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于舒婉低着头，眼里只有稿纸上的画。
新选的寓言故事跟从前的成语差别不大，但用四格漫画的形式画出来要比之前简略的一格好理解很多。
马高财见她依旧一副毫不关心的样子，也不着急，反而更加关切。
“于舒婉同志，那方案可是关于你的，你真的不想知道？”
于舒婉终于抬起头，看着马高财试探犹豫没完没了的样子，皱着眉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要说什么？能不能快点，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马高财走进了一些，拉了一把椅子，坐到了于舒婉的对面。
马高财：“唉，你年纪小，刚开始上班还不懂，这同事之间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背地里什么腌臜事儿都能干出来，捅刀子下黑手，这些可都是学问，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
“不想，不用，没兴趣，婉拒了哈。”
于舒婉自诩好脾气，但面对他再三的纠缠，也厌烦的不得了，“你要是有这工夫挑拨离间，不如学学怎么尊重别人，少拿同事的缺点开玩笑还自觉很幽默。”
马高财见她不为所动，心里有些着急，“昨天不是已经给孙栋梁道歉了，今天我是一番好心啊于同志，那策划上写的是准备大范围征成语释义的画稿，庞姐这是准备卸磨杀驴呢，你小心自己以后没了用处被开除。”
原来是这个事儿。
于舒婉认真起来，“真的吗？”
马高财眼里浮现喜悦，“当然真的，你哥我还能骗你个小姑娘吗？怎么样，我够意思吧！舒婉啊，你可得记我个好，回头可千万别说是我跟你透露的。”
于舒婉连忙又说：“我怎么可能说呢，只是……”
“只是什么？”
于舒婉将笔一扔，嘲讽的看着他，“只是你好像不知道，这个方案是我最先提出来，我们小组开会后一致同意才递交给汪主编的吧。”
“……啥？”马高财愣了，“这不可能，哪儿有人自己砸自己饭碗的！”
“那是你无知。”
于舒婉忽然想起什么，接着说：“你知道吗？只有乞丐才会一直捧着自己的那唯一的破碗当宝贝，活该一辈子只能要饭过活，马高财同志，我劝你还是本分点，好好捧好自己的要饭碗，可别不小心给摔碎了。”
“你这个女的！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马高财明白过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把于舒婉桌子上的稿纸都拍掉了两张，怒目圆睁眼，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沈占峰训练结束没有直接回家，换了身便服转头朝着报社方向走去。
他转年就二十八了，十年军旅生涯，他早就习惯了单调严苛的训练日子，当然，也习惯了晚上钻进被窝时一个人看书入睡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沈占峰一度觉得自己能过一辈子。
习惯了倒是不觉得辛苦，反而乐在其中，甚至还经常主动要就加练，导致他手下的兵都各个怕他怕的不行，年年有新兵入伍，他的加强排有时候三年才能经受住考验进去一个人。
铁血硬汉沈占峰从不将找女人的事儿放在眼里，女人，只会影响他训练的次数而已。
不过，那是以前了。
他是个情绪波动不大的人，习惯了冷静，但昨晚上一个人睡在钢板床上时，他身边空荡荡的，脑海中便遏制不住的想起于舒婉。
“老沈回家啊，走啊我顺路送你。”孟强看着地走的沈占峰，招呼他上自行车。
“不用了。”
“不会吧，你难得不要求加练在正常时间回家休整，不会这是想通过走路再加强训练吧？”
孟强自残形愧，在沈占峰面前，显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安于享乐了。
这么想着的孟强，愧疚的差点就要放下自行车跟着沈占峰一起走路，可结果——
“哦，不是。”沈占峰看了眼右边的小路，“我想走近路去报社接媳妇儿回家。”
愧疚的孟强瞬间沉默。
“……再见！”
孟强扔下一句话，转头就要走，这开花后的铁树果然不一般！
很快沈占峰就到了报社门外，算算时间，正好将近六点下班时间。
“大哥？”
外采回来的沈文明远远看见沈占峰，摘了帽子就跑过来，“在这儿等嫂子呢吧！”
沈占峰没有反驳，只是看了眼里面，“你们不是六点下班？”
“对啊。”沈文明点点头，“这都超过十几分钟了，嫂子还没出来？”
“没有。”
“也许是有事儿耽误了，我正好要进去拿点东西，咱们一块儿吧。”
沈占峰嗯了一声，前后脚跟着进了报社。
沈占峰不知道于舒婉的办公室在哪儿，等沈文明拿完东西，才带路去找于舒婉。
刚到少儿栏目办公室走廊前面，俩人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一声巨响。
“于舒婉，我好心过来提醒你小心背后遭人捅刀子，你说话也太难听了，说我是乞丐是吧，你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只这一句，门外的沈占峰向来波澜不惊的瞳孔瞬间闪过一丝狠厉。
沈占峰面无表情，抬起胳膊，卷了卷衣袖。
“大哥——”
沈文明吓得连忙拉住了沈占峰，“等会儿等会儿，这里是报社啊，你不能随便动手，我进去我进去，你冷静一点……”
“你有没有脑子？”
屋里的于舒婉比走廊上的两个人淡定多了，不紧不慢的清亮嗓音打断了他们俩人的动作。
“马高财同志，你别忘了刚才你说过的话，什么叫你恰好看到了庞组长的方案？那方案是直接送到汪主编办公室的，怎么就能那么恰好呢？你们俩的办公室应该距离很远吧，你能给我说的那么清楚，不会是……”
“特意偷看的吧？”于舒婉说完，又抿抿嘴，“可是进办公室就为了偷看一个方案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我记得汪主编办公室里有个保险箱……”
“你乱说什么！”马高财着急了，要是按照于舒婉这话传出去，自己就算真的什么都没干，也得被人戳脊梁骨。
“我可没有乱说，我这是合理分析。”
“没证据的事情就闭嘴！”
于舒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桌子上掉下去的稿纸，“诺，证据。”
马高财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少唬人了，有人看见我进汪主编办公室了吗？我今天来不过是想提醒你一下注意同事关系，别的可什么都没说。”
于舒婉其实自打一开始就不慌，直到看见马高财拍桌子，才有一点紧张。
这时间报社人少，就怕他惹急了动手，所以这才扯了这么个理由吓唬他，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肯定也还是会忌讳自己把那些话传出去。
对付这种外强中干的人，只要让他有一点点忌讳，就足够了！
“好，那既然这样就不送了。”于舒婉也不跟他抬杠，“我也可以当什么都没听见，马高财同志，再见。”
马高财心里憋闷。
他本以为于舒婉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学生，却不曾想是个心眼子这么多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占峰？”
于舒婉示意马高财离开的时候，回头看门才发现走廊上站着面色阴沉的男人。
沈占峰走进来，顺势就站在了于舒婉桌子前，距离马高财，仅有一拳之隔。
这一拳之隔，已经足够让马高财被来人的气势所吓到。
“你，你是谁？”
男人身材高大，需要他仰着脖子去看，男人脸色阴沉，看着他的眼神更是带着狠厉。
马高财问完，忽的一下，打了个哆嗦。
“这是我丈夫。”于舒婉松了口气，很是积极的介绍：“沈占峰，这是我的同事马高财，哦对了，他似乎对我有点意见。”
“没没没没！”马高财连连摆手，盯着男人巨大的威压下，颤颤巍巍的陪着笑：“误会，刚才是一点小误会。”
“马高财同志。”沈文明也走了进来，脸色不善，“刚才你的行为我都看到了，明天我就去找主编告发你欺负新来的同事！”
“别啊！”马高财这才看到还有个沈文明，着急的解释：“这我刚才跟于舒婉同志已经协调好了，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说完了，马高财又趴在地上，将刚才自己拍掉的稿纸给于舒婉送到桌子上，“于舒婉同志，你说是不是，咱就是误会，一点小事而已……”
“误会？”沈占峰冷笑一声。
沈文明走近了一点，瞪着马高财，“要么我去找主编举报你，要么出去跟我哥聊聊天，你来选一个吧。”
马高财：“……”
比起被这个男人打一顿，他宁愿选择通报批评扣工资！
马高财很快做出选择，于舒婉悄悄拉了拉沈占峰的胳膊，他这才侧身让了位置，看着马高财着火一样蹿了出去。
等人一走，于舒婉笑眯眯的看向沈占峰。
他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怎么没直接回家，被他拦着了？”
于舒婉摇头：“最后一格漫画，想着画完再走，没想到这个人忽然冒出来找麻烦。”
“嫂子放心，他下次肯定不敢了，我明天就去找汪主编。”沈文明有些懊恼：“其实以前我刚来，他也找过我说了些有的没的，我那时候不太懂，还觉得他人不错，还是嫂子聪明，今天我们俩就算没来，他也会被吓唬走。”
沈占峰神情稍微缓和，略表赞同的看向于舒婉。
“完了！”于舒婉猛地想起什么来。
“我都给忘了还没画好，明天交稿呢，文明要不你们先回家？我得等会儿才能好。”
沈占峰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了眼沈文明，沈文明麻利的说再见扭头回家了。
“我等着你。”
于舒婉胡乱点点头就专心开始画画，本来就差了几步，只是被马高财突然打断了思路，这会儿专心安静下来，十来分钟就画完了。
等放下笔，于舒婉松了口气的同时，才恍然想到沈占峰今天好像是专门来接自己回家的。
两天没见的沈占峰没什么变化，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身板挺得笔直。
“画完了？”沈占峰问。
“嗯。”于舒婉犹豫了一下，“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专门来接我的，结果还让你等了这么久。”
“走吧。”沈占峰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淡淡说，“不过等会儿我骑车带你，可能会膈屁股。”
于舒婉连连摆手，“没关系，我忍着。”
“你可以试着带我。”沈占峰提了个建议出来。
之前学骑自行车的时候，于舒婉提了一次，本是说着玩以为沈占峰早忘了。
于舒婉立刻来了精神，她还真想试试带人来着。
俩人收拾好走到自行车前，于舒婉豪迈的坐了上去，“你来坐，我试试看。”
沈占峰嗯了一声，坐下去的一瞬间，自行车因为失重的原因前面被直接翘了起来，于舒婉坐在前座上眼瞧要倒下去，沈占峰站起身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扶正。
于舒婉：“……”
实验还没开始就惨遭滑铁卢，于舒婉安抚着心脏，一边主动的将车把让给了沈占峰，随后自己坐到了后面，老老实实的圈住了沈占峰的腰。
“怎么忽然想起来报社了？”路上，于舒婉问道。
“顺路，然后接你回家。”
“你是不是……”于舒婉故意往前看了看，笑眯眯接着说：“你是不是想我了？”
沈占峰没有说话，但握着车把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就坦诚的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哄自己的，反正于舒婉挺高兴，一路上说了不少他不在这两天的事儿，还有工作的情况。
“要是有麻烦了，你随时联系我。”
“我知道。”她可不是喜欢硬撑的人。
“其实我还留着一手，今天你要是没出现，我就威胁他，告诉他我男人是军区当排长的，敢动手饶不了他。”
马高财这种人，刚才只是被吓唬了一下就要走，要是听了这话，一准更不敢动她。
沈占峰闷声笑了笑，不知道是听到了哪个词句，反正一路都很是开心-
“是妈妈回来啦！”
于舒婉今天回家晚了点，程圆圆已经从幼儿园接了回来，看见于舒婉就扑了上去，等走到跟前才看到身后还有个沈占峰。
“爸爸！”
程圆圆像从前那样热情的打了个招呼，随后就一脑袋撞到了于舒婉怀里，这么瞧着，好像沈占峰才是后来的那个。
程梓墨坐在沙发上，瞧见俩人回来，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于舒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最后还是低下头没有开口。
于舒婉跟圆圆说了会儿话，这才慢悠悠走过去，“有事儿？”
程梓墨看看屋里的其他人，点了点头，“我……我今天那个……在学校……”
他越说声音越小。
于舒婉很是头大的坐在了程梓墨旁边，招招手让程圆圆过来。
“圆圆，去找你哥说一下，说我听不清他说话。”
“好！”
程圆圆转过头，毫不客气的趴在哥哥耳边大喊，“妈妈说——她！听不到！你！说话！”
沈文明正啃着苹果，见这一幕差点笑喷出来。
程梓墨气的瞪了一眼程圆圆，程圆圆骨碌又跑到了于舒婉身边躲起来。
“我今天在学校参加随堂测验了。”程梓墨咬咬牙终于是把话给说了出来。
既然参加测验，那就有成绩有结果。
可程梓墨就是不往下面说，于舒婉哪里还能不明白，瞥了眼程梓墨快抠出火星子的指甲，顺着他的意思开了口。
“语文还是数学？成绩怎么样？”
“语文。”顿了顿，程梓墨抬起头，“测得是第三单元的古诗词，我得了九十五分！”
这个九十五说出口的时候，程梓墨语气里满是怎么掩饰也盖不住的骄傲跟得意，就好像在竖着耳朵一样，着急的在说‘快夸我快夸我！’
于舒婉被他这幅样子逗笑了，眼神里也满是赞许，在程梓墨憧憬的目光中点点头感叹：“你进步很大，前几天的练习题没白做，太棒了！”
程梓墨居然在于舒婉的赞叹声中脸红了，嗯了一声后，又别别扭扭的看向旁边，“咳咳，我本来就能写好。”
“是吗？”于舒婉不可置信，“那要是这样，咱们练习题就停了吧。”
“别呀！”程梓墨慌忙回头，结果看见于舒婉调侃的笑意，明白这又是在诈自己。
这个人真是的！每次觉得她很好的时候，总要气他一次！烦死人！
这样想着，程梓墨还是清了清嗓子，解释自己还是要去做练习。
“等会儿……”沈文明自从刚才开始就愣住了，这会儿反应过来才快步走过来，“梓墨啊，你刚说啥？叔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程梓墨哼了一声，表示并不想搭理沈文明。
“嫂子，刚才是不是我听错了。”沈文明也不生气，扭头又问于舒婉。
于舒婉笑着替程梓墨又说了一遍。
“天老爷啊，老天爷啊！”沈文明抬头看看天，又看看自己家好像跟此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大哥，“你儿子出息了啊，不对不对……今儿出门的时候太阳从哪儿升起来的，我不会是没睡醒还在梦里吧。”
程梓墨有些生气了，哼了一声，“你没在做梦好不好！”
沈文明扭过头，抓住程梓墨的书包，“你测验卷子呢，我瞅瞅，头两天你们期中考试我记得你都没及格，怎么回事儿啊这是，不会偷看答案了吧。”
不怪沈文明不相信，程梓墨半个月前，还是一个打架斗殴，天天考倒数第二的差生，这忽然之间就得了个九十五分，搁谁都要怀疑。
可是这点怀疑彻底惹怒了程梓墨。
程梓墨一把将书包抢过来，“你信就信，不信拉倒，反正我自己写的，也没有作弊！”
于舒婉听了也替程梓墨委屈，稍微伸手拦了一下。
于舒婉：“是他自己考的，不会有假。”
她语气十分肯定，程梓墨听了立刻看了看于舒婉，同时心里好受了不少。
于舒婉接着说：“这次随堂测验如果就是第三单元那就不会有错，这几天我一直看他做练习册做的就是第三单元。”
“行啊你。”沈文明听了这话也不再怀疑，连忙转身道歉，“刚才算我没眼力见了，给你道歉，这样，你别生气，我回头送你一个……你想要什么你说，算是给你的进步奖励！”
程梓墨眼中的得意又涌了出来，他沉吟片刻说等他想想再说要什么，抬头时，余光不经意的瞟了一眼沈占峰。
于舒婉将这个细微的目光看在眼里。
沈占峰同样看了过去，在程梓墨期待的目光中，淡淡开口：“虽然期中没有考好，但进步空间很大，下次努力。”
程梓墨哦了一声，有些失落的低下头。
“你是不是得夸夸他。”于舒婉低声提醒自己这个在亲子关系上过于严苛的丈夫。
沈占峰挑眉，有些不理解，他不是夸过了吗？
以前沈川就是这么夸自己的。
眼看沈占峰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于舒婉还要再催沈占峰，可那边程梓墨已经说自己要洗手，低着头去了卫生间。
“沈占峰，你这样他心里会觉得失落的，虽然他嘴上不说，但你是他很在意的人，他想得到你的认可。”
沈占峰点头，“我能理解这种情感，所以我刚才夸了他。”
“……”
于舒婉扭过头，“文明！刚才沈占峰夸他了？”
沈文明举着自己的苹果核扔到了垃圾桶里，抓抓脑袋，又推推自己的眼镜框，磨蹭了半天，最后深以为然的点了头，“大哥，你确实严苛了些，就算你那是夸，也夸的太委婉了。”
于舒婉也接着说：“我赞同，感觉直接了当夸出来他会更开心一点，就像我刚才那样。”
沈占峰垂眸思索了片刻：“你说的有道理，他的情况毕竟跟我不一样，我下次尽量改正自己的观念。”
“至于这次……他期中考试倒数第三，我感觉还是先给他点压力比较好。”
于舒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程梓墨刚才失落的神情。
他看到随堂测试成绩的时候，第一时间一定很想得到沈叔叔的夸奖吧。
虽然这个小少年平时有些叛逆，但想到这里，于舒婉心软下来。
于舒婉低下头，悄声跟沈占峰又说了些什么。
沈占峰听完以后似乎有些认同，但眉头却一直皱着。
这一幕被洗完手回来的程梓墨看在眼里，夫妻俩的对话声音很小，他隐隐约约听了一半，但心里大概明白了什么，眼神中浮现出了浓浓的紧张。
不会是……吵架了吧？
程梓墨有些紧张的站在窗户旁边，抠着手指有些烦躁。
他还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什么，想要再走近听一听时，就被冲进来的沈红星打断。
“爸妈在家吗，今天学校出大事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沈红星今天也回来的有些晚，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嚷嚷起来。
沈文明抬头指了指厨房，“妈在厨房跟周阿姨杀鱼呢，爸还在外面跟人下棋，你现在老实交代吧，等会儿他们来了我还能替你说说情。”
“哎呀不是我！”沈红星仰脖子灌了两口水，“咱堂哥他儿子沈超记得不？跟我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今儿被教导主任发现躲在小树林偷偷吸烟了。”
于舒婉记得这位堂哥，他名叫沈建工，是个鞋厂的会计，媳妇儿王文淑还跟着刘敏去过于家送彩礼。
沈文明听完却不怎么觉得意外，反而哼了一声，“沈超那孩子打小就不老实，去年我就瞅见他蹲在路边吸烟来着，当时他还跟我保证了再也不吸，我是懒得去搭理他才没告诉堂哥。”
“哎呀，要是抽烟教导主任最多让他叫家长，可是这时节小树林里全是枯枝烂叶，他，他一失手把小树林给点着了，烧了一大半的树不说，我们实验中学今年肯定又评不上先进，校长当场就气晕过去送医院了。”
沈占峰看过去，“今天的火警就是你们学习吧。”
“对对，那火大的都把教学楼给烧着了，不过好像只有外表墙皮焦了，里面应该没事儿。”
沈占峰：“那也算危房了，得停课接受整修跟检查才能重新上课。”
沈红星刚才着急的神情褪去，憋着笑连连冲大哥点头，“可不是嘛，诶唷，我一想我这几天都不用上课就……”
“你不上课你干嘛去？”
刘珍走进来瞪了一眼沈红星，“一天天闹个没完，赶紧去洗手吃饭。”
沈红星缩缩脖子，将学习的事儿说了一遍。
刘珍听完脸色并不怎么好，叹了口气，“这孩子是沈建功找你爸托了关系才进实验小学的，这一闹恐怕要被开除了。”
“早就该开除了。”沈红星甩甩手上的水，“他在我们年纪被每个老师都称为害群之马，是汤里的老鼠屎，为着他，都有人来找我说我是他叔叔什么的，哼，这个叔叔我是一点也不稀罕给他当！”
刘珍让沈红星出门喊沈川回来吃饭，自己则转头吩咐周阿姨等会儿吃完饭准备点茶水。
周阿姨：“家里要来客人？”
“什么客人，我巴不得他们别来。”嘴上这么说，刘珍还是点了头，“估计建工两口子要过来，你提前准备点茶水，等会儿吃完饭就带圆圆先去休息。”
“诶。”-
这顿饭程梓墨吃的很是紧张，一直在左右打量着沈占峰跟于舒婉。
平时沈叔叔都会给于舒婉夹菜，可偏偏今天，程圆圆不知道为什么撒娇要挨着于舒婉坐，刚好就坐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两个人都掩饰的很好，神情上看不出来什么。
沈叔叔一如既往的不爱说那么多话，于舒婉则时不时给程圆圆夹菜，笑眯眯的跟她聊了不少幼儿园里的事情。
什么都看不出来的程梓墨在心里有些难过的叹了口气。
吃完饭后，他决定主动去了隔壁写练习册，他不多的经验告诉他，大人生气的时候，就算不想，也要更懂事些才行-
如刘珍所说，饭点刚过，大门就果然被敲响了。
沈建工带着媳妇儿孩子，手里还拎了两竹篮的水果鱼肉，进门热络的寒暄起来。
坐下以后，王文淑拉着一直低头不语的沈超介绍，“这是我儿子沈超，弟妹你还没见过吧，比梓墨那孩子就大一岁，沈超，快叫婶子！”
沈超慢吞吞抬起头，瞄了一眼于舒婉，愣了愣才喊了一声。
王文淑又看向沈红星，“红星现在越长越高了，听沈超说他在学校里表现可好了，还帮着年纪打乒乓球赛打了个第一名，真是厉害。”
沈红星把玩着乒乓球拍，低头不语。
“诶唷，文明怎么瘦了点，在报社工作辛苦了吧，平时也要多注意注意身体，对了，你嫂子那边有个表妹跟你年龄差不多，回头介绍给你认识，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纪了，可别拖到最后跟你大哥一样不好找。”
沈文明连连摆手，“我暂时只想好好干工作，再说了，我大哥最后不是也找到我嫂子了。”
“是是是，要么说还是占峰有福气。”王文淑连忙笑着说：“弟妹刚进城没多久，还没工作吧，你堂哥在鞋厂认识不少人，弟妹要是不嫌弃，可以让他说说看能不能让弟妹去当个工人”
突然被提起的于舒婉笑眯眯浅声开口：“我现在这样挺好，就不麻烦堂哥堂嫂了。”
沈文明哼了一声，“去什么鞋厂啊，我嫂子现在是报社的专栏编辑！”
王文淑一直讨巧的笑容里露出裂痕，随后慌忙掩盖着自己眼神里的妒忌，促狭的看了看沈文明，“文明真有本事，刚过报社实习期就能混的这么开，连工作都能给帮忙介绍了。”
“不是什么事儿都能通过走关系解决的。”于舒婉自然听出来王文淑话里有话，淡淡说：“堂嫂你说对吧？”
王文淑仍是有些不相信。
于舒婉的确漂亮，看见第一眼跟仙女似的，但她一个乡下来的，学历还不高，她怎么都不信不是走关系进的报社。
“就是！”沈文明忿忿不平，“我嫂子的作画水平可高了，是我们主编亲自邀请去做的编辑。”
王文淑满眼震惊，可转头再瞧瞧刘敏，甚至沈川眼神里都掩饰不住的骄傲，再不愿意，也不得不相信了。
“弟妹又漂亮又有才华，内外兼修，占峰好福气好福气哈哈……”王文淑心里冒着酸水，转移了话题：“哟，怎么没瞧见程梓墨那孩子，那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爸去的早，好在占峰心肠好。”
“圆圆那小姑娘怎么也没瞧见，小小年纪嘴巴甜的很，每次见面都要喊叔叔婶婶好呢。”
刘珍沈川在旁边听他们两口子客套了一圈就是不切入正题，对视一眼，刘珍主动开了口。
“建工，你往后来串门别带东西，这也太客气了。”
沈建工忙说：“平时工作也没时间来看望二叔二婶儿，今儿正好想起来了，所以来看看你们。”
王文淑陪着笑跟在丈夫后面补充，“是啊是啊，上次我们家沈超进实验中学还多亏了二叔帮忙，这不嘛，学习里又闹了点小事儿出来，想着请二叔能帮忙找熟人说一说。”
小问题？
沈川夫妻两个早就从沈红星那儿知道了沈超放火的事儿，听见王文淑这么说，刘敏只是皱了皱眉，沈川则已经有些生气了。
沈川：“你是说今天实验中学失火的事情吧，本来学生偷偷抽烟已经是违反了校规，结果还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这还是小事情？”
王文淑连忙为儿子开解：“其实只是烧了些杨树，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
“都烧到教学楼，要不是初一学生跑得快，说不定就真的伤到人了……”沈红星小声的在旁边嘀咕了一句。
“那能怪我吗？”一直低着头跟在父母身边的沈超有些生气的看着沈红星。
沈红星不服气，冷笑着看着他：“那不怪你怪谁？烟头是你扔的，还能怪老天爷？”
沈超：“当时教导主任突然冒出来，我吓了一跳才把烟头给扔到了枯叶堆里面去，如果搁在平时，我肯定知道给踩灭了，我又不是傻子。”
王文淑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沈超没有坏心眼。”
沈红星撇撇嘴，“躲在小树林抽烟本来就危险，真要聪明就不该干这事儿。”
“沈红星！”沈超气的站了起来，“你是我亲堂叔，不向着我就算了，还说我坏话，你当我不知道啊，他们都告诉我了，说你在学校里跟别人说根本不想承认自己认识我。”
沈建工两口子平时工作忙，对这个儿子疏于管教，初中开始就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性格差脾气爆，这会儿气的已经撸了袖子。
沈红星也不怕他，同样站起来，“你知道就行，以后少在外面说咱俩的关系，跟你做亲戚我觉得丢人！”
“你他妈的——”
“行了！”沈建工怒气冲冲拦住了要打架的儿子，教训道：“我让你跟着过来不是让你又找事儿的，去院子里站着！罚站！”
沈超委屈的不行：“爸！他骂我！”
“红星是你叔，骂你你听着！”
“我——”
“还不赶紧去！”
沈超气的瞪了一眼沈红星，扭头不情不愿去了院子里罚站。
王文淑在旁边看得有些心疼，陪着笑再次替儿子辩解：“红星啊，其实沈超就是脾气冲了点，可你也不能说他不聪明，这孩子其实脑袋瓜可好使了。”
“好使吗？”沈红星哼了一声，鄙夷的看看院子里：“我怎么记得沈超怎么天天考零分啊。”
第32章
一张试卷，就算随便填填都不太可能得零分，可沈超就是能完美避开所有正确答案，王文淑被问的哑口无言。
“红星，你去屋里写作业吧，大人们商量点事儿。”刘敏轻轻推了一把沈红星，“跟你没关系，别耽误自己的时间。”
“……哦。”
等沈红星走了，沈建工再次祈求着说：“二叔，学校那边通知我们明天去给他办退学手续，这沈超入学手续是你帮着办的，我想着，这不是打你的脸吗？”
“你这话说的有问题。”沈川皱着眉，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沈建工，“入学手续虽然我盯着办的，可后面你儿子的事情是自己做的，打的是你们做父母的脸才对。”
王文淑：“诶哟，建工不会说话，他的意思是希望二叔说说情，毕竟您是他亲叔爷啊，实验校长跟你以前还是老战友，您只要开口，他一准卖您一个面子。”
沈川抬眼看了看屋外的沈超，放下了手里的茶杯，“上次已经麻烦他了，这次闹得这么大，我如果硬要去说情，那才真是老脸都不要了，你们回去吧，这忙我帮不了。”
深秋天寒，沈建工额头却冒了汗，他眉头紧锁，沉默了好一会儿后，转头让王文淑去把客厅门给关了。
等门刚一关上，沈建工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大理石地板上，声音大的吓人，只听着就感觉到疼。
于舒婉本来在旁边喝茶看热闹，听见动静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二叔！我求求您了。”沈建工眼圈一红，三十多岁的人了，竟然看着要掉眼泪，“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以后全指望他了，他也是您的孙子，将来出息了一定不会忘了您的帮助，您就看在我爸的面子上说说情吧。”
“你这是干什么？”沈川皱着眉，“占峰，赶紧把你堂哥扶起来。”
“我不！二叔您要是不同意，我今儿就一直跪着求您答应为止，二叔啊，我爸这么多年都不管我，我几乎算是你跟二婶儿拉扯大的，你就算不管孩子，也管管我，我这么多年一直当您是我的半个爸呀。”
“我不起来，我不……”
沈建工话说到一半，沈占峰走过去，一把将想要反抗的沈建工捞了起来，然后按到了沙发上。
沈建工中途想要反抗，结果在力气上压根不是沈占峰的对手，被压得死死的，根本动不了。
沈川长叹了口气，“你何必呢，就算去不了实验中学，还能去二中上，况且又不是只有上学这一条路可以走。”
沈建工眼泪婆娑，“我知道，可是沈超这孩子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现在这样放到社会上，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我就是想着让他在学校多学两年，有老师管着还能压压脾气，二叔你不知道，现在县城都知道这事儿了，二中那边也明确说了不要沈超。”
“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就算我去说情校长同意了，可那么多的学生跟家长知道了也肯定要抗议。”
眼瞅着沈川这边说不动，王文淑嘴巴一撇，抹着眼泪又在刘珍这边跪了下来。
“二婶儿你帮着说说情吧，我家建工他爹娶了新媳妇儿就把建工丢到了县城不再管他，他是个苦命人，现在不能让孩子也跟着苦命吧……”
刘珍倒是没那么好性子听她哭诉，直接站了起来。
王文淑一愣，扭头把目标转向了于舒婉。
吃瓜吃的起劲儿的于舒婉就差手里拿把瓜子了，这猛地被王文淑下了一跳，手里的杯子险些掉到地上。
“弟妹，听说你现在是什么报社的少儿编辑，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吧，孩子都是需要教育的，不教育怎么可能成为好苗子，你帮着劝劝二叔，你……”
“堂嫂，你误会我了。”
“……啥？”
“孩子也分两种，我只喜欢聪明听话懂事的，但要让我说，像沈超这样的性格，最好趁着年纪小还没造成太严重后果，趁早送到管教所去。”
于舒婉说的真心实意。
王文淑却气得火冒三丈，可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留着眼泪哭诉：“你这话说的，不是把我们往死里逼吗？”
“堂哥堂嫂，我是真这么觉得的。”于舒婉一脸真诚，“有些孩子就是天生基因里带的性格差，就得多磨炼磨炼。”
“那你怎么不送程梓墨去！我听说程梓墨也打过架！”
程梓墨这会儿没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于舒婉这才放心说：“程梓墨打架是被因为别人骂他父亲，他没把骂人的送到警察局告个辱骂军人就不错了，后来则是被人欺负了，可不是主动打架的，而且……沈超这可是抽烟纵火啊，如果是个成年人，早就已经被公安抓走了。”
沈川紧皱的眉头忽然松开，“舒婉的建议其实可以考虑。”
王文淑傻了：“啥？考虑啥？”
沈川：“像沈超这样的性格，确实需要尽早管教才行，我有个老战友就在少年管教所工作，可以介绍一下，送沈超过去。”
“……”
“二叔！”
沈建工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发展到最后是这么个结果：“沈超只是不小心犯错的，那少管所里都是坏孩子，怎么能让沈超送过去呢？”
“你觉得沈超是好孩子？”刘敏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是真的没忍住，就沈超这种情况，放在家里皮带都抽断几根了，跟沈超比起来，程梓墨简直是品学兼优！
“咳咳，行了。”沈川给这件事做最后的总结：“既然你们俩说希望孩子能学好，那我看，送少管所是最合适的，放心吧，我跟老战友关系都不错，一准尽早给他安排上，听说他们还可以亲自上门接人，到时候你们两口子也放心。”
“……”
完全放心不了行不行！本来是求着送学校的，少管所跟监狱有什么区别？！
“弟妹。”沈占峰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看着王文淑：“你是自己起来，还是我动手？”
王文淑看着自家男人手腕上深深的印子，连忙拍拍膝盖爬了起来，“诶哟，今天这事儿闹得，二叔，我看要不还是我们俩回家想想办法，少，少管所就先算了。”
“算了？”沈川很是不理解，这要是他儿子，别说少管所了，公安局都能给送过去。
沈川：“这是最好的办法，你们刚才不是留他在家进社会都不放心吗？”
“可是少管所里面太吃苦了。”王文淑着急的说：“我们沈超进去了肯定要受委屈。”
“有位哲学家不是说过，痛苦就是在进步。”沈文明摇头晃脑笑嘻嘻的劝她，“堂嫂，想要沈超学好，就是得让他吃点苦。”
“……我，我们还是想送学校，二叔，要不，要不就不麻烦你了。”
“是啊是啊，少管所那边那么远，就不麻烦二叔了。”
沈川很是不理解，深表遗憾，“那行吧，等你们考虑好了可以再来找我，学校那边进不去，但我随时能帮忙联系少管所。”
夫妻俩吓的连连摆手，正要走时，却听到院子里孩子那边却忽然争吵起来-
因为担心于舒婉跟沈叔叔吵架，程梓墨心里一直乱七八糟的，连带着写作业时都很难专心下来。
他干脆挑了一张简单点的赶紧写完，临走放下留给于舒婉检查的练习册时，他还是没忍住，将旁边放着的一本武侠小说给拿了起来。
这是于舒婉答应自己今天可以看的，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一会儿还有没有心情，但最终没舍得还是揣到了怀里。
同在军区家属院住，今年程梓墨回来住以后，自然没少见沈超。
可沈红星很讨厌他，早叮嘱了程梓墨，让他尽量少搭理沈超，所以他碰到了都只当没看见。
于是程梓墨进门看到在院子里双手插着兜，摆弄墙边花叶的沈超时，只是扫了一眼就无视了沈超。
“站住。”
沈红星名义是他叔，他拿沈红星没有办法，但程梓墨算个什么东西，竟然还敢无视自己？！
沈超走过去，打量着程梓墨：“论起来，你得喊我一声堂哥。”
程梓墨急着进去找于舒婉，冷哼了一声，就准备绕过去。
“我说了让你站住！”沈超伸出胳膊拦住他，忽然看见他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书，“这是什么？”
沈超霸道惯了，说话间就要去抢书。
程梓墨比他年龄小一岁，但个子比他高，动作也比他快，随便一绕沈超就扑了个空。
可这个动作下，沈超也看到了那本书上的字。
沈超：“这是武侠小说？沈叔让你看还是你自己偷藏起来的？”
“你管得着嘛！”程梓墨瞪着他。
“我怎么管不着？”沈超得意洋洋：“我比你大是你堂哥，我就是能管得住你，你这书不错，借我看两天。”
“不借，让开。”
“小气鬼，你不借试试看，看我会不会放过你。”
程梓墨这才抬起头正视着沈超，前一段在学校被排挤的时候，那群排挤自己的人都不敢说放不放过自己这种话。
“你还看书？听说你考试都得零分，认字吗你就急着要借。”程梓墨冷笑着嘲讽道。
“你笑话我？你学习就很好吗？”
“我就是笑话你，我学习不好也没有考个鸭蛋回家，还看书呢，要不我借你一本字典看算了。”
“你！”
沈超恼羞成怒，也顾不上屋里还有大人在看着了，一胳膊推了过去-
屋里大人刚准备站起来，扭头时就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眼瞧着沈超生气推了一把程梓墨，于舒婉有些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这个孩子！太不懂事儿了！”王文淑抢先一步站起来，开门冲到了院子里，一把拉住沈超的手，“你干什么呢？不知道听话在旁边等着？程梓墨是你弟弟，你怎么能动手呢？”
于舒婉看着从自己旁边抢先跑到的王文淑皱皱眉，走过去侧身站在了程梓墨身边。
“怎么回事儿？”于舒婉低头问程梓墨。
“……”
程梓墨依旧老一套——低头、抠手、不说话！
于舒婉长吸一口气，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程梓墨，又问：“他推你推疼了没？说话。”
程梓墨抠手的动作停顿了一秒，这次乖乖的摇头：“不疼，他力气跟个女孩儿一样小。”
“我力气不小，你有本事再来试试！”沈超不服气的喊道。
程梓墨抬头瞪了过去，“试试就试试！”
王文淑忙拦在了沈超身前。
程梓墨这小子是军营旁边长大的，自己家儿子宝贝蛋子一样，咋也不可能比得过他。
于舒婉却没有拦着，抱着胳膊眼瞧着程梓墨冲过去，绕过王文淑一把推在了沈超身上。
沈超在学校欺负同学欺负惯了，下意识伸手反击，结果还没摸到程梓墨，他就被一股很大力气给推到了地上。
“诶哟——”
沈超一屁股蹲到了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程梓墨看着倒在地上的沈超，不屑的哼了一声，刚才是被他偷袭到了，要是正面打，他可谁也不怕！
王文淑着急了，再也装不出好脸色，“小王八蛋你还敢动手打我儿子，你——”
“堂嫂。”于舒婉这才拉住了程梓墨的胳膊，侧身挡在了前面，“俩孩子闹着玩呢，你骂人就不对了。”
于舒婉的胳膊很细，一双手也瘦长，看起来就没什么力气，好像随便一挣脱，她整个人就会被甩到旁边去一样。
想到这里，程梓墨硬是没有敢用劲儿把于舒婉甩开，沈超摔了就摔了，于舒婉要是摔一下肯定得骨折。
于是，于舒婉很轻松的就拉住了不服气的程梓墨。
沈文明在屋里看着，忍不住怀疑前一阵力气大的跟牛一样，甩开他胳膊的倔驴到底是不是程梓墨。
王文淑没空管这些，她扶着红了眼圈的沈超，冷哼一声，“哪有你这么拉偏架的，真是不讲道理。”
“这大家都看着呢，是你们沈超先动手的吧。”沈文明脑袋从窗户钻出来，声援自己的大嫂跟那只倔驴。
沈占峰也早就走了出来，站在了于舒婉的身前，面色不善，“堂嫂，骂人得道歉。”
于舒婉一愣，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看沈占峰。
但很快配合的将程梓墨拽到了沈占峰的身边，“梓墨快去，你婶子要给你道歉呢。”
他们好像就是一家三口一样，父亲护着两个人，要替孩子讨个说法。
程梓墨愣愣的被推了过去，抬头看看一脸阴沉的沈占峰，转头又去看于舒婉。
于舒婉她……满脸都是凑热闹看戏的调笑，好像并没有生气。
可程梓墨却知道，刚才于舒婉就是生气了。
王文淑骂他的时候，于舒婉也是第一时间站在了自己前面，拽着他胳膊的手很瘦，但却带着怒气抓的他很紧，她是在护着自己。
“凭什么道歉！”沈超红着眼睛不服气的瞪着沈占峰。
“那你为什么先推人？”沈占峰低头问道。
沈超竟然害怕的抖了抖，“我，我……我就是想看他手里的小说！我问他借他不给我，小气鬼！”
“别人不借自己的东西，你就推人？”于舒婉满脸诧异，“天啊，这才几岁就这么霸道不讲道理，堂嫂，这孩子确实需要好好管教一下了，我看要不还是让我爸联系一下少管所的朋友吧。”
沈川一直都很认同这个办法，走出来刚要点头，沈建工已经冲了出来。
“道歉！赶紧道歉咱们回家去！”
这一家人都太可怕，他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第33章
“对、对不起。”
王文淑憋屈的从嘴里硬挤出来了三个字。
程梓墨还没反应过来。
他长这么大没少惹是生非，闹出来的麻烦多了，不论是大人还是同学，很少有人会主动再去深入了解事情的缘由，基本都会在第一时间默认是他的错。
他是个学生嘛，力气又大，只要动了手，那就是他的不对。
长此以往，好像连程梓墨自己都觉得只要动了手他就是理亏的那一方。
直到刚才。
刚才于舒婉过来先问的是他有没有被推疼，然后又问了自己动手的原因。
于舒婉跟所有大人都不一样，好像总是最先在乎……他的感受。
“你呢？”于舒婉看了眼站在旁边仍然火气不小的沈超。
沈超一脸不服气。
于舒婉就看着旁边恨不得立刻坐上火箭离开的沈建工，“堂哥，毕竟刚才是沈超不讲道理在先，动手在先，只有这一个道歉，那我们程梓墨不接受。”
我们？程梓墨？
程梓墨扬起小脸，看着于舒婉倚靠在高大的沈占峰旁边，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恶毒后妈模样。
哦不对，这个喜欢压榨自己的恶毒后妈现在是在护着自己，让别人给自己道歉呢。
“我不道歉！他刚才把我推到地上，我屁股现在还疼呢！”
“啧。”沈文明在窗户口看热闹，顺便添柴加火：“超啊，你脑子转不过来不明事理就算了，怎么怎么这么大还没学会道歉呢，要不还是送去少管……”
“道歉！”沈建工头疼的按住儿子，“今儿没罚你，你真是皮痒了，想挨打是不是？”
沈超再横，一听要挨打还是忍气吞声的低下头说了对不起。
于舒婉轻轻推了一把程梓墨的肩膀，程梓墨一愣，头一扭嗯了一声，沈占峰这才侧身让了位置。
等沈建工一家三口走了以后差不多已经八点了，沈川老两口睡得早就回屋了，沈文明则激动的窜了出来，冲着于舒婉比了个大拇指。
“嫂子，牛逼！诶哟——哥你敲我脑门干啥？”
沈占峰：“你好好说话。”
“嘿嘿，我这是激动地，嫂子是不知道，我们这个堂哥十来岁就跟着咱们家一起住了，直到结婚才搬出去。”
“这些年爸妈对他一直都很不错，可他三天两头碰到事儿就来找爸帮忙，他那个工作，还有他媳妇儿的工作，儿子上学考试，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都要过来，有一次邻居吵架，非要拉着爸去给他评理，去了一问才知道，他总是把垃圾倒在人家门口，难怪人家要跟他闹。”
对于沈家上一辈的事情，于舒婉知道的不多，沈占峰话少，她也懒得去问，闻言正好想起来刚才沈占峰的话。
于舒婉：“刚才听他说，大伯不在县城？”
“嗯，大伯在北京当什么电影放映员，跟咱爷爷一块儿住，早些年婶娘生病去世，大伯再婚找的新婶娘就是北京的。”
“那怎么没把儿子带过去？”
“……嘿嘿。”沈文明挠挠头，看了眼旁边的程梓墨，压低了声音解释道：“新婶娘当时也怀着孩子，这对以前的孩子就……反正大伯最后是妥协了，那时候堂哥已经十五岁了，有自理能力，他每个月会送钱回来，让咱爸妈帮忙照看着。”
“因着这个咱爸埋怨过大伯，也跟爷爷闹过矛盾，说爷爷惯着大伯什么的，唉，其实要说我，各家有各家的想法，谁也说不能评判对错，咱爸就是太固执了。”
沈文明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干脆换了话题，抬起头由衷的夸赞道：“今天要不是嫂子想出来那么个主意，也不知道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去呢，就算咱爸咬着牙就是不答应，他们也能闹到人心烦。”
于舒婉确实也不喜欢沈建工一家子，但嘴上却没说出来，只是淡淡笑笑：“其实我真心觉得送少管所是个好主意。”
沈占峰认同的点头，“嗯，就是可惜他们不买这个账。”
于舒婉下意识刚要说没错，又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跟他生气，连忙绷住了嘴。
沈文明审时度势，连忙抹着鼻子准备开溜：“咳咳咳，那什么，我去休息啦，嫂子明天见，大哥……大哥你好自为之！”
沈占峰：“……”
于舒婉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低头跟程梓墨说话。
“程梓墨，今天表现不错嘛，都不用我盯着自己就去写习题了。”
刚才那会儿程梓墨没在是去隔壁写练习册了，所以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那本新的武侠小说。
程梓墨愣了愣，“我还以为你……”
他还以为于舒婉要训自己来着。
“以为什么？”
“你不训我？”程梓墨还是没忍住问道。
于舒婉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训倒是没必要，就是……我今天可是帮你找回场子了，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刚才腼腆不好意思的程梓墨瞬间消失，叛逆少年警惕的看着于舒婉，“你，你先说是什么。”
于舒婉叹了口气：“下次要是遇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或者被欺负，能不能先想一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最后再决定要不要动手。”
“……”
不太能。
动手对程梓墨而言，一直都是最行之有效的处理问题的办法，大多时候都能一击制敌，别人只有无能狂怒的份儿。
于舒婉循循善诱，“一件事能解决的办法有很多，只知道用拳头讲道理的是莽夫。”
“你想想看，就算是小说里的大英雄，也会先想办法通过讲道理来解决问题，而动手打架是最后的办法，也是损伤最大的办法，如果没有人护着你，你还是个学生，长久下来很容易被误会都是你的错。”
程梓墨已经这么野蛮生长了十几年，于舒婉没指望就这么短短几句话说服他，但还是想尽量在他心里留下点影响，以后动手的时候也能稍微先动动脑子。
果然，等她说完，程梓墨还是没有开口。
好半天，程梓墨又抬起头，别扭的说：“刚才我推他，你没有拦我。”
“哦，那是他先动手的，而且你完全占理。”于舒婉说的十分自然，“这种情况下，自保为上，你再推两下我也没想拦着。”
沈占峰：“……”
“咳咳咳。”沈占峰有些站不住了：“打架总归是不对的，程梓墨，以后还是尽量别打架。”
“……哦。”
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但表面还是应了一声。
随后于舒婉照例听了他跟自己说完晚安，要走的时候，程梓墨忽然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沈占峰已经出了门，于舒婉低头看了一眼，知道叛逆小少年是有话要私下跟自己说，就先将门掩着没有出去。
“怎么了？”
“……于舒婉，你是不是跟沈叔叔吵架了？”叛逆小少年很别扭的问，但眼神里却有藏不住的担心与失落。
“没有啊。”于舒婉大方承认，“只是刚才有些意见不合。”
意见不合？那不就是吵架！程梓墨紧张起来，“因为……我吵架的吗？”
于舒婉愕然看着他：“当然不是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别骗我了，我其实刚才偷听到了一点。”程梓墨生气的皱起眉，“其实他怎么说我都不在意，我才不想听他夸我。”
于舒婉摇摇头，认真的说：“我没有骗你，这确实跟你没有关系。”
“但你不是……”
“不是的。”
于舒婉打断了他，态度比刚才还要严肃，“程梓墨，你要明白一件事，父……咳咳咳，大人之间不论是意见不合，还是吵架生气，永远跟孩子没有关系。”
“我们两个是大人之间对于教育方式的争执，根源是观念不一样，你不要因为这个有任何心理压力。”
程梓墨有点听不懂了，他看着少有这样认真表情的于舒婉，茫然的想了半天，最后似懂非懂点点头，“我大概明白了，但是我也跟你很认真说一件事，于舒婉，你一定打不过沈叔叔的。”
于舒婉：“……”
啊？
程梓墨煞有其事的点头。
沈叔叔的胳膊比于舒婉宽一倍，还天天在外面训练，如果今天是沈叔叔推沈超，沈超说不定已经飞到门外面去了。
于舒婉如果跟他起争执，只会吃亏！
想到这里，程梓墨也严肃起来，“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有什么意见不合，也千万别动手，实在不行了就锁门，不然会骨折的知道吗？”
“再不行……”程梓墨咬咬牙，“我去找他说我真的不需要听他夸我，反正就是一句话而已，我一点也不在乎。”
程梓墨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是于舒婉已经在旁边笑的捂住了肚子。
“你笑什么笑。”程梓墨恨铁不成钢，“我跟你说真的，我可不想你们因为这个就再换个后……”
他不想再换后妈了，再换一个肯定不会像于舒婉这样给自己看武侠小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于舒婉捂着肚子压着笑意，连连点头，“只是观念不合，像我跟你的说，我会先跟他讲道理的，而且我们不会打架，绝对不会。”
沈占峰的为人她清楚，根本不可能对她动手，况且他们两个吵架，依照沈占峰的个性，更大的可能是沈占峰被她气死。
“你确定？”程梓墨不是很确定，毕竟在他的世界里，遇到争执，目前的解决办法就是动手。
于舒婉：“当然了，我都说了只知道动手的是莽夫，你觉得我是莽夫？”
“……不像。”
莽夫怎么也得是大胡子李逵的样子，于舒婉好像确实更喜欢动脑子一点。
忽然，程梓墨想到了自己第一次被她用打赌的方式欺压到现在。
好像自己的担心确实有点多余了……
“总之这是我们两个需要解决的问题，你不用担心。”于舒婉笑着看向他：“不过还是谢谢你关心我。”
程梓墨一怔，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脚面上，想了半天，扔下一句自己要睡觉就飞一样的跑路了。
第34章
在叛逆小少年的世界里，解决问题的方式除了打架，就是沉默。
可在于舒婉眼里，这两者显然都十分幼稚。
刚才她的确跟沈占峰起了些争执。
她认为这次就可以当面直接夸出来，可沈占峰却始终坚持要磨砺程梓墨的性格。
刚才正说到一半被沈红星打岔过去了，进家门前时间已经不早了，于舒婉本打算进门就直接洗澡睡觉，等明天再说。
可等进了家门后，于舒婉就知道自己的计划是行不通了。
沈占峰已经洗过澡了，发丝半干，但没有像之前那样在看报纸，好像专门在等于舒婉，在客厅里安静的坐着，见于舒婉进门，便看了过去。
于舒婉本来想绷着不开口，可这屋里又没有别人，被他这么直勾勾看着，怎么都不好躲过去。
于舒婉心里思度的时间，沈占峰已经站起来走了过来。
他神色淡淡，却在走到于舒婉身边时，严肃的……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要说什么？”
沈占峰却不着急，看着她，冷静的说：“我想好了。”
“啊？”
“明天再见到程梓墨，我会告诉他，他这次随堂测验做的很棒，进步也很大。”
于舒婉还没高兴他终于想通，要放弃挫折打压教育的时候，就听见沈占峰话锋一转。
“但是。”沈占峰走进了一点，犹豫试探，却又不得不说，“再有下次，我可以夸完以后，再提出他的错误跟问题吧。”
看着沈占峰明显想了很久，也做了很久思想准备的样子，于舒婉的气其实消的差不多了，尤其听他这么说，心里也送了口气。
“当然可以，我在意的是你刚才对他完全冷漠的态度，这样显得十分不在乎他的进步。”
沈占峰皱起眉，“嗯，我后来想过了，你说的很有道理，以后在教育孩子方面，我一定会参考你的建议。”
他说的是参考，而不是全部。
不过尽管这样于舒婉也很满意了，毕竟沈占峰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他也是这样一个情绪不外放的人。
手上的温度依旧灼热，于舒婉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开。
“咳咳，那既然说完了，我就去洗漱了。”
“你……还生气吗？”
于舒婉摇摇头，“生活中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事情，说开了就没事儿了，我本来就没有生气。”
沈占峰眉宇舒展开，竟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可他面上却没有表露太多，依旧拉着于舒婉的手，“你要去洗澡？”
“对啊。”
最近天气转冷，于舒婉换上了中领的毛衣，头发也就不再梳成辫子，而是在头顶绑了个简单的半马尾，一半的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膀上，衬着她白皙的脸颊。
沈占峰有些燥意，“等会儿洗，我先带你去个地方。”
“啊？去哪儿？”
“屋里。”
“……”
于舒婉还没说出话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自己被他抱在了怀里。
“沈占峰！”于舒婉被他抱在怀里有些着急，“你你你，你怎么回事儿，我还没洗澡呢！”
“我洗了，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我自己！”
“没事儿。”
他身上带着肥皂的香味儿，声音低沉，托着于舒婉的手十分有力，隔着衣服，几乎还能感受到热意。
沈占峰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足够克制自己。
可离开家里两天，回来以后，又经历了一场小吵，他从来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法克制心里的欲/望，这种感觉像是野草蔓延起来便无边无际。
根本克制不了。
被他紧抱着到了卧室后，于舒婉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
“等，等会儿等会儿！”
于舒婉喘着气抓住了他解皮带的大手，红着脸，“不行，我得先洗澡，不然难受。”
“……”沈占峰同样喘着气，目光灼灼，再次确认：“不行吗？”
于舒婉摇头，垂眸，硬下心：“嗯，不行。”
“……”
沈占峰感觉自己快要着火了，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停了手，走到桌子前喝了口茶。
“好。”
说完以后，沈占峰忽然想到自己刚才洗太早了，应该跟她一起的。
“那我先去了。”于舒婉匆匆抓起要换的睡衣，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
“沈占峰，你过来一下。”
她就站在门口，两步路的距离，沈占峰走过去才要张口，就见她小巧的鼻尖在自己的眼睛前面放大。
‘啵唧’一口，于舒婉亲在了他的唇角。
柔软又带着温热。
他刚喝水压下去的火气转瞬间冒了上来，这次直接上了头，心里脑海里全是不管洗不洗澡也要把人给拉到自己怀里来。
可是……
‘嘭’的一声，卧室门被于舒婉从外面紧紧关上。
于舒婉坏心眼的在外面笑嘻嘻开口：“好了我去洗澡啦！”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卫生间。
留沈占峰站在卧室门口，一脸错愕，好半天过去，他才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露出一丝无奈笑意来-
于舒婉就是想故意调戏他的。
谁让他刚才没打招呼就突然把自己抱起来的。
洗完澡以后，她又慢慢洗了脸，搓了内衣，晾晒到晾衣杆上，又跑去找了明天穿的衣服，提前拿出来准备好，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
本来还想着再去找找明天要穿的袜子时，沈占峰的声音幽幽从床上响起。
“于、舒、婉。”
“怎么了？”于舒婉连忙回头，满脸无辜。
“你还睡觉吗？”沈占峰好脾气的问。
“……睡！”
于舒婉故意拖着时间闹他，却忘了，他有足足一晚上的时间来闹自己。
暖黄的床头灯开到半夜，中间关了一次又被打开，于舒婉累得腿都软了，屋里这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一早。
沈占峰老老实实给媳妇儿揉了好一会儿的腰，俩人才收拾好去吃早饭。
“大哥大哥。”
刚一进门，沈文明就神神秘秘凑到了大哥身边，“大哥，我听别人说，哄媳妇儿得态度端正，我连夜给你想了好几个高招，等会儿你吃饭要给嫂子夹菜，反正你今天休息，干脆再送嫂子去上班吧，晚上再约着去看个电影，要是都不行，还有个绝招，你就假装自己也生气了……”
“沈占峰，我要给圆圆编头发，你帮我把鸡蛋剥了。”
“来了。”
沈占峰应了一声，看着沈文明的目光里，带着满满淡漠：“文明，我们俩好好地没生气，你赶紧先去上班吧。”
说完，沈占峰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你的建议不错，晚上你帮我周阿姨说一声，我俩去看电影不回来吃饭了。”
沈文明：“……”
被秀一脸的沈文明瞪了一眼程梓墨，这孩子不是告诉自己他俩生气吵架了吗？！
虽然大哥跟嫂子没吵架他很开心，可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管闲事的狗崽子，本来走在路边好好地却被人踹了一脚……
“文明跟你说什么呢？”于舒婉给圆圆梳完头发问。
“没说什么，说晚上电影院放电影，你想看吗？”
“想啊。”于舒婉挺感兴趣的，“晚上去看？”
“好，我今天买完票去接你。”
甜甜蜜蜜的夫妻对话中，沈文明默默的换好鞋出了门，好好好，等回头他也找个媳妇儿回来甜给你们看！-
吃完饭，刘敏送沈红星上学，程梓墨拿起书包半天还没走。
“快迟到啦。”于舒婉吃着鸡蛋清提醒他。
程梓墨左右看了看，尤其在那个鸡蛋上多看了好几眼，又开始打量于舒婉。
“你们……”
“没事了。”于舒婉心里了然，安抚道：“快去吧，不然等会儿路上又要跑。”
“嗯。”
程梓墨答应完，沈占峰忽然清了清嗓子喊住他。
“怎，怎么了？”程梓墨明显有些紧张。
他很少主动跟沈叔叔说话，当然，沈叔叔更少主动跟他开口。
两个人明明在之前就相处过一年多的时间，此时却都拘谨着，像是不太熟悉的亲戚一样。
沈占峰淡淡开口：“你随堂测验的成绩很不错。”
话音落下，程梓墨目光一震，有些高兴又有些激动。
沈占峰：“能通过几天的学习就掌握住一个单元的内容，可见你其实有能力把学好，如果再继续努力，相信你也会很快把成绩提高。”
程梓墨其实很高兴，心里激动的砰砰跳，“我，我会努力的！”
“嗯，但是不要就此骄傲，谦虚使人进步，静下心慢慢来。”
“我知道了！”
程梓墨应了以后，脸上笑意再也藏不住，咧着嘴就出了门。
于舒婉满意的看着这一幕，转过头来，却看到常年淡定的沈占峰长长的松了口气。
夸一句而已，哪儿有这么难为他。
于舒婉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县城人民医院。
一楼门诊部。
宁美玲特意请了假盯着自己的宝贝儿子来医院打吊瓶。
上次冯卓被打以后连着发烧了三天，后来虽然打了针退了烧，可扁桃体一直发炎，没见好过，最后没办法了才来医院做了个彻底检查，才知道原来是病菌感染，需要连着打吊瓶打一星期。
“来卓卓，喝点水，妈妈喂你。”
一个二十岁的大小伙子，还被妈妈无微不至的呵护着，甚至连喝水都是喂到嘴边。
要是放在以前，他肯定觉得大庭广众之下不好意思。
可现在不一样。
生病以后，冯卓一直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楚自己在哪里。
宁美玲看着打着吊瓶咳嗽不断的儿子，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妈。”冯卓被窗户口的冷风吹着打了个寒颤，他看了眼已经手上被抽走的针管，稍微回过神，“我想上厕所。”
“厕所在二楼。”宁美玲连忙要带着儿子上楼。
“我自己去吧。”冯卓揉了揉眼角，“我这两天好多了，你总跟着我，我也不好意思。”
宁美玲犹豫了一下，“那也行，我先去交钱，在门口等你。”
“好。”
……
与此同时，二楼的妇产科。
“郭燕，我记得上次看你的表上写有五个月了，应该已经稳定下来了啊，咋还来保胎啊。”
“是啊是啊，我这是俩月不稳，你那是发烧乱吃了药，郭燕，你不会也是乱吃药害的吧。”
妇产科病房里，郭燕被周围女人的声音吵得头疼。
“你们管得着吗？”郭燕按着床坐起来，“我这身子就是天生金贵，就得花钱躺在医院保胎，又没花你们家的钱，管的真宽。”
另外两个女人对视一眼，促狭的笑起来。
“诶哟，别生气啊，这怀着孕得保持好心情才行，情绪起伏太大了对孩子可不好。”
郭燕翻了个白眼，“你少说话我心情就好了。”
“医院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们聊天你也管啊，真是的。”
“对了郭燕，你家男人咋就留你一个人在医院，平时都不见他过来给你陪床呢？”
郭燕心里又是一酸，却又要面子不肯叫人看出来，只能打肿脸充胖子：“我这个人天生就喜欢安静，他来了添麻烦还话多，所以我就没叫他来。”
“呀，那你咋不去申请住单人病房，那才叫安静呢，就是单人间贵了点，我记得你说过你家男人在钢铁厂当车间组长，应该不缺钱吧。”
郭燕：“……”
缺死了，她这辈子最缺的就是钱。
两人看郭燕不说话了，又凑到了一块儿嘀嘀咕咕的笑了起来。
第35章
“装什么城里人呢，家里还不是农村出身。”
“就是，昨天还笑话我男人给我煮粥送过来太寒酸了，哼，我听说啊，她那身子是因为她自己跟男人吵架后生气气的不舒服的，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笑话我。”
“笑死了，别说粥，这都快一个星期了，她男人一共来了三次，我好歹还有婆婆照顾，她这脾气，难怪在哪儿都招人嫌弃，估计婆家也不愿意来……”
说是嘀嘀咕咕，两个人聊上头了，声音不自觉就会变的越来越大。
郭燕手指紧紧抓着被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能不能闭嘴，背后议论别人有意思吗？有没有一点素质啊！”
“不好意思，我们可不是背后，我们是正大光明当着面议论的。”
“就是就是……”
一直等护士进来查房，她们这才安静下来，随后一整天的时间，另外两个人都有家属过来陪护着出门走走透透气，只有郭燕自己没人陪着，也不方便出门，等到了天傍晚，于大山才拎着个饭盒走进来。
“你怎么又站着，医生不是让你尽量躺着吗？”于大山气呼呼的走过来，拖着郭燕到了床边，“你知不知道这一天多少钱？能不能省点心，赶紧好利索了出院。”
郭燕：“我自己又不能随便出去，天天在这儿待的闷死了。”
“那也不怪我啊，你自己心气儿重非要争东西，没争到心里窝火才害的现在胎心不稳，还得我掏钱给你住院安胎。”
于大山的话传到了同病房的其他人耳朵里，郭燕连忙拉着他，“你小声点行不行，算了，晚上吃什么？”
“我中午从厂里食堂要了两份包子一份小米粥，你赶紧吃了，吃完我还得回家去。”
郭燕捧着食盒，犹豫着说：“明天不是周六不上班，你着什么急，要不晚上留下来陪我。”
“别提了，车间有个机器坏了，冯主任让我明天后天加加班，帮着一起修理。”
“有加班费吗？”
“有个屁！”
郭燕叹了口气，“唉，先熬着吧，冯家这口气早晚有消了的时候，你就……这怎么是凉的啊？”
郭燕打开了食盒后咬了一口包子，不是肉馅就算了，居然还是凉的。
于大山撇嘴，“废话，晚上食堂又没有饭，我中午要的到现在肯定凉了啊。”
“那你让我怎么吃？”郭燕忍不住了：“于大山，我怀着的可是你的孩子，你就这么对我们娘俩？”
“凑合着对付一顿算了。”于大山满不在意坐在旁边，脱了鞋拍了拍上面的土，“我昨天跟妈那边联系了，说会过来看你，我想着让妈留下来照顾你两天，周六周日我就少跑两趟不过来了。”
“懒死你算了！”
郭燕嘴上这么说，心情倒是好了点，拿着冰凉的包子啃了两口，就着白开水又冲了冲，这才把那股子凉意给冲散。
“妈来了住哪儿？”郭燕边吃边问，她虽然对婆婆偏心有意见，但这时候正要用人。
于大山歪在床边，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咱妈说回过来看你，但没说要留，你到时候多说说好话，毕竟是亲孙子她肯定就同意了，住的话就住医院吧。”
“多开一张陪护床又得花钱。”郭燕有些不情愿。
“那就让她跟你睡一张床。”
郭燕一听更不情愿了，但是自己话都说出去了，只好点头先应付一下。
看郭燕吃完了饭，于大山就坐不住了，嚷嚷着明儿一早还要去加班就一溜烟走了，他实在是不想在医院待着，屋里一堆女人唠唠叨叨不说，还一股子味儿，难受死了。
郭燕眼瞧着于大山走了，埋怨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旁边两个女人等着笑话自己，撇撇嘴咽了回去。
等天擦黑，于家终于来人了。
张红霞提着一个篮子拎着一个网兜问了半天，才问到郭燕的病房走进来，旁边跟着于果果，帮着妈妈拎着一个小一点的油纸包。
“红霞？”郭燕坐起来，“咱妈呢？咋你自己？”
张红霞在地里上了一天的工，到晚上见没啥事儿了才赶到县城的，这一路走上来着实有些累，她将手里的东西暂时往地上一放，就着床沿坐了下来，顺手把果果也抱到了腿上休息。
“家里忙不开，妈接了大队里编筐的活儿，腾不出来时间，就让我过来了。”
虽然不是婆婆过来，但郭燕看着带过来了不少的东西，心里也高兴，连忙客气道：“路上过来累了吧，赶紧坐下歇会儿，水房里有热水，我不方便动，你去接水的时候顺便帮我也接点就行。”
张红霞左右看看，“大哥呢？”
“回家了，他明儿还得加班，想着让妈过来照顾我几天，不过你过来也是一样的，咱们妯娌还能聊聊天。”
张红霞老实巴交的摇头：“我没说要留下来，地里一堆的活儿，我走了没人干。”
郭燕笑容一僵，“那……那妈明儿过来？”
张红霞再老实也不乐意了，“不是刚说了家里忙不开？小刚你又不管，咱妈本来就够辛苦了，总不能再跑城里照顾你吧。”
郭燕的话被堵了回去，心里劝了自己半天不要生气以后，才接着说：“那我就不留你了，你把东西放下就回吧，我也想休息了。”
“嗯。”
张红霞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叠毛钞，“这里面是爸让给你的钱，也算是你生病家里给的心意，行了，我任务完成也不多待，走了。”
说完，张红霞麻利的拎起刚放在地上的竹篮网兜就要走。
郭燕接过那叠毛钞，还没细看，见她带着东西要走，连忙喊住，“张红霞，你这是啥意思，咱妈给我带的东西你一个也不给我留？”
“啊？”张红霞怪异的回头，“这不是给你的啊，你想多了嫂子。”
“……你进县城不是给我的是给谁的，不会是你想贪了东西送到菜市场卖了换钱吧！你小心我告诉爸妈去！”
“你瞧不起谁呢？”张红霞也生气了：“我好心进县城给你送钱，你还污蔑人，下次我才不来了。”
“我也没求着你来！你说，你是不是要去把东西卖了！你等着，我打电话让于大山过来……”
“大哥来了又怎么样，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妈叮嘱让给舒婉送的！”
“于舒婉？”
于家人脑子有病啊！
郭燕气的从床上站起来，“是我生病又不是于舒婉生病，再说了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就是外人，凭啥还要收家里的东西！”
“妈乐意给，又不是你当家，你管得着嘛。”听她说舒婉的不好，张红霞更加不乐意了：“舒婉是妈的闺女，回门还给家里送了那么多好东西，给她带什么都是理所应该的，你一个当大嫂的还不在家里住，真是小心眼！”
于果果听到有人说小姑姑坏话，也不高兴起来，“小姑姑怎么就是外人了，婶娘你不能这么说小姑姑！”
郭燕不服气，但还是没出息的探头探脑在那些东西上看了又看：“就没给我带点啥？”
“咱爸给钱还是偷偷让我给带的，你要不信，打电话到村大队亲口问问妈。”
郭燕怎么敢亲口去问那个彪悍的婆婆，婆婆能拿着电话骂到全村人都听见。
“我走了，跟你说会儿话我就烦。”
张红霞撇着嘴扭头就走，她现在是想明白了，家里现在当家的人是婆婆，婆婆疼小姑子，她就跟着疼小姑子，她们母女两个都是明事理的人，对她们好总是不会错的。
郭燕眼巴巴看着张红霞母女俩离开，最重要的，那筐子里的瓜果鸡蛋也跟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她又想起来手里还有点钱，连忙打开数了数，所有毛钞加起来，拢共也才三块多钱，还抵不住这几天的住院费。
“真可怜，娘家男人都不来，连婆家也嫌弃。”
“还不是怪她自己不会做人……”
另外两个女人又嘀咕起来，郭燕气的拉上被子将脑袋蒙了进去-
病房门外。
冯卓站在原地不知道偷听了多久。
刚才他路过听到了舒婉两个字，几乎立刻就停了下来听完了这妯娌两个的谈话。
原来于舒婉的大嫂也在这里，那于舒婉作为弟妹，于情于理，怎么着都要来探望探望吧。
那只要自己一直守着，岂不是就有跟于舒婉见面的机会！
冯卓被那个梦折磨了太久太久，他真切的希望能够找到于舒婉，说不定在哪儿能得到什么答案。
就算得不到答案，跟她见一面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冯卓决定未来几天都守在县医院-
报社。
马上到下班时间了，孙栋梁已经在收拾桌子准备着了，他一边收拾一边偷偷的看了一眼仍在专心看报纸的于舒婉。
来这个少儿栏目之前，孙栋梁就在报纸上看到了于舒婉的名字，当时他还没有收到报社的确切入职通知，只觉得能在报社上投稿发表出来的人一定非常厉害，尤其是于舒婉的创意很亮眼，所以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后来得知了自己能来报社工作，而且同事还是之前自己十分佩服的于舒婉老师后，心情激动又好奇，一直等到了跟这位老师见面的时候，他彻底震惊了。
原来于舒婉并不是老师那个年纪的人，甚至跟自己差不多大，可这更说明了于舒婉的能力有多么的强。
之前的敬佩，再加上见面后的惊艳，而且这几天工作下来，于舒婉同志性格温和大方，做实聪明麻利，每一条都在击中他这颗年轻的少男心。
孙栋梁收拾完桌子，想要再去瞄一眼于舒婉有没有看完，却觉得自己总是这样偷看女同志实在不算什么正人君子，便克制住了自己。
“于同志，庞组长，我来找你们开个小会。”
汪主编忽然带着笑意走了进来，“咱们的小调研已经做完了，现在已经有不少群众来信支持咱们的少儿栏目重整改版了，成语释义于同志你那边还有多少存稿？”
于舒婉找出自己的工作本，“我这边预留的还有二十期，排除掉可能无法审核通过的大概有十五期。”
“好，够用了！”汪主编接着说：“明天周六周日你们都好好休息，等下周开始，庞组长开始着手准备审核小读者送过来的成语释义稿件，于同志则专心准备画后面的寓言故事，除了寓言故事，马上重阳节了，也可以将民风民俗用漫画形式做出来给大众科普。”
于舒婉：“好，这个我已经开始准备了。”
庞茹萍也点头：“审稿我有经验，主编你放心。”
“那，那我呢？”孙栋梁小心的问。
大家都有事情做，就他自己闲着，他心理上也过不去。
“小孙负责给于舒婉同志的画作重新编撰语言总结，你们当中工作最重的就是小于同志，平时一定要多多帮小于的忙，等忙过改革最开始这一阵，将来咱们还可以在县城里大范围的约稿，小于就能轻松一点。”
“诶，我会的。”孙栋梁连忙答应下来。
后面汪主编又交代了些工作上琐碎的小事儿，于舒婉没忍住时不时的往窗户外面看上两眼。
今天她跟沈占峰约好了等会儿看电影去，眼瞧马上到下班时间了，这个点开会可真是符合领导的作风。
正想着，汪主编那边终于是说完了，刚好卡在了下班时间点零一分钟。
于舒婉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直接就出了门。
对面坐着的孙栋梁低个头找钢笔的工夫，抬头人就不见了。
他也顾不上去跟庞茹萍道别，抓起包就匆匆追了过去。
后面坐着淡定整理东西的庞茹萍看到这一幕，有些错愕，但随后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人家小于同志都已经结婚了，这小孙真是瞎胡闹。
不过要不是庞茹萍自己偶然看了眼于舒婉的档案，也不知道于舒婉已经结婚的事情。
一来于舒婉年轻，二来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除了小孙就是庞茹萍，庞茹萍对别人的家庭情况根本没有兴趣，三来小孙同志平时内向，说话也不多，来的又晚，所以恐怕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小于的家庭情况呢。
另一边。
孙栋梁匆匆忙忙的追了过去，终于在于舒婉快到大门口的时候追到了。
“于，于舒婉同志……”
孙栋梁喘着气追过来的，于舒婉脚下一顿，连忙问：“怎么了？不会是汪主编又要开会呢吧。”
天啊，果然天下领导都是一个样，上班不开会，一开就下班！
孙栋梁摇摇头，“不是，是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于舒婉送了口气，以为他是要问稿件的事情，“我下周才能给你寓言故事的画稿，不过咱们正式推出寓言故事还有好几天，你不用着急。”
“不是这个。”孙栋梁摆摆手，把气给传匀乎了，这才不好意思的说：“昨天马高财的事儿我听说了，咱们单位有好几个人也都知道，你放心，以后他要是再为难你，你可以找我帮忙，而且，我还想说，那天谢谢，谢，你、帮我、说、说话！”
一紧张，孙栋梁又结巴了。
于舒婉明白过来，笑眯眯说：“客气了，咱们是同事应该互相帮忙，不过我也谢谢你的好意啦，我今天还有事情，如果没别的事儿，就先走了，小孙同志咱们下周见。”
她笑起来更好看了。
孙栋梁脸红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的去跟一个女孩子说这些话。
“舒婉同志，其实我还想问你，你，你有没有对……”
“于舒婉。”
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到于舒婉面前，“今天怎么还这么久？”
于舒婉没听清楚刚才孙栋梁在后面小声的说的那句话，先是回答了沈占峰，“我同事找我有点事情耽误了几分钟。”
“嗯。”沈占峰的目光轻飘飘落在了孙栋梁的身上。
俩人站在门口不远处，刚才沈占峰看时间差不多了，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瞧见了于舒婉。
只不过也看到了这个扭捏着一副有话要说却不好意思的男同志。
“你好。”沈占峰主动伸出手，“我是于舒婉的丈夫。”
丈、丈夫？！
孙栋梁瞬间懵了，脑袋里反复飘过这两个字。
舒婉同志原来已经结婚了吗？！
“小孙同志？”于舒婉看他半天没反应，沈占峰也丝毫没有把手收回来的意思，忍不住皱眉提醒道。
提醒完了，于舒婉又好心的替孙栋梁解释：“他刚毕业工作不久，平时性格内向一些。”
内向啊。
沈占峰想起刚才孙栋梁站在于舒婉面前有话要说的样子来，那时候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多内向啊。
“你好，你、你、你好！”孙栋梁结巴着，连忙伸手握住了沈占峰。
沈占峰的手一向很有力度，短短一瞬间，孙栋梁似乎应感受到了山一样的压力袭来。
天啊天啊，自己都在干什么呢！人家丈夫就在外面等着，自己却想过去问她有人没有对象！
看着孙栋梁奇怪的反应，于舒婉想起什么来：“小孙同志，你刚才说还想问我什么？”
孙栋梁一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沈占峰。
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神情冷峻，虽然脸色没什么波动，但却明显感受到了来自他的巨大威压。
“我想、想问……”
孙栋梁紧张地手颤了颤。
自从知道他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以后，于舒婉都会在跟他说话的时候，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更有耐心，以免给他带来更大的压力。
真是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女同志啊……
孙栋梁心里忍不住的再次感慨，感慨完了，又慌里慌张起来。
完了，自己到底要怎么解释啊！
孙栋梁不擅长说话，更不擅长说谎，他绞尽脑汁，终于是在于舒婉等待的目光中，想起来一个理由。
‘我，我，我是想问于、同志你、你、你对刚才汪主编的开会内容，还，还有什么，见解。’
真是牵强的理由啊。
不过好在于舒婉没有想那么多。
“没什么见解了。”于舒婉顿了顿，笑了，“我知道了，刚才就见你急着收拾东西，是不是也觉得汪主编开会时间太晚了？他们领导真是的，也不考虑考虑下班时间。”
“对，对对对，没错没错。”孙栋梁长舒了口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可擦完了，孙栋梁又看到旁边的沈占峰依旧在打量着自己。
这个男人看起来似乎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
“既然没别的事儿，那我们先走啦，下周见。”于舒婉适时的开了口。
孙栋梁连忙点点头，幸亏了小于同志，等沈占峰的目光慢慢挪走以后，孙栋梁才算是彻底送了口气。
不过与此同时，他为自己的鲁莽脸热了好一会儿，然后望着外面走远的两个人的背影，遗憾的叹了口气。
真是相配的一对儿啊，自己以后一定不能再这么鲁莽了……-
“我怎么瞧着你好像对小孙同志有意见一样。”自行车上，于舒婉忍不住问道。
“没意见。”
“啊？真的吗？”
打从刚才开始，于舒婉就感觉到沈占峰看向孙栋梁的目光带着浓浓的冷峻与警告。
沈占峰其实是个性格稳定私下很平和的男人，很少表露情绪，更别说刚才那种过于冷峻的眼神了，所以于舒婉才敏感的看了出来。
“嗯，我跟他第一次见面，能有什么意见？”
沈占峰自然将孙栋梁那毛头小子眼中的爱慕看得清清楚楚，同是男人，他太明白那种眼神了，尤其这种眼神看得是于舒婉，虽然后来孙栋梁的目光变得胆怯小心起来，可他心里还是莫名不爽。
于舒婉点点头：“是啊，可为什么你刚才态度那么冷淡。”
“我都跟他握手了，怎么叫冷淡？”沈占峰反问后又说：“可能是我进去的时候，担心你又被那个什么马高财给拦住了，所以才没忍住有些担忧。”
“原来是这样啊。”
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于舒婉连忙安慰道：“你放心，今天那个马高财看见我，跟老鼠看见猫一样，我要是吓唬他一下，他估计都要怕的喊我声姑奶奶了，也多亏了你昨天出现。”
沈占峰心情好了一些，“电影票我买好了，还有半小时时间，你饿的话咱们先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糕点卖。”
“不饿。”于舒婉想起今天在报纸上看到的最近电影，“早上走的着急都忘了问你，你买的是什么电影。”
最近有两部电影刚刚上映，《一颗红豆》和《伏击战》，前一部讲的是上学的女孩跟自己青梅竹马男朋友的如何表达心意在一起的故事，相当于这个年代的青春偶像剧，后面一部讲的正如其名，是国外一场战役的故事。
沈占峰：“你肯定感兴趣。”
于舒婉连忙问：“是《一颗红豆》吗？”
“《伏击战》”
两个人同时说出了两个不同的名字。
于舒婉沉默了片刻，反而笑了出来。
其实她早就猜到了沈占峰会选择《伏击战》，他身为军人，一定将注意力都放在了这类电影上，丝毫不意外。
她其实也不是非要看青春偶像剧，毕竟从前她什么样的爱情剧都看过，连尺度超标外国偶像剧都看了不少，想来这个年代的应该差不多。
至于战争片，她也不是多讨厌，反而还有些好奇讲的是什么，只是又有点担心剧情无聊，自己会忍不住打瞌睡。
而骑着车的沈占峰则嘴角同样带着笑意，一直等到了电影院门口，于舒婉看到电影票上写的是《一颗红豆》才反应过来。
“好啊沈占峰，你骗人。”
沈占峰连忙道歉：“给你个惊喜，于舒婉，我这辈子接触到的女同志只有你一个，很多事情上考虑的不见得都很周到，但我会尽量向你靠近，去想你感兴趣的事情。”
有个词叫投其所好。
沈占峰丝毫不介意自己为了这么漂亮优秀的媳妇儿投其所好。
昨天争执的事情他已经反思过了，尤其是早上，见到程梓墨因为自己简单一句夸奖的话而变得那么高兴，甚至还有了更强的动力以后，他更加觉得应该向媳妇儿靠近。
于舒婉脸红了一会儿，随后拿着电影票背过身，连忙换了话题，“我不管，你骗人就是骗人了，你得……你等会儿去帮我买个爆米花赔罪！”
“没问题，你在这儿等我。”
电影院对面的街上，就有一个专门的公社摊子在卖爆米花。
随着压力机器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爆米花香香甜甜的气味儿蔓延开来。
沈占峰排队的晚，但刚好买到了这一锅最后的一盆爆米花。
因为是最后面，这些爆米花里有一小部分是没有爆开的玉米粒，烤的焦黄，带着甜味儿，吃到嘴里要嘎嘣一下才能咬开，反而有种特别的味道。
于舒婉吃了两个正常大小的爆米花后，转而对那一部分没有完全爆开的玉米粒感兴趣起来，沈占峰干脆从里面专门找出了这些给她。
《一颗红豆》的故事并不波折，讲述的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一对男女，因为早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拒绝了对方，但是后来明白过来才互相坦白在一起的故事。
很简单的剧情，但因为男女主角的长得漂亮演技又好，将青涩的爱情表达的格外动人。
于舒婉看的时候没有觉得无聊，反而看完以后意犹未尽。
她看了太多爱情小说爱情电影，但其实她本人在爱情这条路上也不过是个小菜鸡。
不过自己是个小菜鸡，那连爱情故事都没看过的沈占峰应该更小菜鸡。
电影结束，于舒婉扭头看了眼专注的给自己挑爆米花的沈占峰。
他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好像永远都很细心，就算昨天有些意见不合，但还是会第一时间想到去解决问题并很快作出改正。
“怎么了？”沈占峰问：“这里面只有几个了，等会我再去排队。”
“暂时不想吃了。”于舒婉说，“反正时间还早，咱们等会儿出去了推着车在外面走走吧。”
沈占峰没弄明白原因，但还是点了头。
出去下台阶时，于舒婉想了想，主动伸出手牵住了沈占峰。
“有点陡。”于舒婉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
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他牢牢的握住，他的手好像永远都是热的，很大，也很有安全感。
等出了门，沈占峰依着于舒婉的意思推着自行车走在路边。
等走了两三分钟以后，于舒婉才弄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提出这个建议时，沈占峰眼神里会有一瞬间的犹豫。
这年头，根本没路灯！
哦有那么几个，但是稀稀疏疏零零星星的，甚至大部分都因为没有通电所以根本不亮！
太阳早就落山了，四周都漆黑一片，这种环境下想走出浪漫是不可能了，倒是有可能走出来几个劫匪。
想到这儿，于舒婉不好意思的停下来，随后胳膊挽住了沈占峰的腰坐到了后座上。
“咱们出发，回家还能赶上晚饭！”
沈占峰应了一声，也直接骑上车加快了速度。
立秋后西北风就开始吹起来了，于舒婉缩了缩脖子，沈占峰似乎在前面感受到了似的，将身子又坐的更直了。
“你藏在我们后面，我给你挡风。”
于舒婉应了声将身子调整了方向，沈占峰身材高大，将她挡的严严实实。
路上，于舒婉抬头看了一眼。
虽然有风，但他还是坐笔直骑的很稳，看着他的脖颈，忽然于舒婉就想起来了自己那条还没有织完的围巾。
自己织完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了，明天周六周日放假，沈占峰又要去军区，她正好去国贸给他选一条围巾-
时间卡的刚刚好，小两口到家的时候，周阿姨正好将饭菜热过送到了他们的院子里。
吃完饭后，沈占峰拿去刷碗时，听到了外面有人打听的声音。
于舒婉也听到了耳熟的声音，有些惊喜跟诧异，等打开门以后，就看见张红霞拎着东西跟于果果在外面。
“小姑姑！”
于果果飞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于舒婉，直说想她了才一定要跟过来。
于舒婉笑眯眯应了声，连忙邀请她们进门。
“舒婉，沈，沈排长好。”张红霞明显有些拘束。
她看着于舒婉现在住的房子，那是她做梦都想不出来的好地方。
“舒婉，我们还赶着回家就不进门坐了，今儿我进城去看大嫂，这些东西是妈叫我顺路给你带过来，里面都是乡下才摘的瓜果蔬菜，还有些城里不好买到的新鲜鹅蛋，都是咱妈攒下来的，你还不知道，咱妈编筐公社奖了两只大鹅给家里养着。”
这些家常话说起来就有些多。
于舒婉哪能叫人一直在外面等着，拉着于果果就让他们喊到了家里。
“这，这多不好意思，我们娘俩就是来给你送个东西，不能坐了。”
张红霞进门一看，又是电灯泡又是软沙发，怎么瞧都觉得有点下不去腿，“我真的不坐了舒婉，这屋里头多干净，我再给弄乱了。”
沈占峰送了茶过来，礼貌的问了声二嫂好，又说：“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还带着孩子，要不就休息一晚上。”
“这更不行！”老实巴交的张红霞连连摆手，“不行不行，我不是说不能住，是……是大队里还有活儿呢，明儿一早上工不能耽误了。”
这屋子在张红霞看来简直是富丽堂皇，留在这里她只会更加拘谨难受，还不如回家睡去舒服，况且小姑子才结婚没几天，要是自己留下来住宿，叫她公婆知道了也不好，自己婆婆要是知道了也会不高兴。
眼瞧着张红霞怎么都不肯留，于舒婉也不再强劝，看她还有话说，就悄悄推了一把沈占峰。
“我去书房，你们慢慢说话。”沈占峰心领神会，适时的站了起来。
等沈占峰进了书房，张红霞微微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紧张，“舒婉，但我真的不能住，我再跟你说几句话就走。”
张红霞说着，又看了一眼书房的位置：“舒婉，沈排长对你可真好！”
第36章
“她自作自受的。”张红霞气呼呼的说完，意识到自己声音可能有点大了，连忙小心问：“你公婆休息了吗，要不我们俩外面说一会儿我就走。”
“他们在隔壁住，不会影响的。”
“天啊！”张红霞瞪大了眼睛。
以前只知道沈家比冯家有钱，等她亲眼见到以后才明白什么才叫做财大气粗，哦不，这里的房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住上的，还得有势。
“我刚进家属院的时候，门口那个人说自己是安保，给我指了一下大概位置，我以为其中一间房是沈家，原来，原来他那个意思是这边两栋都是啊！”
张红霞已经被震撼的彻底蒙了，但随后，又忍不住的替于舒婉感到高兴。
“舒婉，你可真是有福气，我回去跟咱妈好好说说，她听了肯定也替你高兴。”
说着，张红霞又连忙看看书房掩着的门，继续说：“上次你回门，大嫂在回县城的路上不知道跟大哥吵了什么架动了胎气，反正说白了还是为着想占便宜呗，活该！”
“她那边……”于舒婉顿了顿，“我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得去瞧一眼。”
“不用，我来前咱妈就跟我交代了，回头我就说忘了告诉你，你当做不知道就行。”
“哦对了，还有大鹅。”张红霞指了指院子里被黑布蒙着的网兜：“咱妈接了大队编筐的活儿，大队里觉得她能干就给了几只大鹅放在家里养，大鹅是队里的，生的蛋咱家留一部分剩下还是给大队，妈本来想着多攒几个鹅蛋给你送来，谁成想没留神还孵出来了两只，就叫我给你送来了。”
“你回头留着养也行，要是嫌脏了就杀了炖汤喝。”张红霞的话交代完了，一口将茶杯里的水喝完，扭头去喊于果果回家。
于果果倒是不怎么拘谨，乐呵呵的拿着于舒婉给她的图画书看了起来，于舒婉干脆又找了两本图画书一块送给于果果带回家-
于家。
“妈我回来了！”张红霞进门以后张嘴喊道，“沈家可真是威风啊，还给舒婉他们小两口单独安排了新房子，可大了！”
张凤菊走出来，“东西给舒婉送到了吧。”
“送到了送到了。”
“你嫂子咋样？”
张红霞无奈的摇头，“大嫂还有力气跟我吵架呢，还非要您拿给舒婉的东西。”
“没出息的玩意儿！”张凤菊咒骂了一句，转头又问“没有跟舒婉说郭燕的事儿吧。”
张红霞有些慌了，“妈，我，我一开始没忍住，再加上看见那房子还有沈排长一紧张，就说出来了，不过我已经跟舒婉商量好了，这事儿就当我没说，她也不知道，也就省点劲儿不用去医院看大嫂了。”
张凤菊顿了顿，最终没有生气，“其实去看一眼也没啥，可舒婉刚结婚，郭燕那个嘴要是乱说话就惹祸了，不过你们商量好了就行，快去洗洗准备吃饭吧。”
“诶！”
张凤菊处处为女儿打算，却不知道，自己这个打算让另一个人遭了好几天的罪。
冯卓为了能在于舒婉来的时候不错过她，每天准点守在医院。
可惜，恐怕守到郭燕出院，也等不到他想等的那个人了-
张红霞这边刚走，那边程梓墨也掐着时间过来了。
“怎么好像有什么声音？”程梓墨刚走到院子里，就好像听见了什么窸窸窣窣的动静。
“等会儿你回去，把这个竹筐给周阿姨送厨房，让她做饭时候看着用。”于舒婉毫不客气的指挥着程梓墨。
程梓墨很自然的答应下来，丝毫没有觉得自己被她使唤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还颠颠的又跑到网兜旁边，“这个呢？我听到的声音好像就是里面的。”
“里面是大鹅。”
“大鹅？！”程梓墨来了兴趣，盯着网兜蠢蠢欲动，“那个，我能看看吗？我还没有摸过大鹅。”
网兜里捆着大鹅的绳子似乎松了一点，在程梓墨好奇的声音中，恰好‘噶’了一声，程梓墨瞬间更激动了。
于舒婉看了眼时间，“不行，今天的练习题还没做呢，你赶紧先去写。”
“明天不是周六周日嘛……”程梓墨很是幽怨，“我晚点也没事儿。”
“那正好，明天你没事儿了可以随时过来看大鹅。”
“真的吗？！”叛逆小少年捧着网兜，一副捧着武侠小说的表情，宝贝得不得了。
“我骗过你？”
程梓墨猛烈摇头，然后火速放下网兜，转头冲进屋子里：“成交！”
看着程梓墨开始写题，于舒婉这才又叫了沈占峰出来帮着拆网兜。
鹅蛋在竹筐里放着，拆开之前，于舒婉生怕大鹅出来再把蛋给弄破，先放到了旁边去。
可等大鹅被沈占峰拆出来，于舒婉才知道自己多虑了。
两只小白鹅还没长大，用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只有其中一只嘴巴上的绳子松了，这会儿看到人，又‘嘎嘎’了两声。
“养着？还是炖了。”沈占峰问。
他刚问完，就见程梓墨隔着窗户眼巴巴的看着于舒婉。
于舒婉捂嘴笑笑：“炖汤其实挺好的。”
程梓墨：“……！！”
在程梓墨冲出来解救大鹅之前，于舒婉连忙又说：“不过留着陪圆圆玩儿也行。”
知道大鹅安全下来的程梓墨松了口气，继续专心的写题，生怕写慢了写不好，于舒婉不给自己摸大鹅。
两只大鹅放出来后，被沈占峰用大号的竹筐暂时扣在了里面，以防止乱跑。
沈占峰：“以前家里大院子妈用来养过鸡崽儿，明儿把栅栏收拾出来正好用来继续养鹅，今天就先扣在里面。”
“嗯。”
两人说着又将其他东西整理了一番，程梓墨也写完走了出来，眼巴巴盯着竹筐。
“你去摸摸。”
于舒婉大手一挥，程梓墨瞬间冲了过去。
竹篮被打开，小白鹅只有小胳膊长，程梓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们身上的羽毛，下一秒，小白鹅嘴巴张开，‘噶’的一声咬了上去。
“诶呀妈呀！”
程梓墨疼的使劲儿甩了甩手，这才把手给解救出来。
于舒婉在旁边看了一眼，见只有个浅浅的牙印才笑了出来，“程梓墨，你知不知道大鹅在乡下的外号叫什么？”
“叫，叫啥？”
“四霸之首，小孩克星！”
乡下四霸是大鹅、公鸡、山羊和大狗，一个比一个好斗，其中单数大鹅最凶猛，咬着人就不撒嘴。
“他们领地意识最强，这竹筐现在就是他们的底盘，你把人家底盘房子掀了，肯定要咬你。”
程梓墨听完长见识的张大嘴，“可是，可是……”
可是他只是想友好的摸摸他们而已。
“现在年纪小咬一下不疼，等长大了咬一口是要流血的。”于舒婉煞有介事的叮嘱他：“明儿你要带着圆圆玩的话，记得给小心一点，到时候我再给他俩脖子上栓个绳子。”
“我知道了。”程梓墨揉着被咬的地方，难得老实的点点头，“那我明天带着绳子过来。”-
于舒婉在沈占峰起床的动静里醒了过来，军区特训是训二休一并不分工作日，洗漱完，于舒婉打着哈欠起床目送沈占峰走到门口。
刚打开门，就看见程梓墨旁边跟着程圆圆，俩孩子一人手里拎着条麻绳，眼巴巴的看着于舒婉。
沈占峰好笑的也看了过去，“这两天不上班，你也放松放松，嫌他们吵闹了就喊周阿姨帮忙。”
“不闹不闹。”程圆圆连忙摆手，“圆圆最乖了！”
最乖的圆圆眨眨眼忍不住往院子里面看了又看，抬头可怜兮兮的说：“妈妈，我可以拴着大鹅出去溜圈吗？感觉好威风哦。”
于舒婉噗嗤乐了，一边送沈占峰出门，一边回头领着两个孩子进去玩。
大鹅的房子再次被掀开，还没来得及嘎嘎叫，其中一只就被圆圆一把抓住了命运的长脖颈。
“鹅鹅鹅，曲项向咯咯咯！”程圆圆胡乱念着古诗，将手里的大鹅摇了摇。
等圆圆一抬头，就看见自己那个叛逆的大哥满脸不可置信跟震惊，甚至还有一点点的怀疑人生。
“妈妈，哥哥傻了？”
于舒婉抿嘴笑着，一边将大鹅从圆圆手中解救下来，“他是被圆圆惊到了，昨天哥哥可是被大鹅咬了一……”
“于舒婉！”程梓墨着急的打断了她，“昨天，昨天是我没注意才被咬的。”
要面子的小少年此时解释已经没用了，程圆圆在旁边已经惊叹的瞪大了眼睛。
“原来我比哥哥还要厉害啊，那以后我是鹅老大，哥哥是鹅老二好了。”
说完，程圆圆又指了指俩鹅，“这个长嘴巴的是老三，宽嘴巴的是老四。”
鹅老大很迅速的划分好了等级，鹅老二却很不服气，想要通过绑绳子来证明自己。
程梓墨抓起绳子就要套，结果鹅明显比他快，伸胳膊的功夫已经跑走了，呆呆的鹅扭脸闪躲着绳子，下一秒，却撞到了程圆圆的花朵鞋子上。
“抓住了！”程圆圆再一次抓住了鹅老三的长脖子，拿起绳子在上面环了了两圈，“妈妈帮我系好结。”
于舒婉笑着过去帮忙打了个不松不紧的活扣，转头再去看程梓墨，程梓墨已经一个人低着头陷入了自闭中。
完了，他好像真的不如圆圆会抓鹅。
“鹅老二？”于舒婉抿着嘴，一边笑一边说：“要不要我帮你抓？”
眼瞧着程圆圆那边都已经牵着大鹅走了两圈，程梓墨再次重拾信心，“我再试试！”
白鹅还小，所以更加灵活，程梓墨追着在院子里跑了两圈，终于把鹅老四堵在了墙角。
鹅老四明显很不服气，展开了白翅膀想要试着斗一斗，程梓墨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伸手就要去捆，结果白鹅扑棱着翅膀，竟然跳到了程梓墨胳膊上。
“……”
看着程梓墨被折腾的无语的表情，于舒婉再也没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最后在程梓墨阴沉祈求的目光中，她才上去帮着将鹅老四给捉拿归案。
于舒婉还没吃早饭，干脆领着他俩还有鹅老三鹅老四一块过去。
沈文明去了新华书店，家里周阿姨跟沈红星在那边收拾着栅栏，刘敏也兴致勃勃。
刘敏：“要是一公一母的，回头下蛋还能孵出来小崽儿，以前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养了一群小鸡崽儿，后来送人这才没再养。”
“恐怕孵不成了。”周阿姨走过去瞅了两眼，“是两个公鹅。”
“啊？”程圆圆很是遗憾的叹了口气，不过转头又恢复了精神，拉着程梓墨，要他带自己跟两个鹅小弟出去溜圈。
于舒婉吃完饭叮嘱他们出去玩别出家属院的范围，又看沈红星眼巴巴的也看着两个鹅小弟，干脆叮嘱沈红星这个大哥哥带着他们一起出去溜鹅玩-
沈建工家。
“小超，我跟你爸今天再去找找熟人，能不能联系上实验中学的校长让你回去上学，最近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上课了，你在家听点话，写写作业，看看后面的课程，知道吗？”
沈超听着王文淑不厌其烦的叨唠，很是不耐烦，“实验中学有啥好的，我在里面就没几个朋友。”
里面都是比他学习好的学生，根本没人跟他一起玩，所以他无聊了才在社会上认识了几个不上学的平时扎堆玩，也是那群人教他抽的烟。
“你不懂，环境很重要。”
沈建工有些不自在：“实在不行，联系联系去二中也能上学。”
“二中能行吗？”王文淑有些担忧：“你瞧那个程梓墨，转学回来三天两头的打架，学习成绩也不好。”
“我学习成绩也不好啊。”沈超毫不脸红的嚷嚷，“实在不行就去二中呗，再不行我不上了。”
“那哪儿成！”沈建工说着叹了口气，“昨天上就不该带你去，说不定能说成。”
“拉倒吧。”王文淑连连摇头，“你二叔再疼你，也得先疼自己的儿子，他就是不诚心给你办事儿。”
沈建工没有反驳，想了想还认可了：“我感觉也是，二叔要真去找校长，沈超下周就能去上学，二叔是怕影响他的名声。”
“唉，你爹要是在县城就好了，可惜你没人管，不过好歹每个月给你寄钱回来也够了，还留个房子给你。”
沈建工脸色耷拉下来，“别提他了，今年忽然来信说他也不富裕，说明年就不给寄钱了。”
“那可不成。”王文淑急了：“咱还准备着要老二呢，就咱俩那点工资可不够生活的。”
“再看吧，等明年真不给了，我就去北京闹他一家子不安宁。”
夫妻俩说话的时候也不避着孩子，说完这才匆匆出了门。
沈超吃完了饭，一开始还真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可他手刚接触到课本的一瞬间，困意立刻席卷而来。
“嘎嘎——”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叫声，沈超把书一扔，回头就打开门朝外面看去。
程梓墨本来只想溜着大鹅在院子里走走，可圆圆闹着要出来，他被于舒婉要求看护着圆圆，只能也跟着出来。
跟程梓墨不一样，程圆圆在家属院里有不少年龄相当的小伙伴，她性格开朗，经常在幼儿园里三五成群跟朋友一起玩游戏。
兄妹两个刚走出来没一会儿，家里听见动静的有孩子的就都好奇的跟了出来。
再加上今天又是周六，没多久就围了五六个孩子。
除开跟圆圆差不多大的六七岁的，甚至还有两个十来岁上初中的少年跟过来。
都是一个家属院的，平时大家也偶尔能见上一面，但之前程梓墨不爱说话，他们就算有心，也不好接近。
今天是个机会，其中一个男孩子主动开口，“你是程梓墨吧，我爸爸说你是沈爷爷的孙子，我叫顾长远。”
程梓墨他不喜欢跟这里的孩子搭话的，这里的孩子各个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他总觉得跟这些孩子在一起玩别扭。
“你的鹅咬人吗？”顾长远说着要伸手去摸。
程梓墨吓得连忙拉住了顾长远的胳膊，“小心它咬人。”
说话间，他的那只鹅老四已经张开嘴巴咬了上去，幸亏程梓墨动作快，顾长远这才没有被咬到。
顾长远心有余悸：“幸亏你拉住我，谢谢你！”
程梓墨有些不好意思的嗯了一声。
“我还没这么近看过鹅，不过吃倒是吃过。”顾长远说着，忍不住观察起来，“大鹅应该会游泳吧。”
程梓墨下意识点头，“肯定会。”
顾长远眼睛一亮，“我家里有个大澡盆，咱去试试呗。”
“去去去去！圆圆要去！”程圆圆振臂一呼，周围的几个小朋友跟着欢呼，将他们兄妹围了起来。
程梓墨不太适应忽然多了这么多人，可圆圆一直扯他的裤子非要去玩，他把松了的裤腰往上拽了拽，点头答应下来。
“你们的鹅是老家送来的吗？”顾长远好奇的问，“我见我妈之前只在供销社买过拔了毛的鹅，哦对了，菜市场也有卖的，但我妈嫌脏从来不买。”
“是妈妈给我们的！”程圆圆骄傲的说：“妈妈专门把老三老四给我们作伴的！”
就算家属院里都是高干子弟的孩子，但也有些家庭条件并不算特别好，这年头守着大鹅还不吃，留着给孩子做伴儿的想法怎么听都十分先进有趣。
“那你们妈妈真好。”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顾长远也点点头：“我有一次放学见过你们妈妈下班，我……我有个朋友觉得你们妈妈可漂亮了，是咱们家属院里最漂亮的妈妈。”
孩子们在比妈妈的事儿上好像都格外积极。
顾长远这么一说，竟然没谁反对，反而引来不少孩子共鸣。
“而且你们妈妈看起来好温柔啊，她一定不会逼你们做不喜欢的事儿吧。”
程圆圆更加骄傲的仰起头，“对对对，我们妈妈还帮我梳漂亮的头发呢。”
“那肯定也不会凶你们吧打你们吧。”
程圆圆小鸡啄米点头，“是是是，我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最漂亮最好的妈妈。”
顾长远听得十分羡慕，看看一直不说的程梓墨，犹豫的问，“我也感觉……我有个朋友也感觉你们妈妈特别温柔，程梓墨，她是不是都不会逼着你写作业啊。”
每天晚上要写三页练习册的程梓墨表情有些僵硬，她的确没逼着自己作业，但却略施小计，让自己不得不写……
“是的，她……是很好。”程梓墨犹豫了一下，勉强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
等转过头去再看圆圆那帮小朋友，这会儿又比起各自的哥哥来。
“我哥哥最厉害，我哥哥考试能拿前十名！”
程圆圆不服气：“我哥哥才厉害，每次都能拿倒数第二！那可是倒数第二啊！我妈妈说比倒数第一还难拿！”
“那我哥哥能一顿饭吃十碗米！”
程圆圆更骄傲了：“我哥哥不挑食！别说米了屎他都吃！”
程梓墨“……”
脸色僵硬的程梓墨伸出手，拍在了程圆圆脑袋后面的小揪揪上，小揪揪被打的左右摇晃，吓得程圆圆连忙躲到了小伙伴身后。
第37章
外面热热闹闹，院子里，沈超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程梓墨。
那天就因为他自己丢脸丢大了，要不是自己那会儿没注意，怎么可能被他推倒！
“嘎嘎——”
兄妹俩手上的大鹅又叫了两声，沈超没忍住，垫着脚又看了两眼。
不就是个臭大鹅，有什么了不起的。
沈超心里这么想着，却不自觉的看着他们一起去了自家院子旁边顾长远家。
沈超在家属院的情况其实比程梓墨好不了多少，他打小就霸道，幼儿园抢吃的小学拽女同学头发，初中开始抽烟打架，但凡了解一点情况的家长，都不让孩子跟沈超玩。
沈家还有个跟他一样大但活泼开朗学习也还行的沈红星跟他作对比，这边的人一提起沈家，总要先贬低自己一番，再狠狠夸一夸沈红星，现在又多了个程梓墨，总之整个沈家，他是一个人也不喜欢。
想到这儿，沈超又听到了隔壁传来的水声。
要不去捣捣乱吧，他玩不了大鹅，其他人也都别想玩！
说干就干。
沈超在家里找了一圈，找到个网鱼的网兜，抓着就朝隔壁走去-
顾长远家大人出去串亲戚了，所以他才放心领着小伙伴来玩，才进了院门，就找到了家里的大澡盆，招呼人一块儿帮着接水。
很快水就接满了，顾长远跟程梓墨三个年长的男孩子齐心协力，把澡盆从卫生间搬到了院子的空地上。
程圆圆小心翼翼的先把在她手里格外听话的鹅老三放到了水里，鹅老三连个适应时间都没有，直接挥舞着两个脚丫子在水里滑起来，自在的好像回了家一样。
不等程梓墨去拿鹅老四，鹅老四已经主动的往水里扑腾，扑腾出来的水溅了周围几个小朋友一身。
小朋友们也不生气，哈哈大笑着开始互相扑水，还有几个往鹅小弟身上扑水的，但是鹅小弟压根不带怕的，还甩甩脑袋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顾长远！你带人来家里玩水，小心我找你爸妈告状去！”
门开着，沈超直接就走了进来，得意洋洋居高临下看着蹲在澡盆旁边的一群小伙伴。
顾长远闻言，果然脸色有些难看。
家长肯定都是严格的，尤其是不喜欢孩子玩儿水。
“你烦不烦人啊，放火把学校烧了，公安没把你抓走你不服气是不是？”顾长远也是实验中学的，皱着眉站了起来。
“我可是未成年，我杀人都不犯法！你有本事就报警让他们把我抓走啊，我可以有本事等你爸妈回来去告状。”
除了他们这几个初中生，周围还有不少六七岁的小朋友。
程圆圆被沈超这幅样子吓得脖子一缩，另外几个小朋友有一半则已经飞快的站起来往外面跑。
另外一半，跟在程圆圆身边，又害怕又生气的用眼神谴责暴力霸道的沈超。
“我根本没有喊你，你干嘛来捣乱啊！”顾长远看看走了一半的人，瞪了回去。
沈超得意不已，“谁让你跟我最讨厌的人一起玩呢？”
说着，沈超指了指程梓墨，“以后咱们家属院里的人都不许跟他玩儿，谁玩我就欺负谁。”
在沈超嘴里，欺负人反而是一种很自豪的事儿。
程梓墨也站了起来，面色阴沉，“你是不是还想摔个屁股墩儿？”
沈超下意识屁股疼了那么半秒，连忙又说：“我可不怕你，我打架都打的家里习惯了，我爸妈也舍不得打我，你要是敢动手，你家里大人肯定饶不了你，你又不是他们亲生的，打你绝对不会手软！”
说起家里大人，程梓墨犹豫起来，于舒婉告诉过他不能再随便动手打架了，可他看着眼前十分嚣张的沈超，就有种忍不住想要抽他的冲动。
沈超看出了程梓墨的犹豫，以为他也怕自己告诉家长，更加嚣张了。
“你们这个鹅哪儿来的？”沈超得意的接着说：“赶紧说，要不我告诉家长去。”
可他问完，依旧没人搭理他。
顾长远扯了扯程梓墨，“咱别理他，走把澡盆抬到卫生间玩去。”
说着，顾长远又瞪了眼沈超：“我不怕你，你想告就告去，还有，这里是我家，我没有邀请你进来，你赶紧走！”
“你咋这么给脸不要脸呢？”沈超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两只鹅小弟身上。
沈超掏出网兜，往澡盆上一套就要套走两只小白鹅。
“这臭鹅看着就好吃，我看上了就归我了。”
他的动作把鹅惊着了，扑棱着翅膀，溅出来更多水，把剩下的小朋友都给吓跑了。
程圆圆缩在程梓墨身后，瘪瘪嘴眼瞧着就要哭。
“沈超？你干什么呢！”
于舒婉还没来得及回去补个觉，就看见沈红星跑回来给两个鹅小弟要吃的，于舒婉闲着没事儿就带了谷子跟着出来走走。
结果他们两个刚出来，就看见几个小朋友委委屈屈的从这边往家里跑。
沈红星走过去一把抓住沈超的胳膊，气恼的冲于舒婉告状，“嫂子，他肯定又欺负人了！”
程圆圆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于舒婉的胳膊，“他想要把鹅抢走吃了！他还不让其他人跟哥哥一起玩！”
看见有大人过来，沈超稍微收敛了一点，但还是凶巴巴的瞪了一眼程圆圆，“不怪我，是他们不喊我一起玩我才自己过来的，他们孤立我。”
“你放屁！”顾长远气的不行，“明明就是你自己老是欺负人，才没人跟你一起玩。”
“你们要喊我玩我为什么还要欺负人？”
“你！你胡搅蛮缠！”
沈超做了个鬼脸，“我就是这样，你有本事你打我啊。”
于舒婉将沈红星喊了回来，又低声安抚着程圆圆，将圆圆塞给沈红星，这才走了过去。
程梓墨显然已经在忍耐的极限了，他拳头握的死死的，仔细看看，眼圈都气的发红。
于舒婉拍了拍他的肩膀，程梓墨一松劲儿，抬头却见于舒婉正打量着沈超。
“沈超，你刚才说你想跟大家一起玩是吗？”
沈超看着这个漂亮的婶子，冷哼一声，“也不是太想，主要是看这两只鹅吸稀奇。”
于舒婉心里来了主意，她身为长辈，自然不能动手去教训自己的侄子，但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于舒婉：“这两只还没长大的鹅有什么稀奇的，乡下有比这更大的鹅，又威风又好看，牵出来比这好玩多了。”
沈超心念一动，“我见过我妈买的鹅，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大。”
“那是你没找对地方。”于舒婉循循善诱，“傍晚的时候，城南有集市，都是附近自己家种的菜养的鹅拿出来卖，你要不信就去看看，一准儿比这个大。”
“我才懒得去！”沈超最硬的说。
于舒婉叹了口气，“啊？你不想去看啊，我还想着咱们斗鹅玩儿呢。”
沈红星挠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别人听不出来，但他听出来了，嫂子这不是在故意的找事儿吗，沈超这种家里惯着的恶霸，最喜欢斗来斗去的事情了。
果然，沈超听于舒婉这么说来了精神，好奇的问，“啥叫斗鹅？”
“跟斗鸡一样啊。”于舒婉卖关子着说。
“……那啥叫斗鸡？”
于舒婉皱起眉，看着沈超赶紧像在看一个巨婴，这人真是没读过书。
“程梓墨，给他解释。”
程梓墨也同样不明所以，但出于对自己这个聪明后妈的信任，老老实实的给沈超讲了一遍。
沈超听完更精神了，“这么有意思？那怎么玩，我也想玩，我晚上就去城南买大鹅，咱们明儿约个时间斗鹅！”
正愁这几天不上学无聊呢，沈超心情大好的看着于舒婉，难怪程梓墨这么听话她的话，自己这个漂亮婶子真有意思！
“可以啊。”于舒婉毫不犹豫答应了，但很快又犹豫起来，“可是你爸妈回来怎么办？他们知道了肯定不同意，他们不是最烦你斗来斗去，说不定回来就把鹅给炖了。”
“这你不用担心，我肯定藏好了。”沈超说着，又心动的走过去，“婶子，回头你有好玩的都跟我说说，我天天在这儿一片玩遍了，无聊死了！”
程梓墨皱皱眉，似乎比刚才更加不高兴了。
于舒婉压着程梓墨的肩膀，继续说：“以后再说吧，先把斗鹅的事儿给解决完，我现在就怕你那鹅活不到明天，你可千万记得藏好了，别被发现了。”
“没问题！我找个竹筐藏我屋里去！”
“行，那就约好了明天这个点出来斗鹅。”
沈超忽然意识到什么，正要走却停了下来，“婶子你咋这么好，还教我怎么玩儿？”
于舒婉耸肩，“小孩子不就是要多玩吗，我们家程梓墨的武侠小说还是我给他买的呢。”
程梓墨一愣，配合的点点头。
沈超凝视着程梓墨，好一会儿，竟然流露除了羡慕的神色。
为什么程梓墨可以这么自由，还有个这么善解人意的漂亮后妈！自己的亲妈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自己呢？
尤其是刚才于舒婉那句‘小孩子不就是要玩’的话，简直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唉。
沈超心里叹了口气，“嗯，那明天等着我，我去家里找钱买鹅去！”
“去吧去吧。”
等沈超刚出门，于舒婉就故意大声的说：“程梓墨，今天晚上你记得把咱们的大鹅放到院子里多活动活动，不能再像昨天一样捆着它了，不然捆疼了明儿斗起来一准没劲儿。”
外面的沈超耳朵竖着，听了个清清楚楚，这才脚下步子加快回了家。
等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于舒婉才松了口气。
旁边沈家几个还没说话，顾长远已经最先回过神，上前摇着程梓墨的胳膊。
“程梓墨！你妈妈也太好了！！明天带我一起玩吧，我也想看斗鹅，我还没见过哩！”
于舒婉无奈的揉揉眉角，“小同学，斗鹅是一种十分不道德而且凶残的行为，千万不要学也不要感兴趣知道吗？”
这些话孩子们都知道，可是……
“啊？”顾长远连忙问：“是不是只能你们家的孩子才能去看啊，我……”
“不是的。”于舒婉挑挑眉，“我就是看沈超天天欺负你们几个孩子，想着给他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随后，于舒婉将自己的办法解释了一遍，解释完，还不忘再次叮嘱，千万千万不要去玩什么斗鸡斗鹅的事情。
顾长远听得晕晕乎乎，反倒是程梓墨跟沈红星明白了不少。
临走时，程圆圆将自己两只鹅小弟牵在手里，程梓墨则难得的回头跟顾长远主动开口，“反正明天你就知道了，等着看热闹就行，于……她可有办法了，今天晚上沈超肯定倒大霉！”
沈红星偷笑着在旁边点头-
回去的路上，沈红星背着胳膊一个劲儿的傻笑。
“嫂子，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都不知道沈超在附近名声有多差，幼儿园抢别人的饭，小学欺负女同学，碍着他爸妈不怎么管他，附近的人家都只能让孩子躲着沈超，这次你这个办法肯定让他长教训！”
程圆圆挠挠头，“妈妈我没听懂。”
于舒婉揉揉她的脸蛋，“大概意思就是，更大的鹅会更凶，更凶的鹅会替哥哥替咱们教训沈超。”
大鹅被称为四霸之首不是没有道理的，表面看起来白白胖胖温温顺顺，其实那一张嘴里有上百个倒钩刺似的牙齿，成年大鹅咬一口疼的要命！
“程梓墨，我要表扬你。”于舒婉又想起一件事来，“今天你没有动手，是个很好的开端，而且你看，最后不是也有主意来教训他了吗。”
程梓墨不好意思的垂眸，“那是因为你过来了。”
再晚来一会儿，程梓墨可能就忍不住了。
“那是因为你还小，等你长大了，还知道克制自己，就会在冷静的情况下，想到更多的主意。”
沈红星深有感触的点头，“刚才我就没冷静，脑子里全是抽沈超的画面，不过……嘿嘿，我不敢真动手。”
程梓墨闻言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儿也冷静的开始回忆刚才。
要是刚才自己冲动的打人，可能后面于舒婉过来，这个主意就行不通了。
看来遇事确实要先冷静点，至少不能动不动就打架……-
下午，于舒婉借着表扬程梓墨的理由，拉着程梓墨跟程圆圆一块去了趟国贸大厦。
天冷下来了，于舒婉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套保暖的秋衣，给刘珍买了一双棉鞋，最后才去选了两条围巾，路过供销社时，又买了两包米花糖带回家给几个孩子当零嘴吃。
沈占峰给的存折于舒婉还没有动过。
一来沈占峰另外给过一次现金还没用完，二来于舒婉自己也有稿费。
手里有钱的感觉是真的好，就连没有票都能跟别人用其他东西置换，于舒婉一高兴，又去书店消费了一圈，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城南集市。
除了供销社以外，县城乡下不少人买卖东西的地方就是城南的集市，每天早晨傍晚开市，每个月逢初一十五还有大型的庙会。
赶巧的是，今天正好农历十五。
沈超揣着零花钱到集市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吓住了，他虽然调皮捣蛋，但范围仅限于学校和家属院，很少去人多的地方，甚至都不知道县城居然还有这么大一个集市。
“黄瓜青瓜——”
“坝村里刚捞的鲫鱼——”
熙熙攘攘人群里，叫卖声都显得不那么响亮了。
沈超往前走了一段路，因为人多，还不小心被人踩了鞋子。
“你不长眼睛？！”沈超下意识的骂了过去。
“小兔崽子！你说谁呢？”踩人的是个三十来岁壮汉，一瞧是个小屁孩，立刻横眉瞪了回去。
沈超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前仗着在家属院有爹妈护着，也不知道害怕，冷哼一声，“我说你呢，你踩着我的鞋了不知道啊，没长眼睛就别出门！”
壮汉立刻怒了，“给你脸了是不是，毛都没长齐就出来横，踩你鞋怎么了？老子就踩了怎么了？老子不光踩你鞋老子还踩你衣服！”
说着，壮汉抬脚就把沈超给踢到在地上，一脚踩在了他的肚子上。
学校家属院的人多少都有顾忌，外面的人可不管他沈超是谁的儿子。
在沈超吃痛的惊呼声里，壮汉丝毫不带留情面的踢了两脚，最后吐了口唾沫直接走人。
人来人往，没人在乎一个说话难听还没见过的初中生。
沈超被踢的眼泪鼻涕流了一脸，爬起来的时候，身上衣服也脏了脸也脏了，肚子跟小腿还被踢的生疼。
“妈的！”
沈超暗暗骂了一句，“什么破地方，买完鹅再也不来了！”
说着话，沈超擦擦眼泪四处打量了一圈，终于在一个小地摊的竹筐里看到了大鹅的身影。
看来那个女人没骗自己，这外面的大鹅就是比她那两只大，雄赳赳气昂昂的，叫的声音都更响亮，买回去一准儿能赢！
沈超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揣着钱就去问了价，人家看他是个学生，随口说了个数，沈超也不还价，人家乐的高兴，将大鹅捆的好好地交给了沈超。
“不成，你得稍微松开一点，不然把他捆疼了就没力气了。”
卖东西的皱眉，“这回家交给你家大人不就直接杀了，干啥害怕他疼啊。”
沈超神秘兮兮，“你不懂，叫你松一点你就松一点。”
掏钱的是大爷，虽然的确不懂，买东西的还是帮他把绳子放松了一些。
沈超临走时，又谨慎的转过头问，“诶，你听说过斗鹅吗？”
买东西皱眉，只听过斗鸡斗蛐蛐，斗鹅的倒是不多，可他摆摊这么久，也知道要看着人家脸色说话，眼瞧这学生就是为了斗鹅来买的，干脆点头，“见过见过，咋没见过啊，这大鹅可比公鸡还厉害，咬起来凶着呢！”
沈超听完心满意足，更加期待明天的斗鹅了。
等到了家后，沈建工夫妻俩竟然已经回来了。
沈超偷偷开了家门先溜到自己屋子里，随后扯了个竹筐将大鹅给盖了进去，这只大鹅是那人摊子上最大的，扑棱起来得有人大腿那么高。
“沈超！”
外面，王文淑喊了一声。
沈超吓得一激灵，连忙走出去，将房间门关紧，“咋了妈？”
王文淑走出来，“不是叫你在家好好待着吗？怎么又出去了！”
“算了算了。”沈建工叹了口气，“他不惹祸我就心满意足了，出去走走也算他锻炼身体了。”
“对，我，我就是出去溜溜圈。”沈超掩饰着自己的慌乱，“咳咳，你们出去问的怎么样了？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王文淑叹了口气，“实验有点难了，可能得去二中。”
“二中就二中呗，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沈超把门关好去了客厅，“妈我饿了，你们俩跑一天也累了，咱们先吃饭吧。”
王文淑跟沈建工几乎都有些愣住了，儿子居然学会关心他们两个累不累了，天要下红雨了不成？
“好儿子，妈去做饭。”
沈建工也感慨不已，儿子这次惹了祸，但却懂事了不少，自己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夫妻俩被儿子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问候给弄得感动起来，晚上吃完饭，沈超说自己要提前回屋休息，他们两个都不觉得意外。
沈超进了屋以后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去看自己买的大鹅。
竹筐还好好的扣在大鹅的身上，只是时不时能听到里面传来响动。
“不会是闷着了吧。”
竹筐有缝隙，但大鹅体型大，万一被压坏了就不好了。
沈超想到这里，想着把竹筐给掀开让大鹅透透气，可谁知道那大鹅因为绳子绑的松，在里面折腾了一会儿，竟然把绳子给挣开了。
沈超打开竹筐，就看见磨损的绳子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咬断了，大鹅扑棱着翅膀就准备冲过来。
大鹅的厉害沈超没尝试过，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摸一摸它的羽毛。
等发现不对劲儿时，他的手已经进了大鹅嘴里，钻心的疼痛立刻传来，沈超哭着喊了出来。
大鹅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歪着长脖子晃了晃，继续朝着沈超身体其他部位进攻。
沈建工夫妻俩听到儿子尖叫的声音连忙赶过来，结果沈超刚才竟然把门给反锁了。
屋里，沈超被大鹅追着咬，等他一边哭一边跑去开门时，身上已经被咬了好几口。
尤其是沈超转身开门的时候，把屁股暴露给了大鹅，大鹅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伸长了脖子，张开已经血淋淋的扁嘴咬了上去。
“妈呀！！！爹救我——”
凄厉的喊叫声中，门才总算是打开了-
等到了天擦黑，程梓墨照常过来写练习册，程圆圆居然也跟着过来了。
“我要等着听热闹！”
程圆圆嘴上说着，等程梓墨刚开始写，她已经困得东倒西歪。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程梓墨写完了练习册后，外面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叫。
程圆圆已经睡得不省人事，于舒婉抱着她送到周阿姨那儿这才出去，沈文明带着沈红星也跟了出来。
家属院里不少人都听到了声音，是从沈建工家传来的。
外面已经围了不少人，黑灯瞎火的，有人拿着一盏煤油灯出来，就连安保也都紧张的跟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听声音好像是沈建工的儿子。”
“沈超那小子一天到晚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
说话的功夫，沈建工家的门被打开了。
沈超面色惨白的捂着裤/裆，裤脚上带着零星的血迹，全然没了欺负人时的嚣张气焰。
沈建工扶着儿子，脸色一样很是难看，似乎自己的身上也受了伤。
“老天爷啊！”
安保大哥冲了过来，“我一直守着呢，也没看见歹徒啊！”
王文淑哭着冲了出来，“谁家有三轮车借我一下，我儿子被鹅咬了，得赶紧去医院，我男人也被咬了……”
“我没事儿。”沈建工咬着牙强撑，“快找车。”
“诶诶诶。”王文淑说着连忙又去借车。
最后是安保大哥借了个三轮车，拉着他们一家去了医院。
临走前，家属院里的人目光都没忍住朝着父子俩裤腿上瞅了好几眼。
不会是……被大鹅咬着裤/裆那儿了吧！
大鹅咬人的事儿在乡下十分常见，尤其是又不懂事儿的小孩，大鹅的身高咬到小晋江也是时有发生。
换了旁人，估计都要唏嘘一阵，但是被咬的是沈超，不少家长都暗自感叹报应不爽，他欺负人太多了活该有这一遭。
“真是恶有恶报！这小子上小学大冬天把我儿子的衣服给偷了，我儿子发烧一星期才好！”
“他还烧过我闺女的头发辫，给我心疼死了……”
议论声中夹杂着咒骂，大家显然都是一副解气的样子。
于舒婉回家时，看到了一只大白鹅从沈超家里迈着阔步走了出来。
想了想，于舒婉没有去管，论起来这大白鹅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儿，放他自由说不定还能多活些日子。
只是，于舒婉也没想到这大鹅一击致敌，居然咬到的是重要部位……
到了第二天，整个家属院都听说了这件事。
于舒婉刚洗漱好去大院吃饭，进门就看见顾长远拉着程梓墨说着什么。
看见于舒婉进来，俩人立刻目光灼灼，激动又崇拜的看着她。
顾长远冲上来激动的告白，“我要有您这么个妈，我以后走路横着走！您真是太厉害了，为民除害！我太佩服您了！”
顿了顿，顾长远干脆心一横，“姨，你还收干儿子不？！”
于舒婉失笑，还没说话，就看见程梓墨已经气势汹汹冲了过来，挡在了自己面前。
程梓墨语气很是不善：“她不收干儿子了！”
顾长远立刻失望的叹了口气，转头又目光灼灼，闪着星星看向程梓墨。
“好兄弟，咱俩拜把子吧！”
“……不拜！”
第38章
县人民医院。
小三轮拉着沈建工一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再加上本来就是周六，值班室的医生仅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儿科医生。
沈建工费劲儿的背着沈超，王文淑在后面紧跟着，小心翼翼的托着儿子的屁股。
沈超时不时发出几声惨痛的叫喊，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快来人！”王文淑大声的喊着，值班的护士医生匆忙赶过来，很快将沈超转移到了担架上。
“病人什么情况？”
王文淑：“我儿子被大鹅咬了！！腿上**上都有伤口，最重要的是……是**里被咬了，咬的还不轻，你们赶紧救救他！！”
说话间，王文淑看了眼过来的人只有两个护士一个年轻医生，着急的再次催促：“你们医院的人都去哪儿了，就这俩人吗？”
护士医生一起帮着将沈超送到急诊室，路上匆忙的点头，“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先送到急诊室观察观察情况，您儿子多大了？”
“十四岁。”
“十四岁？”女护士皱皱眉，想了想还是先去了急诊室。
等到了以后，女护士飞快的将情况说明了一边，然后才说：“病人才十四岁，泌尿外科跟男科专业大夫都不在，先让高医生看看情况吧。”
“等会儿等会儿。”王文淑扒拉着担架不让送进去，“你们专业不专业啊，男科医生不在你们就去打电话行不行，还有你们几个女孩儿都这么年轻，这方面的事儿懂吗？”
女护士脸色都有些不好，十四岁的男孩儿说起来也有男女意识的，她们其实也有些介意，但因为身处在护士的位置上，才没有因为避嫌就离开。
听了王文淑这话，两个女护士立刻不高兴了，“你这人咋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况且这里是医院，我们怎么也比你懂该如何处理。”
旁边帮忙的男医生也皱眉道：“阿姨我们急诊科高医生同样是很专业的外科医生，您儿子已经疼的快昏过去了，您还是赶紧让开，让我们先把人送进去看看情况。”
高医生也走了出来。
在院里，瞎胡闹的患者不是一个两个了，尤其是急诊，最容易碰到因为着急就心慌意乱，甚至打架闹事儿的人。
“别说了快送进来。”高医生催促着，王文淑终于是松了手，满脸担忧跟进去以后，又眼巴巴看着拉起来的帘子。
“宁谦，帮我一起把他裤子脱了。”
“诶。”
刚才的男医生就是宁谦，现在是县医院的实习助手。
“医生，我儿子咋样了？”
过了会儿，高医生手上沾着血走了出来，“那大鹅咬下来什么东西没有？”
“啊？”王文淑一愣，回头想去问沈建工，才发现沈建工不在，低声咒骂了一句，才连忙又说：“那会儿太乱了，我男人开门发现孩子被咬了，还咬的的那个部位，就想着赶紧抢救，背着孩子就直接出了门，我丈夫都被咬了两口，哪儿还顾得上什么东西啊。”
“医生，现在我儿子情况咋样？”
高医生：“血肉模糊，我大概看了，如果确定没咬下来东西，那左侧gao丸似乎是碎了，不过现在再去找也晚了，我需要立刻手术，不然你儿子可能整个**都会感染。”
“啊？！”王文淑哀嚎一声差点昏了过去。
另一边宁谦也皱眉走了出来，“高医生，我去准备手术的东西。”
“嗯。”
王文淑看着旁边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瘫坐在了地上。
等手术室的灯亮起来后，王文淑打了个激灵，连忙起来去找沈建工。
沈建工情况也不好，坐在走廊的尽头，一手撑地一手捂着屁股疼的站不起来。
“建工！”王文淑连忙走过去，看着丈夫捂着的位置，吓得不行，“你，你不会也是……”
“……不是。”沈建工擦擦汗，“我应该是痔疮破了，忍了一路可疼死我了。”
急诊室的人都去了手术室，根本抽不出来其他人管沈建工。
沈建工只能在王文淑的搀扶下走到了椅子上暂时歇着。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手术室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宁谦走出来，王文淑立刻扑了过去，“我儿子怎么样了？”
“手术成功，已经把伤口缝合上去了，只是患者左边gao丸没有办法救回来，右边的……”
宁谦顿了顿，想起刚才王文淑发疯的表现，微微后撤了一步，才说：“右边也受到了点影响，不过已经进行了补救，就看后期恢复的怎么样了。”
“啥？！”沈建工反应比王文淑还大，“这是要绝我的后啊！你们不能再想想办法吗？这这这，这对以后……”
宁谦又说：“你别激动，按道理来说缺一个并不影响什么，另一个只要恢复的好也没事儿。”
话虽如此，可夫妻俩的心都悬了起来。
等又过了会儿，沈超被送出来的时候麻药还没过劲儿，夫妻俩守着床掉眼泪。
沈建工：“早知道是这样，昨天就应该直接送到少管所去，至少不会出这种事儿！”
王文淑抹着眼泪，“你心疼孩子，我也心疼啊，少管所日子也苦……唉，咋会这样呢，这孩子怎么忽然抓了只大鹅回家，还偷偷藏到了自己屋里。”
说话间沈超醒了。
王文淑看他清醒一点后，心疼的问他喝不喝水吃不吃东西，随后才又着急的问了大鹅是怎么回事儿。
沈超留着眼泪，委屈的将下午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
“好个恶毒的女人！”王文淑咬牙切齿，“我现在就回去找她算账去！”
沈建工连忙拉住了王文淑，“你去了怎么算账？”
“当然让她……赔钱！把咱儿子害的这么惨，不赔钱就告她去！”
沈建工摇摇头，“这种情况，她不是直接动手的人，而且也只是给沈超提了个建议而已，况且后来那些话还是沈超偷听来的，她肯定不会承认是她故意的。”
再者说……沈建工对这个弟妹很有好感，长得漂亮人又温柔，虽然总是提些不合时宜的建议，但应该是年龄小贪玩的原因。
王文淑一把推开沈建工，“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不让我去找于舒婉的，之前沈占峰结婚的时候，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于舒婉看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了！沈建工，这可是你儿子啊，你儿子可能以后终身不能……你他娘的脑子里装的什么啊！”
她喊得声音很大，不少人都侧目过来。
沈建工连忙解释，“什么直勾勾的看，我那是正常的欣赏！你要不信我说的，你尽管去闹，你看她家认不认！”
肯定不认。
后面那几句什么不能捆着大鹅的话，还是沈超偷听来的，当时还有个外人顾长远作证，咋也不能算到于舒婉的头上去。
王文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双手握着脚哭起来，“那咋整，咱们就认个哑巴亏？就这么放过于舒婉？”
沈建工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况且……咱们还得仰仗着二叔以后帮忙，也不能闹得太难看了，你不是说今年还准备怀老二呢，到时候老二上学不也得找二叔帮忙……”
父母的谈话沈超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谈到生老二这里，沈超气的想要骂人，但因为身上麻药劲儿没过，硬是坐不起来。
病房外。
过来检查麻药情况的宁谦刚刚走进来，恰好听到了‘于舒婉’三个字。
自从于舒婉结婚后，他通过叔叔的关系来县城医院实习，已经很久没听到自己这个老同学的名字了。
她……应该还记得自己吧。
宁谦几度想要通过病人家属问问于舒婉的情况，可碍于自己是医生，不能乱打探病人隐私最终没有开口-
沈家。
于舒婉大早上好不容易把沈红星他们几个初中生给打发走，到了晚上程梓墨该写习题的时候，于舒婉一开门，就看见他们仨整整齐齐站在门外面。
“嫂子！”沈红星最兴奋，第一个喊道。
程梓墨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奈，沉默着不说话。
旁边的顾长远则眼睛冒着光一样，崇拜的看着于舒婉，“于……”
说了一半，顾长远又挠挠头，“咋办啊程梓墨，你妈妈好年轻，我可以喊姐姐吗？”
“不、可、以！”程梓墨扭过头，“我答应你喊你一起过来的，你不要胡闹！”
顾长远喊于舒婉喊姐姐，那自己岂不是要喊顾长远喊叔叔？辈分儿都错了！
于舒婉也不介意，任由他们念叨着请他们进来。
“怎么都过来了？红星你也是。”
沈红星比他俩大一岁，平时又天天拿捏着自己当叔叔的架势，难得看见他跟程梓墨玩在一起。
沈红星嘿嘿笑笑，连忙说：“我们今天担心的一天，生怕沈超家里人回来找麻烦。”
于舒婉摊手，“找什么麻烦？鹅是他自己买的，自己放到屋里的，我只是提了个建议罢了，跟咱们可都没什么关系。”
他们要是聪明人，就知道来闹了只会使两家关系更加难看，于舒婉断定了依照沈建工的脾气不会过来。
几个少年互相看了看，都连连点头，然后又互相发誓保证，坚决不把是他们找沈超斗鹅的事儿事情往外传。
解释清楚了，几个人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们俩……咳咳。”程梓墨有些不情愿，“他们俩知道了我在你这儿写练习题，所以就想跟我一起来补课，然后换着看小说。”
“你要是嫌麻烦，可以拒绝他们！”
程梓墨匆匆忙忙补充了一句，闭上了嘴巴。
旁边两个人也连忙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向于舒婉。
沈红星：“嫂子，反正咱们离得近，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没关系是不是？您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嫂子，您就同意吧！”
顾长远：“阿姨，我妈妈知道这件事，她非常支持我来学习，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接受她给的补习费！”
于舒婉失笑，看了眼平时程梓墨用的小书桌，这小书桌还是自己用家里放缝纫机的桌子改的，怎么都坐不下另外两个人。
“红星，我记得你学习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吧。”
沈红星骄傲的挺起胸膛，“那必须的，爸要求我前五名，我一直都是第一第二名！还经常拿到三好学生呢！”
于舒婉笑道：“那这不是挺好的吗，你学习好，用不着每天都过来补习，把剩余的时间拿出来放松放松更适合你。”
沈红星着急了：“可是我也想看小说来着，而且我不介意多写几道题，那些题我不到半小时就能写完。”
“不到半小时啊……”于舒婉若有所思，最后看向程梓墨，“程梓墨，你用多久来着？”
“……”
每天都用一小时甚至是一个半小时的程梓墨狡辩，“我这不是在进步吗？沈叔叔都说我还有进步空间呢。”
于舒婉给他了个眼神让他自己去体会，这才又笑着说：“红星，我的小说可以借给你看，你是个有自制力的孩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自己把控好时间，不会过度沉迷在里面，但是看之前，记得去问问妈同意不同意。”
“没问题！”沈红星高兴的点了头。
剩下一个顾长远，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说：“我学习成绩一般！中等水平，急需提高！阿姨阿姨你就同意吧。”
“不行。”于舒婉狠心摇了摇头，“你的情况我了解的不多，你妈妈那边虽然同意了，但我目前选的练习题都是适合程梓墨的基础题，对你来说又太简单了。”
“那我可以自己去选适合我的练习题！”顾长远迫不及待的说，“阿姨，你都不知道我多想看武侠小说，可我爸妈管的很严，这次是我求了他们很久，他们才答应的。”
“可是我并不是老师哦。”
于舒婉慢慢给他解释：“程梓墨也只是来写题而已，我并没有辅导功课，补习钱不能收是其一，其二我觉得对你来说我帮不上什么忙，你大可以找个老师来辅导功课。”
顾长远可怜兮兮，“真不行吗阿姨？”
“真的不行。”于舒婉再次强调。
顾长远立刻愁云惨淡的低下头，而旁边的两个则很是高兴。
“那这样好不好，我每周末过来一次，我……我周末过来写写作业，然后顺便借读半天的武侠小说！”顾长远再次抬头，祈求的说：“我的作业可以自己写，不用阿姨您费心，阿姨您同意吧。”
这次于舒婉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只是周末一次作业，她完全不用对顾长远成绩负责就行。
一个叛逆少年程梓墨就够她盯着的了，她实在懒得去多管一个。
商定以后，程梓墨留下来写作业，沈红星则选了一本短篇武侠拿回去慢慢看。
“顾长远——你妈喊你回去睡觉了！”
门外，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响起，顾长远一愣，怒气冲冲走过去开门，“顾茉莉！咱俩一个妈！还有！你小声点行不行！”
顾茉莉被他吼的吓了一跳，又看到里面这么多人，有些害羞的往旁边藏了藏，这才小声说：“我是怕你听不到耶！”
“我能听到，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就来。”
“哦。”
顾茉莉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只留下个马尾辫的影子在半空划过。
“那是我双胞胎妹妹。”顾长远解释道：“不过她不承认是我妹妹，天天喊我名字，哼！”
说着，顾长远跟于舒婉礼貌的道了别，随后……竟然依依不舍的看向了程梓墨。
“程梓墨，你真不跟我拜把子吗？”
程梓墨冷酷摇头，“不。”
顾长远甚是遗憾，“咱俩拜把子，我认你当大哥，你看成不？”
“不。”
程梓墨态度十分坚决。
别以为他不知道，顾长远想跟自己拜把子后，顺理成章的喊于舒婉妈妈。
开什么玩笑呢，他自己都还没喊过，凭啥一个外来的小孩就想喊！
程梓墨觉得自己猜到了这一点很睿智，眼神里露出一丝得意来。
顾长远委屈的撇撇嘴，这才跟沈红星一起离开。
等人走了，程梓墨专心写完练习题交给了于舒婉，于舒婉接过来翻看后，满意的点头，“今天不错，速度比之前都快了点，但是我刚才不是催你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在写的正确的基础上再提高速度，以后要是考试了，速度也很关键，但平时不会催你。”
“嗯，我明白。”程梓墨说着，有些不满意，“于舒婉，你别把我当成很笨的孩子，我不是沈超，你看前一段时间，我好好学习以后不是就考的很好吗。”
于舒婉看着他得意的样子，心理有些感慨。
这孩子，以前一句话都不说，现在终于是能敢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
于舒婉说着，又问：“那个顾长远我看挺好一孩子，他找你玩你就跟他玩呀，况且你前几天不是才看了《天龙八部》，人家里面都有结拜兄弟，我记得你还提了一嘴你也想试试呢。”
程梓墨扭过头，“我不想。”
“为什么？”
“……反正不想。”
叛逆少年的想法一天一个样，他不想解释，于舒婉也不问了-
很快又到了沈占峰放假回家的日子。
于舒婉下班的时候，只是顺带着想了一想，等出了单位大门，看到沈占峰又在外面等着自己的时候，有些意料之外。
“我刚才还在想你呢。”于舒婉坐上自行车，十分熟悉的挽住了沈占峰的腰。
沈占峰心里微动，“我这两天也在想你。”
“不是不是。”于舒婉下意识解释：“我想着你今天放假，也不知道会不会来接我，结果出来就看到你了。”
沈占峰笑了笑，“以后每次放假那天，我都过来接你回家。”
“你会累吗？”于舒婉问：“我记得你说过，你现在是加强训练，你在部队里训练两天，应该很想快点休息吧。”
“媳妇儿。”沈占峰忽然低声喊。
小夫妻俩在外面的时候，沈占峰很少这样喊，于舒婉脸上微热，问：“怎么了？”
“其实我看到你就已经算是休息了。”
他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得很好，有个词语叫通体舒畅，就是他现在这一刻的状态。
于舒婉脸更热了，好在她坐在后面，可以用一只手冰一冰脸颊。
等快到军区家属院时，路边上，三个初中生并排走在一起。
其中一个少年正喋喋不休说着什么，旁边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却都满脸的麻木与不耐烦。
“那是……”沈占峰犹豫了一下才敢确认，“那是程梓墨跟顾家那对双胞胎？”
第39章
周一要举办升旗仪式，程梓墨早上吃完饭就提前出了门。
可是刚走到胡同口，就看见一个让他头疼的身影站在那儿，看到他过来，还乐呵呵的挥手打招呼。
“程梓墨！我就知道你肯定要提前出来，我们学校也要举办升旗仪式！”
顾长远乐滋滋的走过来，十分熟稔的揽住了程梓墨的肩膀，“走啊！”
程梓墨看了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干啥去？”
“上学啊。”
刚说完，顾茉莉从家门口冲了过来，“顾长远，你赶紧行不行，我真是烦死你了，要不是你妈交代非要咱们一起，我是一点也不想等你。”
“来了来了。”顾长远说着连忙去拉程梓墨，“赶紧，我妹催我呢，我专门在这儿等你好一会儿了，再晚点我真迟到了。”
程梓墨：“我要是没记错，咱俩不是一个学校吧，你们学校有早读，不是比我们要早去半小时吗？”
俩人边走边追上了顾茉莉。
“你咋知道我们有早读的？”顾长远说完拍拍脑门：“肯定是沈红星跟你说的，他比咱们高一年级啊，我们初一没有早读，而且早读以后还要跑操呢，我们现在只有跑操。”
“我专门等着你一块上学的，之前经常瞅见你一个人上下学，以后咱们就一起吧。”
“俩学校不顺路。”
顾长远满不在乎：“后面不顺路，前面不是还得一块走一条街嘛，以后放学也一起，我看我们两个学校放学时间是一样的，到点了我们就在前面街口的杨树下等着对方。”
程梓墨有些头大。
顾长远的热情让他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从前父亲没去世时，他在学校也是有朋友的，但是这两年来，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尤其是转学到了县城后，几乎都是一个人。
“我习惯一个人了，来回等人太麻烦了。”程梓墨试图挣扎一下。
顾长远立刻紧张起来，“你想甩掉我？不可能！”
说完了，顾长远又乐滋滋的说：“等过段时间，你发现我这个人的优良品德之后，咱们再拜把子！”
说来说去，顾长远还是奔着拜把子来的。
程梓墨还要继续拒绝，顾茉莉却抢先开了口。
顾茉莉：“顾长远，我发现你的脸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厚了，我认识你都十几年了，也没看出来你有什么优良品德，你说的优良品德，不会是天天抢我碗里的肉片吧？”
顾长远扬起胳膊，瞧着架势就要打人，可等手掌在半空中比划了半天，也没有落下去。
顾茉莉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故意吓人的样子，脖子一伸不服气的说：“你打啊，你打一下我妈打你十下！再说了我也没说错，你有什么优良品德，你倒是说说看啊。”
“现在知道妈也是你妈了！”顾长远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那可太多了，我乐于助人，善良勇敢，有一颗红星闪闪的心，哦对了，我还比你早一年入少年先锋队呢！”
说到这里，顾长远又看向程梓墨：“梓墨，你几年级入得少先队？”
本来没想插嘴的程梓墨被突然这么问，下意识开了口：“一年级就入了，怎么了？”
“一年级？！”顾长远愣了愣，随后尴尬的挠挠头，“我二年级哈哈哈……那你一年级入少先队，成绩一定很好，怎么混到二中去了？”
“……”程梓墨不想解释那么多，沉默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顾长远不依不饶，“跟我说说呗，是不是数学学不会了，我告诉你，我从四年级学方程式开始，那数学就一个字也不想听了，不过没办法，谁让咱还是学生呢，只能硬着头皮听，可成绩却怎么也上不去，等到了五年级开始学那个什么水池子放水的方程题，老天爷啊，那不是浪费水嘛！出题的人也太不爱护环境了……”
顾长远吐槽起数学来没完没了，到最后压根把自己本来的目的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走到了分岔路口时，顾长远才后知后觉拍了拍大腿：“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为啥突然学习不好了，算了算了，等放学时候再说吧，我们俩先走啦，放学等你！”
顾长远拉着顾茉莉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程梓墨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眼旁边的老杨树，也转身去了学习。
这个街口的老杨树已经很多年了，秋天的时候枯叶堆积的周围满地都是。
周围学生经过，脚步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日头东升西落，傍晚，赵孬蛋跟在程梓墨身边出了学校。
“程梓墨，今天的随堂测验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写？”
程梓墨满眼疑惑，“我肯定好好写了，怎么了？”
赵孬蛋伸出胳膊，指着他的鼻子尖，一副遭到背叛的样子，“你怎么能背叛组织呢！上次你考九十五分我原谅你，这次你不会还要九十五分吧。”
程梓墨不是很理解，“我背叛什么组织了？”
“当然是差生组织。”
程梓墨憋着笑，“这个组织里不会只有咱们两个人吧？”
“……”赵孬蛋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脚面，“不然呢？咱们俩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哦不对，上次期中你已经晋升到倒数第三了。”
程梓墨：“那下次考试，我可能还要继续背叛组织了，我准备考进班级前二十名。”
“啊？”赵孬蛋傻了，“你没发烧吧，哦不对，我没发烧吧？我是听错了吗，之前你不是还说自己不喜欢学习，也没学习的必要吗？”
程梓墨也故作没事人一样看了眼脚面，“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赵孬蛋痛心疾首，“可恶，我好不容易找到组织的，结果没几天你就要抛弃我。”
程梓墨皱起眉。
之前自己被孤立，也就只有赵孬蛋这个倒数第一过来跟自己主动说话，不管怎么样，这段时间相处，两人算是朋友。
程梓墨想了想，认真说：“我没有抛弃你，而是咱们这个组织一开始就不是以你为首，我现在已经准备朝着成绩全面进步了，我奉劝你也尽快跟上组织前进的步伐，知道了吗，赵孬蛋同志。”
赵孬蛋一愣，哈哈笑了出来，“你跟校长开会时候一个样子哈哈哈……”
程梓墨：“……喂，我说的你到底听见没有，你也试着学学习啊，不然下次调座位咱俩就没办法同桌了。”
“这倒也是。”赵孬蛋还指望自己上课睡觉时，让程梓墨给自己打掩护呢。
之前他们一个上课睡觉，一个上课看小说，完美打配合，后来他依旧睡觉，程梓墨好好学习，还是能帮他做掩护。
要是换个同桌，哪儿有程梓墨这么靠谱。
“成，那我也好好学习！不过我只能试试，要是实在学不进去，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俩人说着说着走到了分岔路口，赵孬蛋要回家，程梓墨却看着老杨树停了下来。
赵孬蛋：“你不走？”
“我……等会儿。”
程梓墨想了想，“你先走吧，我看看风景。”
赵孬蛋瞅了眼光秃秃的老杨树杆子，边走边嘀咕，“真不明白你们进步生在想什么……”
程梓墨等了大概有三五分钟，正要转身回家，这才听见后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顾长远：“抱歉抱歉，今天轮到顾茉莉值日扫地，她磨磨蹭蹭我们才出来晚了，明天肯定比你早到。”
顾茉莉依旧不服气：“谁说是我磨蹭，咱俩一组值日，你要是扫快点不就把我那边的也扫了吗？”
“一人一条过道，我凭什么帮你扫。”
“你是哥哥你就得帮我。”
“现在认我这个哥哥了？不是你自己天天说跟我一样大。”
“小气鬼……”
兄妹俩吵了半天，顾长远忍不住去问程梓墨：“程梓墨，你不是也有个妹妹，你跟你妹妹也这样吵架吗？”
程梓墨想了想，“我们不吵架，我们……好像都不怎么说话。”
他小学就住校念书了，跟妹妹没什么接触，后来父亲去世，妹妹才五岁，自己跟她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只有在程圆圆偷偷哭的时候，他才出面安慰一会儿。
“真好啊。”顾长远感叹，“我妹啥时候能不在我旁边蜜蜂一样嗡嗡嗡就好了。”
顾茉莉哼了一声，“我看是你嗡嗡嗡才对吧！”
的确是顾长远更喜欢说话。
回去的路上，顾长远拉着他们两个从上课老师穿了什么衣服，说到了放学时候扫地扫到的两张纸条，他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事无巨细全都要讲一遍才行。
终于快到家属院了，顾长远也说渴了。
程梓墨叹了口气，看了眼顾茉莉，好奇的问：“他平时也这样？”
顾茉莉一愣，竟然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没敢跟程梓墨说话。
打从见面，顾茉莉好像就没主动的跟程梓墨说过话。
顾长远从书包里掏出茶壶喝了一口，“你别看顾茉莉跟我吵的厉害，她在外面不敢说话，连上课都不敢举手，胆子可小了，不过等你俩熟悉了就行了。”
顾茉莉立刻不服气的又开始为自己辩解，兄妹俩吵闹声里，程梓墨不自觉笑了起来。
要是以后程圆圆长大了，不知道会不会这样跟自己吵架，不过等那时候，于舒婉肯定会帮着圆圆……-
沈占峰一开始甚至没敢认那是程梓墨。
于舒婉坐在后面顺着看过去，很是自然点点头，“是程梓墨啊，那个女孩子是顾长远的妹妹叫顾茉莉，你应该见过的。”
沈占峰：“嗯，见过。”
见过顾家的双胞胎，没见过这么活泼的程梓墨。
要是没看错，刚才程梓墨还主动跟顾茉莉说了句什么，自己那个叛逆沉默、阴郁孤僻的养子刚才似乎换了一个人。
换成了之前程连长还没去世前的那个中学生。
他这才离开了两天，一回来甚至有些不敢认，不过仔细想想，程梓墨的变化似乎也不是这一两天才开始的。
好像是从于舒婉来之后的每一天，程梓墨的情绪就逐渐丰富起来。
一开始还是很暴躁，甚至在跟于舒婉莫名其妙的单方面生气，可在这之前，他甚至都不会在大人面前表露情绪。
“我只是有些意外。”沈占峰接着说：“程梓墨现在跟之前变了很多。”
于舒婉远远又看了一眼，“意外吗？初中生不都是这个样子吗？”
于舒婉眼中的程梓墨，从一开始就只是个初中生，稍微叛逆了一点而已，但青春期的孩子不都这样。
“他们这个年纪是青春期，前两天小猫小狗叛逆的不行，马上就又阴天转晴，沈占峰，你是不是没有叛逆期啊。”于舒婉好奇的问。
沈占峰皱眉，还真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我初中到后来去当兵，似乎一直都只专注在做的事情，上学就专注念书，当兵了就只顾着训练。”
所以，他一开始连娶媳妇儿的打算都没有。
“那怪不得呢。”
沈占峰来了兴趣：“你有过叛逆期吗？”
“有啊。”于舒婉说完，连忙捂着嘴，“不过也没持续多久。”
沈占峰更好奇了，“你说说看，我想知道你那时候是怎么叛逆的。”
自己的媳妇儿温婉柔和，有时候虽然有些跳脱的想法，却也十分可爱，他真是一点也想象不出来媳妇儿叛逆是什么样，不过一定也很可爱！
于舒婉停顿了片刻，尽量捡沈占峰能听得懂的说。
“我那会儿喜欢看漫画，家里……”于舒婉顿了顿，眨眨眼继续说，“乡下虽然知道读书是好事儿，但看漫画在大人眼里却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儿，所以我就每天偷偷躲起来看漫画，还打着煤油灯看，早上醒了经常黑眼圈。”
沈占峰忍不住笑了笑，“是《老夫子》那种漫画吗？”
于舒婉很早以前的确看过《老夫子》，便点点头，“嗯，家里人还扔过我的书，不过后来长大了就知道藏在哪儿不会被发现，慢慢的我就试着学习书上的内容开始自己画画。”
“难怪你现在画的这么好，原来这么早就开始动笔了。”沈占峰顿悟道：“之前我还好奇过你没有系统学习过却为什么能画的很好，现在明白了。”
说话间自行车已经骑到了家门口。
“程梓墨怎么还没到。”沈红星从门口探头出来，“嫂子，平时我放学到家时间差不多，今儿还没看见他回来。”
于舒婉下了自行车，“在外面跟顾长远兄妹两个说话呢，你要不也去看看？”
话音落下，沈红星来了精神，扭头朝着家里喊：“妈——我去找程梓墨玩成不？”
刘敏从厨房探头出来，“梓墨？”
于舒婉眨眨眼笑着点头，“嗯，他还有顾家哪两个孩子都在外面。”
刘敏大手一挥：“去吧，别太晚了，吃饭之前赶回来。”
“好嘞！”
沈红星高高兴兴就要出去，到门口了又想起来昨儿的两只鹅小弟，拴着绳子就带出了门。
出去以后，就听见沈红星的大嗓门：“我出来溜溜鹅，你们在说什么呢？”
顾长远连忙将他拉过去，“说学校里的事儿呢，正巧咱们一块溜……”
外面的声音渐远，似乎去了另一条胡同。
沈占峰看着这一幕，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
家这个字在他眼里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存在，可现在，好像多了一些活泼跟……温馨-
晚上等程梓墨写完题，沈占峰从书房走了出来。
于舒婉正在整理衣柜，见他过来正好将前天买的围巾递了过去，“给你买的，你试试。”
褐灰色的围巾很洋气，沈占峰简单围了两圈看起来就时髦又好看，当然也很保暖。
“媳妇儿。”沈占峰绕着围巾边说：“幸亏我那天答应了妈去相亲。”
幸亏我见到了你，还把你娶回家，不然这得是他多大的遗憾。
于舒婉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头打趣他：“我记得你好像一开始不想结婚来着。”
沈占峰点头，“没错，如果遇到的不是你，我是不可能答应结婚的。”
“那万一真的不是我呢？”
“那我现在就不在县城，已经选了部队给的另一个建议，直接离开家，躲开爸妈的催婚，在三江军区继续训练。”
沈占峰说完走上前，“不过还好遇见的是你，能娶到你是我的万幸。”
于舒婉脸上热乎乎的，不知道是害羞了还是被他身上的温度烫的，总之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话。
不过没关系，沈占峰已经将人拉到了自己怀里，按照于舒婉从前的教学吻了下去，没一会儿俩人就钻到了被窝里。
“沈、占、峰！我还没有洗澡呢！”
沈占峰摸摸鼻子，干脆用自己的衣服将人裹起来，“走，我带你过去一起洗。”
于舒婉又是羞又是气，掐了一把他的胸肌——手感过于好了，忍不住又掐了一下！
沈占峰喉间动了动，声音低沉，“先别乱动，不然咱们就不洗澡了。”
于舒婉：“……”
不敢动了。
等卫生间门被关上以后，沈占峰还是没把人放下去，于舒婉眨眨眼，笑着又伸手掐了一把。
“沈占峰，你有没有好好训练，我怎么赶紧手感不如上一次了。”
沈占峰眼神灼热，“是吗？那今天晚上再多训练一会儿。”
于舒婉慌了，跳到旁边用衣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没有没有，是我感觉错了。”
“感觉错了那就再来试一次。”沈占峰怕她滑到又伸手揽住她的腰：“咱们在这里先训练一次试试看。”
于舒婉：“……”
要命，她好像又主动把火惹到自己身上了。
第40章
“沈占峰，今天你送我！”早上例行的按摩以后，于舒婉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小声但又羞又气的命令道。
昨晚上他闹到很晚，将近凌晨才放开于舒婉，一身的汗于舒婉又睡的难受，被抱着去冲了个澡才彻底完事休息。
沈占峰从善如流点头，“好，晚上下班也等我。”
“还不是都怪你。”
“嗯，怪我。”
于舒婉轻轻哼了一声，脸颊微热从沈占峰面前经过。
“嫂子，我走啦！”刘珍送沈红星头一个出门，然后才是程梓墨。
还没等程梓墨拿书包，就听见门口顾长远在喊他一起上学。
于舒婉将头天下班回来买的三袋豆浆递给了程梓墨，“拿着。”
“……太多了喝不完。”
于舒婉失笑：“让你给你的小伙伴分一分路上喝，周阿姨刚热过的。”
“他们不用。”程梓墨没有接，只从中间拿了自己的那包。
于舒婉转过头，“顾长远，喝豆浆吗？”
“喝！谢谢阿姨！”
于舒婉狡黠笑着再去看程梓墨，“赶紧的，别再迟到了。”
“……好吧。”
程梓墨虽然觉得难为情，也只能接了过来，走出门将豆浆递给了兄妹两个。
沈川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诧异，随后看向于舒婉，十分赞许，“舒婉教育的好，最近程梓墨这孩子表现的越来越好了，简直是焕然一新，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孩子以前太封闭自己了，现在还认识了朋友。”
沈文明也连连点头，“嫂子，你是不知道你还没来时，这小子把我气成什么样！有事儿了问话也不说，连个表情都不给我，咱爸打他手板，他就低着头硬扛着，真是把人气死了。”
于舒婉看看旁边不说的沈占峰，笑着开口：“其实他就是遇到事儿心里一时间出不来，我只不过稍微引导了一下，不算什么，不过我听沈占峰说，他小时候也是不爱说那么多。”
“那不一样。”沈文明深有感触，“大哥不说，那是性格就那样，打小就闷，程梓墨其实本性还是活泼的，只不过心里遇到事儿了。”
沈川沉吟片刻：“占峰小时候……其实也调皮。”
沈占峰拿着筷子的手一顿，抬起头看着沈川不说话。
“调皮吗？”于舒婉来了兴趣，连忙问：“爸你说给我听听。”
沈文明也不大知道沈占峰以前的情况，跟着追着问。
“他大概六七岁的时候吧，跟圆圆差不多大，咱们家属院后面夏天多了个马蜂窝，沈占峰嫌那些马蜂闹人，拖着铁锹一把将马蜂窝给掀了，咬了他一身的疙瘩，送到医院的时候人都昏过去了，沈胜男以为他快死了，抱着哭了半天，还问他有什么遗言来着。”
“咳……”
沈占峰放下筷子，试图转移话题：“于舒婉，你赶紧吃饭，等会儿要上班了。”
于舒婉已经跟沈文明一起快笑岔气了。
“大哥，你这算是为民除害，哈哈哈哈哈……”
于舒婉笑了一会儿，捂着肚子连忙说：“对，由此可见你从小就乐于助人……”
沈占峰：“……”
这顿早饭吃的十分欢乐，于舒婉还问了沈占峰当时说的遗言是什么，可惜沈占峰怎么都不肯张口，于舒婉直到等着将来要是有机会了再去问沈胜男。
等到了出门时，于舒婉看着沈占峰淡淡的神色，这才忍住了打趣他的心。
随后，她就看到了后座上多了个棉花垫子。
“什么时候缝的？我怎么都没瞧见。”于舒婉诧异的问。
“昨晚上。”沈占峰说：“看你总是嫌后面膈，把家里以前用过的找了出来，我用两个叠在一起，比一个更软和，等会儿你试试。”
于舒婉不好意思的点头，“谢谢你啦，今天暂时就不笑你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好奇七岁的你会有什么‘遗言’……”
沈占峰：“……”
两个人出了门以后，走到半路，沈占峰忽然开口，“我当时说——记得帮我把马蜂窝包起来上交给组织。”
“……噗哈哈哈哈！！”
于舒婉坐在后座上笑了起来，好在搂着沈占峰的腰这才没有摔到下去，“你，你真是从小长到大的好苗子哈哈哈……”
看不到沈占峰的表情，于舒婉只听到他淡淡的解释起来，“小时候把那些哲人又吵闹个不停的马蜂当做敌人派来的武器，这才那么说。”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更好笑了。
于舒婉笑了一路，就连进报社看到了马高财时，脸上的笑意还没减退，把马高财吓得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
眼瞧着快到重阳节了，最近报社里都在忙着为重阳节做提前的准备。
提前两天，要做好版面预热工作，提醒大家重阳节要来，重阳当天，要做好当天应景的内容，就连沈文明都更加忙碌起来了。
于舒婉拿着自己刚画出来的寓言故事去找汪主编审核时，就看见沈文明急匆匆的从走廊上经过，甚至没来及跟她打个招呼就被催促着出去了。
“这是去采访谁这么着急？”
孙栋梁：“昨天听人提了一嘴，说是要去好几个地方，有往年把重阳糕制成菊花样式的大姨，还有今年市政府办的敬老宴也需要提前做宣传采访，说是要跟庙会一起办。”
“重阳还有庙会？”于舒婉好奇问：“就在县城中心举办吗？我之前还没在县城过过重阳节。”
轮起来重阳庙会比不上春节庙会，再加上前几年生产大队管的严，这种庙会是不给放假的，所以于舒婉这样说也可以理解。
“往年都是在南岳庙，今年说是要放在城乡结合部那边的北岳庙举办，这样也方便县城周围的农村乡亲，到时候可热闹了，于同志到时候……到时候一定要跟您丈夫一起去看看，不过人特别多，得小心别被小偷钻了空子。”
孙栋梁本来还很高兴，说到后面略微失落起来，自打知道于舒婉有了对象，他时不时的情绪就会波动。
于舒婉毫不知情，笑着点头道谢。
两个人把各自的稿件交给汪主编后，汪主编指了指办公室坐着的一个中年女人。
汪主编：“这位是毛纺厂的邢主任，她手里有一份征工广告，电视台举办重阳节目，临时找毛纺厂赶一批针织上衣，还得是绣菊花的，说是下周前就得赶出来，他们厂里愁的头都大了，找咱们临时加一个版面征针织工人。”
于舒婉接过来，“需要我们来负责这个广告的排版？”
“嗯，另外你们回去研究研究，帮他们再画一个征工的小人最好看起来显眼一些，小孙就负责广告文案编撰。”
“好。”
于舒婉又问了对小人有什么要求，得知只要显眼以后，于舒婉干脆画了个火柴人但是头上裹了一圈菊花花环，看起来有趣还十分显眼。
火柴人好画，于舒婉随手便弄好了，随后看着广告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中午吃饭后，她就去了传达室。
于舒婉难得给家里打一次电话，张红霞听到点了名是找自己的，着急忙慌就跑到了大队。
“二嫂，咱村里生产队重阳节前给放假不？”
张红霞摇摇头，然后想起来这是电话，于舒婉那边看不到，又连忙说：“不放，哦不对，本来重阳节当天给放半天假的，但是这两天地头杂草长了不少，说是半天也不给放了。”
于舒婉想了想，“那你能请假吗？”
张红霞点头，“要是找大队长好好说说也能，舒婉你是有什么事儿吗，要是有急事我提前去找大队长说一声。”
“也不是急事，就是我看到一个毛纺厂的招工广告，他们招几个临时工过去赶制一批针织上衣，还要会织花纹的那种，要连着工作五天，我就想起来嫂子你的手艺来。”
要比起针织，张红霞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于果果的毛衣都是她织的，就连于舒婉都穿过她织的衣服。
张红霞听完抓了抓手指，有些紧张，“这……能要我吗？”
“咋不能，只要你去了以后给他们看看你的手艺，一准能要，而且他们招人招的很紧急，说不定不如你的都能进。”
张红霞有些心动，“那，那我每天来回县城乡下跑吗？”
“不用，说是每天在厂里包吃住，工资给开的是一天一块五毛钱。”
“这么高！”
“嗯，他们着急要人，而且也不是谁都能织出来的，二嫂，我觉得这个机会挺好的，说不定人家毛纺厂能看中你的技术就留下来当正式工人了，生产队那边要是不行，找人顶几天的工看成不成。”
张红霞狠狠心动了，“舒婉，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问问妈跟你二哥。”
“好。”
电话没有被挂断，也不知道张红霞到底跑的有多快，于舒婉这边刚跟通讯室的大姐聊了两句，那边就有了声音。
“喂！是舒婉吗？”
“是我。”
张红霞的声音里带着兴奋跟喜悦，“你二哥说他替我上工，妈也同意了，我什么时候厂里面试？”
“明天上午就行。”
说着于舒婉把地址给了出去，等挂断电话，正巧碰到了办完事出来的毛纺厂邢主任。
“小于同志！”邢主任看见门口传达室里的于舒婉，热情洋溢的走过来，“我刚看了你的设计，真是既简单又显眼，还符合我们的征工要求，真是太感谢你了。”
于舒婉是出于工作才画的，连忙谦虚：“应该做的应该做的，您别这么客气。”
“哟，这是来打电话？”邢主任连忙又说：“那我不打扰你了。”
“已经打完了，是给我一个嫂子打的，她是织毛线的好手，别说花样了，连复杂的动物都能织出来，我想着你们着急找人，就打电话跟她说了一声，让她明天去面试。”
“小于同志，你帮我们画广告，还帮着找人，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要是有其他熟练毛线针织的都可以叫去试试，不行了我们还能再训练训练。”
于舒婉连忙表示暂时没别的人了，邢主任这才离开。
等到了下午，于舒婉将重阳节过后要上的寓言故事画完，便开始全面准备重阳节的内容。
关于重阳节的习俗，于舒婉提前翻阅了不少的资料，除了赏菊花、登高、敬老、制作药酒以外，还把关于重阳节的诗词也用图画的形式画了个简单的草稿图。
因为都是简单的卡通画，也不需要上色，草稿图直接就交到了汪主编哪里审核，通过以后，定下了在后天发表出去。
“有时候真不知道你这手是怎么长的。”庞茹萍盯着于舒婉的手指，“比人家的细比人家的长，还能信手就画出来这么稳的线条，小于，你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吧。”
这几天工作中，见识过于舒婉能力的孙栋梁也跟着点头，“是啊，还经常有比别人更好的创意，说实话，我这文字编撰的有时候都没你脑子转的快，都是根据你的画来写内容。”
于舒婉：“我提前做了功课而已，哪有那么厉害。”
“我也做了功课啊。”庞茹萍感慨万千，“我家那口子不争气，天天酗酒，家里事儿一点也不管，我还得操心两个孩子上学事儿，这些年工作都能多努力就多努力，根本不带休息的，我这么多年工作经验了，有时候听到看到你的创意，还是忍不住佩服你。”
庞茹萍说着又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天赋，我们学都学不来。”
于舒婉跟着谦虚了两句也就到了下班时间。
沈占峰一早来接于舒婉，今天工作结束的早，孙栋梁几乎是跟于舒婉前后脚出的单位大门。
“你好，孙同志。”沈占峰客客气气的打招呼。
孙栋梁颤颤巍巍的缩脖子，但很快冷静下来，礼貌又有些失落的打了招呼后，同于舒婉道了别。
于舒婉没瞧出来两人眼神对视时的变化，自顾自的又去给沈占峰做介绍，“刚才第一个出去那个女同志，是我们的组长庞茹萍，她工作年份挺长的，比我跟小孙都有经验。”
沈占峰应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随后于舒婉说还要去查资料，沈占峰便骑着车带她先去了书店这才回的家-
转眼到了第二天。
毛纺厂的征工广告打了出去，由于时间情况紧迫，报社特意把右边的板块放大让给了毛纺厂。
于是今天的街口的报亭*窗口外面，大老远的就能看到报纸上那个带着菊花花圈的火柴小人。
小人头上的菊花花里胡哨很是显眼，同时脸上的表情虽然简单，但却格外的夸张，明明只有简单的几笔，但那下垂的眉毛跟小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副焦头烂额的样子。
这么显眼的画，很多人都带着好奇上前打量，当发现仅仅只是一个招工广告后，不由得发出了惊叹。
“一个招工广告整的这么好，这报社人才不少啊。”
“你还别说，虽然这火柴小人看起来有些憨傻，但是还挺有意思的。”
“我也觉得有意思，而且这广告我一眼就记住了，啧，正好回家问问我家那两口子去不去。”
……
李铁蛋几个人从报亭不远处路过，看着人来人往的有些好奇也跟着凑了过去。
“你干啥去，咱不是说去找冯卓吗？”
李铁蛋指了指，“不是都凑到报亭看热闹吗，我去瞅一眼。”
“李铁蛋，你别把我笑死了，你认识几个字啊你还看报纸！”
李铁蛋被臊的觉着没意思，转头摸摸鼻子跟着兄弟几个进了钢铁厂家属院。
他们几个都是冯卓最好的哥们儿，可自从冯卓去相了亲，遭了那女的碰瓷以后，就一直躲在家里不出门。
“我之前在街边见过冯卓一次，郁郁寡欢的一点精神也没有，跟他说话也不搭理我，老李，你跟冯卓关系最好，今儿你去喊他试试看。”
李铁蛋：“一个女的瞧他没出息的，今儿咱们几个拖也要把人给拖出来，再这么闷在家里，早晚成傻子。”
说话间几个人走到了，这会儿是上午，家属院里基本都是工人，只剩下老人跟看孩子的家属在。
里面的人瞧见李铁蛋几个，都脸色不太好，带着孩子扭头回了家。
“诶，等会儿等会儿，冯家在左边还是右边来着？”
家属院的人随便指了指左边，躲避不及的就跑了。
找到了位置，李铁蛋开始敲门，先是喊名字，最后开始骂娘，骂了两句以后，里面的人终于是把门给打开了。
冯卓似乎许久没有洗过脸了，脸上全是开裂的干皮，眼圈乌青着，头发跟干草一样都长到眼睛下面去了，被他随意的撩到了旁边。
“干啥？”冯卓声音沙哑，像是刚刚起床。
“喊你出去啊，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李铁蛋说话间径直进了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你的事儿我们都知道了，我们笑话你最多也就笑话两句，你咋连我们都躲着。”
李铁蛋附和：“赶紧换个衣裳咱出去溜旱冰，我找到了个新地儿，哦对了，去之前你还得先去把你这头给剪了。”
“滚蛋，老子不出去。”冯卓瞪了一眼李铁蛋，扭头就要回屋。
但是李铁蛋这次下了心要拉他出门，一把走过来拦住冯卓，笑嘻嘻说：“你不出去，我们就不走了，大不了等你爹你妈回来赶我们走，反正明儿我们还来，你不开门我们就砸门砸窗户。”
“……你们有完没完，我真的不想出去，我现在心灰意冷，感觉这个世界都是灰暗的，出门除非让我死！”
李铁蛋皱起眉，“不就是为了个女人吗，难道说还有别的事儿？你给兄弟几个说说，指不定我们能给出点主意。”
冯卓叹了口气，想了想，慢慢的开了口。
冯卓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有原因的。
上次冯主任咒骂于舒婉，冯卓听到后发了一次疯，冯主任气的抽了冯卓一顿，试图将这个傻儿子给抽醒。
可惜的是，冯卓没有被抽醒，而是被抽发烧了。
从哪以后，于舒婉这个名字就是冯家的禁忌，谁也不能提，就连强势的宁美玲都只能在背地里暗自咒骂于舒婉是个害人的狐狸精。
不过家里没人提，不代表冯卓会忘记。
不仅没有忘记，他之前的做的那个梦连着出现了一星期。
梦里，他好像曾经就经历过一辈子似的，只是每每做梦梦到于舒婉暴死的场景，后面的内容就开始变得模糊，让他看不清楚后来的自己到底确切经历了什么。
也导致他越来越分不清楚，那到底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就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梦罢了。
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冯卓试着再做这个梦时，却变得十分困难起来。
甚至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前段时间太伤心魔怔了，那个梦也根本没有存在过。
不过冯卓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知道了于舒婉嫁的男人叫沈占峰以后，他第二天就去城南军区大院打听了他的情况。
沈占峰今年已经二十八了，将近三十岁，比他跟于舒婉大了将近十岁！
而且沈占峰的部队还常年在偏远地区驻扎，一年也不见得回家一次。
最重要的是，沈占峰家里居然还有两个孩子！
老天爷啊，这样条件的男人，怎么听都不如他冯卓好不好！
两人唯一的差距，就是沈占峰家在军区大院，比冯家多点钱多点势。
可除了这些以外，冯卓自诩比他年轻，比他家庭情况简单干净，虽然没见过面，但沈占峰一个老男人了，怎么也不可能比自己好看！
这些细数下来，冯卓怎么都觉得自己比沈占峰强上一百倍，可偏偏，于舒婉就是看不上自己，而是看上了沈占峰。
这对于他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他甚至想找机会见见这个沈占峰，跟他好好比划比划，看到底谁才有资格娶于舒婉这样一个年轻漂亮优秀的女人！
但更让他受打击的是，那个军区大院，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根本进不去！
这就是他跟沈占峰唯一的区别，几步路的距离，他却没有办法娶到心爱的女人。
弄清楚这点以后，冯卓甚至生出了一个怀疑——
于舒婉答应跟沈占峰结婚，说不定其实是被骗了。
可能是被沈家骗了，也可能是被于蓉蓉骗了，还可能是被于家父母骗了，她父母想用闺女换钱，就答应了沈家，逼着把女儿嫁过去！
联想到这些，冯卓甚至怀疑于舒婉在沈家日子过得可能十分艰难，得天天伺候公婆，还要给俩孩子当牛做马，一双纤纤玉手也变得粗糙……
他害怕于舒婉受苦，但又因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自责心疼。
日子一久，他好像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当中，脑子轴着出不来。
“你是不是被女人骗了以后，脑子进水了？”
听完大概情况，李铁蛋一拳头打在了冯卓的肩膀上，“这种事儿怎么能忘了兄弟几个呢？”
冯卓脸色青白，被锤得的咳起来，“你轻着点行不行？老子他妈不出门都被你锤死了，给你们，你们能进军区大院？”
“废话，不能进还不能堵着？”
李铁蛋冷笑：“什么狗屁沈家，你在外面蹲守不就行了，虽然认不出来沈占峰，但肯定认得出来那个于舒婉吧，到时候你有什么话，找那个女人当面说清楚不就行了，至于那个什么梦，冯卓，你脑子抽风也不能抽成这样啊，咱们虽然不学习，也知道现在是唯物主义社会，咋可能有什么前世今生，你真是在家里憋傻了。”
“老实说，我刚才听到你说什么梦，差点没笑出来。”
“我也是……不过冯哥，你怕那个沈占峰干什么，而且不是说他常年不在家，那不正好给你俩创造机会呢。”
冯卓瞪了一眼后说话的兄弟，“你别瞎说，她如果真的在沈家受委屈，我一定会帮助她离婚，然后明媒正娶回家，才不会拉着她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儿。”
“哟哟哟，几天不见还装正经起来了，我可告诉你，你们要是感情到了，干柴烈火可顾不上什么了……”
兄弟几个嘿嘿笑了起来。
冯卓瞪了他们一眼，随后又叹了口气，“老李，你说的轻松，要是这么容易蹲到人，那我还愁什么，有一天我真在外面守了半天，结果把公安局的给人蹲来了，怀疑我想对退休干部跟军人有什么不轨企图，他们那片管的可严了，根本没机会。”
除了军区大院，他还在医院蹲守了几天，天天盯着妇产科，搞的保安以为他是想耍流氓，差点对他动手！
不过这件事太丢人了，冯卓并没有说出口。
“那就后退一步，在远一点的街道口。”李铁蛋接着给他出主意。
冯卓：“远一点的街道有五六条，你让我在咋蹲？”
李铁蛋想了想，“兄弟几个帮你蹲不就行了！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大不了给兄弟几个拿点活动经费呗。”
说了半天，李铁蛋终于是把话说到了主题上。
他们这些个人，平时出去活动都是冯卓拿钱，这突然一下快一个月不出现，他们几个日子自然是越来越苦，无奈之下，这才又来找冯卓这个冤大头。
“对啊对啊，兄弟几个关系这么好，你早说说不定早就跟那女人见到了。”
“就是就是，我看啊，咱们几个就轮流蹲点，还不信了，一个大活人能蹲不到。”
话虽然说得这么好听，但几个人心里都打算着自己的主意。
什么蹲点，累死人了，把钱拿到手，到时候敷衍两句完事儿。
冯卓皱皱眉：“可你们几个又没见过她长啥样。”
李铁蛋也愣住了，完了，冯卓这小子好像比之前更不好骗了。
“那你也得出去走走啊，县城就这么大，万一哪天不小心碰到了，如果碰到了，就看见你现在这幅样子？”
“就是啊冯哥，过几天重阳庙会就到了，到时候人多，那女人大概率也会去逛庙会，你们要是真有缘分，说不定就能在庙会碰见。”
冯卓听到这里心动了。
是啊，自己跟于舒婉是在偶然情况在碰见的，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自己跟她的缘分吗？
李铁蛋看到冯卓犹豫，立刻添柴加火：“走走走，咱们今儿先出去剪个头发，刚好我们几个也有要修建头发的，我们专门来喊你出去，可得你请客啊！”
冯卓沉默了一会儿，在几个兄弟的吆喝下答应下来。
冯卓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洗脸是什么时候了，反正洗脸的时候，水泼到脸上有种刺疼感，他忍着洗完，又换了个衣服，这才在几个人的簇拥中出了门。
“那边报亭干啥呢？”
刚出家属院，几个人就看到报亭前面还是有不少人在排队。
李铁蛋刚才就想看，这会儿正好让冯卓出钱去买来瞧瞧到底是啥。
“我也好奇来着，咱们一块儿去瞅瞅。”李铁蛋说着就拉上了冯卓走过去。
排队的人都人手一份《大河文摘报》，他们顺着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右边板块上的菊花火柴人。
“这玩意儿倒是画的挺有意思。”
冯卓也跟着点了点头，不过仔细看看是征工广告后，就失去了兴趣，但是就在转头的一瞬间，冯卓瞧见了那幅画下面的创作者署名——于舒婉。
冯卓猛地直起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把将刚拍完队的人手里的报纸抢了过来。
“诶你干啥呢？”
李铁蛋几个人立刻上去，无赖的拦着那人，“借你报纸看看，咋了？不行？”
“你们这不是抢劫吗，你们……”
冯卓随手扔了五分钱毛钞给他，“多出来的一分钱当你帮我排队了。”
那人吵嚷着不答应，“糊弄谁呢，赶紧还给我！”
冯卓见他不愿意，自己又急着看报纸，伸手又在兜里摸了摸。
可是这次摸了半天，一分钱都没有摸出来。
完了，没钱了。
这些日子自己不出门，天天窝在家里，自然也就忘了问爸妈要钱花。
“老李，帮我多给他五分钱报纸钱。”
李铁蛋一愣，“你，你没钱啊！”
冯卓委屈：“没，我妈被我气得现在除了吃饭，都不搭理我了，我咋可能有钱。”
李铁蛋：“……”
搞了半天没钱啊！这幸亏是还没去理发呢，等去理发了没钱，估计只能又要让他出钱。
李铁蛋摸了摸衣兜，“我这儿也不富裕啊，老冯，你要是想看报纸，要不还是排队吧。”
没钱，谁还替冯卓干活儿！
那几个围着路人的兄弟也都讪讪退到了一边。
冯卓一愣，看着那路人高大的身躯，手一抖，将报纸还了回去，老老实实的排气队来。
“老李，冯哥，那个啥，我还记着去滑旱冰，要咱们改天再约？”
“我也是我也是，我们一起的……”
除了李铁蛋，剩下几个人看冯卓今天没带钱，都打了退堂鼓。
冯卓现在心里只有报纸上的那个名字，根本没当回事儿，等人走了以后，又看这李铁蛋一脸踌躇，“老李，你是不是也急着滑旱冰？”
李铁蛋连忙点头，生怕点慢了，冯卓这稍微聪明一点的脑子就想明白了。
“那你走吧，我一定要买这个报纸！”
“好兄弟，你慢慢排队，回家记得跟你爸妈说说好话，不能一分钱憋死英雄汉不是，等要到钱了，咱们哥儿几个再一起潇洒！”
李铁蛋说完就开溜。
冯卓则眼睛一直在报亭上。
终于排队轮到冯卓，他拿着报纸蹲到街边就看了起来。
除了那张广告以外，他还从背面右下角的少儿栏目看到了同样的名字。
于舒婉。
这个名字他想了梦了这么多天，真的会是她吗？不会是重名重姓吧？
可……万一真就是自己跟她的缘分到了，让他出个门都能发现这报纸呢？！
想到这里，冯卓小跑着回了家。
他现在英俊帅气的形象还没有恢复，不能着急去见她，想了很久，冯卓决定先给报社这个于舒婉邮寄一封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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