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她男朋友。”
“……哦。”
黎寂哦了一声,面色没有丝毫变化,顿了顿便大步走进屋子,随意把挎包扔到沙发上,似乎没有任何波澜。
但是盛昭知道。
他的包一般是好好挂在挂钩上,而不是泄愤一般扔在沙发上。
陈朔星似乎不解他没有丝毫反应,眸中几分波澜,又试着开口,“她男朋友。”
“……然后呢?”
黎寂冷笑一声,唇角微微扯起,眸中几分嘲讽,伸出手,“还要再握手吗?”
陈朔星似乎微微诧异于他的反应,但是很快便勾起唇角,表情温和疏离,“不用握手了,但是为什么你不会惊讶呢?”
“如果当时没有你莫名其妙走向我和我握手的话,也许我会惊讶。”
他的嗓音一如既往,但是尾音微微拉长,带着嘲讽的阴阳怪气,黎寂抬眸看着面前这二位,面无表情的勾起唇角,“所以你们二位站在这里做什么?难道还需要我给你们做饭端上桌饱餐一顿吗?”
“……好。”
陈朔星爽快的答应了,还点了点头,面上是温和的笑容,盛昭也完全愣住了。
黎寂只是想像以前那样用反问的话来冷嘲热讽的,只想让这两人赶快离开不要碍他的眼,但是没想到陈朔星能爽快的答应。
他的脸瞬间黑了,视线移到盛昭身上,带着些兴师问罪的不耐烦和压抑。
盛昭无辜地耸了耸肩,“是你自己答应他的,而且他也不是我男朋友……”盛昭神色又顿了一下,想了想,继续补充说,“他的脑回路不像正常人,既然答应了要给他做饭那就给他做吧,不然他会在微博上发位置。”
“然后住在附近的粉丝踏平这栋房子,甚至明天会上热搜——”盛昭烦恼的拉长声音,叹了一口气,“真是烂摊子啊。”
陈朔星应和一般轻缓点点头,眉目清透,正襟危坐的,甚至还拿出手机,纤细漂亮的指尖捏着屏幕晃了晃。
黎寂的脸完全黑了,眼神几分茫然,又看盛昭的表情似乎是真的,深吸了一口气骂骂咧咧的拿着围裙去厨房了。
说实话,陈朔星和盛昭真的很像。
清清淡淡的、脑回路却一样不正常,黎寂也不敢惹他,当然不是因为怕他的地位或者怎么样……既然盛昭开口了,那么他是真的会发位置搞出一堆麻烦。
……她爹的,神经病。
陈朔星向盛昭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上扬的弧度,眸子的弯度以及露出来的温柔——好假。
盛昭懒得看,瞥过眸子在桌上拿了个苹果扔给他,“如果你真的做出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给我填麻烦,我真的会让你很惨的。”
“是吗?”
陈朔星不置可否,只是微微歪了一下头,唇角微微上扬。
他似乎心情很愉悦地打量着周围,然后轻声做出评价,“你们一直住在这里吗?”
“是他布置的吗?”
“看起来不像你的风格——”他顿了顿思索着开口,“整洁却没有多少审美,果然是很劣质的人。”
“……他会失败的。”陈朔星微微弯起眸子,“我可以笃定,他也是个失败品。”
“轮不到你来说,闭嘴。”
陈朔星低低笑起来,清润的气质宛若泛起来涟漪,眸子中带着兴味的恶趣味,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嗓音清澈。
“他知道你的想法吗?可是你该知道,只有我才会享受你。”
“他知道了会忍受你吗?”
“他会接受自己成为一个失败品吗?”
“他以后也能坦然接受被丢弃吗?……就像你以前丢弃的那些人一样。”
“昭昭。”陈朔星面上没有波澜,眸中的神色也敛下去,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说着事实一般,“他不会,你应该知道。”
“你比你想的还要无情。”
盛昭的眸子暗下来,走近陈朔星,捏住他的下巴,嗓音清淡,“陈朔星,我已经忍受你很久了,我只是不想毁掉你,所以拜托别说些奇怪的话了。”
“好吗?”
盛昭敛下刚刚阴沉的神色,微微笑起来歪了一下头,却隐隐带着压迫。
似乎只等着他说一声“好。”
陈朔星只是勾起唇角露出他标准一般宛若白月光的笑容,眸中却没有任何波澜情绪。
他只是伸手捧住盛昭的脸,在她茫然一瞬的神情下微微指尖摩挲她的唇角,嗓音轻轻的,“你说呢?”
盛昭不在意的耸了耸肩,甚至有些像是看好戏一般勾起唇角,“反正他会取代你的,陈朔星,你最好不要保持这样可笑的清高了。”
“清高吗?”他像是懵懂一般呢喃着这个词语,最后才笑起来,不像是假笑,像是漏出来的情绪,他微微凑近盛昭,嗓音低低,轻声说,“那我期待你毁掉我。”
“就像你一步步把我变成这样一样,毁掉我。”
他的嗓音明明是冷清,却听出深深的诱惑和渴望一般,眸子中微微渗出愉悦的甜腻。
————
黎寂进厨房之后,盛昭不再想和陈朔星多说,也偷偷溜进去了,她无奈的揉了一下发丝,似乎埋怨地嘟嘟囔囔对着黎寂说。
“你干嘛要答应给他做饭……他很麻烦,我还希望你能回来把他赶出去。”
她其实真的不理解,为什么黎寂要莫名其妙给他们做饭。
但是黎寂完全不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不对。”黎寂面无表情,一边切着菜一边道,“把你们赶出去。”
盛昭拿了一块胡萝卜本来在咯嘣咯嘣的嚼,听到他的话,愣神一瞬,轻声问他。
“为什么也要把我赶出去?我可没有做坏事或者威胁你,我只是被他骚扰了。”
黎寂冷笑一声,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继续动作着,却微微爆出青筋。
“正常人怎么会以为我说的话是答应给他做饭,我感觉你们两个真的很癫,名气越高越癫吗?真是疯了。”
“吃完饭你和他一起滚出去,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恋恋娱乐圈。”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带着不耐与烦躁。
“什么恋恋娱乐圈?”盛昭叹了口气,咽下口里的东西,“我可和他没关系,之前也只是合作过一段时间罢了。”
“情感上合作吗?”
黎寂冷笑一声,他的嗓音低哑,又像是真的很爱用反问句表达肯定与嘲讽,“我不会管你。”
他的这句不会管你,一字一顿,手上切菜的动作也是加重,将案板剁得砰砰的,听着几分渗人。
看着盛昭没有反应,他又蹙着眉头重复了一句这次语气更加低沉。
“我不会管你。”
“你又生气了吗?”
盛昭顿了顿,微微低下头抬眸看着他低下头切菜的神色,观察着他的表情。
“为什么生气?”
“不要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啊,亲爱的先生。”盛昭学着他当时教训她的语气,这般说着,连语气也学得抑扬顿挫。
给黎寂气笑了。
还没等他说什么,黎寂便猛然抖了一下,随后顿住,反射性的倒吸一口凉气,“嘶——”
盛昭垂眸看,他那只漂亮纤长的手,指尖被切出来一道小口子,正在渗着血珠,而黎寂微微蹙起眉头,指尖有些颤抖。
“你切到手了,深吗?”
她一边问着一边急忙伸手拿出自己口袋里的纸巾,刚要包裹在黎寂的手上,黎寂却没有等她动作,直接低头微微张口含住自己的指尖。
他的薄唇带着微微的嫣红,微微染上了一滴血珠,舌尖舔舐着指尖腥甜的味道。
黎寂面色不变的张开唇,湿润的舌尖缩起,又皱着眉头看着又渗出不断血珠的指尖。
……切的太深了,一时止不住血。
盛昭刚刚恍惚了一瞬,现在急忙捉住他的手,用纸包裹住伤口止血,嘴里有些慌忙,“好多血,好深,一定很疼吧?”
黎寂看着她慌慌忙忙的,顿了一瞬,表情反而没有多在意,甚至不在意的瞥过眸子,“不疼。”
听他这么说,盛昭表情没有变化,轻轻捏了一下他受伤的手指。
“嘶————”
听着他吃痛的闷哼和倒吸凉气,盛昭微微弯起眸子问他,“真不疼吗?”
“……你管我。”黎寂不置可否,甚至有些恼羞成怒了想要把手抽回去,却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她低头看着伤口,嘴里呢喃着嘟囔,眉眼在这个视角下显得有些温柔让黎寂几分茫然的恍惚,“先用纸止住血,我一会去给你拿药。”
“……不要。”
他瞥过眸子拒绝道,“一点小伤而已……完全不疼。”
“你又在骗人吗?”盛昭拿下纸,看着血止住,思索了片刻,低头为他的伤口轻轻吹着气,“骗我说没生气,骗我说不疼,你真的很爱骗人哎。”
黎寂愣住,随后抿住唇,哑着嗓音嘘声道,“随你怎么觉得,我本来就是很坏。”
盛昭在厨房里的小医药箱里翻找起来,拿出药和创可贴,用棉签为他上着药,一边上药一边疑问道,“这和坏有什么关系?你总是这样说,难道在你心里你是个很不好的人吗?”
“难道我不是很不好的人吗?”
黎寂呼吸微微急促,就像是在这样的场景里溺水,可他的嗓音和话依旧是冷嘲热讽的反问语调,盛昭顿了顿也便不说话了。
碘伏在伤口消毒感觉很刺痛,他微微瑟缩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却生生忍下。
片刻之后,看着盛昭认真处理伤口的眉眼才抿了抿唇开口,几分轻描淡写,“我以前不管怎样的伤……不需要这么正经对待,放着不管就好,总会愈合的,所以你不用——”
“对我这么好的。”
他最后的嗓音是发虚的,没有说出来,只是用口型和气音描摹,盛昭却面不改色,只是依旧处理着伤口。
她听完他说的话,还是歪了歪头,看着包扎好的伤口,语气平淡道。
“给你包扎好伤口就是对你好了吗?对你好的应该是打钱、买跑车,如果一个女人要真的对你好的话,应该是给你很多很多钱,而不是这样廉价的包扎伤口。”
他们贴的很近,黎寂似乎还能感受到她带着沐浴露香气的呼吸。
盛昭似乎在教他娱乐圈的生存之道,甚至还想让他长记性一般又捏了捏他的指尖,这次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可是这次黎寂没有吃痛闷哼,只是眼神复杂看着盛昭,一言不发,许久才干哑着嗓音嗤笑道,“……你说的我怎么不明白?我比你明白多了。”
“我17岁就辍学去打工了,我见过口口声声说要对我好的人,最后的目的只是想和我上/床,我以前也对朋友说过我心里痛苦,她们知道了,争先恐后要做我的朋友,无论我是冷言冷语还是冷嘲热讽,她们最后都是在闲聊一两句之后轻佻开口,‘你还是处吗?’‘我可以包你吗?’‘晚上去宾馆吗?’,甚至还会骂我假清高,说‘表子给你这价钱是抬举你了’。”
他的话语平静,甚至还惟妙惟肖学着来人的语气,尾音嘲讽。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天真,你有时候确实把我想的太好了,盛昭,我从来没有天真过,自从我逃出那个家之后我就没有向任何人表露出我的天真。”
“有人给我打钱给我买车给我买奢侈品,我从来都没要过……我没有像她们说的那样眼高于顶,想傍更大的款,想当小三,是个下贱的清高东西,我从来都知道我想要什么——”
他的嗓音沙哑,眸中的神色像是复杂,总归是带着波澜与波涛,尾音微微颤抖。
“我想要的只是,自己不要那么贱,我只想好好生活。”
盛昭抿住唇,没有再言语了,她只是下意识地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里面传递。
……感觉怪怪的。
现在的盛昭觉得黎寂也很可怜,像是色厉内茬的……猫?或者狗?
像猫。
像是用调笑、轻佻、冷漠、冷嘲热讽来伪装自己的猫,实际上很弱小,只能这样保护着自己。
真可怜。
盛昭微微失神,依旧在思考着。
然后“滴答”一滴泪,打在她指尖上,湿润冰凉的触感一瞬间唤回她的理智,她茫然抬眸,看到黎寂表情没有波澜,泪水却顺着眼角慢慢滑下俊美的脸,然后“滴答滴答”落在手上。
“伤口会被沾湿的。”
盛昭这样轻声说,抬手指尖抹去他的眼泪。
她觉得男人是很易碎又麻烦的东西,就像是哥哥,明明那么要强也会抱着她的腿抽泣着哭泣,就像是陈朔星平平淡淡的却意外会疯疯癫癫的做些疯事,就像是黎寂,明明总是那副云淡风轻又冷嘲热讽的表情,此时却微微抿着唇不漏出哭腔。
她的指尖微微摩挲他的眼角,以至于微红的眼眶不知道是摩擦而红还是因为泪水。
盛昭也只是失神的想。
可是明明他们这样的动作暧昧到极致她的眸中还是平静的恍惚,以至于黎寂微微低下头凑近她都没有察觉。
她感受到贴近的呼吸声,温热的气息,以及小心翼翼颤抖的接触。
盛昭能感到自己好像被人吻住了。
——是黎寂。
然后是微微的血腥味和颤抖柔软的触感,他淡色的薄唇上还有那一滴干涸的血珠,因为接吻而扩散到口腔里。
其实盛昭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猛地扣住他的后脑勺,在他颤抖躲闪的呼吸下,伸出舌尖搅弄着他的口腔。
她也并不明白为什么黎寂会吻住她,就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主动吮吸着他的嘴唇,不顾他颤抖的躲闪和喘息。
好奇怪。
盛昭宛若分成了两个人,一个人在冷静地看着闹剧,一个人顺理成章的踏入黎寂的陷阱被他“勾引”。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滴滴答答打在窗户上,案板上是切了一半的菜,
他们在窗户朦胧的阴云阳光下接吻。
黎寂的手慢慢搂上她的腰,又慢慢放下去,眸子却闭上,隐忍又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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