富人说的话，听上去就好像是什么邪.教组织一样，他们说得一本正经，语气都严肃了不少，方眠直觉这应该是件很重要的事。
难道是这些富人跟什么邪神祈愿，许了什么古怪的愿望？然后呢？结果呢？他们和正常人完全没有区别，也感应不到任何同类的气息，方眠能够非常确定，他们就是普通的人类。
所以他们祈愿的内容，难道就是希望长生？还是进化？
这场灾难的源头，不会就是和他们这个祈愿有关吧？
可能吗？区区几个人类的贪欲就能让整个世界都陷入炼狱之中？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方眠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如果只是凑齐五个人和巨大的财产这样的条件的话，那地球上早就会有这种事发生了，人的贪欲又不会因为时代的进步而进化，都是一样的。
方眠摸了摸下巴，她虽然不懂什么玄学之类的，可她懂得一个道理，人类和恶魔做交易的话，吃亏的总不能是恶魔吧？
死亡是为了复生。
方眠脑袋里再次闪过这句话，到底是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复活了啊？
“贺言深，我实在是太好奇了。”方眠开口，“你现在乖乖回房间里待着，然后我要去查证一些事了，晚上再来找你，好吗？”
贺言深皱紧眉：“我和你一起去，眠眠。”
“这次不行，带着你的话，我会更加麻烦。”方眠握住他的手，“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安全回来的。”
贺言深欲言又止，他不放心眠眠一个人去，可是他现在的状况的确怎么样都是拖累，沉默了一会儿后，贺言深妥协了。
白金会馆是一栋很高的豪华酒店，弗莱德住在顶层，按理说，跟他有关的秘密应该也在那里才对，就算没有，那也应该有一些相关的线索。
方眠避开周围的耳目，到了顶层，这里很安静，应该除了弗莱德之外不会有其余的人来。
以她目前的能力，只足够掩盖自己的气息，但是还不能探知到弗莱德在不在这里，只能赌一把了。
方眠打开房间门，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弗莱德的房间居然跟其他房间的陈设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房间里干净得几乎见不到一丝私人物品。
方眠指的是袜子鞋子之类的东西，甚至是头发都没有，这里简直就像无人居住一样。
但不可能，弗莱德的的确确是住在这里，难道他几乎不在客厅走动，而是去卧室？
这就有点冒险了，方眠搓了搓手，十分缓慢地打开了卧室房间的门把手，她脑袋里甚至连一会儿要是万一撞见弗莱德要说什么的瞎话都编好了，好在打开门之后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陈设普通的卧室。
方眠开始在房间里随便翻找了一下，衣柜的空的，抽屉也是空的，所有的一切都和外面一样，什么都没有，方眠甚至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弗莱德的床铺，看上面是不是真的没有他的头发。
这个人难道从来不脱发的吗？还是有重度洁癖？
就在此时，方眠余光忽然瞄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一个黑色的相框。
一个相框或许不能称之为奇怪，但是这东西属于私人物品，出现在一个毫无生活痕迹的房间里，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方眠拿着相框研究了一会儿，里面好像没有照片，她反复看了看也没观察出这个相框到底有什么不同。
然而本着探索精神，方眠还是没有放弃，她费了好一会儿才不留痕迹地扳开了相框里的那块玻璃，然后摸到一张纸。
她这才知道，原来黑色相框里还夹着一张照片，只不过这张照片是背面朝上放进来的，而照片的背面刚好是黑色，所以什么都看不出来。
方眠的目光落在这张照片上，上面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其中的男人方眠认得，就是弗莱德，不过他的穿着打扮远比现在精致，仿佛什么中世纪贵族。
另一个女人方眠没有见过，金色的头发，碧蓝色的眼睛，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
这是……弗莱德的妻子？还是女朋友？他们的举止看上去很亲密，而且看背景，仿佛是在什么华丽的花园里，背后桌子上放着的茶具都很精致。
印象中，方眠好像记得弗莱德跟她说过几次关于恋人的话题，但是那几次的言谈，弗莱德的口吻都没有什么温度，以致方眠从来就没有往这一方面想过。
所以，弗莱德的妻子，是过世了吗？他和这个女人，很恩爱吗？为什么方眠好像没办法感觉出来呢？
第88章
凝视了相框一会儿之后, 方眠把东西放了回去，好，看来这个相框就是唯一的突破口了, 所以照片上的女人应该是死了？
弗莱德想要复活她？
这个古怪的大高个是这么痴情的人设吗？方眠总觉得有点想笑。
从弗莱德房间出来的时候，她继续往下走，期间和一个急匆匆的身影差点撞了个正着，定睛一看，是赵徐澄。
方眠笑了一声,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笑什么，只是有点意外赵徐澄眼下的乌青居然还在。
她慢条斯理地指了指眼下, 道：“作为怪物, 你的自愈能力有点差啊。”
想必能力也很差吧，看着不怎么行的样子。
她已经打过人了，这句得罪人的话就没有说出口，毕竟早上动手是她纯起床气，严格来说来叫她上班的赵徐澄没有什么过错呢。
赵徐澄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气喘吁吁地道：“知不知道Boss在找你？马上跟我们去会议室。”
方眠心想,弗莱德想找她还需要派人来找？他的空间穿梭力不是很厉害吗？看来这些人并不知道弗莱德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吧，他们可能以为，弗莱德和他们一样，以前是人类呢。
她没再说什么,跟在了赵徐澄身后,倒想看看这些人又想作什么妖。
会议室就是那天用餐的地方，方眠打着呵欠进了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几张宛如上坟般的脸,尤其是弗莱德，眼神阴沉无比。
真有病。方眠心想。
“什么事？”她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弗莱德开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眼神却很渗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方眠。
有那么一瞬间，方眠都要以为他知道她进过他的房间了，她心跳漏了半拍，可是很快又想——知道又怎么样？她就是进了又怎么样？
“在这栋楼里随便转了转。”方眠道，“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怎么了？”
也许是因为没有上过班的缘故吧，方眠对什么老板之类的毫无畏缩心理，她反问的语气甚至都算不上好，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有本事就开除她，或者……方眠轻轻舔了下嘴唇。
弗莱德依旧阴沉地盯着她，看上去像是因为涵养太高不知道怎么骂人的憋屈人设呢。
不过方眠的素质确实不怎么样，她不光不就此收手，还要用玩笑的语气说一句：“怎么了弗莱德？脸色那么差，你是刚死了老婆吗？”
她眯眼笑着，目光却在紧紧盯着弗莱德，仔细观察着他的面部，不放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然而遗憾的是，直到大厅里沉默了一阵，直到弗莱德开口，他的表情都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方眠。”他道，“唐敏那边，有个东西的加入打乱了我们的计划，需要你去解决。”
“什么事？”方眠道，“讲清报酬，我才会仔细考虑哟。”
“报酬？”弗莱德像是一愣。
“当然了。”方眠挑眉，“怎么你在学习人类公司模式的时候，没有学到他们也发工资的吗？”
方眠这句话让室内的气温骤降，她明显感觉到弗莱德生气了，他好似是在动怒呢，怎么，难道他自己不愿意承认自己不是人类吗？原因呢？
难道是因为他心爱的妻子，是人类吗？
怪物与人类的爱情，很难维持吧？不像她，她原本就是人类呢，而且他们青梅竹马，肯定要比弗莱德和那个女人甜蜜多了，瞧瞧他这副干巴巴的样子，究竟哪个女人瞎了眼看上弗莱德啊。
不可否认，弗莱德的人类外皮确实很英俊，然而他的脸还是有一种怪异感存在，就好像是一个美术不佳的美术生捏造出来的一张人脸，处处都透着不真实，仔细看看还有些诡异呢。
相比起来，他那个心爱的女人就长得真实多了。
“方眠，我提醒你，这里可不是让你放肆的地方。”弗莱德道。
“啊……真抱歉呢。”方眠的眼神也冷了几分，“我只是以为，我们的公司趋向于扁平化管理，推崇轻松愉悦的工作氛围呢，毕竟这样的公司也是成功的公司。 ”
弗莱德：“我要你去杀两个人。”
“报酬。”方眠坚持。
“只要你替我解决他们，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任何愿望。”
空头支票啊，方眠不喜欢这种感觉呢。
不过她还是很有兴趣听听，弗莱德到底想让她去杀谁，而且，为什么非得是她？难道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干不了杀人的活吗？
“准确来说，是一个小女孩，和一只蜘蛛，我会让思思一起帮你的，你们应该很有优势。”
蜘蛛？方眠脑袋里下意识闪过那只被她吃掉的名为纳克亚的巨型蜘蛛，怎么难道又有蜘蛛出现了吗？
“太好了！”霍思思兴奋地晃了晃腿，“我早就想杀掉她了。”
方眠侧目：“你似乎已经知道是谁了呢？”
“当然了大姐姐。”霍思思眼神阴冷，“我们可是老熟人了，那个丫头很贱的，居然敢跟我抢东西，她早该死了！”
方眠看着霍思思的神情，心想看来弗莱德口中的小女孩也是和霍思思差不多的怪物了，是唐敏那边的人？可是她之前没有在他们队伍里见过小女孩啊，也没有蜘蛛。
“你真的什么条件都会满足我吗？”方眠问。
“当然。”弗莱德道，“你想要什么？”
“如果我说，我想要我的男朋友和我一起永生呢？”方眠道。
果然，果然啊……她和完全和克苏鲁一样，只关心自己身边的男人呢，想必只要能控制住贺言深，方眠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个条件，有些困难。”
“那我要走了。”方眠作势起身。
“我只是说困难，并没有说达不到，别着急。”弗莱德的心情愉悦了一些，他喜欢这种容易拿捏的人类，目前为止，他遇到的人类都很容易控制，只要他们心中有欲.望，就会被控制。
“不过仅仅这一次的任务可不行，就报酬来谈，你还远远够不上我付的报酬。”
方眠目光微动：“所以，你真的能让他永生，对吗？”
“当然。”弗莱德笃定，“我向你保证，我有这样的能力。看到他了吗？他原本只是一个很无用的人类。”
弗莱德指向赵徐澄，继续道：“在我的帮助下，他才成为了如今的模样。”
啧，变了也还是废物啊。
方眠在心里感叹一句，却露出惊叹的目光：“他以前是人类吗？你能让人类变成这样的怪物？这正是我想要的！”
“当然，对于我的能力，你毋庸置疑。”
这的确是一种令方眠艳羡的能力呢……她也有这样的能力，她也能让人变成怪物，只不过是死去的人，只不过是没有神智、只听命于她的怪物。
这么说，弗莱德完全可以让这个世界上怪物的数量暴增啊，唐敏那些所谓的实验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
为什么？
是因为他的目的？还是他在忌惮着什么？
如果他这样做了，那就真的是麻烦了。
“好啊，我可以答应你。”方眠道，“只用杀掉两个没用的怪物就行了吧？希望你不要反悔。”
弗莱德说：“神的誓言不会违背。”
方眠歪了下脑袋，什么意思？弗莱德果然是在信什么邪神吧？他是不是果然想利用邪神的能力，复活自己心爱的女人呢？
真是痴情的人设啊，不过可惜，她想要的可不是什么让贺言深永生。
既然弗莱德拥有这样的能力，既然她能吸纳被自己吞掉的怪物的能力，那她为什么不吞掉弗莱德呢？
凡事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她才安心。
半小时后，方眠带贺言深从白金会馆出发，他们开了车，后面还坐了霍思思。
上车之前方眠嘱咐了贺言深，一句话也不要说。
上车之后，一路上贺言深是很安静，霍思思却一直说个不停，她似乎是非常好奇她和贺言深之间的事，一直问个不停，问了她好几次发现在她这里撬不出什么之后，就开始转而问贺言深。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大哥哥，看上去关系好像很好呢，我真羡慕你们，我都没有什么朋友了，我没有朋友了……呜呜呜。”说着她捂脸哭了起来。
方眠甚至都想翻个白眼了，好端端的这是在哭什么？
方眠斜眼看了眼贺言深，他看上去有点无措，啊……看到他这副样子方眠甚至能想象以前在队里训练的时候，有女粉丝跟他说话他是什么模样了……真该死啊。
“没有呢。”方眠开口，“他身边的朋友有很多，只是被我全都吃掉了而已，我这个人独占欲很强的，不喜欢除我之外有人跟他说话，如果超出我的忍耐范围，我就吃掉他们。”
霍思思停止了哭泣，小心翼翼地看了方眠一眼。
“你、吃人的？”她问。
“是啊，我吃过不少了。”方眠摸了摸嘴唇，“一些怪物也吃呢，不过像你这样的小怪物，我还没有尝过。”
霍思思没有再说话了，一声不吭地靠了回去，只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着方眠。
方眠没有再理会，她驱车前往弗莱德给她的地址，然后在一个别墅园区停了下来。
第89章
这里离军方基地不远, 是编属于军方基地的一个别墅小区，方眠来之前有打听过，里面住的都是一些有钱人, 怪物也住在这里吗？
正门入口有专人看守，虽然只是几个普通的人类，但是方眠并不想惊动太多人，而是在旁边找了个能进入的缝隙溜了进去。
“眠眠，最近的雾好大。”贺言深伸出手, 他的手指几乎陷进雾里，要看不到了。
能见度低得可怕,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里植物多的缘故, 雾比其他地方还要大。
“嗯。”方眠应了一声，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很奇怪……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开始有点难受了，有点类似于她当初刚去实验基地时受到的那股窒息的压迫感，她一边深呼吸着，一边谨慎地前进。
这里,似乎存在着和弗莱德很相似的东西。
怎么？弗莱德想要她来送死吗？
方眠眼神凛冽，她自始至终都牵着贺言深的手，生怕两个人在迷雾中走散了，但是当她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霍思思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并非走散, 而是彻底不见了，根本察觉不到她的气息。
真是胆小鬼啊,来之前一副恨得牙痒痒的样子,没想到还没到就吓得藏起来了。
两人在浓雾中向前走，一直前行,凭借着感应，方眠最终在最里面的一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她走上台阶，敲了敲门。
刚开始还没有任何回应，在方眠敲过了第二次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很小的问询声：“谁？”
听上去像是个年长女人的声音。
“我们是过路的。”方眠开口，“身上有一些物资，能跟你们换点吃的吗？”
她本以为还要周旋一会儿，没想到她问完之后里面就打开了门。
胆子真大啊……
方眠的目光落在开门的妇人身上，她穿着件珊瑚色的薄衫，盘发，严肃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慈善。
是个人类无疑，可既然是人类，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就给他们开了门呢？能活到现在的人类，很难没有警戒心吧？
还是说，这个家里本在就存在着变种人，他们根本无所畏惧？
“要进来坐坐吗？”妇人开口，“外面湿气太重了，总站在雾里可不好。”
居然还主动邀请他们进屋……？
方眠甚至在想这到底是不是在请君入瓮了。
虽然有在犹疑，但方眠还是走了进去，房子里很干净、整洁，甚至还有股无法忽视的小动物的味道，很亲切。
自从灾难发生的那个下午，方眠离开宠物店之后，她就再也没闻到过这种味道了。
这个世界上，动物像是消亡了一样，几乎没有看到过了。
不过方眠其实很清楚，在灾难到来的时候，动物往往比人类更有能力生存下去，城市已经是重灾区了，明智的小动物们都会选择逃离这里。
不受控制地环视了一下房子，然后果然，方眠在阳台角落的花盆架上看到一只橘黄色的小猫咪。
阳台上什至还养着几盆花。
这家人的生活，实在是太惬意了吧？就算是家中有变种人的存在，可难道生活会完全不受影响吗？他们完全像无事发生那样生活着。
就在这个时候，厨房那边传来妇人的声音：“你们想要哪种粮食？是生的还是熟的？”
还有得挑？方眠甚至都有点想笑了，只能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是有卧虎藏龙的情况存在的。
“我们只是应急，要不了多少，拿点方便携带的就好。”方眠道，她眨着眼睛，看到别墅还有一个楼上，好奇心使她真想上去看看，不过那样太冒失了。
她能够感觉到，在这栋房子的周围，存在着两只高级怪物。
他们在盯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监视她和贺言深。
一个房间门忽然响了，方眠看了过去，里面走出来一个男人，也是中年以上的年纪，长相看着文质彬彬的，还带着眼镜。
“有人来了？”他问。
虽然他没有朝这边看，可方眠还是从他身上感觉到几分敌意和戒备，看来这个男人的警戒心可比那个女人强多了。
“嗯。”妇人点了点头，已经麻利地从冰箱里拿出东西打包好了。
方眠看着在这个时候，男人按住女人手中的塑料袋，刻意压低了声音道：“他们是什么人？你就放人进来。”
“来要吃的而已，不必紧张。”
“现在外面怪物那么多，万一他们也是呢？万一他们是歹徒呢？你这样太不小心了。”
“没事的。”妇人有些不悦了，“我一眼就看得出，他们都是好孩子。”
方眠有些想笑，居然觉得他们是好孩子呢，到底是哪里的错觉？就算没有怪物，她和贺言深从小也是在孤儿院打架长大的，根本谈不上什么好孩子吧？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用这三个字形容过方眠。
她嘴唇紧抿着，不动声色从妇人手中接过了那袋东西，脚下却没有动作。
“能跟你们打听一点事吗？”方眠道，“我和我男朋友是从外省逃亡过来的，对申城实在是不太熟悉，本来打算去军方基地的，可是那儿的人好像都不怎么友好。”
“哎？是吗？”妇人有些茫然，“按理说是不应该的，那个军方基地经常到处救援，救了好多人，里面福礼还很好，我女儿经常去那儿买东西。”
“……买什么？ ”方眠问。
“就是新鲜的肉啊，鸡蛋啊这些，还有粮食，质量都特别好，啊对了，之前我女婿病了，药也是从他们那儿买的，真是应有尽有。”
方眠一边听，一边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
看来他们完全都不知道啊，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根本不是人类这件事，很温馨有爱的家庭呢，还费心瞒着自己的父母。
听上去他们的生活真的过得很不错呢，在这种世界里都能吃上新鲜的鸡蛋，她的贺言深有很久没有吃过鸡蛋了。
出于某种心情，方眠忍不住捏了捏贺言深的手臂。
贺言深不懂她的意思，但贺言深什么也没问。
房间里的情况打听过了，方眠本意是给他们留一下平时能用得上的感冒药之类的，被女人再三推却了。
“什么都不用给我们，我们什么都不缺，能帮上你们也是好的，不过你们也要快点安定下来啊，成日奔波可不好。”
方眠胡乱应了几声，道过谢后走出了门外。
“看上去是很好的人。”贺言深甚至都有些恍惚，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生活和精神状态如此正常的人了。
“是啊，弗莱德想解决的，还能是和他一样的东西吗？”方眠眯眼，突然搂住贺言深的腰，一把将他带上了房顶。
“出来吧。”她道，“不论是那只蜘蛛还是那个小女孩，我知道你们在这里，你们或许也知道我的来意？”
她点名之后，房屋背后的树丛中就传来一阵沙沙的声响，随后钻出来一只硕大的黑色蜘蛛，以及一个小女孩，看上去要比霍思思大一些。
“你是来做什么的？”小女孩看着她开口。
方眠笑了笑，“弗莱德让我来杀掉你们。”
她一说完，女孩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下来，甚至在同时，她的双手都幻化成了武器，看上去似乎是两把斧子。
方眠挑了下眉，她并没有打算跟这两个动手，因为她发现自己有点估算不出他们的真实实力，一般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就说明他们的实力在她之上。
动手不是明智的选择。
不过她依旧很好奇，充满了好奇，尤其是对眼前这只蜘蛛。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小蜘蛛。”方眠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对蜘蛛的称呼之后，她似乎隐约从这只蜘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无奈的表情。
“请问。”蜘蛛道。
听上去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知道纳克亚这个名字吗？”方眠问。
蜘蛛露出惊讶的表情：“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名字？”
“不瞒你说，我之前遇到过一只你这样的蜘蛛，嗯……它长得可没有你这么毛茸茸的，看上去很□□，是个不会说人话的怪东西呢，差点杀了我的同伴。”
“……什么时候？在哪里？这怎么可能呢？殿下明明跟我说，纳克亚的继承者早就陨落了。”
殿下？方眠眯了下眼，她下意识感觉这只蜘蛛口中的殿下应该就是跟弗莱德很相像的那个存在。
“什么是继承者？”方眠问，“我大概是在几个月前看到它的。”
“然后呢？”蜘蛛问。
“然后它被我吃掉了。”方眠下意识摸了下嘴巴。
那只蜘蛛的滋味，她到现在还记得呢，真的很好吃。
不过……眼前的这只蜘蛛为什么露出一脸呆滞的表情？它的表情可真丰富啊。
“被吃掉了吗？被你吃掉了？”蜘蛛惊讶不已，“怪不得殿下让我继承了它的姓氏，原来是你让它陨落了！你究竟是什么怪物，你是由人类演变而来的怪物吗？为什么可以吃掉纳克亚呢？”
“不能吃吗？”方眠不解，“为什么不能？”
“因为纳克亚，是神明啊！”蜘蛛开口。
不知道为什么，它一开口方眠就有些想笑，她没忍住轻哼了一声，勾了勾嘴角，题外话地问了一句：“那么你呢？你也是由人类演变而来的？”
“当然！我当然是人类了。”
方眠继续：“你以前，不会是个二次元吧？”
…………
空气中长久地凝固了一会儿，沉默在蔓延。
随后，小女孩开口：“是的，他是。”
蜘蛛：“……”他真是有那么容易被看穿吗？
第90章
纳克亚是神明, 也就是说，当初她吃掉的那只蜘蛛是一个神明？那也太轻易了，她觉得自己当时并没有多费劲啊, 神明是这样能够被轻易消灭的吗？
以此类推，方眠开口：“也就是说，弗莱德也是神明？你口中的殿下也是神明？他们看上去不怎么和睦啊，神在内斗吗？”
“涉及太多内情了。”小女孩回答，“在不确定你是敌是友之前, 恕我们不能多说。”
“确实不好说是不是朋友。”方眠道，“不过我肯定目前还不算是敌人, 毕竟从某种程度来说, 我们有相同的目的。”
“相同的目的？你跟在弗莱德身边到底是想干什么？”
方眠抿唇，“如果我说，我觉得他的肉非常好吃，你们信吗？”
小女孩：“……”
蜘蛛：“……”
方眠大致跟他们两个讲了一下之前在别墅，弗莱德企图操控她的意志让她杀掉贺言深的事。
“当时，我很清楚地看到了他的本体,长得真恶心，像臭水沟的泥鳅一样，不过他的血意外地好喝，只可惜……我当时没能咬死他,他挣扎得太厉害了……”
方眠低声笑了笑, 啊，她真是一想到那个滋味就心情很好, 真的很好吃, 很美味啊……
与此同时，她还用力吞了下口水。
蜘蛛一脸见鬼,他道：“既然都发生了这种事，弗莱德怎么还会让你去他身边做事？”
“我也不知道。”方眠耸肩，“他可能觉得我没有听出他的声音吧，或者是觉得披了张人皮，我就认不出他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吃掉纳克亚呢？”蜘蛛搓了搓手，“我觉得这件事真的很奇怪，我想我需要等殿下回来问问她了。”
“为什么奇怪？难道你们没有遇到过吃同类的怪物吗？ ”方眠觉得他们真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蜘蛛摇了摇头，“你可能不知道，怪物之间的等级制度是很森严的，就算都是怪物，也不能简单地都算作是同类，也就是说，低级的怪物不论是从能力上还是意志上，都无法对高级怪物造成危险，甚至它们都不会去想要攻击高级怪物，这是根植于怪物体内的等同于本能的东西，是不可能磨灭的。”
方眠摸了摸嘴巴，怪不得之前看到她的很多怪物都会直接选择绕行，她原本还以为是它们知道自己打不过她呢，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原因。
“嗯……也许是因为我曾经是人类，所以这种本能根植得不够彻底？我毕竟拥有自己的意志啊。”方眠道。
“是的，可就算是你拥有自己的意志，但也不可能对纳克亚这样的神明级别存在造成任何伤害，按理说，你应该能够轻易被祂控制，可没想到你居然直接把祂吃了，这太匪夷所思了。”
蜘蛛摇摇头，“一般来说，只有同级别的怪物之间，才有资格互相厮杀。”
同级别的？贺言深微怔，他下意识看了方眠一眼，这只蜘蛛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眠眠在之前就已经是他们口中的神明了吗？
“有一个特征，可以有效鉴别。”蜘蛛道，“怪物，就只是怪物而已，一旦形成之后，就具有了固定的形态，不会后续发生变化。一旦发生变化，那就说明是另外的东西，神明，或者是……”
蜘蛛摇了摇头，“有点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了。”
贺言深轻握了下拳，果然……眠眠之前变过，她变过的，在那个树林里，她当时的形态和蛇完全沾不上一点儿关系，是个贺言深也说不出形状来的东西。
是神明，或者什么？到底是什么？
蜘蛛的话并没有给方眠造成任何影响，比起这个她更加好奇，眼前这两只怪物所认下的主人跟弗莱德比究竟哪个更强。
既然互相不满，为什么不直接正面交锋呢？是有什么顾虑吗？
方眠觉得无所谓，蜘蛛却好奇极了，他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斯拜德，她叫梁瑶，是我的同事，我们一起为殿下做事，关于你的事，我会仔细问问殿下的。”
“倒也不用这么急。”方眠挑了下眉，“你应该知道我今天是来杀你们的吧？弗莱德让我解决掉你们。”
“什么！你刚刚还说我们不是敌人的！”斯拜德皱起眉。
“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小蜘蛛。”方眠很想笑，她本来觉得弗莱德找的那几个手下看着就不太聪明的样子，怎么这两个看着也不怎么聪明？
如果真的是物竞天择，看来老天选择进化的那一批都是很傻很天真的普通人啊。
在她说完之后，蜘蛛做出了准备攻击的姿态，它表情很认真，但是方眠真的觉得它很好笑。
这只蜘蛛长得比之前那个可爱多了，屁股圆滚滚的，准备进攻的时候还会晃来晃去。
“好了，我不知道你们的主人和弗莱德之间到底产生了什么样的矛盾，总之弗莱德的事与我无关，我不会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相应的，如果你们想要跟我里应外合，就应该告诉我一点关于弗莱德的事，我想如果你们的主人和他是同类的话，应该会知道得多一些？”
“你想知道什么？”斯拜德道。
“我想知道，弗莱德曾经是否有一个妻子之类的，他是不是在竭力复活她？”
“你居然知道这种事，真令人惊讶。”斯拜德感叹，“这件事除了主人和我们，没有任何人知晓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是真的？他费这么大劲就真的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女人？”虽然心中的猜想落实了，可方眠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弗莱德那种东西，看着不像是什么痴情人设。
“恐怕是的，那个女人叫莉娅，出于某种原因死亡了，弗莱德想要用碎片再拼凑出一个莉娅来，祂留住了莉娅的灵魂。”
“拼凑？”方眠顿了顿，“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高级怪物的碎片，可以让莉娅复活，低级的也可以，但是比高级要花费更多，弗莱德需要很多很多这样的碎片。”
方眠反应了一会儿，眸色略深，“所以你的意思是，弗莱德就是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他为了复活莉娅，才招致了这场灾难？这些怪物，这个世界，都是因为他才变成这样的？这场闹剧，自始至终都与那些祈愿的富人没有任何关系，是吗？”
斯拜德点了点头：“那些所谓的富人们，不过也只是弗莱德为了转嫁灾厄的工具而已。神明为祸人间，破坏秩序，会受到严重的惩罚，但如果是有人祈愿在先，神只是接受了愿望的话，这种惩罚便微乎其微。”
原来如此。
“好，我大概了解了。”方眠道。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直觉没有错啊，弗莱德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长得那么恶心，本身也是一个很恶心的东西呢。
“真抱歉。”斯拜德在此时开口，“因为神明所起的贪欲，让人类遭受了这么多痛苦。”
“道理我懂。”方眠道，“不过为什么你要道歉？”
斯拜德缓慢地搓了下手，“那个……因为……殿下跟我说，我继承纳克亚的姓氏之后，我便是纳克亚之位上的神明了，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之后，她会带我回去认领神位的。”
方眠闻言面无表情地“哇”了一声，开口：“信仰你这种神多看点二次元应该就可以了吧！？”
斯拜德闻言脸颊通红，它毛茸茸的黑色脸蛋上浮现出两坨红晕来，然后结结巴巴地说：“我不会让信仰与爱好混淆的。”
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方眠有种预感，这栋别墅真正的主人快要回来了。
她暂时还不想与之碰面，于是辞别了斯拜德和梁瑶，和贺言深一起离开了。
“……眠眠，我们……去哪儿？”贺言深问。
“回别墅。”
贺言深下意识以为是白金会馆，他道：“可是你没有完成弗莱德给你的任务，现在回去我怕会有麻烦。”
方眠回头看了他一眼，补充：“是回我们的别墅。”
贺言深松了口气。
刚刚眠眠和那两只怪物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虽然一句都没有插嘴，但是他心里想了很多东西。
越想越觉得，这种事不应该是他们能插手的。
什么神明，什么复生，什么碎片，听上去完全是匪夷所思的东西。
他不想要眠眠插手了，不想了，既然除了弗莱德之外还有能够制衡他的神，那他们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贺言深深呼吸，然后开口：“眠眠，我们能不能不再回白金会馆了？能不能不再管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事，只有我们两个一起生活？”
方眠一边敲击着方向盘的食指顿了顿，然后转头，她认真地看了贺言深一会儿，摇了摇头。
“为什么？”贺言深皱眉，“为什么你非要做这件事不可？明明也没有什么切实的好处的是吗？就算是我求你，我们不要再管了好不好？”
他的声音甚至很委屈，表情就像是一只小狗。
是任何人看了都不忍心拒绝的表情呢。
可方眠还是道：“不行，贺言深，我必须做。”
她的确是漫无目的了一段时间呢，之前去接任务也好，救援也好，她只是为了让自己稍微有一点事情可做。
可是现在，她有更加明确的目标了。
她要贺言深，和她一起永生。
在吞掉弗莱德之后，在她继承了弗莱德的力量以后，她要贺言深彻彻底底，从人类这个脆弱的身份中脱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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