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栋梁虽然大概能猜到答案，但他一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男人到了这种时候，尤其是亲耳听到这种话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了空白。
他缓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
眼前的姑娘跟自己差不多，其实也是刚从校园里出来没多久，刚才明明自己已经很委屈了，却还是在努力的安慰着自己……
“何静，我……其实……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把咱们两个的关系往这边想，不过刚才，我的确感受到了你的心意，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认真考虑，尽快给你一个答复的。”
何静有些失望，“现在、现在呢？”
眼瞧着何静又要哭了，孙栋梁心中更加心疼，可这毕竟是很重要的事情，他狠狠心想了想，认真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给你回复就是一定会的，而且你是女同志，我一定会对这件事负责，不过……不过我现在头疼的厉害，甚至感觉自己好像还没有彻底的清醒，等我今天回去睡一觉，明天我们上午约到人民公园见一面，好吗？”
这件事毕竟太过于突然，何静心知不能逼得太紧，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带着委屈点了点头，“好，我等你，那明天算是我们的约会吗？”
“……可以算。”
“太好了！”何静这才破涕为笑，“那现在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孙栋梁揉着太阳穴，依旧难受的晃了晃脑袋。
“为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烦了？”
孙栋梁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家离这边有点远，你还要回家，到时候太累了，而且我是想自己吹吹风走一走。”
“那你这是在关心我啊，我明白了。”何静这次终于顺从的点了头，“那咱们明天见了。”
“嗯。”
等何静离开以后，孙栋梁停留在原地，好一会儿过去后，苦笑着推着自行车转身朝家走去。
要说起来，他离开校园第一个觉得心动的女同志，其实是于舒婉。
可等真正认识了解了于舒婉后，孙栋梁深刻明白了自己跟她的差距，她值得自己的尊重跟崇敬，自己这样幼稚又能力不够的男人，能跟在舒婉身后当小弟已经很知足了。
再后来，他便再没有找对象的想法了。
至于何静，他千真万确是一直当成同事来相处的，可没想到现在竟然走到了这一步。
刚才他看着何静，的确心生怜惜，可……
这种感觉就是喜欢吗？
孙栋梁摇摇头，将这个想法努力的摇出去，不管怎么样，自己到底要对今天的事情负责才行-
于舒婉从国营饭店离开后，先是找人帮忙将宁谦送的那篮子鸡蛋给带回家，自己转头去供销社买了点水果，去了人民医院。
“宁谦同志在吗？我是他朋友，能让他下楼一趟吗？”
“不好意思同志，今天下午突然有个急诊手术，宁医生这会儿在手术室里忙着。”
“手术有大概时间吗？”
“可能要两个小时了，同志，不然等他闲下来了我让他给你打电话，您留个联系方式吧。”
“那好吧。”
其实仔细想来，她已经许久没有跟宁谦见过面说过话了。
除了那次公园的偶遇，其他时间，都是电话联系的，每次过来要么不凑巧他不在，要么就是自己没有时间。
于舒婉将街道办的电话号码留下以后，这才骑着自行车回家。
而楼上，号称是在手术室的宁谦跟刚才说话的女护士道了谢以后，将水果带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宁谦同志，我记得这位女同志跟你是朋友吧，之前她跟他丈夫还来找过你，那时候你去了临县，怎么今天在还不去见面呢？”
宁谦脚步顿住，想了想，淡淡道：“帮了一点小事而已，没必要让别人操心着给我道谢。”
“原来是这样。”
宁谦怕护士再问下去，脚步匆匆离开了。
曾经他有多么想跟于舒婉见面，现在也同样有多想跟于舒婉见面，甚至聊天说话。
可……
他已经得知于舒婉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有一个爱她的丈夫，家庭幸福，他怕自己见面时掩盖不住心里的爱意，影响到于舒婉的正常生活。
他当然可以隐藏情绪，可眼神很多时候是骗不了人的，他已经试着见了好几次面了，有一次甚至还被于舒婉的丈夫看到。
男人之间对情敌的嗅觉是很敏锐的，那次他已经足够努力的隐藏自己的心意了，可那个男人应该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宁谦不想再赌了。
他只希望于舒婉能过得幸福，只要她好，他自己便可以压抑住想要见面的欲望，哪怕心里其实很相见。
想到这里，宁谦还是没忍住站在了二楼的窗边。
人民医院外面的长街上，于舒婉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已经有些远了，目送她的身影转弯以后，宁谦这才收回了目光-
《新希望》第二刊的成功发行，让报社的所有同事都终于咽下了一颗定心丸。
跟前几个月的忙碌不同，大家现在已经可以做到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了。
于舒婉忙完一天的工作，看了眼墙上的日历。
今天是她跟沈占峰越好通电话的日子，她已经总结好了语言，只希望到时候沈占峰能够相信自己。
他应该是会选择相信自己的吧，虽然那些话里多少有些不科学的成分在，但自己的话，沈占峰好像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舒婉，这是下周报刊的内容，你下班前再过一遍，排版已经定下来了，没大问题我等会儿就让人送到印刷厂去。”
庞茹萍走近办公室，将材料递给于舒婉。
其实每份报刊除了一些时事内容，几乎都是提前一个月就确定下来的，但是前三刊毕竟很重要，所以于舒婉都会再过一遍。
“好。”
于舒婉摊开a4纸，才看了一眼，就皱起眉来。
“这期的成语释义怎么回事儿？”
庞茹萍心里一惊，连忙走过来，“怎么了？”
“咱们这期讲的是杯弓蛇影的故事，漫画内容正确，但旁边的文字内容怎么是下一期的买栋还珠？这期内容是我跟韩田田一起提前了两个月就画出来准备好的，怎么能犯这种毛病？”
闻言，庞茹萍也立刻紧张起来，“还真是不对照的内容！咱们报社现在内容多这个版面我想着已经足够成熟了也就没多看文字，这个文字内容出错，那整个排版都要重新打乱重新排！”
根据漫画内容，文字内容也会每期有多有少，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都要重新排版整理，直接影响了第二页一整版的排版！
于舒婉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了补救措施：“明天重新排版吧，回头送印刷厂给印刷厂交代一下咱们这期内容加急印刷，费用方面我来跟总社商谈。”
“可毕竟是咱们的问题，总社那边……”
“总社不补的话，我来补。”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庞茹萍显然不是很同意这个决定，有些着急的道：“咱们报社以后如果再出问题，总不能每次都叫你来补贴吧，印刷厂加班费也不算少了，不能因为你是主编就一直薅你的羊毛，而且谁出的问题就应该谁来负责！你不惩罚就是在纵容有些犯错误的人。”
于舒婉心知庞茹萍是为自己好，解释道：“我没有说不惩罚，只是暂时我来补贴而已，我怕犯错误的同事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这个钱。”
“说起来……”庞茹萍皱皱眉，眼神忽然有些阴沉：“这是咱们的老栏目了，现在归孙栋梁负责吧。”
“嗯。”
其实刚才于舒婉就想到了孙栋梁，但毕竟一个栏目四五个人，孙栋梁作为组长，虽然是负主要责任，但也说不定是谁不小心出了问题。
“先把孙栋梁叫过来问问。”庞茹萍说话间走出去，也不矫情，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
声音在办公楼里回荡，下一秒孙栋梁就颠颠跑了过来。
“舒婉，茹萍姐，什么事儿这么急喊我？”
于舒婉没有忽略孙栋梁眼皮下的无情，顿了顿，刚准备语气柔和点先问怎么回事儿，那边庞茹萍已经抽了本书，直接拍到了孙栋梁的胳膊上。
“你小子真是禁不住夸啊！前几天庆功宴才刚说你有进步，这才过去还不到一周呢，就打回原形了？我问你，你们栏目现在校对谁负责？”
庞茹萍一边说一边又拍了两下，都是从前的老同事了，孙栋梁也不恼，揉着胳膊道：“是我跟祝老师一起负责的，我做最后的校对审核。”
这话一出，庞茹萍更来气，“你负责，你就负责了个这？！”
“……怎么了？”
于舒婉将手里的纸递过去，上面有她用红笔圈出来的内容。
孙栋梁看完立刻明白过来，脸色一白，立刻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也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这两天脑子有些浑，我……”
他一紧张就会结巴，但这个毛病很久没有犯过了，今天可能因为过于紧张愧疚，结巴了半天，才把话给说明白了。
“也幸亏我还记着让于舒婉再过一遍，不然真的要出大问题！”庞茹萍发愁的看着孙栋梁，“本来想着过一段时间再招总校对员的，结果看你这样，真是不招人不行了！”
孙栋梁自知犯了错，低着头继续道歉承认错误。
“这次的损失我会负责的，茹萍姐，舒婉，你们两个统计好了损失就告诉我。”
于舒婉见孙栋梁已经自责的快要碎掉了，叹了口气，跟庞茹萍对视了一眼后，摇了摇头。
庞茹萍也知道孙栋梁是粗心并非故意，又叮嘱了几句，就让孙栋梁回去了。
等人一走，庞茹萍再次叹了口气，“你们年轻人是不是谈了对象都容易分心？孙栋梁才跟何静处了没几天呢，除了这次的问题，昨天我看他还差点撞到柱子上。”
“……啊？”
于舒婉村通网，后知后觉的诧异看过去，“他跟何静处对象了？”
主编的工作并不少，再加上她心里惦记着快要跟沈占峰打电话的事情，所以最近没怎么在意单位里的人际关系。
“对啊，你才知道？”庞茹萍也诧异的跟于舒婉对视。
“我倒是有一次听人提了一嘴谁谈对象了，但是没仔细听也忘了问。”
“就他俩上次庆功宴以后在一起的，当时咱们不是没找到孙栋梁吗，他是喝醉了去卫生间吐去了，后来是何静留下来照顾的他，不知道怎么就确定关系了，可能孙栋梁是被感动了吧，何静这小同志其实一直都有这个意向，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我早就觉着他同意是早晚的事儿。”
“不过……”庞茹萍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不再去想了，只是淡淡道：“其实何静工作上倒是一直都做的不错，小心思虽然有，但也一直是为了孙栋梁，不过回头还是应该再提醒提醒孙栋梁，不能为了私人感情影响集体。”
听完这些话，于舒婉感慨的同时，也有了一丝疑惑。
“茹萍姐，我记得半个月前你跟孙栋梁提何静对他有意思，他反应还挺诧异的，说自己没这方面想法来着。”
“嗯，可能也是被何静打动了吧，就是他现在这个精神状态实在是不行。”庞茹萍难得担忧的道。
“那这次事件处理好，处罚结束给他放一天假吧，可能是前一阵他负责的事情太多了。”
总归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于舒婉也没有再多想。
第122章
下班之前，孙栋梁主要今天个人加班处理排版跟文字编撰的问题，于舒婉急着回家跟沈占峰通电话，没有多问，只匆匆答应后便离开了。
这年头的电话线还扯不到家里，于舒婉将自行车停到院子里就赶到了街道办，时间赶得正好，电话也正好响了起来。
“怎么样？报刊发行还顺利吗？”
电话那头，沈占峰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街道附近静悄悄的，几乎能听到电流声中夹杂这他沉沉的呼吸声。
“很顺利！第一刊发出去销量就很好，订阅量也在稳步上升，而且《新希望》一开始只跟程梓墨的二中做了合作，但是现在已经有好几家学校主动找我们联系了，说是有学生提出建议希望学校出面直接批量订购方便发放下去，我们前两天才一起吃了庆功宴，如果不出意外，照这个速度一年以内差不多能有上万的订阅量。”
“恭喜你舒婉，你的梦想实现了，以后肯定能达到你想要的订阅量。”沈占峰祝贺的话说的有些急促，刚才平稳的呼吸也骤然因为情绪变化有些波动。
于舒婉蹙眉，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沈占峰，这次报刊的成功我真的很高兴。”
沈占峰沉声笑了，他刚才就能听出来媳妇儿在电话里压制不住的欢喜，“我也替你高兴。”
他笑的时候，不平稳的呼吸更加明显了。
于舒婉心里一颤，虽然知道沈占峰是有意瞒着自己什么，终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这次行动顺利吗？有没有遇到危险，你有没有受伤。”
“很顺利。”沈占峰声音轻了一些。
“那你有没有受伤。”
“……”
不出意外，电话那边沉默了。
“你有没有受伤。”于舒婉再次开口问道：“你说过的不会对我撒谎，沈占峰，你快点回答我，不然我只会更加担心。”
她的声音有些禁不住的轻颤，像是抖落的叶子怎么都安定不下心来。
好一会儿，沈占峰才轻叹一声，笑道：“本来以为你听不出来也就不会问，其实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伤到……哪里了？”
于舒婉情不自禁想起了每次夜晚的夫妻生活后，她尽管已经很小心翼翼了，但指尖还是会不小心触碰到的那些伤疤。
“手指上。”沈占峰淡淡开口，呼吸跟语气反而比刚才平稳了许多，“你别担心，真的只是小伤，我刚才慌乱只是因为心里想着要瞒你，并不是因为受伤的原因。”
“真的吗？”
“我跟组织保证是真的。”
“那伤的深不深，怎么伤到的，刚才不是说很顺利吗？”
“……”
沈占峰又是一阵沉默，“结果是顺利的，就是中途出了点意外。”
“好啊沈占峰，你居然抓我话里的漏洞，要不我听出来，你是真的一点也不想告诉我是吗？”于舒婉没有问意外到底是什么，反而语气忽然着急起来。
她略带几分委屈的声音落在沈占峰的耳朵里，惹得沈占峰一阵阵心疼，心口像是被揪住似的，比着受伤那会儿还要疼。
“舒婉，你别急。”
“我当然急。”于舒婉说着眼眶一阵阵的发热，“前一阵跟你说了那么多遍有事情了要告诉我，结果真遇到事情了，你却一心要瞒着我，沈占峰，你说话不算话！你骗人！”
“我……”
他一时语塞，想要开口解释，话到了嘴边上，心里却更加疼的厉害。
虽然两个人相隔千山万水，虽然细弱的通讯线甚至连她的声音都有时候夹着杂音，可这一刻，沈占峰却好像看到了于舒婉眼眶红红委屈的望着自己的模样。
这简直比让他受伤还要心痛难忍。
“我错了。”
千言万语的解释到了最后，只化作了这一句道歉，“对不起舒婉，这次是我不对，我虽然不想让你难过，可也不能有意瞒着你，是我的问题，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他的态度诚恳，语气沉沉地似是带着化不开的郁结。
于舒婉抿了抿唇，过了一会儿终是轻轻应了一声。
“你原谅我可以吗舒婉，等我回去以后，见了面我再给你道歉，随你怎么罚都可以，你别难过。”沈占峰见她没说别的，只以为她还在难过，沉声再次开口。
“……好。”
这一句好将他的心从深水中救了起来，沈占峰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却又充满了自责。
自己既然答应了她，怎么可以隐瞒呢，就算是怕她担心，也不该做出这种违背承诺的事情，况且手上也只是小伤而已。
其实打从刚才于舒婉问沈占峰的情况，她便听出了沈占峰话里的心虚，他现在诚恳的道了歉，还再次作出承诺，再加上还受伤了，于舒婉这边平复了一下心情后，便忍不住的关切道。
“手上的伤伤到哪儿了，重不重？怎么就突然受伤了？你这次不许瞒我，必须如实说，不过如果过程需要保密，可以简单说一下。”
“嗯。”
沈占峰应了一声，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手上的刀口，“交接偷渡罪犯的时候，有一名犯人突然挣扎起来，把一只胳膊都挣断了，我们以为他没带武器，谁知道他在嘴里藏了个刀片，当时情况紧急，我又是带队的人，所以直接上手把刀片夺过来了，当时犯人乱成一团，其他人怕误伤就没敢开枪。”
只听沈占峰简答描述过程，她便已经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如果没记错，此时的边境线不远处应该是一片深林，深林中本来走路就难走，再碰到这样的意外，当时场面一定比他说的凶险多了。
好在沈占峰是经过训练的有经验的军人，他既然这次这么诚恳，应该伤口确实不大。
见媳妇儿半天没有开口，沈占峰再次补充道：
“不过那刀片没有割的太深，连大一点的血管都没有割到，你想想看舒婉，能放到嘴里的刀片也不会有多大，伤口真的不深，我这次没有瞒着你，况且如果情况太严重，我此刻也应该是在医院躺着才对，可前天我就是去医务室做了个简单包扎就出来了。”
“可你到底受伤了，上边怎么说的，后面几天的任务你还去吗？”
沈占峰：“为了防止意外，安全起见是要等我伤口彻底好了才会继续执行任务，病假给我了五天时间，不过下次任务时间是在十五号，我可能赶不上了，只能暂时在军区里跟着训练，下次参加任务的时间应该安排在了七月份。”
七月份？！
于舒婉心中悬着的石头骤然落在了地面。
七月份好啊，七月份已经彻底错过了原书中沈占峰出事的时间！
可上一世倒是没见书里提过沈占峰在这会儿手上有受过什么伤，不过原文中的沈占峰毕竟只是个十八线配角，没提也是正常的。
“那你最近就多注意伤口……咳咳，不过这大夏天的，伤口应该也不会提前好了吧？”
刚才媳妇儿的语气还满满都是忧愁，这会儿忽然听起来高兴了不少。
可能是……确定了自己伤口没事儿所以才高兴的吧！
沈占峰心里甜滋滋的，回答道：“也可能会提前好，医务室那边说我恢复能力很好。”
“……啊？”
于舒婉意识到自己语气里的失落实在太明显了，连忙补充：“咳咳，我是说，你要是提起好了，是不是还得参加十五号的任务，我觉得你还是等彻底好了再继续参加任务比较好。”
“这个倒不会，名单定下来以后就不会轻易更改，所以暂时我最近会闲一些。”
于舒婉内心松了口气，而自己攒了一肚子那些玄学算卦的话，这会儿全都排不上用场，被她压到了心里。
“说起来，原定六月份回来的对吗？”于舒婉又问。
“对，只是具体时间还是会根据具体情况调整，上次开会说，可能要延迟到八月份了。”
只要沈占峰安全度过六月中旬这段时间，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于舒婉稳了稳心神，想了想，还是将那些话挑挑拣拣后，选择性的开了口，“沈占峰，可能是因为我太担心你了，前一阵开始，我总是会梦到你遇到危险的场景。”
沈占峰被前面这句话触动，心尖颤了颤，声音柔软下来，“怪我这次走的时间太久了，没事的舒婉，你安心照顾好自己，我一切都好。”
“不。”于舒婉硬下心肠，认真道：“不是因为你走的太久，前一阵我都没梦到，就是这几天才开始梦到的，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了，但我总觉得……”
曾经羞于说出口的话，如今于舒婉依旧说不出口。
前世今生，她还从没跟谁说过‘爱’这个字，这个字在她嘴里说不出来除了不好意思，还觉得这个字太重了。
可……
可现在必须要说出口才能把这个慌给圆下来。
于舒婉：“我觉得，两个相爱的人之间肯定是有电流的，就是……心电感应吧，前几天是梦到你流血，这两天甚至梦到了你中弹，你不要不信，你看，我做了那些梦以后，你不是就手受伤了吗？我们可以不封建迷信，但我觉得这种事上小心为好，就当是玄学吧。”
沈占峰胸口热腾腾的，什么电流什么玄学他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耳中好似只有她那句相爱的人。
“舒婉……”
“所以沈占峰，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这阵子就尽量小心一些，要比之前还要小心，可以吗？”
“可以。”
沈占峰的回答迅速急了，就好像于舒婉此刻说什么，他都只会点头答应，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暖意流转到了全身，就连伤口处微微的钝痛，此刻也好像被她这一句话给全然化解。
于舒婉一怔，显然没意识到沈占峰接受的这么快。
“你……你不会觉得我是哄人的吧，咳咳，我真的梦到了。”
“没有。”
从他柔和的语气中，甚至能感受他现在笑的有多么高兴，“舒婉，我相信你，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况且最近也没有任务，但等到了七月，我一定不会再大意了。”
于舒婉长舒了口气，眉眼间终于松懈下来。
“好。”
挂断电话后，沈占峰勾起的嘴角依旧没有舍得放下来，就这么直直走回了宿舍，眉眼间的温柔还没有褪下。
“老沈，你这是干什么回来的？咋瞧着你跟中了什么大奖似的？”
吴连长伸出胳膊勾住了沈占峰的脖子，结果因为沈占峰比他要高一些，趔趄着一下才站稳。
沈占峰脸色立刻冷峻下来。
他前后的变化好像是换了个人，眉宇间的柔和全然褪去，又恢复了那个对什么都看起来冷漠的加强连沈连长。
“……”吴连长很是无语的跳到旁边，“咋了？我把你大奖抢了？看见我就是这个脸色？”
“少说话，我安静会儿。”
沈占峰说着回到了桌子前，顿了顿，手指不自觉触到了胸口的位置。
吴连长弯腰看了眼沈占峰包起来的半个手掌，“咋样？几天能好？下次任务一起吗？”
“不行，安全起见只能等七月了。”
“也好，说起来你跟个铁人似的，我还请了两天假休息，你都一直没怎么休息过，正好借着段时间养一养，别回去身体累得不行了，你媳妇儿埋怨你把你扔出家门。”
沈占峰瞪了过去，“我媳妇怎么可能埋怨我，她只会心疼我关心我。”
“哟。”吴连长哼哼了两声，“这不愧是结了婚的啊，有媳妇儿疼就是不一样了。”
“自然。”沈占峰好不脸红的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吴连长：“……摇头干嘛？”
“你不懂这些。”沈占峰淡淡说完，似笑非笑的看着吴连长，“忘了你没媳妇儿，不好意思。”
吴连长：“……”他真的有被冒犯到！
“铃铃铃——”
骤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打铃声。
两人同时恢复了严肃的神情，对视一眼后，一起快步走去了会议室。
这是紧急会议的铃声，军区里响起这个声音，一般都是比较紧急严重的事情。
等到了会议室后，听司令那边说完，才知道原来是之前隐匿行踪消失不见得贩du团伙突然有了行迹。
“这伙罪犯有二十多人，但这次露面的只有三个人，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准备进山里蹲点，东南的猫耳洞里跟当地警察汇合，他们那边会再提供更准确的方位，只要这次把这三个人抓住，后面肯定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点东西。”
交代完以后，吴连长带着人就准备先在外面集合。
“老吴，小心。”走出会议室，这次不能随性的沈占峰严肃的看着吴连长。
“嗯，放心吧，等我这次把人给抓回来，回头再抓这团伙剩下的人，到时候就交给你。”
“没问题。”
沈占峰目送吴连长离开，自己则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才回了宿舍-
林坝。
即便是郑明珠尽量躲懒，可林坝的风沙跟干旱气候实在磋磨人。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从前白皙娇嫩的皮肤现在一层层的起干皮，甚至连肤色都已经黑了两个度，忍不住心里委屈的想要掉眼泪。
她身为高材生，她应该被安排在宽敞明亮工具齐全的实验室里，而不是被安排在这种砖房土炕上！
这种环境下，就算是教授来了都没有精力再去培育什么所谓的树种好不好！
郑明珠哀叹了一声，忽然听到门外有动静以后，这才慌忙上了床。
她这次请假的借口是腿抽筋的走不动路，怎么着也得装装样子才行。
跟郑明珠同宿舍的两个女同志早就习惯了郑明珠装模作样的请假，这次一进门，她们都一眼就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镜子。
“郑明珠，你腿疼怎么还有空下床拿镜子啊？”邻床的苗露故意问道。
郑明珠脑袋探出来，“我这是前两天拿出来的，忘了收回去，再说了，你管得着我什么时候拿镜子吗？”
苗露笑了笑，“管不着啊，但就是见不得有些人装病偷懒。”
“你说谁呢？”郑明珠坐了起来，义正言辞道：“你要是不信，咱们就去医务室啊，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总是不舒服，可我的身体本来就较弱，你们这种乡下粗鄙丫头懂个屁！”
“你——”
苗露气的跺了跺脚，才要骂回去，想起来什么。
她眼珠子转了转，忽然笑着拉旁边的女同志坐到了不远处的凳子上，“走，咱们聊天不理她，今天听人说前一阵冯卓同志喝酒喝多了，结果居然说……喜欢……”
苗露越说声音越小，到后面压根一个字都听不到。
坐在床上的郑明珠听到了自己最在意的名字，明显脸色紧张起来，耳朵竖着一个劲儿的往那边靠，可惜依旧什么也没有听着。
冯卓前一阵喝酒了吗？
她除了请病假，几乎每一天都会跟冯卓见面，上次没见面，好像是轮到自己去林场值班那天，她晚上害怕，所以随便找了个借口请了病假。
那天……
郑明珠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那天好像的确听说冯卓跟林场的工作人员一起喝了酒，不过这在林场是平常的事情，她也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她们俩在聊什么呢，冯卓那天怎么还提到了‘喜欢’谁吗？
不会是……
不会是冯卓酒后吐真言，当着别人的面终于把对自己的喜欢说出口了吧？！
第123章
郑明珠很清楚，冯卓一定是喜欢自己的，而且是一见钟情的那种喜欢，不然也不可能打从在火车上就主动站出来替自己说话，后面还经常给自己帮忙。
她对冯卓一开始其实更多的是好奇，一个在前往林坝的火车上画画的知青，至少是个文艺青年，受过教育而且有一定的艺术情操。
一般家庭是培育不出来这种孩子的，这样的人，家庭环境跟背景都不会太差。
就像她身为教授的女儿，从小被家长要求着也学了不少东西，虽然后来都因为没兴趣半途而废，但艺术本来就是用来陶冶情操的，只要学过就足够了。
早在第一次见面，她就看出来冯卓的绘画水平不怎么样，可那又如何，也不影响人家对这方面有兴趣爱好不是。
再加上冯卓长相端正清秀，说起话来也惯会哄人，她听了心里高兴，自然也愿意跟冯卓多接触接触。
冯卓说她有绘画功底，还说她眉眼最漂亮，甚至有时候还会盯着她出神……
这些种种加起来，郑明珠怎么想都觉得冯卓早就迷恋上了自己。
可是，冯卓是个有文化的知识青年，在情感方面比不上庄稼汉，肯定要腼腆一些，所以才这么久了，都不好意思找她袒露心意。
郑明珠心知这些，但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所以只能尽量迎合冯卓的喜欢，试图多给他几次机会，让他明白其实自己也对他有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想到这里，郑明珠终于忍不住的，主动开口问道，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怯。
冯卓一定是太过憋闷，只能借酒说出心里话，一定是这样。
“就知道她忍不住。”
苗露低声跟同伴念叨着，转头看向郑明珠，“你管得着吗？你管天管地还管得着我们说什么吗？”
这正是刚才郑明珠说过的话。
郑明珠一怔，咬咬牙再次问：“我听到你们聊冯卓哥了，我平时跟他比较熟悉，所以他的事情我肯定要知道，再说了，谁知道你们嘀嘀咕咕是不是在说他的坏话呢。”
“我们可没说坏话。”
“那你们说的什么说出来我也听听呗。”
郑明珠试图套话，可苗露却站了起来，眼神打量着她，“你到底跟冯卓什么关系，这么操心他的事儿？”
“就是同志关系啊。”郑明珠说着不自禁脸上一热，“咳咳，我跟冯卓同志聊得来，是非常好的朋友。”
“哦，既然是朋友那你自己去问他喝完酒都说了什么不就行了。”
郑明珠：“……苗露，我们也是舍友，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而已，你用不着一直拿话堵我吧。”
妒忌！苗露就是妒忌自己！妒忌她的出身好长得漂亮还有冯卓对自己好！
苗露在郑明珠冒火的眼神下却忽然笑了出来，“算了，我不逗你了，你真想知道他说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那就赶紧说啊，一句话而已，大不了我自己去问！”
苗露跟身后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冒出促狭嘲讽的笑意，“看来郑明珠是真的不知道冯卓说了什么啊，也难怪，这些天她都没去过林场，自然没过小孙那些话。”
在郑明珠诧异的眼神中，苗露慢悠悠的继续道：“冯卓那天喝酒喝多了，小孙就问他喜不喜欢你，可你知道冯卓怎么说吗？”
郑明珠脸瞬间更热了。
看在自己想的没错，冯卓确实是酒后吐真言了。
“他……他怎么说的？”
苗露笑意更深了，“冯卓说他根本不喜欢你！郑明珠，亏你还一天天的追着他跑，还一心维护他，原来人家心里根本没有你哈哈哈……”
两个人笑成了一团，郑明珠愣了愣，胀红着脸生气的看着她们两个，“你们说谎！”
“我们有必要说谎吗？再说了，这可是小孙说的，小孙是冯卓室友，两个人关系还不错，更不可能说谎了，而且这也没有什么说谎的必要啊，人家冯卓压根心里没有你，借此机会正好把心里话说出来，也好甩掉你啊！”
“放屁！”
郑明珠很少说脏话，刚骂完就捂住了嘴，顿了顿，眼眶红了，“你们肯定是故意来气我的，我的病假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是场里同意了才批的假，你们有本事去找场里撒气啊！故意造谣冯卓干什么！”
“你的病假？”苗露噗嗤笑了，“你真当真了？谁都知道是你爸那边找了熟人才对你特殊照顾的，而且你还真以为自己什么大小姐呢？你家里为了打点场的关系，恐怕连你的生活费都出不起了吧，天天啃馒头，还当别人看不见？”
“就是，你有本事就去上工挣工分，人前装模作样人后又受罪，说实话，我有时候都觉得你不是可气而是可怜！”
“你们闭嘴！！”郑明珠下了床，气的脸上的肌肉都在发抖。
她要面子，最听不得这些话了。
郑明珠：“我的事情用不着别人多嘴评价！况且我吃馒头是为了保持身材，我爸可是林大教授，你们不信可以去看我的档案，教授的工资是你们这种人家一辈子也拿不到的数字！难道还出不起我的生活费吗？”
“还有，冯卓跟我只是朋友，他喜欢谁我也不在意，你们想要看我笑话做梦去吧！”
说着，郑明珠抬腿就朝着门外走去，这会儿也顾不上她腿抽筋的病假了，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宿舍。
可等郑明珠刚一走出去，眼泪立刻夺眶而出。
上工挣工分太累了，她吃不了苦，生活费也因为要照顾面子总是不够花，而这几个月来，唯一的心里寄托冯卓却……
不可能！他不可能说出这种话！
冯卓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好像在看什么珍宝似的，有时候甚至会看痴了，那里面全是深情，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自己？说不定冯卓是因为不好意思才掩饰自己的爱意的？
郑明珠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冲向了林场的男知青宿舍。
冯卓并不在宿舍，今天他有浇灌的任务。
知情们上工的任务时间表都是提前排好的，郑明珠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来是想找小孙问个究竟。
“我听人说，你在到处造谣冯卓喝完酒乱骂人。”
小孙明显一愣：“啥？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我是说那天冯卓喝完酒以后……”
话没说完，小孙骤然察觉了郑明珠的意图。
这几天他是随口跟人聊了那天冯卓喝酒后的事情，毕竟冯卓跟郑明珠打的火热，这是林场里的人都看见的，结果冯卓竟然酒后吐真言说自己并不喜欢郑明珠，他就没忍住，把这事儿当成乐子跟人提了两次。
如今这当事人找了过来……
小孙眼珠子转了转，又想想平时冯卓请吃饭的次数，笑到：“郑明珠同志，你是想试探我吧，好吧，我承认，你听到的那些话是我说的。”
郑明珠紧了紧拳头，紧张的继续问：“他真的说……不喜欢我？”
“这话确实是冯卓说的，不过……”
在郑明珠失落又期待的目光中，小孙笑了笑：“不过当时吃饭喝酒的人很多，这话是我逼着他说的，他当时也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至于是不是真心，谁都不好说。”
果然是这样！
郑明珠当即松了口气。
郑明珠：“谢谢你小孙，其实我们俩的事儿目前都还在思量中，毕竟现在大家还在林场，考虑到工作原因，所以请你以后还是别乱说了。”
“没问题。”
小孙含笑目送郑明珠离开，等傍晚将近，冯卓推开宿舍门时，小孙正等着他。
冯卓警惕的看了一眼一直打量自己的小孙：“你干嘛这么直愣愣盯着我？”
“还记得上次喝酒你说了什么吗？”小孙迫不及待，直奔主题。
冯卓冷笑一声：“你不是已经帮我传遍林场了，还当我不知道呢？”
小孙却笑了：“我明白你觉得那些知道的人都不重要，所以，重要的是，今天郑明珠来找我了，还问了情况。”
“哦。”
冯卓冷淡的反应让小孙很是诧异。
“就一句哦？？你难道不想让我帮你保守秘密？帮你跟郑明珠解释？”
“不想。”
冯卓皱皱眉，镇定的道：“当时在场的又不是就你一个人，我要想瞒着郑明珠，早就贿赂你们几个人了。”
小孙愣了半天，突然释怀的笑了：“看来你是真不喜欢郑明珠啊，那你干嘛之前对她这么好？”
“……情不自禁。”
冯卓过了半天，吐出了四个字。
小孙摸摸脑袋有些没明白，但也知道冯卓不会再解释，无趣的转头回自己床上睡觉了。
等到了第二天，郑明珠还没来得及去见冯卓，却接到了郑教授的电话。
“明珠，你想回京市吗？我这边可能有办法调你回来。”
郑教授每个月都听女儿抱怨林场的生活苦，以为女儿会立刻答应，可郑明珠却犹豫了。
“真的？！！”
郑明珠惊喜的呼喊一声后，却沉默了片刻。
“爸，我想回去，可是……可是我得跟一个人商量一下，我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
郑教授立刻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谈对象了？明珠，林场的男人没什么好的，你别在林场找对象，等你回来，爸给你安排相亲。”
“不是，我没谈对象，就是对一个人有些好感，他跟别人都不一样，而且我有些疑惑想问问他。”
郑教授声音更冷了：“京市服装厂相应国家三招政策招聘知青进厂，这次机会是我好不容易才帮你争取到的，还借了不少钱打点，你要是不借着机会回来，等下个月我可拿不起你的生活费了，明珠，不要再让我失望了。”
“我知道了爸，我明天给你答复。”
郑明珠挂断电话后，却陷入了迷茫。
她不是不想回去，而且……她想问问冯卓有没有意向去京市。
第124章
黑市在林场这种地方十分盛行，除了日常用的柴米油盐，还有衣服器具一类的玩意儿，在黑市上都十分吃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隐藏在黑市下面更深的买卖通道。
林坝位于内蒙高原地区，这边气候不好常年风沙的大，再加上土地辽阔，外地人来了如果不小心很容易迷路，而本地人常年在这里住遇到恶劣天气也有迷路走失的。
不过有一类人，对这里的地形十分清楚，他们游走于坝上，捕捉一些其他地方罕见的动物，通过黑市，跟外地甚至港区那些老板进行交易。
冯卓之所以能发现这件事情，是因为他有一次值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个偷猎走错路的男人，男人一开始对冯卓很警惕，但冯卓却在看到男人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其实早在他来林坝的时候，就一直觉得这里眼熟，好像就跟自己梦境中的那个地方一模一样。
冯卓救助了那个男人后，顺便还救了他一直小心藏在怀里差点被憋死的鹰隼。
男人本以为冯卓身为林场的值班人员会报警，可冯卓却提出了合作。
他来林坝的第一目的便是锻炼自己，而来了这里之后，冯卓也愈发意识到钱的重要性，从前都是从父母那边拿，但父母领的也是死工资，可如果他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能从港区老板那儿拿到的钱，比他们一家半年的工资都多！
从那次以后，冯卓便一直替偷猎的男人打掩护，再加上他主动帮舍友加班，两人秘密合作了小半个月，一直都没有人发觉。
不过领冯卓感到更加意外的是，自从自己开始跟这个偷猎贩子合作后，他的梦境又有了改变。
从前日复一日的梦见于舒婉，于舒婉拒绝自己后，他开始梦到林坝里面的场景。
而现在，他终于到了林坝，梦境内容竟然变成了京市里的一所四合院，梦里，还有人喊他……
“冯老板。”赵胜皱皱眉，再次提高了声调，“冯卓，你想什么呢？”
冯卓被唤了一声后回过神来，皱皱眉，朝着林坝附近的土坡看了看，“你小声点，别被人发现了。”
赵胜就是那个偷猎贩子，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肤黢黑胡子拉碴，看起来有些邋遢。
赵胜嘿笑一声，“就算有人来了，不还有你冯老板替我打掩护呢吗。”
“什么冯老板，喊我名字。”这个称呼让冯卓差点再次出神，梦里的那些人也是这么喊自己的。
“港区来的客户都流行这么喊人，等这次交易完了，咱俩把钱分一分，喊你一声老板不过分吧。”
两人的钱八二分，赵胜一开始不是很愿意，但后来发现现在林坝的人确实越来越多，只能咬咬牙答应分给冯卓二成。
二成也不少了，这次的的驼鹿能卖两百块呢……
说话间，赵胜那边布置的陷阱得了手，因为驼鹿落入陷阱后发出的动静声音都很大，赵胜敲晕了驼鹿后，收拾了东西在冯卓的掩护下刚离开，那边林场巡逻的工作人员已经听见动静赶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是不是有人在偷猎？”
冯卓拍着胸脯喘着气，急促道：“好像是的，我值班刚好路过这里，听见动静就小跑着过来了，然后看见一个人影朝着西边跑了。”
西边，是赵胜离开的相反方向。
巡逻人员留下一个人检查没来及彻底掩埋的陷阱，其他人都顺着冯卓说的方向追了过去。
郑明珠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巡逻人员送‘脚崴’了的冯卓回值班室。
“冯卓哥你怎么了？”
冯卓淡淡解释完，见巡逻人员没怀疑什么，这才安心。
郑明珠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一直等巡逻人员走后，这才犹豫着开口，“这几天……咳咳，这几天外面的传言你听了吗？”
冯卓皱起眉，“我不打听什么八卦新闻，怎么了？”
因为小孙的话，他当然知道郑明珠说的是什么，只是懒得分辨，想着装傻充楞糊弄过去而已。
可郑明珠还是咬咬牙开了口，“他们这次说的是你的事情。”
“我的事？”冯卓哼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儿，最多就是前一阵子喝了一次酒有些喝醉了，但没有耽误正常的上工值班啊，领导那边也没罚我，再说了，当时喝酒的可不只是我的一个人。”
“对，就是喝酒的事情，不过……”郑明珠脸上一热，“不过是关于你酒后说的话，他们说，那天你喝多了以后一直在嚷嚷着说你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冯卓那边沉默了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了窗户边，脸色并不是很好。
“所以你听了以后就信了？”冯卓冷笑一声反问道。
郑明珠一怔，她没想到冯卓是这个反应，心里忽然有些慌乱，连忙上前，“我怎么可能他们说什么就信什么呢？不过……不过听完以后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所以想来问问你，看你心里到底……”
“哦。”冯卓语气越发冷漠了，“那你不用问了，你既然说了你心里难受，就证明你已经信了他们的话怀疑我了，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更不需要问我，你相信自己的答案就行。”
说罢，冯卓看了眼门，“今天也不是你值班的日子，走吧。”
“……冯卓，你听我解释。”
郑明珠更加着急了，“我真的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如果我真的怀疑你，也不会再跑过来问你不是吗？”
“可你不怀疑我，就不会问我了。”
“不是的。”郑明珠急匆匆的继续道：“我来……其实我来是因为我爸给我打了个电话，我爸问我要不要回京市的事情，我想着不是、不是还有你吗，所以想着来问问你的想法，刚才那些话只是顺便问你的。”
京市？
冯卓眉头皱了起来，心里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他才刚梦到京市几天……难道这是另一个机会来了？
冯卓来林坝的目的是为了锻炼自己，看自己能不能不靠着家里单独生存下来，有没有能力靠着自己的努力站住脚步。
当时他见了于舒婉的那个男人沈占峰后，才发觉自己的力量是有多么的渺小，思想是多么的幼稚。
可他来了以后，每次任务几乎没有请假过，甚至还私底下结实了赵胜，挣了不少钱。
这些足以说明他是有能力的，甚至非常有能力，只有给他机会。
如今，他也算是锻炼成功了吧！
“你要回京市？”冯卓立刻转了头，刚才还平淡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慌乱。
郑明珠没有点头，而是犹豫道：“其实我来这里父母本来就是不支持的，而我来了以后才发现，这里跟我想的根本不一样，我一心想为国家做出贡献，可这里的环境根本就配不上我的知识，没有实验室林坝还这么艰苦，所以……所以我想着我的知识还是留着回京市继续为国家做贡献的好。”
冯卓伸手扶住窗，闻言后一副伤心的神色：“既然这样，那你更不用来找我了，明珠，能够在这里认识到你，我、我真的很荣幸也很高兴，祝你以后工作顺利，再见！”
“不是的！”
郑明珠皱着眉连忙继续道：“你忘了我刚才的话了吗？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冯卓不理解的看着她，“我的意思难道还能影响到你吗？你既然想要回去，还有机会回去，我说什么管用吗？”
“当然了！”
郑明珠迫不及待的话让冯卓一愣，随后，冯卓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明珠，你是不是……”
随后，冯卓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郑重的走到了郑明珠面前，压住了郑明珠的肩膀，“明珠，刚才你问我喝酒后说的话是什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当时是在小孙他们几个逼迫下，不得已说了并不喜欢你这一句话，但是……”
一句但是，已经让郑明珠联想起了很多。
“原来是他们逼迫你的，冯卓，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说那些话的。”
“当然了。”冯卓认真道：“当时他们问我到底喜欢不喜欢你，其实……我想他们能问出这句话，其实平时已经能看出点什么了，过来问我，不过是想打趣我，而我当时虽然喝醉了，但还保留了一些意识在，你毕竟是个女同事，而咱们两个虽然关系好，但如果你并不喜欢我，我贸然说出什么话来，怕会影响到你的名声，所以这次撒了谎。”
“撒谎？也就是说……”郑明珠目光闪烁着。
“嗯。”冯卓郑重其事点头，握住了郑明珠的手，“没错，我是喜欢你，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从火车上第一次见到你，我就注意到了你的眼睛。”
郑明珠感动的差点哭出来，可很快，有娇羞的扭过头，“那你怎么一直不开口呢？还让我跑过来问你你才说。”
“因为咱们两个之间悬殊太大了。”
冯卓叹了口气：“我是县城来的，而你是京市的，还是父母都是高知分子，我心里总觉得会不会配不上你。”
“怎么会呢？！”郑明珠立刻摇头，“冯卓你不要妄自菲薄，我一直都觉得你很好。”
冯卓更激动了，再次抓住了郑明珠的手：“你是说你对我也有好感？！”
“嗯。”郑明珠害羞的低下头，“当然了，不然我也不会总是给你带饭，别人可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太好了，明珠我……”冯卓话说到一半，忽然松开了手，低着头走到了一边，“算了，咱们这些话就当没说过吧，反正你也要回京市了，以后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郑明珠感受到手上的温暖消失，心里顿时失落下来，连忙问，“难道你想一辈子待在这里？我知道你也是来锻炼自己的，可我觉得来这里吃了半年苦已经足够了，你不走吗？”
“当然不会待一辈子，可我即便要离开，也是回县城去啊。”
郑明珠笑了，“这简单，我爸那边我可以让他帮忙的，他有门路，能通过三招把咱们一起招回去，不过……冯卓，虽然我家里不缺钱，但是毕竟那是我爸，你如果想要回京市，这方面的打点费能拿的出来吗？如果……要是实在拿不出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
冯卓虽然一向并不缺钱，但是打点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郑明珠其实也拿不出来多少钱，到时候还是让郑教授去想办法，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从亲戚那儿借到钱，唉……
“真的吗？”冯卓已经惊喜的抬起头，“如果真能让我去京市陪着你，打点费我能拿得出来！”
他的那些交易从来没人知道，所以也就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小金库。
“那就行。”郑明珠暗暗松了口气，“能拿得出来就好办，我去找我爸说一声。”
“等等。”
冯卓喊住了她，再次上前站在她面前，认真的握住了她的手，“明珠，我想咱们两个的关系已经不必再说那么多了吧，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你的心意，对不对。”
郑明珠脸上越发热，“嗯，对的。”
“那就好，你明白就足够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记得跟郑叔叔好好沟通，他不愿意的话，就算……”
“不会的！”郑明珠立刻果断的说：“我一定能让他同意，你放心吧。”
“好，我相信你。”
冯卓目送郑明珠离开后，表情这才冷淡下来。
要是能去京市闯荡一番，说不定能碰到更多机遇，他要把握住才行-
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随着天气越发的热，于舒婉大笔一挥，把每天的工作时间调整成了上午十点上班，下午傍晚时天气凉快一些，腾出来半小时补偿上午的时间，这样缩短了将近一小时的工作时间，还能轻松很多，工作效率反而还提升了。
其他报社听说以后都羡慕的不得了，都纷纷找门路问《新希望》还缺不缺人。
《新希望》肯定是缺人的，但也要通过面试才行，可最近于舒婉可没什么心情搞面试内容，再加上天热倦怠，也就暂时拖着没有招人。
“今天伤口情况好点了吗？”
办公楼外，于舒婉站在通讯室里阴凉的角落，拿着话筒跟沈占峰通电话。
“刚去换过药，已经结痂了，出了有些痒以外已经彻底没事了。”
“嗯，那就好……”于舒婉说着说着，打了个哈欠。
正值中午，本来就热，她刚吃完饭懒洋洋的，这会儿已经整个人瘫在了座椅上，歪着身子半靠着胳膊跟沈占峰说话。
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懒倦的困意，沈占峰听了闷声笑出来，“吃过饭了吗？”
“嗯。”
“怎么不去睡午觉？”
于舒婉忍不住又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不是约好了这一段时间隔天打一次打电话吗，沈占峰，你忘了吗？”
沈占峰笑意更深。
前几天说过他受伤休养这段时间会闲一些后，于舒婉第二天就提出了隔天一次电话的要求。
沈占峰求之不得，答应以后，还觉得最好可以一天一次电话。
可于舒婉却觉得太频繁了反而影响沈占峰的休息跟训练，说不定还要被人说太想家，所以只能暂定为隔天一次。
等过了这段时间，到了七月份，确定沈占峰彻底度过了这个劫难以后，这个电话就可以停下来了。
“没有忘，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着。”沈占峰认真的回答道。
“哼，你要是记得，上一次也不会哄我来着。”
“上次是我不对。”
“好啦好啦，没有埋怨你的意思。”于舒婉眨眨打哈欠打成眼泪的眼睛，轻声继续说：“其实我心里明白你是怕我担心嘛，对不对？”
“对。”
“所以这件事就算过去啦，这是最后一次提了，不过等你回来以后……”
“等我回去了，当着面任你怎么打骂，我都接受。”沈占峰连声保证。
“打骂？”于舒婉轻轻笑出声音，“不至于的沈占峰，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凶，我可不是喜欢动手的人好不好。”
“是我口误了。”沈占峰笑了，“我媳妇儿最温柔可爱了，肯定不会跟我动手，那我就任你提要求，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你本来就什么都答应我。”于舒婉下意识的接话，接完了，脸颊热了起来。
好像自从跟沈占峰认识，他便一直依着自己的意思。
比如睡前忽然要喝水，哪怕是冬天他已经脱了衣服，也会起身毫无怨言的去给自己倒水过来。
比如她讨厌睡高枕头，又觉得睡低枕头脖子疼，他没几天就能给自己找来一个粟壳子的枕头，还能完美贴合自己的颈椎。
再比如她坐在沙发上不喜欢穿袜子，他就会忽然走过来将自己的脚握住暖热。其实一开始自己还挺不好意思的，后来就开始主动喊这个人肉暖脚器过来帮忙……
哼，这么一想，自己替他操心好像也算报答他了。
于舒婉看了眼通讯室里间睡着的大爷，不好意思的压低了声音，“反正到时候我可能会提一个有难度的要求，你可得准备好，别到时候觉得困难就知难而退。”
“好，绝对不会。”
沈占峰像从前一样语气诚恳的答应着于舒婉的话，好像于舒婉的一句话，他都会特别认真的对待。
“我们改了下班时间，所以今天才中午突然给你打电话，有没有打扰到你睡午觉？”
沈占峰听着电话那边越发困倦的声音，沉声笑道：“没有打扰到我，但是好像打扰到了你的午觉。”
于舒婉：“……”
这倒是没错，她有睡午觉的习惯，平时中午在单位吃完饭后，都会休息室休息一会儿，现在有了主编办公室，她直接买了把躺椅放在里间，还在上面准备了凉席跟枕头呢，睡得可舒服了。
“我的躺椅是找了木匠定制了，很适合女同志的身高，凉席也是刚买的竹节凉席，舒服的不行，前一段刚换上的时候，又没有发刊的压力，我中午能睡够两个小时，为了不耽误上班时间，我只能让茹萍姐下午的时候过来喊我一声，但是睡了几天就养成习惯了，现在不用喊也能自己醒，哦对了，就是枕头没有你帮我找的那个舒服。”
于舒婉说着晃了晃有些僵硬的颈椎，“你帮我找的那个粟壳子枕头正好贴合了我的颈椎，而且高度也合适，睡得时候还不会塌陷，简直太适合我这种伏案工作的人了，就是我去供销社跟国贸都没有找到，你在哪儿买来的？”
沈占峰安静的听她跟自己说着那些日常琐碎的事情。
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也极少跟人聊天，从前更是厌恶打电话。
但是于舒婉说话的时候，他总是觉得听不够，尤其是相隔着千山万水，听了她那些日常的事情，就好像在她身边陪着她经历了一样。
这种感觉让沈占峰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这次离开了这么久，有时候午夜梦回时，甚至动过念头，去连队里面借个录音机，将跟她打电话时，她的那些声音录下来……
不过一想到宿舍里还有别人，到时候听得人不只有自己，沈占峰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真是有些可惜。
要不然跟连队申请一下去住单人宿舍好了……
“就在供销社。”沈占峰回忆道：“那块蓝色的格子棉布用布票就能买来，不过这个颜色可能现在没有，你看有没有喜欢的其他颜色。”
“供销社？”于舒婉好奇道：“可是那天我去问了，他们说没有我要的那种粟壳子枕头呀。”
“对，只有布是供销社买的，粟壳子我是在军区里找粮食局的人要来的，其他地方的我不放心，那些是经过筛选处理的，我拿到军区又重新过了一遍筛，每一颗都很圆润，这样压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声音。”
“……原来你亲自去筛的粟壳子吗？”
“嗯，其实很多家里都会用这种粟壳子的枕头，乡下找找也能买到，但是每个人的睡眠习惯不一样，颈椎情况也不同，我是根据你的体型筛的量，这样可以让你睡得舒服一些。”
“那……那最后也是你用布缝起来的吗？”
“自然，我以前只缝过扣子，可能手艺不太好，其实……”沈占峰低声腼腆笑了笑，“担心缝的太糙了你不满意，我练了两遍才上手的，不过最后那一遍也不太完美，很多针脚都有些凌乱，可是看你那两天枕的实在不舒服，就没耽误时间拿给你了，对了舒婉，下面针脚部分没有开线吧？”
“……”
于舒婉一时间沉默了。
沈占峰每一句话都说的无比轻松简单，就好像他做的这些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收到这个枕头时，沈占峰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
自己问他是从哪儿买的，他就是说是外面。
现在仔细想来，也确实是外面买的，布是在供销社，粟壳子是在粮食局，但后续的工作和能专门去收集这些的时间跟精力，确实沈占峰自己悄悄去做的。
如果不是今天自己问起来，可能一辈子沈占峰都不会跟自己说出口吧。
而且。
她当时好像还低声说过一句针脚有些乱来着……
不过因为睡得确实太舒服了，她后来就一直在夸这个枕头。
“怎么了？”沈占峰见她没说话，问道。
“没事。”于舒婉回过神，连忙道：“没有开线，睡得依旧很舒服很舒服，我躺上去就不自觉的发困，而且颈椎也因为睡这个变得舒服多了，白天累得离开躺一躺就好很多。”
“……可惜我没在。”沈占峰静静的幌神，语气低落，“不然颈椎不舒服可以帮你捏捏。”
“没关系，我等你回来嘛。”
“刚才你说还要一个放在单位是吗？”沈占峰忽然想起这句话来，担忧道：“筛粟壳子容易扎到手，你别去找，先将就一下，等我回去给你再做一个。”
“你不会被扎吗？”于舒婉忍不住语气里带着心疼，“没事我用普通的棉花枕头也一样。”
“我？”沈占峰闷声笑了笑，“我手上的茧子都能把粟壳子的刺给磨平了，没事的，等我回去再帮你做。”
于舒婉听得心里暖暖的，同时又回忆起了自己藏在柜子里那条半成品围巾。
那是她之前想要织给沈占峰的，可惜因为针织太难了，就被她一直放在角落里吃灰，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可能那些羊毛线都放的不能用了……
第125章
沈占峰的伤口的确不算深，十来天就彻底好了，掌心跟手指的交界处，只留了一个刀疤，腹上的茧子被这疤痕破开，一双大手展开来看，显得越发粗糙。
有些难看。
沈占峰不自觉皱皱眉。
他记得之前听于舒婉说过，她画人物速写时，喜欢把人物的手画的好看一些，最好是骨节分明修长纤细。
看他这双手，显然非常不符合于舒婉的审美。
虽说算得上修长，但骨节明显要宽大不少，背面因为他习惯将指甲修剪的齐齐整整所以看起来还好，但正面看，那些茧子因为刀疤的缘故更加不好看了。
她昨天电话里说想要画一对报刊的动漫形象，类似于一男一女的中学生，那应该是程梓墨这种年纪的，而他这个年纪，可能根本就不是舒婉感兴趣的吧……
思绪越飘越远，沈占峰回神时却没有介意这些，眉眼浮出一丝柔和。
她喜欢画什么都好，自己只听她说话便足够开心了。
“沈连长，这几天既然没任务就多休息，我瞧你前几天除了跑通讯室就是去训练场，去了又是跑步又是负重越野的，别的人就算了，我就没见你休息过。”
“这两天已经休息很多了。”沈占峰回过神回答道。
医务室里的医生叮嘱着眼前这个男人，眼神里全是担忧，“多吗？你算最少的了吧，我明白你是为了下个月的任务做准备，但也得多少考虑考虑身体，你要是不去负重越野崩开伤口，伤口至少还能早两天好，这口子虽然没有割到血管，可也缝了两针不是，多少重视一下。”
“嗯。”
沈占峰应了一声站起身，“要没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沈连长，您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些话听进去啊。”
“听了，谢谢何医生关心。”
何医生头大的将沈占峰拽住，“听进去是让你多休息，知道吗？”
“劳您担心了，其实对我来说这种训练不算累。”
他既然这么说，那肯定还是没听进去，估计等会儿又要去训练场了。
何医生目光落在沈占峰的伤口上，那伤口已经好了，但疤痕依旧明显，想了想，除了后续涂抹止痒的药，他又翻出来了一个涂抹的药膏递过去。
“诺，拿着这个，回去一天三次，至少连续用三天，这个是用来除疤痕防止留下印子的，涂完以后至少两个小时不能接触水，对了，为了防止出汗，训练也要减少。”
“……”
沈占峰本想拒绝，但听到除疤后，竟然顿了顿，收下了这个药膏。
“这个点……你是去打电话吧。”何医生打趣的看着他，“想不到沈连长也有被女人牵绊的一天，我听吴连长说弟妹是个大美人。”
“老吴没见过我媳妇儿。”沈占峰淡淡道。
“吴连长说有一次看你拿照片出来的时候他路过扫了一眼，惊为天人！哦不是惊为仙女，沈连长，咱俩关系也还不错吧，要不让我也……”
“我走了。”
沈占峰脸色冷峻下来，转头离开时，心里想着等吴连长回来非要给他两脚不行。
吴连长上次出任务后，中间回来过一次，这次已经离开快一周了，算下来今天也该回军区了。
贩/毒团伙那三名罪犯抓的并不顺利，第一次出动抓住了两个，跑了一个，这次锁定了位置，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了。
这样想着，沈占峰已经走到了通讯室，今天……昨天刚通过电话，今天这会儿打过去，舒婉应该是在午觉。
顿了顿脚步后，沈占峰径直回了宿舍。
刚才何医生帮他涂好了后续的药，到了宿舍后，他拿出疤痕药膏看了两眼，最后还是坐下来涂到了手上。
这种药膏倒是有种凉凉的感觉……
“吴连长他们回来了！”
走廊上的声音传进来，沈占峰皱眉下意识站了起来。
老吴常驻京市，从前跟沈占峰是同一批入伍的，两人虽然凑到一块儿没少拌嘴，但更多的是他们之间的革命战友情，吴连长这么久没回来，沈占峰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担心多一点。
可等沈占峰出去问了情况后，脸色却别刚才更差了。
吴连长这次也受伤了，但是跟上次伤沈占峰那伙普通的偷渡犯不同，这次的那伙贩/毒最罪犯是持枪的，吴连长本来是去抓落单的人，结果落单的人夜里联系上了他们十几个人的团伙，白天吴连长中了他们的埋伏小腿上中了一枪。
“好在是贯穿伤，没有伤到骨头，治疗休息后不会影响到走路。”
从何医生哪里了解完情况后，沈占峰沉着脸离开了。
这次他没有回宿舍，而是去洗了把手后，去了射击场继续训练。
等晚上回宿舍后，他将何医生给的那一瓶疤痕药膏收进了抽屉里-
二十五号，周一。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淅淅沥沥的到早上才停，但闷热的天气里下场雨后空气清新了不少，于舒婉难得醒的比前几天都早，就提前去了大院等周阿姨做早饭。
“嫂子，你都已经当上主编了，我连个组长都还没混上，要不你跟总社那边要要人，把我调到你们报社去当个组长什么的吧。”
也许是天气原因，今天大家都起的早一些。
沈文明愁眉苦脸的趴在桌子上，哀嚎着求于舒婉，“嫂子，我可是你亲弟弟呢，实在不行，你给我弄个副组长我也愿意干。”
刘敏瞪了一眼沈文明，“少给舒婉找麻烦，你自己能力不行怪谁，你自己努力去！”
“主要是这大热天的，我天天都要跟着出去外采，你们瞅瞅，我连脚底板都黑了！”
沈文明哭丧着脸诉苦，“今天下雨还好一点，前几天三十多度的顶着大太阳去采访路面塌陷事故，你们都不知道，我当时站在路上，感觉自己的鞋底都要烤化了，头一次怀念以前的土路！但是我们组长就不用外采，天天只需要坐在办公室里编撰文稿，我真的很想当组长！”
程梓墨打了个哈欠刚走出来，没绷住笑了起来，“我说文明叔那天回来怎么鞋底掉了一半呢，叔，你下次要不多垫两双鞋垫吧，这样鞋底没了还能有垫子，烫不着脚。”
沈红星跟着笑了出来，“哈哈哈……哥，我赞同程梓墨的话，对了别忘了带上鞋带，这样可以把鞋垫捆住！”
“……”沈文明目光幽怨瞪了他们两眼，“拿别人的痛苦当成乐趣，你们都给我好好读书去！大人的苦，等你上以后上班了才明白！”
说罢，沈文明转头又哀求于舒婉，“嫂子，你都不知道单位里有多么羡慕《新希望》报社，你们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前一阵辛苦，这一阵你给他们每天多放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假，大家有的都羡慕的流口水……啊不是，羡慕的流眼泪！有人还大着胆子给汪主编提建议，但是被汪主编给驳回了。”
于舒婉抿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奈的解释：“你要是程梓墨这个年纪，可以当我们的特约小记者，可我们这边没有外采部，你来了也没有用武之地不是。”
“那你就给我安排到别的部分也行，比如什么……校对啊，财务啊，会计啊，这些都没问题，我都可以的！”
“我们报社不可以。”于舒婉笑了出来，“这些部门要么一个人要么两个人，根本没有组长这么一说，校对你不懂画画也不合适，文明，我真是无能为力。”
“咳咳！”
沈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清了清嗓子，目光锐利的瞪着沈文明，“想走门路？”
“……不不不！”沈文明慌忙摆手，“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爸你是没听全，你瞧嫂子不也说他们单位没合适我的位置吗？”
沈川最不喜欢走后门这种事情，狠狠警告了一眼沈文明后，还要开口教训他，忽然想到之前沈胜男躲了自己很多年的事情，最终没有开口。
这一顿饭沈文明吃的是胆战心惊，等到点要走了，刚想下意识喊于舒婉一起给自己当挡箭牌，结果想起来于舒婉现在调整了上班时间，顿时又愁眉苦脸下来，最后羡慕的看了一眼于舒婉这才离开。
“最近沈占峰跟你通电话了吗？”
吃完饭，沈川忽然开口问于舒婉。
“这段时间他不算忙，通电话次数比较多。”说完，于舒婉又担心沈川会觉得沈占峰太闲了，连忙解释“不过听他说下个月就忙起来了，到时候可能就会减少联系次数。”
“嗯，也还算不错。”沈川顿了顿，难得笑道：“就算在外面再忙，也该跟你多联系联系才对，也让你安心。”
从前沈占峰不跟家里联系就算了，但沈川介意的的是他不跟于舒婉联系。
当年父亲沈铁军在外忙碌时，甚至几个月都不跟自己的母亲联系，母亲一封封信件送出去，一个个电话打出去都宛如石沉大海，母亲一日日的担忧，身体也每况愈下……
唉，不过都过去了。
于舒婉有些意外沈川是介意这么，不过很快想通了以后，安慰道：“占峰每次通电话都会给我说些日常生活里的事情，他已经尽量做到不让我担心了，爸你就放心吧。”
“他这点做得比我好。”
沉默片刻，沈川无言的看了眼在外面忙着喂大鹅的刘敏，随后站起身，进院子跟在刘敏身后一起喂起大鹅来。
随后于舒婉给程圆圆编了发辫后，又去睡了个回笼觉这才到了上班点。
一路骑行到报社，于舒婉抬眼就看见办公楼的爬山虎已经不知不觉将半面墙壁都爬满了。
“咱们刚搬过来的时候，这边的爬山虎才还没长出来呢吧。”
办公室里，于舒婉一边核对着今天的工作任务，一边跟庞茹萍聊天。
庞茹萍点点头，“可不是嘛，时光穿梭，日子一天天的就过完了，说起来我听说《大河文摘》那边现在正在征集意见呢，说要把咱们之前的少儿栏目给改版。”
《新希望》决定正式创刊后，《大河文摘》那边的少儿栏目因为于舒婉忙不过来，暂时停了几个月，于舒婉本想着可以缩小版块，回到以前只做成语释义的状态，可邹社长那边不同意。
邹社长觉得《大河文摘》去年的订阅量就已经有些依靠少儿栏目了，可这份报纸毕竟主打的受众不是孩子，不能继续任由这个栏目发展下去，跟汪主编商量后，还是把这个栏目给停了，转移到了《新希望》上面来。
这样一来可以缩小于舒婉的工作量，二来这个栏目也可以在《新希望》获得更多的版面，做更好的内容。
“这个栏目不是早就停了吗？”于舒婉揉揉眉心，“前一阵忙的我都没注意看《大河文摘》，少儿栏目过完年没停吗？”
第126章
“当时你不是留下的还有些剩余的稿子吗，再加上还有不少读者来稿，栏目停之前，得提前发公告，过完年只是把公告发出去了，前一阵读者来稿也没了以后才彻底停的，再加上咱们的报刊发行后把人都吸引过来，那边想着换成稍微偏民生些的栏目，汪主编最近一直在征集意见呢。”
听完以后，于舒婉几乎能想到汪主编愁眉苦脸的样子来，忍不住笑了笑，但随后认真道：“《大河文摘》的民生版块已经很大了，那么一小片地方再做个民生方面的新闻，这报纸我看不如改成叫《民生天下》得了。”
“说的也是。”庞茹萍认同的点头，“以前我在的时候，还能做个开心一刻调剂一下，要都是相似的内容，无聊不说，也不复核他们报纸的主题，可那版块确实太小了，放文章也放不下。”
于舒婉闻言垂眸想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我倒是有个主意。”
“你点子向来多，是什么？”庞茹萍刚问完，又促狭看过去，“汪主编现在正着急上火着呢，你要是有主意了，说不定还能从他那儿在讹点什么回来。”
“咱们想一块去了。”于舒婉眯着眼睛笑出来，“他们报社有一台不用的旧复印机，我跟总社申请了俩月还没给我批下来，咱们可以能拿来用用。”
“那感情好！你啥时候过去，要不就现在？我喊人帮着抬回来！哦对了，我以前在那边坐惯了的竹藤椅子能不能也搬过来？夏天了坐那个凉快点……”
庞茹萍本着报社是我家的观念，又想了半天还有什么好‘讹’过来的。
“我先过去跟汪主编谈谈，等会儿要谈成了你喊人过去抬复印机。”
庞茹萍眼神这会儿已经闪光了，“没问题没问题，我在这儿等你消息，舒婉，讲真的，将来你要是再换一家报社去当主编，我说什么都还得跟着你一起，这工作幸福感可太强了，还能从老单位那边薅点羊毛回来……”
于舒婉抿抿唇笑着出了办公室。
还不到中午，但这会儿正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于舒婉戴着遮阳帽骑着自行车两分钟就到了。
当初选新办公楼时，邹社长特意选了距于舒婉之前报社位置近的办公楼。
于舒婉跟门岗房打完招呼，轻车熟路进去后，却先找到外采部的办公室走了进去。
外采部的组长坐着在处理东西，旁边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穿着采访马甲，带着口罩帽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同志。
看了一圈，于舒婉也没瞅见沈文明。
“你好，请问沈文明今天是已经外采去了吗？”
屋里安静了一瞬，随后，那个捂得最严实的同志委委屈屈的摘下帽子，“嫂子，我在这儿呢，我已经外采回来了，你咋没认出我呢？”
于舒婉：“……”
“咳咳，刚才你帽子把脸都遮挡完了，没注意看到，你这会儿忙不忙，找你有点事情。”
“不忙不忙。”沈文明说着扔下帽子颠颠跑了出来。
走廊上。
沈文明：“今天上午只有一条外采所以回来的早了点，前两天到中午才能赶回来呢。”
说话间，沈文明将脸上的口罩也去掉，露出了里面明显黑了几度的皮肤，以及……以及两道显眼的口罩印子。
“……咳咳咳，辛苦了文明。”
沈文明耷拉着脸：“我可太辛苦了！人手不够，今年本来外采部说要招人的，结果你们这个栏目一撤走，也带走了好几个同事，就从外采部又抽调过去了俩人，招来的人也都是文字编辑，好不容易有个新来的实习生，结果一问三不知，还带我戴着慢慢学习，嫂子，你是不知道，我现在连个轮替的人都没有，没累死也晒死了。”
于舒婉挑挑眉，“我不知道你们情况原来是这样的，那你们组长呢？既然人手暂且不够，又招了文字编辑，他完全可以跟你轮班啊。”
“谁说不是呢？”沈文明叹了口气，“本来汪主编也是这个想法，可朱组长说我去年才上岗，适合多锻炼锻炼，再锻炼两个月他再跟我轮替。”
说完，沈文明冷笑了一声，“呵，过俩月天就转凉了，而且到时候实习生也能学习的差不多了，到时候他肯定会跟实习生用这套说辞来糊弄他，去年他就是这么跟带的那位同事说的，那位同事过完年就辞职了。”
沈文明跟上面两个哥哥姐姐不一样，他脾气更平和也更好说话，再加上家里有个沈川这样严厉的父亲，在外面很多事情都不想也不敢在家里多说。
就像这种在外面受气的事情，换了沈红星已经扯着嗓子喊得全家都听三遍了，可沈文明如果自己无法处理，就只会默默地忍受下来。
“我说你怎么忽然找我说想去我那边呢。”于舒婉这会儿才明白过来。
沈文明不是个不能吃苦的人，相反，因为沈川的高压教育政策，沈家孩子都比一般家庭的孩子能吃苦，可如果性子太好说话，那越是能吃苦，就越是有吃不完的苦。
“对啊，要不是真的太累太晒太热了！我也不会找你……嫂子，我现在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去年带我的那位前辈对我们组长从来没有好脸色了，哼，我现在看见他就来气！”
“你们都没想过找主编反应吗？”
“反应了，汪主编那边说明白我们工作辛苦，这两个月会给高温补贴费，可我们要的不是这个补贴啊，而且汪主编找组长谈这件事，朱组长也只会谦虚礼貌且诚恳的说他那边也实在忙不开之类的话……其实他的工作很多都没什么意义，比如校对，明明有专门的校对人员，他为了显得自己在办公室里很忙，就拿出来再校对一遍，甚至一校对就是一整天，我们办公室就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美曰其名是为了更严谨，我们也只好吃哑巴亏。”
沈文明话多，说起来便没个完，一会工夫把去年朱组长上厕所拉屎拉一个小时的事情都给抖出来了。
于舒婉扇着风安静等他说完，见他说累了，这才开口问：“那如果你走了，外采任务是不是只能他来？”
“是的，实习生还不熟练，除了我就只有他。”
于舒婉闻言笑了，拍拍手：“那就行了，只要不会耽误你们工作进展，汪主编肯定能同意。”
“啊？同意什么？”
于舒婉看着他：“你不是想来我那边吗？怎么？不想去了？”
沈文明一愣，连忙点头，“想想想！我做梦都想！”
说完，沈文明又有些犹豫，“我……可是我不会画画，你们那边不是没有外采部吗？”
眼瞧日头越来越毒，于舒婉看了眼手表，“我喊你去，肯定有你的位置，到时候你可得给我发挥好你的作用，你就说想不想去吧。”
“想啊！”沈文明愣愣的看着于舒婉，“可我这跟做梦一样！嫂子，你是说真的要把我调去你那边？”
“当然呀。”于舒婉拿着帽子扇着风，“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我去找汪主编谈谈。”
“……一定能把我调过去吗？”沈文明忽然担心起来，“要是还没谈好，还是不麻烦嫂子了，我怕影响到嫂子你那边。”
“不会。”
于舒婉想了想，解释道：“我跟汪主编还有别的事情要谈，他指定能同意，你先去收拾东西就行了，相信我，说可以就一定没问题。”
沈文明犹豫了片刻，郑重的点点头，“好，我是今天就过去吗？”
谈好了以后，复印机肯定要搬过去，到时候再喊茹萍姐过来也麻烦，沈文明帮着搬一搬正好。
于舒婉：“你要是手头没什么需要交接的工作，就明早过去报道，今天也可以先过去熟悉下。”
“不需要交接！”沈文明立刻道：“今天正好不那么忙，下午的活儿我还没接下来，要是嫂子你跟汪主编商量通了，就让我们朱组长去。”
“嗯。”
于舒婉点点头，才要说自己走了，手里的帽子却被沈文明接了过去。
“嫂子你热了吧，这大中午的还辛苦你跑过来，我给你扇着，跟你一起去办公室外面等消息。”
于舒婉噗嗤笑了，“你到底是多着急啊。”
“急，比三急还急，你瞧瞧我这胳膊，你瞧瞧我这脸，你瞧瞧我这连脚面都晒出印子了……”
沈文明话说起来便没完，于舒婉一边听着一边已经迈开腿朝着汪主编办公室走去。
沈文明在外面等她，她敲了门进去后，正好对上汪主编发愁的目光。
“舒婉来了啊，你们那边不忙了，还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帮忙。”汪主编说着，叹了口气，“我这儿愁的要死，你那个栏目现在虽然有人接下来，但没有稿子不能一直还做绘画栏目，你要是有什么急事儿，我可能就帮不上了。”
于舒婉寻了把凳子坐下，笑道：“我听人说您这边正为这个事儿发愁，想了个主意，看能不能帮上您的忙。”
闻言，汪主编眼睛亮了，“我征集了意见，有说改成民生访谈的，也有说改成刑侦破案的，舒婉，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咱们报纸不是更偏文学性吗？《大河文摘》注重的‘文’，您这民生的东西也太多了吧。”于舒婉皱皱眉直接点破。
“可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什么好的主意啊，就那么一点版面，本来就是民生版块用不上剩下的，舒婉，你要是有好主意你跟我说说看，我知道你想法最多了。”
“其实很好办。”
于舒婉从挎包里拿出一摞从前用剩下的画稿：“这个版块虽然小，但完全可以再发展一个新的栏目，而且最好也别用民生方面的内容了，可以用偏文学兴的现代诗，长一些的可以分成左右两版，短一些的可以一次放两篇，现代诗比古诗更让人能看得进去，而且也彻底脱离了之前少儿栏目留下的说教意味，等做成熟一些后，可以像读者征稿，这样不就解决了？”
在汪主编惊喜的目光中，于舒婉继续道：“我知道一个栏目做起来还需要一些准备时间，听茹萍姐说你这边画稿跟读者来稿都没有了，这些是我前些时间用剩下的成语释义稿子，里面成语过于深奥暂时不适合刚开刊用，本来留着以后用的，现在可以给你们暂时先用用，差不多能用五刊。”
“舒婉，你这、你这、诶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你真是太让我惊喜了。”
汪主编站了起来，激动的捂住了于舒婉的手，“舒婉，现代诗我都还没想到，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我更没想到你居然还贴心的又送了画稿过来，其实是我的问题，你当时留下的稿子能用很久，当时邹社长就交代我，让我筹备新的栏目，我一时间躲懒就给忘了，诶哟，这让我怎么谢你好呢！”
“汪主编，你别急，我已经替您想好了！”
于舒婉脸上笑盈盈的，眉眼弯弯，再漂亮温柔不过了。
汪主编一愣，“还有什么替我想好的？”
“怎么谢我呀。”于舒婉笑意更深，“您刚才不是说不知道怎么谢吗？”
“……”
汪主编松开手，尴尬的笑了笑，“哈哈哈……谢，肯定要谢的！这个画稿的稿费你不用操心，到时候会按照从前的稿费给你送过去的。”
“稿费本来就是应该发放的呀。”于舒婉笑了笑，不动声色将那些画稿又收回来一些，“我是还有别的要求。”
汪主编一开始有些慌乱，但想想于舒婉这么好的一个同志肯定不会为难自己这个老领导，大方的挥了挥手，示意她随便提要求。
……
等于舒婉从办公室走出来后，站在走廊等着的沈文明连忙颠颠跑过来给她扇扇子。
“嫂子，咋样？”
“成了。”
沈文明惊喜的跳了起来，“真的啊？！这可太好了！！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今天就过去熟悉环境！”
“先别忙着收拾。”
于舒婉笑眯眯的指了指报社那两间单独用来放物品的屋子，“走，先帮着把印刷机搬过去，哦对了，还有一张藤椅一张桌子两个小马扎，哦对了，《大河文摘》之前的报刊我也要了一部分带回去学习，一块儿搬了吧。”
沈文明：“……？？”
“觉得多吗？”
于舒婉见沈文明犹豫，想了想，才要说自己去打电话喊孙栋梁也过来帮忙，沈文明已经抢答着开了口。
“不多！”
开什么玩笑，嫂子为了自己去跟汪主编谈条件，虽然不知道嫂子帮了什么忙还能顺便再要回来这么多东西，但嫂子肯定是付出了的。
况且只要让自己脱离苦海，去《新希望》报刊，让他现在做什么都行！
不就是搬东西吗？！跟日复一日顶着毒日头出去外采，还要带个实习生叫他怎么处理事情简单多了！
这是累一会儿，那是无穷无尽的累！
“我搬！我现在就去，等搬完了我再去收拾东西。”沈文明说话间就要过去。
于舒婉转念一想他既然还要收拾东西，于是就让他先搬个复印机过去，等会儿让孙栋梁跟他一起过来，收拾东西的同时再搬剩下的。
“嫂子……”
走到仓库门口，沈文明忽然抖了抖，“咳咳咳……您刚才说让我过去发挥我的作用，不会就是让我过去给你们当壮丁的吧，我、我提前说好，我不是不愿意哈，我就是想着我也能顺便给你们做做文稿校对什么的。”
于舒婉：“不会，就今天搬一搬，回头我还让你做你的本职工作。”
换一个更好的工作环境，还能做熟悉的工作文稿编撰，这也太幸福了吧！
“让你继续当记者。”于舒婉没说完，继续补充道。
沈文明一愣，“不会是也让、让……”
“想什么呢？”于舒婉忍不住一帽子敲到沈文明的胳膊上，“肯定不会让你天天盯着太阳出去。”
“哦哦哦，谢谢嫂子！！”
说的也是啊，嫂子对其他员工都那么好，自己还是她亲弟弟呢，怎么也不至于比现在差。
随后沈文明麻溜的搬了印刷机出来，路过外采办公室时，朱组长看见了后皱着眉走了出来。
走廊上，于舒婉已经跟沈文明快到门口了。
“沈文明！”朱组长皱皱眉，“你还没把上午的采访记录给我呢？往哪儿跑呢？上班时间做杂活儿是吧，下午的采访你吃完饭就给我去。”
“朱组长，哦不对。”沈文明嘻嘻笑着，“朱大宝，采访记录我放我办公桌上了，你进屋就能看见，下午的采访你就自己去吧，记得吃完饭就去哈，那会儿太阳正毒，你趁着天热多跑两步，多出出汗，还能减减肥呢！”
“……沈文明！”朱大宝气的脸上的肉都跟着晃了晃，“你怎么跟领导说话呢？本来明天还想着让你休息半天呢，你明天也继续给我去外采！”
“哈哈，你已经说的不算了朱大宝，我从今天开始就不在外采部了，以后那些外采任务你就自己努力去干吧，还有啊，外采部因为你的排挤，除了实习生没别的记者了，你有好几年没有参加过外采了吧，劝你最好下午早点过去熟悉熟悉流程跟采访对象，别出了丑，到时候我在隔壁都得看你的笑话！”
“什么？”
朱大宝愣了愣，“你不在外采部了？你辞职了？你刚转正还不到一年就辞职？你信不信跟总社那边说一声，其他报社的人都不敢收你，还有，你跟主编说了吗，主编知道我们缺人，他肯放你走？”
“当然了。”沈文明抱着复印机，“主编不光同意让我离开，还替我找好了下家，还送了我一台复印机呢！”
已经走到门口阴凉地方的于舒婉：“……”
朱大宝愣了愣，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嘴硬道：“我呸！谁信啊！到底谁批准的你，还敢去偷报社复印机了！”
“不是跟你说了汪主编批准的……哦，不过最重要的是于主编批准的。”
沈文明说着，那眼神示意了一眼不远处乘凉的于舒婉。
于舒婉走了两步重新回来，瞥了眼朱大宝，“是我找的汪主编，你要有意见就去找汪主编说，我们还有事儿呢，你别耽误我们的时间了。”
报社没人不认识于舒婉，也没人敢跟她争辩什么。
于舒婉的能力有目共睹，就连邹社长都对她十分客气，朱大宝干了十年不过是一个栏目组长，而现在于舒婉可是主编了。
但朱大宝还是有些气恼，“于主编，你这样挖墙脚有些不对吧，我们正缺人呢，你也有些太不道德了。”
“巧了。”
于舒婉勉强看了一眼朱大宝，“我把你们办公室的情况跟汪主编说过了，他说既然以前都是沈文明一个人做外采，那他走了，以后外采你来接也肯定没问题，朱大宝同志对吧，后面几个月，记得好好努力工作。”
“咱们走了。”于舒婉催了沈文明一句，自己戴上帽子先走一步。
而沈文明嘻嘻笑着冲着朱大宝神气的哼了一声，这才麻溜的跟了上去。
很快，那边接到消息后跟沈文明一起回来搬了东西回去，中午饭沈文明都直接在那边吃的。
“嫂子，我来我来我来！”
于舒婉刚在食堂选好菜，沈文明就狗腿子的跟过来，巴巴替她把餐盘端到了桌子。
于舒婉失笑，“你吃你的就行，不用管我，就跟之前咱们在同一个单位时候一样。”
沈文明只是跟着笑笑，又给于舒婉打了水以后，这才坐下来安静吃饭。
午饭吃完，沈文明又跟个影子一样跟着于舒婉去了办公室。
“……”
于舒婉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庞茹萍对沈文明不满意的眼神，示意两个人都先坐下，再慢慢说。
庞茹萍：“舒婉，不是说要个复印机回来，这怎么还带了个……”
带了个助手回来呢？？
“庞姐好！”沈文明挺胸抬头，态度端正，“我是工作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我来这里怎么安排都挺嫂……都听于主编跟您的！”
“……沈文明，你正常点就行，茹萍姐没有恶意。”
沈文明嘿嘿笑了笑，揉着脑袋坐了下来，“其实我也好奇，嫂子你喊我过来到底是做什么的？还让我做记者吗？你们是不是要采访学生老师什么的，这个我也可以去做的。”
于舒婉神秘的笑了笑，看向庞茹萍，“你忘了，前一阵咱们不是把另一间大一点的会议室给腾了出来。”
说完，于舒婉给沈文明指了指会议室的位置，“瞧见最右边那间最大的屋子了吗？以后那里就是你的办公室了。”
“我……我一个人的办公室？”
庞茹萍已经恍然明白过来，立刻觉得沈文明顺眼了不少，笑道主动解释道：“对，就是你一个人独享的办公室，这两天你先不用管外采的事情，可以先把自己之前学过的新闻学上的采访方式跟技巧总结一下，最好有条理的用文字梳理出来，过几天就能用得上了。”
沈文明略微想到了什么，点点头应下来，“是让我给咱们这边的人做培训吧，我带实习生也是这么带的，之前正好写的有简单的文稿，等会儿拿过来看能不能用。”
“能用是肯定能用，你的能力在这边绰绰有余，不过……”于舒婉顿了顿，笑道：“不过你得把你那些文稿做的再通俗易懂些，最好是小朋友一看就能用最快速度掌握住的那种。”
第127章
因为新报刊刚刚起步，小记者的活动并没有开始，而最近，也才刚开始有读者的来稿。
前几天于舒婉就跟庞茹萍商议着着手重启小记者的活动了，侯浩然因为去了京市上学，于舒婉自己一来不是专业记者，二来也不想自己去培训，正好借着机会把沈文明喊过来帮忙。
沈文明这会儿才终于明白过来：“是让我……带孩子？！”
于舒婉：“是给孩子培训，到时候培训好了，每个月还需要你出两次外采，陪着孩子们一起，帮着处理采访流程。”
沈文明想过嫂子喊自己来可能是做校对的，再不行当个苦力也没问题，但却没想到居然是让自己带孩子……哦不对，是给孩子培训。
“这不是让我当老师吗？嫂子，我能行吗？”沈文明很是担心自己的教学能力。
“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沈文明哭丧着脸，“到时候会很多孩子吗？”
“不多，一次只有三个小朋友，如果少的话可能就只有一个。”于舒婉安慰道：“况且到时候我还跟你安排个助手帮忙。”
庞茹萍哼了一声，“这不比你在那边干的轻松啊，挑三拣四做什么，努力去做就行了。”
“我可真是没有挑三拣四的意思。”沈文明连忙解释：“就是有点不自信，不过听嫂子这么说完我感觉好点了，我就是刚才怕人多，之前我送家里孩子上学的时候，班里面一群孩子，老师来了都还在叫嚷，我是怕这种现象发生，要是人少能把控住场面，我肯定保证完成任务！”
沈文明话一多起来就没个完，旁边庞茹萍又好像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舒婉想了想，这才继续开口。
“文明，会议室已经腾出来了，等会儿我喊小孙带你过去熟悉熟悉环境，帮你把桌子什么的搬过去，你这两天就负责准备一下培训内容跟采访技巧，等正式开始采访后，小朋友的文稿也由你负责整理，你最好趁着这几天工夫多看看我们的报纸，心里有个数。”
“嗯嗯，嫂子我明白。”
“等一下。”庞茹萍皱眉喊住了沈文明，“舒婉，小孙这会儿可能……我跟小沈同志过去吧，带他熟悉一下。”
孙栋梁有事儿？还是怎么了？
于舒婉有些不理解，但还是先点了头，很快，等庞茹萍回来以后，她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舒婉，孙栋梁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怎么了？”
庞茹萍：“刚才本来想着喊小孙过去帮忙搬东西，结果去他们办公室看了才知道，他居然一身的酒气迟到了半小时才到单位，而且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三天了，这一段我没空查考勤，他倒是自觉给自己记录上了，不然我更得罚他！”
“怎么会这样？”于舒婉很是诧异，“我记得上次庆功宴的时候，他不还声称自己不喝酒的吗？”
“谁知道呢，自打他处了对象以后，何静更是天天跟着他，我懒得搭理何静，也就没怎么跟孙栋梁说过话，谁知道现在成这样了？处对象是什么苦闷的事情吗？怎么还喝起酒来了，要是以前，我非得踹他一脚。”
以前他们几个人每天都同一间办公室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孙栋梁要是做得不对，庞茹萍随时都可以对他耳提面命，可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办公室，有时候一天只能见上两三次。
“他这种情况别说他自己了，还影响工作跟同事。”于舒婉垂眸想了想，“不如喊他过来谈谈话？要实在是有什么事儿，就让他回家待两天调整调整？”
庞茹萍点头，“我也有这个意思，我这会儿就去喊他过来。”-
跟孙栋梁确定了对象关系的过程要比何静想到容易简单很多。
酒后第二天，孙栋梁便顶着黑眼圈过来对何静说自己会她负责，之后便说等相处一段时间看看，如果合适的话下个月就跟家里说。
要说何静没有一点愧疚，那是不可能的，她看着孙栋梁的黑眼圈当时眼眶便湿润了，还忍不住的有些心疼。
如果说以前何静讨好孙栋梁多少只是为了找个城里对象，可那时候，何静突然间就觉得孙栋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很多，他比自己之前见过的许多男人都要心思简单，可也正是因为简单，才上了自己的套……
其实何静也明白。
她清楚知道孙栋梁对自己的感情没多少是爱，更多的是愧疚跟负责，如果能够利用好这一点愧疚心理，早晚是能够走到结婚的。
除非……
除非孙栋梁实在是太痛苦了。
“妈，我知道了，您就别催我回去了。”
乡下，何静的母亲唠唠叨叨的继续道：“反正你跟冯卓也成不了，要是实在不行就还回乡下来，到乡下当个小学老师不是挺好的吗？城里男人你又高攀不上，离家还远，我们老了你都没办法过来照顾，况且你的条件在乡下一定比城里好找。”
“妈，不是说了这次已经成了吗？等过些日子我就跟着他见家长了。”何静不厌其烦的重复，“而且如果真的能成，你脸上不也有光吗？乡下环境不好，小学老师工资也不高，乡下男人我也看不上，况且你当初不是支持我跟冯卓处对象吗？”
“冯卓算是亲戚，互相家庭也都了解，到时候喊你回来照顾我们，她宁美玲肯定要同意，城里其他人家万一条件太好了，你还肯回来看我？”
“唉，你这丫头，早知道当初这个学就不该让你上下去，现在好了，学成回来，不第一时间想着回报父母，反而躲的远远地，真是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指望上你！”
这些话何静听了没有千次也有百次了，可次次听了心里都觉得委屈。
何静：“妈，就算我偶尔回不去，家里不是还有我弟呢吗？他都结婚了，还结在咱们村，你们怕什么呀。”
“你弟到时候也有家庭要照顾，怎么可能忙得过来呢？所以我们才想着让你回乡下来。”
“可我以后也有自己的家庭啊，你们怎么就知道替我弟考虑不知道为我考虑呢？”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瞬，随后气急败坏的咒骂了一句，“真是翅膀硬了，你可是咱们家唯一一个上了中专的啊，我们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不想着回来孝顺父母，还反过来质问我？”
“……”
何静一时沉默了，这种对话到最后，总是以她不孝顺为结局挂断电话。
“妈，反正我这次肯定能能进他们家门，我已经跟他确定对象关系了，到时候你就等着瞧吧，我一定要在城里站稳脚步。”
‘啪’的一声何静挂断了电话，将那边的咒骂声给彻底挂断。
挂断电话以后，何静转头回了家属院，吃完饭从兜里扒拉出了房租钱交给了宁美玲。
因为冯卓那边跟自己的约定不作数了，现在想要继续住在冯家，只能交一部分的房租钱，这房租并不比其他地方少，但好在自己可以用做饭抵消一部分饭钱，除了要天天看宁美玲的白眼以外，也能勉强住下去。
其实何静不是没想过搬出去，自从跟着于舒婉去了新报社，工资比之前还要高了不少，一个月足足有三十五块钱了。
这些钱其实完全够她租房花销的了，可找房子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找到了自己还要配备日常用品，锅碗瓢盆就是不少钱的，她只能再攒一攒。
况且只要再忍忍，等将来自己跟孙栋梁结了婚，就可以搬到属于自己的家里去住了。
想到孙栋梁，何静心情才好了一点。
这些日子，孙栋梁每天都会十分尽责的早上在路口等着自己，然后骑自行车带她去单位，只是……
只是两人除了工作，根本聊不到一起去，可以说没有任何的共同语言，她已经尽力去迎合孙栋梁了，可一开始还行，时间稍微久一点，三五天下来后，两人之间的矛盾点便越来越多。
就比如何静喜欢省钱攒着，孙栋梁则不怎么看重攒钱的事情，何静学习任何东西都是以赚钱为目的，但孙栋梁却都是以兴趣为主……
总而言之，孙栋梁其实就是不喜欢何静这个人。
不论何静如何打扮，内芯是打扮不了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些天，何静甚至经常能在一大早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他从前可是滴酒不沾的人，现在却变得越来越堕落，甚至脾气都暴躁了不少。
“你怎么才来？”
路口，何静小心翼翼的问脸色黑沉的孙栋梁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
“上车。”
孙栋梁没有接话，淡淡的说完，看也没有看何静一眼。
“……我刚问你呢栋梁哥，你怎么不回答我。”
今天孙栋梁玩了有将近半小时，俩人现在去单位肯定要迟到了。
孙栋梁皱皱眉，有些不耐烦，“你管这么多干什么，我答应了过来接你上班不是做到了吗？你还要我怎么样？”
“……”何静有些委屈的低下头。
“我没有要你怎么样，我只是闻到了你身上的酒气，关心你才这么问的，我……栋梁哥，你现在怎么脾气这么差呢？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不是这样的吗？”孙栋梁呵呵笑了两声，“那我以前是什么样的，我自己都忘了。”
“你以前很温柔的，会给我解释清楚，绝对不会凶我。”
“那我以前也没有按照你的要求每天过来接你上班啊。”
孙栋梁说完，何静更委屈了，“你的意思是不想来接我呗，那就不来嘛，我也没有非要让你过来。”
“哦，那以后我就不过来了。”
孙栋梁没有犹豫的答应下来，何静愣了愣，心里又闷又气，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等走到半路，孙栋梁一直没有听到身后何静的声音，再加上风吹着，酒也醒了一些，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主动道。
“何静，我刚才也不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就是我心里真的很烦，很烦很烦，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可能是我还不适应跟人谈恋爱的感觉吧，你知道的，我以前没有处过对象。”
何静以前倒是处过，那些前任多多少少都会对自己的容貌感兴趣，倒是没几个对自己内在这么在意的，这样反而很容易被拿捏，也没什么矛盾。
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已经不只是矛盾了，还有一种难言的憋屈。
两个人都很憋屈。
“到了，下车吧。”
孙栋梁将自行车停下，垂头道：“我今天想自己安静一下，何静，你今天就别去找我了，中午饭也不用喊我，我自己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下。”
“我没生气的栋梁哥，你、你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没有。”孙栋梁难受的揉了揉太阳穴，“我心里就是莫名烦躁，不舒服，可能是最近休息的不好的缘故，你别搭理我，我今天静静。”
说吧，孙栋梁转身离开了。
何静以前接近孙栋梁功利心是很强，可现在，她真的越来越心疼眼前这个男人了。
处对象这些日子，他甚至连看都没怎么看过自己，可却尽职尽责的完成自己提的所有要求。
要是妈那边能不催自己就好了，自己大不了，大不了就再物色个人呗！
可现在……都发展到这一步了，她实在放不下手-
“你到底怎么回事儿？”
庞茹萍瞪着神色昏沉的孙栋梁，“这个班到底还想不想上了，喝酒迟到上次还犯了错！你要是不想上，回头把组长的位置交接一下，赶紧滚蛋走人！”
孙栋梁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被骂了也没有反驳，整个人像是被跑了气的气球一样。
“姐，你罚我吧，怎么罚都行，最好打我一顿，我这几天过得浑浑噩噩的，不瞒你，我现在都感觉我还在梦里。”
“……你这小子，真是中邪了？”
于舒婉担忧的看着孙栋梁有些，皱眉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工作不顺心，还是跟同事相处的不好，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总不至于是……”
是爱情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何静跟孙栋梁不合适，于舒婉早就看出来了。
可既然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也就觉得没什么问题。
想了想，于舒婉还是没有提何静。
不过孙栋梁倒是猛地抬起头，“舒婉，你说处对象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结婚吗？可我现在没有结婚的想法啊，也没有那种一见面就想要跟她结婚的人。”
还真是爱情啊。
于舒婉发愁起来，她不是很擅长替人开解感情问题啊，这种事情，在现在要么问星座要么问情感咨询师，她一个宅在家画漫画的是一点也不懂这些，就连她自己的感情，都是慢慢摸索出来才懂得。
于舒婉叹了口气，“感情这种事情，别人怎么理解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觉，你真是因为感情问题啊。”
“嗯。”
孙栋梁失魂落魄的点点头。
庞茹萍在旁也莫名其妙，“你要是跟何静不适合就直接说呗，况且当初为什么不喜欢还要同意在一起呢？”
“……”
喜欢？孙栋梁自己都快忘了什么是喜欢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想要追求一个异性，还是当初当入职的时候。
他至今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于舒婉的场景跟那种心动的感觉。
可现在，他却已经忘了第一次见何静是什么感觉了，哦，准确说刚才见面他都忘了什么感觉，只记得自己心情每天都很烦躁，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
这样下去，只会影响单位影响同事。
想到这儿，孙栋梁忽然苦笑了一声，“舒婉，我辞职。”
“……你说什么？？”庞茹萍站了起来，“你小子脑子真是有毛病了，我刚才让你滚蛋，是想让你反省调整，你还真给我当逃兵啊！”
“我，我是不想连累咱们单位，我怕我这样下去影响工作。”
庞茹萍冷哼了一声，“找什么借口，当初你说你的梦想就是我们一起办一份真正属于孩子的报刊，现在好不容易实现了，咱们报刊正是发展的好时候，你却要逃避，好，那你赶紧滚蛋，今天就滚蛋！”
孙栋梁被骂的眼圈都红了，一米八的男人这会儿委屈的在椅子上缩成一团。
于舒婉沉默了半天，这才道：“这样吧，感情上的问题别人不好插手，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你自己处理好这件事情，等处理好了再回来，如果处理不好，这次停职就直接当成开除，怎么样？”
顿了顿，于舒婉认真又说：“孙栋梁，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真的想辞职还是被逼无奈？如果是被逼无奈，就自己赶紧处理好，不要让我们失望。”
“舒婉……”孙栋梁眼圈红着，感动的一塌糊涂，“谢谢你舒婉，可是我，我……”
“你什么你，让你去处理问题，不是让你在这儿对着舒婉流眼泪的！”庞茹萍哼了一声，“这有什么难得，不合适就说分开啊，这点胆子都没有？”
孙栋梁闻言却沉默。
他，他有不得不对何静负责的理由。
至于这个理由，顾忌到何静的名声，她跟孙栋梁提前约好了不往外面说。
于舒婉目送孙栋梁离开，这才跟庞茹萍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庞茹萍：“我就说他还得继续进步，上了一年的班了，还是这么不成熟。”
“可这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情，咱们着急也没用。”
于舒婉淡淡说完，收回了目光。
目前来说，不管是孙栋梁还是何静，两个人至少都还没有影响工作，孙栋梁犯了错，好在后来也惩罚弥补了，何静那边倒是一直没什么问题。
别人感情上的问题她不想过多掺和，再加上孙栋梁明显也不想多说，就更加不想问了。
况且等会儿就到中午下班时间了，今天还是跟沈占峰约好了通电话，她还有些话想问问沈占峰，更加没心情管孙栋梁那些事儿了-
尽管孙栋梁跟何静说了自己想静静，可是等到了中午，何静还是从他们办公室门口‘路过’了一下。
可办公室里却空荡荡一个人没有，她以为在食堂，可结果食堂也没见到人。
“你好同志，你们组长呢？”何静忍不住问了孙栋梁的办公室的人。
“孙组长吗？孙组长最近状态不好，上午被叫到主编那边了，回来的时候说自己辞职了。”
“辞职？！”
“对，不过孙组长那边也没把东西搬走，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但这一阵好像都不来上班了。”
何静愣在了原地。
她震惊的不是孙栋梁没告诉自己就走了，而是孙栋梁居然说出辞职这种话。
哪怕是何静，也很清楚这个报刊对孙栋梁的重要性，前期准备阶段，孙栋梁几乎睡在单位，为新报刊操碎了心，可现在说辞职就辞职？
何静带着疑惑，忍不住看向了于舒婉。
她承认自己对于舒婉以前有些不喜欢，其实哪怕是现在，除了发工资的时候，她也不怎么喜欢于舒婉。
食堂不算大，于舒婉很敏锐的注意到了何静的目光。
“茹萍姐，等会儿替我跟何静说别来打扰我，他俩的事儿我不感兴趣，让她自己找孙栋梁解决。”
于舒婉说着擦了擦嘴，给庞茹萍示意这会儿正在打量自己的何静。
庞茹萍皱皱眉，“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去吧，我来解决。”
何静愣神的工夫，于舒婉已经走出了食堂，刚想追出去，就被庞茹萍拦住了。
“何静，你想问什么我知道，可是你俩的事情孙栋梁根本没具体说怎么回事儿，他自己提出的要回家，你们俩自己处理，不要去打扰舒婉。”
何静愣了愣，最后还是点了头。
她其实也不想打扰于舒婉，毕竟这是自己目前的大领导。
可孙栋梁的事儿却又让她如鲠在喉，如果孙栋梁真的辞职了，自己要怎么找他，总不能去他家里吧？
不过何静的很快在下午的时候重新接到了孙栋梁打来的电话，他说自己冷静几天，等想明白一些事情后会再联系她，让她不要去家里找人。
何静心里虽然不情愿，可也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转眼又过了两天。
滇南军区。
眼瞧着要到七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的热起来。
“这种天气，要是在山林里头反而还凉快一点，钻到猫耳洞里面，可比躺在这种地方舒服多了。”
吴连长打了个哈欠，示意来看望自己的沈占峰坐下。
“吃苹果啊老沈，这还有两个还是前两天你给我带的呢，其他兄弟这两天都没在，我就指着你给我送东西了，等你吃完了，明天过来再顺便买点哈。”
沈占峰淡淡扫了一眼桌上的苹果，没有拿也没有接话茬，但吴连长还是嘻嘻笑了笑，反正自己这么说了，老沈明天指定要带。
“你怎么受伤了还不老实，这腿能下地了吗？”沈占峰问道。
吴连长闻言一副吃痛的表情捏了捏腿，“前后加一起缝了十针呢！能下地自己上厕所，但这腿也是支撑着的，虽然没伤到骨头，可也疼的厉害。”
“多久能好？”
闻言，吴连长脸色变有些阴沉，“彻底好了得两个月，他奶奶的王八蛋，正好这俩月任务最多，老子白白在这儿趟俩月看你们出去，心里得难受死！老沈，你下次出去遇到这伙人可千万别手软，不过也得小心点，上次抓捕漏了一半的人，他们手里都有武器。”
“我明白。”
沈占峰说着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眼吴连长，“医院伙食不错啊，才几天，受着伤还吃胖了。”
“……”吴连长气恼的哼了一声，“我身上全是肌肉疙瘩，哪儿就胖了！”
“这不嘛？脸都肥了。”
吴连长刚要发火儿，却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我要是能训练，我肯定就去训练了，真让我躺着休息俩月，人还不废了啊！我已经跟医生说了，最多一个月我就先试着看能不能参加训练。”
“你老实点。”沈占峰皱起眉：“我马上就要出任务了，又不缺你这么一个人。”
“可咱俩不是习惯了打配合吗？”
吴连长说着，忍不住坐直起来：“说起来这事儿我就生气，之前我就是请了半天的假，结果就把咱们俩给错开了，结果你先是伤到手，我又伤到腿，以前咱们两个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啥时候出过事儿？！”
“这也是没办法，凑巧了，上面也没想着一定让咱们俩分开执行任务。”沈占峰也有些无奈。
他们两个一向都是打配合最默契的战友，没想到这头一次分开执行任务，结果都不太顺利。
“唉，这次我一躺就是俩月，到时候肯定又凑不到一块儿去了，不对，到时候咱们都要回京市了！”
团部之间虽然向来都有借调，但现在跟以前不同，执行任务的军人都是轮体制的。
“诶哟……我还指望着这次多拿几个功劳奖状回去呢，这下可好了，这才半年就躺下了。”
沈占峰听着吴连长嚎了一会儿，眼瞧时间差不多，站了起来，“我走了，明儿再来看你，你安生一会儿，后天我就开始出任务了，到时候你自己拄着拐棍去买苹果吧。”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又要去跟媳妇儿说话了，我不耽误你时间了，赶紧走吧。”
沈占峰没有否认，却又看了眼时间，这才匆匆离开。
……
“吴连长情况怎么样了？”于舒婉刚接通电话就关心的问道。
上次她打电话问了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军人遇到危险，果然被她问出来了一个吴连长。
但吴连长是这次行动中腿部受伤，在原文中，沈占峰可是因为这次行动丧了命，真不知道这前后有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好多了，除了一条腿不能走路，生龙活虎的让我明儿给他带水果。”
于舒婉噗嗤笑了，“这两次听你说，这个吴连长好像是个性格很活泼的军人同志，真是意外。”
沈占峰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意外？”
“可能是之前没有接触过军人吧，我总感觉都跟你一样性格应该比较沉稳一些，但是听你讲，吴连长是个很闹腾的人。”
“他是很闹腾。”
说完，沈占峰却没话了。
好像最近两次通电话，的确跟于舒婉提吴连长提的比较多一些。
但是多了她就不关心自己了吗？
于舒婉不知道沈占峰那边在想什么，只知道他那边安静了下来，“是有什么事儿要处理吗沈占峰？”
“没有。”
沈占峰说完，笑了笑道：“没什么，我刚才跑神去了。”
“跑神？”于舒婉蹙眉，“你可是不睡午觉过来找你呢，你跑神想谁呢？”
“想你。”
“……？”
沈占峰叹了口气，“没什么，就是……舒婉，你只顾着问吴连长的情况，都没有问我的。”
“……”于舒婉恍然，愣了愣，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堂堂沈占峰也会吃醋呀！
于舒婉笑完了，连忙道：“我没有不问你呀，只是吴连长这不是受伤了嘛。”
“我也受伤了的。”沈占峰的语气淡淡的，却莫名能从里面听出来一丝酸涩的味道，“你觉得那种性格好一点呢？”
于舒婉一愣，明白过来，“我觉得什么性格都有好有坏，不能以偏概全，还有，沈占峰，你的伤不是都好了吗？”
“嗯，好了。”沈占峰说完，补充道：“今天的药膏似乎还没涂。”
“……啊？”于舒婉顿时有些紧张：“怎么还要涂药膏呀？不是说都好了吗？还是说你没忍住去训练结果又把伤口弄开了？”
虽然知道让于舒婉这么着急不好，可莫名沈占峰此刻心情好了一些。
“别急，没事儿，就是后续止痒的药膏。”沈占峰解释道。
于舒婉这才松了口气，顿了顿明白沈占峰这是故意说一半的话，“沈占峰，你怎么回事儿，以后不许说一半的话吓唬我！”
那边闷声笑了几声，连忙保证，“好，我今天在这里给媳妇儿做出保证，以后坚决不吓唬媳妇儿！”
“这还差不多。”
于舒婉说着，脑海里浮现出了以前看到沈占峰身上伤痕的样子来。
“你们军区那边的医生……”
她说着又犹豫了，好像军人都不在乎这个，可万一有呢？
“咳咳咳，沈占峰，你们那边的医生有没有什么去除疤痕的药膏呢？我当然不是嫌弃你啦，只是伤口刚好的时候，用了效果才最好，如果有你可以试试看。”
沈占峰心中一跳，想起了那管被他已经放到抽屉里，几天没有打开的祛疤药膏。
“有倒是有，不过因为涂过之后不能碰水，所以我就没有用。”
“为什么不用？”于舒婉好奇的问。
“我……我想训练，舒婉你听我解释。”沈占峰叹了口气，慢慢道：“后天我就要重新出任务了，面对的就是老吴上次面对的敌人，前段时间我已经休息很久了，所以想尽快训练调整自己的状态，并非是逞强。”
他怕于舒婉着急，解释完了又补充道：“等将来，我一定好好涂那些药膏，你放心。”
于舒婉沉默片刻，噗嗤笑了，“嗯，我知道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当然明白对沈占峰而言，任务有多么的重要，而他只有调整好了状态，才能更好的面对敌人，才能更加不容易遇到危险。
“说起来……你后天就要出任务了对吧。”
其实已经过去了这段最危险的时间，应该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
可于舒婉一想到书里原文的内容，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对，这次任务时间要半个月左右，他们那伙儿人跟我们打游击，所以可能会耽误几天的时间，不过这次任务结束后，再有半个月，我就可以回家了。”
“真的！确定了吗？”于舒婉惊喜的问，“你们不是说等七月底才能确定回来的时间吗？”
“嗯，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老吴还不知道呢，怕影响他养病的心情，也还没跟他说。”
“沈占峰。”于舒婉高兴之余，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认真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在山林里执行任务，人虽然不能天天回军区，但是每天一定会跟军区保持联络。”
“没错，深山老林信号不好，但现在的设备完全可以保证至少一天联络一次。”
“那……”
于舒婉犹豫着，慢慢道：“我最近一直心神不宁，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依旧隔天……或者三天！三天跟你们军区联系一次，不论是谁呢，能不能让他给我一个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个字也行。”
她担心自己。
沈占峰得出这个答案的第一时间，除了感动以外，更多的是心疼。
是啊，虽然于舒婉嘴上很少说出这句话，但自己毕竟离家在外执行任务，她在家里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甚至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在自己离开了半年多以后，才小心的提出了这个小小的要求。
第128章
而于舒婉并不知道沈占峰听完她的话心疼的不得了。
相反，于舒婉早在结婚前就想得很明白，既然选择的沈占峰，就一定要面对他出任务时的情况。
这次虽然担心，但更担心的还是怕他会碰到原书中的剧情点，只要过了这个剧情点，她想自己应该能够比现在更加从容很多
于舒婉的要求并不难办，团部那边就能及时收到任务连队的消息，沈占峰找个以前自己带的警务员，每隔两天会给于舒婉报一次平安。
眼瞧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星期，于舒婉接过两次保平安的消息，心里也越发的安定，再加上六月最危险的时间已经过去，她便彻底放松下来。
“你说你也不想干了？？”
报社办公室里，庞茹萍吃惊的整个人都跳了起来，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像是想看清楚眼前的于舒婉是不是被什么给附身了。
“舒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于舒婉半躺在藤椅上，摇晃着手里的扇子，“茹萍姐你别激动，不然更容易热了。”
“我能不激动吗？！”
庞茹萍喘着气走到了于舒婉身边，“舒婉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很清醒的茹萍姐，不信你考考我数学问题，但是别太难哈。”
“……”
庞茹萍穿着粗气，闭上眼睛，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等会儿等会儿，让我自己先冷静冷静，不然我怕我被你气死。”
“茹萍姐，我不是想辞职。”
于舒婉慢悠悠的又啃了一口手里刚让财务那边买的西瓜，“现在报社安定下来了，我每天除了审核再审核，就是做着跟之前相似的事情，也没什么突发事情需要我来做决定，而报社平时的杂活又都是你在管理，所以我就想着，不如你来当这个主编。”
“不行！”
庞茹萍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这报纸是你一手策划编撰出来的初稿，版面上也是你下的工夫，我做杂活儿管理，是因为我只能做这个，你让我我别的，我也做不来，舒婉，你想都别想。”
“茹萍姐，你听我慢慢说嘛，我也不是说全部事情都交给你，而是平时报社你来管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决定的，我再来就行了，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热，我真的是……”
一不小心，于舒婉说漏了嘴。
庞茹萍侧目过来，“我可算是明白了，舒婉，你是想实行你之前提过的什么在家办公吧？”
“……”
于舒婉笑了笑，不好意思的点头，“你说咱们报社全部的人都这样不合适，也不方便，那只能我自己先试一试了，茹萍姐，你答应了吧，还能多领工资呢。”
“这不是工资不工资的事情！”
庞茹萍看着于舒婉认真的表情，又看着她怕热的一直在扇扇子，心里最终还是软了。
“好吧，你的工作我可以帮你，但是主编我不当。”
“只要你同意就行！不做主编，还有副主编呢！”于舒婉欢呼了一声，“放心，工资方面会给你提上来的，至于审核，咱们可以再招人分担一下。”
“我就是担心有人会有意见。”庞茹萍忧心忡忡的道。
“这个更不用担心了，我只要跟邹社长商量好，其他人有意见也不影响。”
庞茹萍如有所思点点头：“这倒也是，你就算在家办公，也还是主编，而且你也不是没有工作，再者说，咱们报刊全指望着你呢，你才是报社的主心骨，没了你，报刊也办不下去，你还给大家这么好的待遇跟工作时间，我看也不会有几个人提意见，就算有……我来处理。”
“那就谢谢你啦茹萍姐！”
于舒婉高兴的又多吃了一页西瓜，等庞茹萍离开，她这才拨通了邹社长的电话。
县城报社已经给了于舒婉诸多特殊待遇，就算有时候于舒婉的要求有些高，报社这边也会尽量满足。
就算报社满足不了，上报到政府财务，那边为了留住于舒婉这个人才，也会答应下来。
邹社长刚听到以后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到于舒婉说自己将来可能还可能要去京市发展，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能不答应嘛，《新希望》势头正盛，马上县城之间还要参加优秀报刊评选、进步报刊评选，这可都是给县城争光的事情！
这可不单单只是销量金钱的问题，还是县城整体的荣誉啊！
邹社长这边顺利答应下来后，于舒婉就开启了自己的夏日宅家日常。
为了保持身体健康，她还是每天坚持早起吃完早饭，给程圆圆梳一梳辫子，再散散步，困了就睡个回笼觉。
工作上的事情则放在了下午，除了正常的画稿，于舒婉开始着手存稿自己的长篇。
长篇的内容是她曾经还来得及完结的那部作品，大致内容是在童话世界里，小熊猫周游世界的单元剧，除了小一些的孩子可以看以外，大一些的中学生如果对地理跟人文感兴趣，也完全够看。
她准备画一部分后，先在报刊上连载着，将来要是有机会再看看能不能联系图书社出版。
等到了晚上，除了盯程梓墨写练习册以外，有时候还带着几个孩子……打扑克。
不过，这个环节有些过于娱乐化，一般是放在周末。
程梓墨这个从前的叛逆小少年自从期末考了好成绩以后，学习反而比之前更加认真自律，近来可能是入了夏，于舒婉每天觉特别多，想来想去，打算跟程梓墨聊聊。
“于舒婉，刚切的西瓜，周阿姨让我帮你带过来。”
程梓墨端着西瓜进门时，于舒婉正翘着二郎腿看《民生大观》。
这是她最近新发现的一份报纸，里面没有太多的大事新闻，反而大部分都是家长里短的民生小趣闻。
这是一家体量偏小的报刊，笔者只有几个人，其中一个把新闻写的跟故事一样有趣，所以近来一直着迷看这份报刊。
“来啦。”于舒婉放下报纸，招呼程梓墨去写练习册，“谢谢，先放下，我等下吃。”
“客气什么。”程梓墨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后好奇的凑了过来，“你在看什么？”
“这份小报你看过吗？这上面的新闻被写成了故事一样，太有意思了，你瞧，昨天有个剃头匠不小心把一个男人的头发前面剃豁了个口子，俩人在门口对骂了俩小时，还有这个，这家的鸡忽然丢了，以为是隔壁偷得，俩家吵架打架闹了半个月，最后从狗窝里找出了半个鸡屁股……”
于舒婉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程梓墨跟着看了一会儿也笑了出来，俩人挨着坐一块儿，愣是看了半小时的民生故事，都笑的不得了。
“诶哟！怪我怪我，忘了你还得写练习册。”于舒婉猛地回神，拍了拍脑门。
程梓墨笑道：“没关系，反正我现在写的可快了，那些习题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于舒婉闻言，正好借此引到了自己想说的事情上。
“上次月考成绩第五名，很不错嘛小伙子。”
程梓墨抿抿嘴，嘴角压抑不住的勾起一丝自豪的笑意，“那肯定啊，也不看看我平时写了多少练习册，除了语文，这次数学差点就满分。”
“厉害厉害。”于舒婉由衷的夸赞。
她不擅长数学，初中开始数学成绩就一般般，但程梓墨居然能靠刷题考这么好，可见是下了工夫的。
于舒婉：“你现在学习努力，最重要的是你还十分自律，我觉得就算不用我监督，你也可以完成自己想完成任务了，等几天考完期末考试，再过完这个暑假你就要升初二了，小说你想看，以后可以随时来拿，我不再给你时间要求，至于来我这儿写题嘛，我相信你每天跑来跑去也觉得辛苦，以后就自己决定写练习题的时间吧，不用再过来了。”
这对于舒婉来说，空出了晚上的时间，虽然就算程梓墨过来，她也是在旁边做自己的事情。
对程梓墨来说，也更加自由了。
毕竟学习最终是自己的课题，他能自律就达到了于舒婉的目的，总不能一直盯着他到高中去。
于舒婉本以为程梓墨听完这个消息后会很高兴，可没想到的是，程梓墨刚才小笑嘻嘻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于舒婉，你是不是烦我了？”
“没有啊，怎么可能呢，你现在进步这么大，我只觉得你越来越懂事了，还越来越省心了。”
程梓墨闻言，沉着的脸色这才好一点，不过又有些不高兴的道：“我又没有烦你，你做你的事情，咱们俩互不影响。”
“可是我喊你过来写题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呀，学习始终是一个人的修行，况且你现在很让我满意，我相信你能够自己完成学习任务。”
于舒婉看着他充满自信。
这孩子以前调皮叛逆，其实有不少环境上的原因，但他本质并不是个坏孩子，相反还很有上进心。
“那……”
程梓墨顿了顿，终于低下头：“好吧，那明天开始我就自己写题了。”
察觉到程梓墨失落，于舒婉想了想，又说：“好，咱们可以先试行一段时间，我看你这次期末成绩怎么样，如果还是很好，以后就给你自由支配学习时间。”
“嗯！”程梓墨听完莫名被打了气似的，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什么，“于舒婉，我考试完了，沈叔叔回来吗？”
“可能不行。”于舒婉算了算时间，继续道：“可能月底才会回来，放心，到时候电话里我告诉他你的成绩。”
第129章
三天后期末考试，程梓墨不出意外考了班级第五名，再加上沈红星这次也依旧保持了良好成绩，家里几个孩子一起放了假，于舒婉联系了国营饭店，定做了一个黄有蛋糕庆祝。
今天正巧又是于舒婉跟滇南军区联系的日子，她收到那边沈占峰一切安好的消息后，就顺便骑着车去了国营饭店。
即便是在夏天，老式黄油蛋糕不会那么容易融化，小小一个，上面用红色果酱写着于舒婉要求的‘天天开心’，她到的时候饭店里的人刚做好，用一个盒子装起来后便可以取走。
“同志，上一瓶老白干跟一叠花生米，饭票上一次寄存在你们这儿了，你直接扣就行。”
声音有些熟悉，于舒婉才要走，闻声转头便看见孙栋梁正垂头丧气的趴在桌子上，呆愣愣等待着给他上菜。
“怎么中午不在家吃？”于舒婉拎着蛋糕过去，顺手将蛋糕放在桌子上。
孙栋梁一愣，发现是于舒婉后，连忙坐直身子整理仪容仪表，可他转念一想，反正自己最近颓废的样子舒婉也看了不少，双眼一垂，叹了口气，“家里没有酒，就过来了。”
“上次就想问你呢，你不是不喝酒吗？”
孙栋梁抿抿嘴，“以前是不懂，现在懂了，酒这种东西随便不怎么好喝，但如果喝多了，其实能帮助自己解决很多烦心事儿，还能让自己睡得着觉。”
于舒婉又打量了一眼孙栋梁。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过脸一样，胡子拉碴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神情看起来十分萎靡。
于舒婉：“喝酒不是解决烦心事儿，是帮你逃避问题，你……其实这事儿我也不想多掺和的，可遇到你了还是想问问，到底你跟何静闹什么矛盾了？小情侣之间吵架不是应该很快和好吗？”
“吵架？”孙栋梁听完先是自嘲笑了笑，随后冷哼了一声，“我们俩不存在吵架，我们俩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是造孽！”
于舒婉看他神情不对，稍微走近了半步，果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你不会昨晚上也喝酒了吧。”
“嗯。”孙栋梁痛苦的低下头，“舒婉，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真的不喜欢何静，可是却又要对她负责，可我们两个连话都说不到一起去，一想到后半辈子要面对她都真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如果是个没读过书的没有过追求的人就好了，至少不会想那么多……”
于舒婉皱皱眉，“你说的这些我听不太懂，如果你不想解释原因，我只能劝你最好还是尽快把心里的想法跟何静讲清楚为好，至于你那个所谓的不得不负责的理由，孙栋梁，你有没有考虑过用别的方式补偿？”
“我跟何静说过，她不同意，我说过给钱或者是提供别的东西，她都没有答应。”
“那你的问题也不小。”于舒婉有些无奈：“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喜欢她，何必还要为了一个理由勉强自己，她就算不同意，你也可以完全再想别的方法不是吗？”
“……就当是我错了吧。”
于舒婉不想再多问，替他叫了一壶茶水后就准备离开。
而这时国营饭店一个服务员同志忽然走了过来，站在孙栋梁的旁边打量了半天，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于舒婉。
“你这个男同志，前一阵子不是跟那个女同志，也就是你对象一起的吗？怎么身边换了个女同志？”
孙栋梁一愣，连忙解释：“这位是我朋友，也是我领导。”
“哦，我就说这么漂亮的女同志也不能看上你，你都连着来喝了几天酒了，难怪那天你喝醉的时候，你对象还要用酒把你弄醒呢。”
“……啥？”孙栋梁一愣，“什么用酒把我弄醒。”
“她没有跟你说啊。”服务员有些疑惑：“就那天你不是喝多了醉倒在桌子上吗，然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醒过来，女对象就用被子接了水喂给你让你醒，我本来以为是水呢，结果我追出去要杯子的时候才闻到杯子里浓郁的酒气，才知道她是给你灌的白酒，啧，我当时还好奇呢，怎么有人喝醉了还要灌酒，原来你是个酒蒙子……”
“……等会儿！”
孙栋梁忽然站了起来，目光直直盯着服务员，“同志，她那天给我喂的酒很多吗？”
“就茶缸子小半杯吧，不过那可是白酒，你又睡着了不好喂，但怎么也得喂进去了二两左右。”
二两？
孙栋梁前一阵可是喝两口白酒就吐的不行的人，虽然是睡着了应该没灌多少，可当时那种情况，孙栋梁的情况只会更加严重吧。
“您确实当时给他喂的是白酒？”于舒婉皱起眉严肃的问道。
“当然确定了，除了那个杯子，等他们走了以后我们过去收拾桌子，那桌子下面还有不少撒了的白酒呢，那一桌当时吃饭就没有喝酒，肯定是这同志的对象给灌的。”
于舒婉看了孙栋梁一眼，顿了顿，冷静道：“你刚才说的理由，不会跟这个有关吧？”
孙栋梁茫然的站在原地，一开始有些疑惑，慢慢的有生气的锤了一把桌子，可锤完了疼的‘嗷’的一声后，却傻呵呵乐了出来。
于舒婉：“……”
“你给我表演变脸呢？”于舒婉无奈的抱起胳膊，“到底怎么回事儿？”
孙栋梁傻乐着跟服务员道了谢，等服务员离开以后，才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于舒婉才听完，便立刻叹了口气，“你傻不傻啊？何静本来对你就一直有意思，这次事发之前，茹萍姐才提醒你没多久吧，这种当也能上？”
孙栋梁此刻脸上没了苦恼没有忧愁，连生气都没有，抠着脑袋乐滋滋的露出板牙，“嘿嘿嘿，我当时也是被吓到了，想着人家毕竟是女同志，总不能拿自己的清白名声开玩笑，只想着自己要负责到底，没考虑真假这种问题。”
“你倒是挺乐观，那现在呢，你想怎么解决？”
孙栋梁这下差点笑出声来，“我心里这些日子可难受了，现在知道真相是这样，就直接去找何静说清楚，以后我就自由了！舒婉！我就自由了！诶哟，我这段日子耽误了不少时间，还多工作都没有做好，舒婉，我要提前结束停职，我要回去上班，我要创造内容！！舒婉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这个月工资直接都给我扣了就行，我不介意，只要让我回去……”
听他念念叨叨个不停，于舒婉挑挑眉，“这就完了？你考虑过其他问题没有？”
“啊？还有什么问题？”
“……”
于舒婉发愁的揉了揉太阳穴，“我们大家一直都知道何静想找对象，只是她的目标一直是在你的身上，可现在知道她居然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设套让你这个同事钻进去，而且这也是你运气好，你不能喝酒，她的手段其实当时可能对你的身体造成很大伤害，万一你们分开以后，她再去对付其他人呢？”
于舒婉喝了口茶，继续道：“咱们单位上上下下马上就有二十多个人了，等过完了夏天秋招之后，恐怕人会更多，到时候她跟你分开又转移了目标呢？这等于是给单位里埋了个定时炸。/弹。”
不可否认，何静的工作十分努力，专业对口，还有一定文字功底，虽然不算出众，但至少也是一位勤勉的员工，可这样的员工留在报社，时间久了只会影响内部的团结稳定。
孙栋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着眼前的于主编，“我没有想到这么多，不过舒婉你说的没有错，可是……可是我怕她不同意离开。”
于舒婉看了眼手表，站了起来，淡淡道：“这就不是她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了，我还有事儿先回了，你尽快把事情跟何静说清楚吧。”
一场仙人跳，闹得孙栋梁难受了这么些天。
不过……如果这次没有在国营饭点遇到那位服务员，说不定孙栋梁没几天过去还正要跟何静结婚了-
就算孙栋梁那边有意帮何静瞒着，这件事还是很快在单位里传开了。
“孙栋梁是猪脑子吧？？当时有人给他灌东西他没感觉？？”
于舒婉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单位了，今天趁着下午没太阳了才骑着自行车过来，给庞茹萍说了这件事。
庞茹萍听完坐着骂了半天孙栋梁，骂完了还觉得不解气，扒出孙栋梁的工资单直接把这个月的工资全扣完，完事儿了又找出何静的档案信息，把何静给喊了过来。
于舒婉摇着扇子在旁边吃孙栋梁刚送过来的甜瓜，还不忘把甜瓜推给庞茹萍：“姐，吃点消消火，这大热天的，等会儿火气太大容易嘴里容易上火。”
“要不是当初急着用人，也不会把何静给带过来，闹了这么一出，孙栋梁也真是没脑子，还被影响的连工作都出了错。”
“除了一心找对象，其实何静工作上没什么的大问题，当初带她过来也无可厚非，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
“话是这样说，可我想想还是觉得生气，咱们对何静可以说足够仁至义尽了，她做这些事的时候，也没考虑考虑会对报社造成什么后果吗？说白了就是太自私了！”
两人聊着，何静也来了。
早在昨天，她听完孙栋梁跟自己坦白那些话以后，就知道可能要面临着辞职，只不过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孙栋梁那天神情激动又兴奋的找到何静住的家属院时，何静一开始还十分高兴，以为是孙栋梁有意要跟家里人接触了。
可孙栋梁却一丝幻想都不给她留，当即就说了自己知道的所以情况。
何静现在还记得，那天孙栋梁说完以后，脸上前所未有的放松跟高兴。
她当时心里晦涩的差点要哭出来，可仔细一想，明明是自己设计自己故意给孙栋梁设的套，哭好像也没有作用了。
但等孙栋梁告诉他于舒婉也知道以后，她便很清楚，自己可能在报社里待不下去了。
何静进门也没有跟谁的打招呼，直接坐下来，淡淡道：“我明白你们要说什么，我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我做错了，影响了孙栋梁还影响了单位工作，可是，于主编，这种事情归根究底没有直接跟工作有关联吧，你们不至于要辞退我吧。”
庞茹萍冷笑一声，“自己都说了影响了工作，虽然没有直接关联，但你留下来谁知道那天又对谁动了想法呢？”
何静脸色更黑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得上的，听你这么说，是非要辞退我了？”
于舒婉坐正，点点头，“首先，我很尊重我报社的所有工作同志，大家从创刊就在一起，算得上是革命战友情了，其次，正是因为尊重，我才有保护他们的义务，不过公平起见，我内部搞了个投票，你自己看吧。”
十五个人的投票结果，十五个人投了赞成辞退何静。
何静看得脸色更差了，“于主编，我以前的确对你有些意见，但我越来越崇拜您了，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给你写保证书，以后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情了，而且……而且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庞茹萍皱起眉，“那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你喜欢的孙栋梁也同样不能失去这份工作，那几天他都想直接辞职不干了，而且你心思这么深，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有什么别的幺蛾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报社庙小，留不住你，你还是另寻高就吧。”
“于主编……”何静却仍旧看着于舒婉，“我家里是农村的，我如果不能留在报社工作，可能没几天就要被家里人喊回去了，我再没有对象，就算躲着，我妈他们也会来县城抓我回去，你也是农村来的，你应该能理解我的，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能理解你的情感，却理解不了你的做法。”于舒婉叹了口气，“想过好日子没问题，有目标有追求也没问题，但不要用损人利己的方式。”
“……我、我明白了。”
许久过去，何静终于站了起来，眼眶里的眼泪打转着，还是掉了下来。
庞茹萍淡淡道：“你也不要怪我们，这个月工资舒婉都没有给你扣。”
于舒婉：“事情是事情，工作是工作，你没有缺勤过一天，自然该拿工资，倒也是应该给你的。”
何静在离职通知上签了字，听完这句话以后，彻底绷不住大哭出来。
《新希望》报社的职工待遇是县城里最好的，别人挤破头了都进不来，她当时如果没有因为妈妈的电话走了歧途，硬是找上孙栋梁，现在也不至于被辞退，她其实只要再攒攒钱，就能自己出去找房子住了，可现在没了对象，工作也没了，如果不能尽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可能只能回乡下了。
“我不怪你。”何静留着眼泪看向于舒婉。
于舒婉坐在报社唯一的主编位置上，穿着漂亮的的确的蓝色衬衣，头发慵懒的别在耳后，阳光透过来，她整个人好像沐浴在光里，又白又漂亮。
“于主编，不管怎么样，我明白是我的错，我不怪你，而且……而且也感谢你当时能把我从那边带过来。”
顿了顿，何静又笑了一声，“不过，你的命可真好的啊，我承认，我到现在都还在妒忌你。”
“哦。”
于舒婉扇了扇手里的扇子，“我知道了，你还有话说吗？没话说就再见了。”
“……”
“你怎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于舒婉抬起头，“你妒忌我，说明你不如我呗，不如我就算了，心态还摆不正放不平，活该你难受。”
何静一愣，心里更加堵了。
可于舒婉说的却一句没错，她就是活该难受。
……
目送何静离开后，于舒婉伸了个懒腰，“茹萍姐，最近辛苦你了，我这就下班了，要是有什么紧急情况咱们还电话联系。”
“走吧走吧，真是我的活祖宗。”
“谁让姐你厉害呢。”
于舒婉说着在何静离职信息上签了字，背上小包出了办公室。
已经到了傍晚，天气没有下午闷热。
走出办公楼后，徐徐凉风吹过来，于舒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她最近心情很不错，程梓墨比之前懂事了许多，程圆圆过完暑假也该上小学一年级了，而沈占峰，也终于度过了最让她揪心的原文劫难。
这些天来，滇南军区那边两天一个报平安的电话，渐渐地，于舒婉自己都觉得自己可能神经过于紧张了。
既然都过了剧情时间点，那沈占峰肯定不可能出事才对。
一路骑回家，院子里，程梓墨跟顾长远他们几个正带着圆圆蹲在地上玩弹珠。
程圆圆蹲着看了一会儿觉得不感兴趣，依旧跑回了屋里玩自己的积木。
周阿姨那边炖了排骨，这会儿已经能闻到香味儿了。
于舒婉眼睛眯着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小孩堆儿，想了想，笑呵呵走过去，“我们一起玩儿呗，谁输了等会儿跟我扇扇子。”
程梓墨刚要揭穿于舒婉，顾长远已经兴奋的答应下来。
随着于舒婉手指跳动，几颗弹珠精准无比的落入他们提前挖好的洞里，顾长远苦哈哈的还是给于舒婉扇扇子。
不过她也没有忍心真的累着几个孩子，玩了一会儿便回了屋里乘凉。
“舒婉——”
外面，街道办吆喝的声音响起来，“有你的电话！！”
于舒婉打了个哈欠，今天不是跟滇南军区联系的日子，应该是报社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可自己刚从报社回来啊，能有什么事儿？
“来了——”
隔着院墙，于舒婉高喊了一声，等出去以后才看到，竟然是杨主任在等着自己，神色还有些焦急。
“怎么了？”
杨主任急急拉着于舒婉的胳膊就走，“电话里说找你有急事儿，咱们快去吧。”
“急事儿？是……报社打来的吗？”
杨主任摇摇头，“不知道是谁，匆忙间我听见是一个自称姓吴的连长，应该是你家男的战友。”
‘嗡’的一声，于舒婉脑子炸开了。
军区那边……出事儿？
不应该啊，沈占峰不是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吗？
于舒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电话亭，拿起听筒的时候，手腕都没控制住抖了抖。
“喂，你好，我是于舒婉。”
电话那边过了一会儿才有声音，一个男人接过电话，声音沙哑还有些颤音，“嫂子，沈占峰他，他出事儿了，战区忽然遭遇了敌人的反向围剿，他们提前做了准备设下了埋伏，沈占峰为了掩护身边的同志，中了一枪后……”
后面的话于舒婉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手抖了抖，电话听筒直接从手里掉了下去。
那边的人听见一声响声后，停顿了几秒，于舒婉腿上发软，颤抖着再次抓住了听筒，“他，他怎么了？”
“失踪了。”
“……”
又是一阵沉默，吴连长这边生怕再吓到自己这个小嫂子，连忙继续解释：“我们的人回来说中枪的位置应该不会致命，现在大部队已经出发准备进山找人了，嫂子，你千万要冷静，先不要着急，至少现在老沈到底如何谁也不清楚。”
于舒婉咬着牙，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同志，你跟我说实话，失踪多久了？”
果然，吴连长那边安静下来，随后，他声音越发生涩：“已经……一天一夜了。”
第130章
女子监狱。
“于蓉蓉同志，你这在里签过字以后就可以离开了。”
于蓉蓉拿起笔的手还有一丝丝的颤抖，白纸黑字，签下名字的那一刻，以内手抖的缘故，生涩的就连笔画都是弯曲的。
“我……可以走了吗？”
“是的，服刑时间结束，顺着这条路走到门口，会有人给你开门。”
狱警给于蓉蓉指了路，后退一步示意她尽快离开。
“谢谢。”
于蓉蓉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狱警后，终于迫不及待的朝前走去。
“于蓉蓉。”
“到！”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于蓉蓉几乎下意识的立正站直，紧张的等待着什么。
“你的东西忘带了，这里面是你做工换来的便服。”
原来只是让自己带东西啊，于蓉蓉胸口猛然一松，长长舒了口气。
这些日子在监狱里，只要一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那就必须立刻立正答应，否则就是不服从纪律，是要受到惩罚的。
这种条件反射一样的反应，这些日子里，她已经养成了习惯。
可一想到以后再也不用随时随地担心有人喊自己名字了，也不用担心每天都要做工，做不好还要接受培训这种苦日子了，于蓉蓉由衷的感到开心。
今天是她正式出狱的日子，等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以后，她头件事情，就是一定要好好吃一顿饭，而且一定要吃带肉菜的这种！
在里面吃饭，每顿饭都有规定的时间，如果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吃完，那么会有人来把碗筷直接收走。
而且里面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了，天天都是萝卜白菜加上又干又硬的米粒，难得有一顿里带着肉，也是肉沫沫，就连油水都少的可怜。
不过，她终于自由了！
走过那道铁门，迈过门槛，于蓉蓉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她看了眼湛蓝的天空后，伸出胳膊拥抱着这重新回来的自由。
她感受着自由的风，自由的阳光，自由的空气，不知不觉间又往前面走了几米。
监狱在县城的最西边，人称西大院，也是县城为止最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人经过。
家里是知道今天她出狱了，但可能因为距离太远，这会儿还没走到吧。
爸肯定跟村里借了驴车，妈可能会一起过来，也可能在家里给自己做饭，路程太远了，等赶回去的时候，正好能吃上饭。
家里的条件在乡下不算好，但日子总比在监狱里好过，肉也偶尔能吃上一顿，也不知道妈舍不舍得给自己炖个肉，如果不舍得也没关系，毕竟自己这次给家里丢脸了，回去哄哄妈，煮个鸡蛋也是一样的。
只是……
于蓉蓉本来站在原地等待着，过了半小时后有些站不住，就在四周来回走动，等走累了，她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蹲着，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腿都蹲麻了，她还是没能等来家里人来接自己的身影。
什么都没有，连驴车都没有。
“同志，这外面不能久待，你尽快离开吧。”狱警巡查的时候，看到了许久都没有离开的于蓉蓉，皱着眉提示她。
于蓉蓉看见狱警这身衣服心里就害怕，哪里还敢待下去，慌乱的点着头，揉着麻了的双腿朝着大路走去。
这里距离里坝村太远了，远到她可能要走上一天才能走到。
但是没有办法，没人来接，她想回家只能靠腿。
拎着手里的小包，于蓉蓉顶着太阳一路走到了县城，好不容易见到人想要招手让人家帮忙带自己一路，结果人家看着她还没换下去的狱鞋，吓得扭头就跑。
她虽然换了狱服，但因为进去时候穿的鞋子早就糟烂了，所以只能穿着那双深蓝色还带着编号的鞋子。
“同志，我实在走不动了，你们能不能带我一程，我到家了以后会让家里人给你们钱的。”
“……你是监狱里出来的吧，我们不带。”
于蓉蓉再一次被拒绝。
眼下已经到了中午，烈日当头，她走的浑身都是汗，可眼瞧着路还没走一半。
想了想，于蓉蓉咬咬牙将鞋子给脱了下来，随后扬起胳膊，用力的朝着旁边的杂草丛扔了过去，就好像这样，能把她这段并不光荣的过去给扔掉一样。
没有了鞋，这里又是土路，她忍着脚下的不适感，朝着前面继续行走。
可这次运气更差了，也许是中午的缘故，走了许久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等终于看到人的时候，已经是快两个小时以后了。
她的脚底板已经疼的没了知觉，跟人招手示意后，终于是有个赶着骡车的老大娘答应帮忙带她一程。
“同志啊，你这是回哪儿去？”
“回里坝村，大娘，您能帮忙把我带回去吗？”
“俺不在里坝村，只能把你带到城乡结合部。”
于蓉蓉叹了口气，她手里没有一毛钱，就算承诺送到家给钱，人家不顺路也不愿意。
等于蓉蓉终于千辛万苦走到里坝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里坝村跟她离开之前没什么区别，眼下正值酷暑，孩子们放了假在田埂头跑来跑去帮忙拔草递东西，大人弯着腰已经忙完了最后的工作，准备回家吃饭。
于蓉蓉忽略了那些人怪异打量的目光，一路走到家门口。
门反锁着，于蓉蓉没有推开，愣了愣，想起下午家里人应该都去田里了，刚想着要不回去找找，转身就看见自己的弟弟已经走了过来。
“……妈！！坏人回来了！！”
于蓉蓉愣住了，皱起眉，有些不高兴，“于宝柱！我是你姐，你怎么说话呢！”
于宝柱哼了一声，掐着腰：“你才不是我姐！我没有你这么一个犯人姐，赶紧走！离开我家！”
于蓉蓉咬咬牙，忍住了想要打人的冲动，“等会儿爸妈回来了，看他们怎么教训你！”
爸妈就在于宝柱的后面跟着。
钱腊梅看见是于蓉蓉后，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后很快满是厌恶走了过来，“我说刚才回来的时候有人总是打量咱俩呢，原来是她回来了。”
于有粮锤着酸疼的腰腿，自顾自上前开门，同时施舍一样看了眼自己这个女儿。
“你咋回来了？”
什么叫我咋回来了？？于蓉蓉眼眶一酸，刚才走那么远她都忍着没有哭，可现在却真的很想大声哭出来。
“这里是我家，我自然要回来。”
“放屁！这里不是你家，我们家里不要犯人住，妈，你快点把她赶走好不好，妈，我真的不想跟她住在一个家里，之前好不容易跟学校里的那些人解释清楚了，我可不想再被人说是罪犯的弟弟，妈——”
“于宝柱！你闭嘴！”
爸妈的态度明显十分冷淡，甚至好像都不知道今天是她回来的日子，而且见到自己也明显带着厌恶。
也许是离开了太久，于蓉蓉想起爸妈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朝着好的一方面去想，可是再仔细想想，自己刚进监狱那会儿，他们避之不及的就离开了，甚至这一年里，也只有钱腊梅去看过自己一次。
于蓉蓉不敢冲着爸妈吵，只能瞪着于宝柱：“我虽然以前犯过错误，但是现在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承受了惩罚，那我的错误也跟着惩罚消失了！我现在是个没有错的人，也不是犯人！而且我是你姐，血缘上的关系是更改不了的，你要是再说让我走，我就打你！”
于宝柱被于蓉蓉吓到了，连忙跑到了钱腊梅身后。
钱腊梅牵着儿子的手往家里走，叹了口气，示意于蓉蓉跟上来。
钱腊梅：“你吵你弟弟做什么，还不是都怪你，真是的，一回来就又闹起来了，别说你弟了，我跟你爸心里也膈应着，行了，你先进门吧，站在外面叫人看见了又该议论了。”
“爸妈，你们为什么不去接我？”
到家以后，刚坐下，于蓉蓉就感觉到了脚底板上那钻心的疼痛，“我走了很远的路才回来，你们还算是父母吗？也太狠心了。”
“那你又算哪门子闺女？”于有粮冷哼一声，“家里的脸都被你丢完了，我们一家都因为你在外面被人笑话。”
钱腊梅：“谁知道你是今天回来啊，况且这生产队还有事儿呢，我们知道也没空去啊，你咋还是这么不懂事呢？”
于蓉蓉听着听着，眼泪掉了下来。
家里并不欢迎自己，她早就应该想到的，可没有想到就连妈也这么狠心。
“行了，别哭了，等会儿去洗洗脚，过两天让你妈给你找找人，看能不能说门亲事，你最好还是少在家里住，赶紧嫁出去的好，不然我看见你就心烦。”
“相亲？”钱腊梅白了一眼于有粮，“找谁相亲去？就她这有前科的人，往哪儿找？”
“前一阵不是有个刚没了老婆的屠户吗，我听说人家不要求什么条件，是个女人愿意跟着他过日子就行。”
钱腊梅恍然想起来，才要点头，于蓉蓉已经疯了一样的大声哭出来。
“我不会跟什么屠户结婚的，你们太过分了！！”
说完，于蓉蓉哭着捂着脸进了屋。
钱腊梅厌恶的看了眼于蓉蓉，转头看向于有粮，“这咋整？”
“她说了不算。”于有粮不耐烦的道：“不过总是不配合，赖在家里不走也不是办法，你等会儿进去劝劝。”
钱腊梅只能答应下来，晚间做好了饭，钱腊梅单独盛了一碗给于蓉蓉送了进去。
“赶紧吃，吃完了睡一觉，明天跟着我去见那个刘屠户。”
“妈！”
于蓉蓉眼睛已经哭肿了，“求你了，我真的还不想结婚。”
“不结婚你在家干啥？也没工作也不去上工，你赖在家里一辈子爸妈养你一辈子？”
“对了妈，于舒婉现在在干嘛？她男人死了以后回村里了吗？”
于蓉蓉忽然想起了于舒婉。
算算时间，沈占峰应该已经死了，沈家的公婆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沈占峰这一死，恐怕于舒婉这种懦弱的性子在沈家更加待不下去了。
沈占峰死的时候抚恤金还挺多的，如果离了婚，这钱应该落不到于舒婉的手里，可如果于舒婉不答应离婚，忍着气继续过日子，恐怕每天也挺受折磨的。
于蓉蓉还记的沈川是个极其严厉刻薄的人，刘敏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当初一家子联合起来欺负她。
“你脑子不正常了？”钱腊梅看着于蓉蓉一脸的震惊，“于舒婉在县城过好日子呢，谁告诉你于舒婉男人死了的？”
“……我猜的，不过她既然没回来，你们可能也不知道沈占峰死了的事情，于舒婉恐怕现在日子也不好过。”
钱腊梅眉头皱起来，“你瞎说啥的呢？你回来的时候路过村大队没看告示栏吗？于舒婉现在可是县城一家报社的主编了，张红霞整日在村里仰着下巴走路，我在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啥？主编？？”
这不可能！
于蓉蓉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想了想，咬着牙打了自己一巴掌，“妈，你再说一遍，于舒婉现在是啥？”
“是啥子主编啊，可厉害了，听说还接受过电台的采访，还跟县城的县长见过面，厉害着呢，你怎么好意思替她的啊，人家现在那是天上的凤凰，你连个野鸡都不是。”
于蓉蓉彻底傻眼了。
于舒婉……成了主编，那沈家呢？沈家不是喜欢儿媳妇儿出去工作吗？怎么可能同意的呢？
“你是不是想找于舒婉帮你介绍工作？”钱腊梅转了转眼珠子，“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她现在是一家报社的主编了，手底下肯定有不少工位，你们毕竟堂姐妹，她嫁的那个男人还是你帮忙撮合才成的，你要是有这个想法，我倒是可以让你先去试试。”
“我……要找她帮忙介绍工作？？”
于蓉蓉对于舒婉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见面时。
那时候的于舒婉虽然已经有什么作品上过报纸了，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运气而已，于舒婉这个本来该死的人未来肯定不如自己。
可是，为什么现在自己成了刚从监狱出来的犯人，而于舒婉……似乎已经到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地位上。
“你不是这个意思？”钱腊梅顿了顿，哼了一声，“还是怕她不会同意啊？到底是堂姐妹，况且没有你，她也没有进城的机会，到时候她不同意，你就拿这个出来说事儿，反正能混个工作到手，将来给你介绍对象也更容易一点。”
于蓉蓉愣了许久才把问题给想明白了。
自己重生，也许真的改变了很多事情吧，就比如于舒婉本来是要死的，而因为自己，于舒婉才逃过一劫。
那要是这么说，于舒婉确实要感谢自己才行。
再加上钱腊梅的意思，自己要是不工作就得去跟什么屠户相亲，想了想后，于蓉蓉答应了下来。
于蓉蓉养了两天脚伤，虽然走路的时候还是很疼，但于有粮已经忍不住了，催着她赶紧去找于舒婉，没办法，她只好忍着疼跟钱腊梅坐上了进城的骡车。
母女俩求人办事，却两手空空，美曰其名是去找于舒婉报于蓉蓉的恩情，于蓉蓉一想因为自己，于舒婉才大难不死，也心安理得的找她要报酬，顺便……
顺便再看看于舒婉的笑话。
乡下人不知道，可能是于舒婉瞒着呢，眼下已经七月份了，沈占峰恐怕死的已经连灰都不剩了……-
报纸上都会写报社的地址信息，母女俩先是去了趟《新希望》报社。
“同志你们找谁？”
“找你们主编，让她出来。”
钱腊梅颐指气使的模样看起来十分有气势，门卫皱皱眉，有些不乐意，“你们要说明来意才行。”
钱腊梅有些不高兴，“我是你们主编的婶娘，来意就是找她有事儿，赶紧让她出来。”
“亲戚？”
门卫打量了一眼面前的母女。
单位里一个于舒婉于主编，一个庞茹萍庞副主编，这俩都是高知分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有气质，尤其是于主编，那是真正的才女，怎么看，眼前的亲戚都不像跟于主编有关系。
那可能就是副主编的亲戚了。
“你们等等，我进去说一声。”
钱腊梅拉着于蓉蓉就要跟进去，结果被门卫再次挡住：“你们不能进去，等我问完了里面才行。”
“妈，等等吧。”于蓉蓉拉住了钱腊梅，“等会儿她出来了，再让她请咱们进去不就行了。”
“也行。”
母女俩在外面等了半天，于舒婉没等到，等到门卫。
“我们副主编让你们进去。”
门卫说着，给他们指了指路。
钱腊梅哼了一声，有些不乐意，“摆什么谱，对自己亲婶娘也不出来迎接。”
门卫皱皱眉，但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毕竟是领导亲戚，只能目送他们进去。
进去以后，于蓉蓉打量着周围的建筑跟办公室，心里一阵阵的酸涩。
这里的办公楼看起来还很新，那一件件办公室上贴的瓷砖，比村里大队还要豪华百倍！
等她再走近看到那间最大的主编办公室后，心里的酸水都快溢出来了。
于蓉蓉心里妒火中烧，掐着腰指着办公室，想了想，觉得不能让于舒婉过得这么舒服才行。
于蓉蓉掐起腰，大声喊道：“于舒婉，你怎么不出去接我们？现在成了主编就装起来了是吧？要不是我，你有本事当上主编吗？要不是我，你早就死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报社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于舒婉在报社员工心里的地位，甚至比邹社长还要高，还没等庞茹萍走出来，已经有人招呼门卫要把他们母女两个给赶出去了。
等庞茹萍出来时，就看到了她们母女正跟众人争吵着什么。
“就算是亲戚，我们主编也不是你能随便说的！”
“就是！什么死不死的，你嘴上放干净一点！”
“你不会是故意来冒充亲戚的吧。”
庞茹萍挤开人群走过去，皱起眉打量着她们：“刚才门卫说是我的婶娘我才放你们进来，原来你们说的是舒婉？”
“于舒婉呢？让她出来。”
“她不在。”
庞茹萍皱着眉，直接招呼了门卫过来，“把她们两个拖出去，我去给舒婉打个电话。”
于蓉蓉一愣，还要辩解，就被门卫跟孙栋梁为首的几个员工给拉了出去。
孙栋梁警惕的守着她们，等庞茹萍打断了电话，这才后退了半步。
庞茹萍：“舒婉说不认识你们，你们再继续闹我就直接报警，赶紧滚蛋。”
钱腊梅有些不敢相信，“于舒婉真这么说的？”
“嗯。”
“她放屁！”
最近舒婉家里出了点事儿，庞茹萍本来不想打扰她的，现在见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亲戚又来骚扰舒婉，气就不打一处来！
“真是给你们脸了！”庞茹萍皱着眉，抄起院子里的大扫帚，直接拍到了于蓉蓉的身上，“你这个女同志嘴上放干净一下，要是再让我听到敢说舒婉什么坏话，不用等警察过来，我先打你一顿。”
眼瞧着报社里的员工意外的团结一致对外，甚至还对于舒婉格外维护，钱腊梅拉着于蓉蓉躲避着扫帚匆匆离开。
“于舒婉身为主编咋不在报社呢？”钱腊梅擦了擦汗，有些无奈。
于蓉蓉被打的衣服凌乱很是狼狈，脚底板也愈发的疼，她想了想，直接道：“妈，咱们直接去沈家！”-
寻着上辈子的记忆，于蓉蓉找到了军区家属院。
这次两人学聪明了一些，跟门卫解释了自己是来探亲的，登记了名字以后，顺利的进了家属院。
于蓉蓉来到了上辈子自己住过的院子前，四周都静悄悄的，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开了。
“……你谁？”
“沈文明？”于蓉蓉下意识的喊出了这个曾经的小叔子的名字。
说起小叔子，于蓉蓉又是一肚子的气。
沈文明平日里对她阴阳怪气就算了，就连那个沈红星都跟那个养子一起联合起来阴阳自己。
“我们找于舒婉。”钱腊梅连忙道：“我是于舒婉的婶娘，这个是她堂姐，我们找她有点事儿。”
沈文明这几天休了假，闻言皱皱眉，“你就是刚才庞组长打电话来说的亲戚吧。”
“是我是我。”
于蓉蓉说着，探头探脑的进去，想看看里面情况如何，有没有贴什么白色挽联之类的东西……
“那在报社外面骂我嫂子的也是你们咯？”沈文明脸色瞬间耷拉下来，目光有些阴沉。
院子里似乎还有别人，听见沈文明这样说，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很快，院墙上坐上了两个人。
“我们也不是骂。”于蓉蓉忍着心里的不爽解释：“我妈毕竟是她的长辈，她还摆谱不出来见人，还说什么不认识我们，这也太良心了些，而且……咳咳，我是听说她男人去世了，想着来安慰她……”
“嗖——”的一声，院墙上的程梓墨发射了手里一直蓄势待发的弹弓。
“诶哟！”
于蓉蓉捂住脑门，疼的瞪了过去，“是你！小王八蛋，你还敢打人了现在！”
程梓墨皱皱眉，怎么听着这语气，好像认识自己一样？
不管了，反正骂于舒婉的人，都该打！
程梓墨一言不发，从沈红星手里接过石子，一颗一颗的打了下去。
于蓉蓉被打的在原地跳来跳去，钱腊梅急的不行，高喊道：“你们家里没有大人吗？这么有教养！于舒婉，你个没良心的丫头，要是没有我们蓉蓉，你能过上好日子吗？！”
“没有我你早死了！于舒婉，你不见我你会后悔的！你早该死了！”于蓉蓉一边躲着石子，一边喊。
沈文明抱着胳膊冷眼看着，直到听完了这句话，脸色更差了。
他不擅长动手，可此刻却抄起了院子里的铁锨，朝着于蓉蓉的脚面打过去。
“我让你乱说话！我嫂子长命百岁岁岁平安没病没灾的要活到老！你是个什么狗东西敢过来诅咒我嫂子，我让你乱说！”
程梓墨脸色也越发阴沉，手上的速度更快了。
沈红星也同样生气，跳下院墙以后，把院子里大鹅那边没喝完的水抬起来递给程梓墨。
程梓墨心领神会，端起水泼了过去。
于蓉蓉跟钱腊梅瞬间成了落汤鸡，还要继续躲避着程梓墨手里的弹弓跟沈文明砸过来的铁锨。
可外面闹成这样，于舒婉却始终没有露面。
“于舒婉！你有本事你出来见我啊！诶哟！疼死我了……你早晚要死诶哟妈呀疼……”
“还不走？”沈文明皱起眉，还要继续砸。
而墙头坐着的程梓墨脸色已经黑到了极点，他将弹弓塞给沈红星，转头跳下去，重进厨房就抄起了一把水果刀。
周阿姨吓得脸色瞬间发白，刚要去拦着，程梓墨已经抄着水果刀冲了出去。
“墨墨！！”周阿姨一路追出来，“墨墨你冷静一点，别冲动呀……”
沈文明转头看见程梓墨也心里一颤，正要去拦，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喊住了他。
“程梓墨，你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了？”
于舒婉的声音很好听，娇娇气气的却还很温柔，可现在，带着些许的冷意，仔细听来，还有些疲倦感。
程梓墨脚下一顿，眼睛通红瞪了一眼已经吓傻的于蓉蓉，“她咒你。”
她刚说沈叔叔已经去世了，甚至还咒于舒婉死。
程梓墨失去过父母，那种感觉，他甚至这辈子都不敢再去回想，他好不容但将那汇总感觉淡忘，如今再次听到这种话，心里的那团火气，根本由不得他来控制。
“过来。”于舒婉声音淡淡的。
但很有用。
程梓墨收起胳膊，低着头掩饰着通红的眼睛走了进去。
屋子里。
“我就是吓吓她们，她们说话太难听了，我想赶她们走。”
一声叹息后，于舒婉将手里的杯子塞给程梓墨：“去帮我倒杯水，回来再给我削个苹果。”
“……好。”
刚才凶狠的小少年，此刻像个乖顺的猫咪。
而外面。
于蓉蓉已经吓傻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仅仅是说了两句于舒婉，甚至都算不上是骂人，可沈家的人，却对于舒婉维护到了这种程度。
而且言语中，沈家人好像都十分害怕失去于舒婉。
这……这怎么可能呢？
同样是儿媳妇儿，当年自己怎么没有这种待遇？
“你们还不走？”沈文明冷眼瞪过去，“好，你们等着，我们这边是军区家属院，你们闯进来骂人，公安那边可不会听你们解释那么多。”
话音刚落下，钱腊梅已经吓得抖了抖，“走走走，我们现在就走！”
“晚了。”
沈文明说话间招呼沈红星跑出去喊门卫，没等于蓉蓉他们跑到家属院门口，俩人已经被门卫按在了地上。
沈文明交代门卫等公安过来，把人交给公安，自己这才转头匆匆回了家-
家里，程梓墨正拿着刚才水果刀小心翼翼的给于舒婉削着苹果，他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
于舒婉半躺在沙发上，眉眼依旧漂亮精致，只是看起来有些困倦。
“嫂子，少说也是个寻衅滋事，应该要关押个十天左右，她们知道害怕肯定不敢来了，你再休息会儿。”
昨夜，于舒婉守了一晚上的电话，等到了天亮，军区那边才传来沈占峰已经被找到的消息。
失踪情况还没有确切的回复，但伤情已经诊治过了，手臂中枪，轻微脑震荡，但都没有生命危险。
“嗯。”
于舒婉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时间差不多了，我再眯一个小时，文明等六点的时候喊我起来，咱们去火车站。”
“诶，我知道了，嫂子你安心睡觉吧。”
于舒婉确实困了，受到沈占峰的消息后，她一直又等到中午的诊断结果出来，清楚知道了沈占峰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后，这才准备补觉。
可还没睡一会儿呢，报社那边就来了电话。
这会儿终于是把人赶走了，她得抓紧时间再睡一会儿，不然真的熬不住。
很快，于舒婉睡着了一会儿，屋里也愈发安静下来。
程梓墨手里的苹果还没有削完，但他仍旧认真仔细的把每一刀都削好，最后放在了于舒婉面前的桌子上，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昨天于舒婉刚收到消息时，腿上发软愣了好久，最后杨主任去沈家喊了人，沈文明过去才知道了情况。
俩人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告诉家里的老人，可沈川那边却还是另外收到了老战友的消息，当即就昏迷过去了，刘敏这会儿在医院陪他。
一直等早上有了沈占峰的消息，一家人的心这才稍作安定。
程梓墨站起身，目光掠过于舒婉时，眼眶更红了。
“叔……”
他低声的走到沈文明旁边，拉了拉沈文明的胳膊，示意他出去说话。
俩人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以后，程梓墨这才认真的开口，“叔，我跟你们一起去行不？”
“不行，人多麻烦。”沈文明叹了口气，安慰道：“那边既然说没有生命危险，就肯定没事儿，你别担心，我跟嫂子过去就行了，爷爷奶奶现在都在医院，你跟红星在家看好圆圆就够了。”
程梓墨有些不情愿，但听完还是点了头
“……那你，你替我照顾好于舒婉。”
她是个一天到晚都喜欢睡觉的人，这次这么久没睡，万一生病了怎么办？到时候沈叔叔也病着，没人照顾于舒婉的。
“我知道，我肯定照顾好她。”
沈文明安抚了几句后，动作轻缓的再次进屋收拾着等会儿离开时要带的东西-
醒过来的时候，沈占峰只注意到了头顶的白墙。
其实这不是他第一次醒过来了，期间，他断断续续的恢复过好几次意识。
一开始他感觉自己躺在草丛里，后来颠簸的受不了，才感觉到自己是在被什么东西抬着。
身上的痛感其实时时刻刻都有，胳膊上，头上。
尤其是脑袋，好像随时随地要炸开似的难受。
最后是一片嘈杂的环境下，他听到了很多人在喊一个名字，好像是在喊自己。
他听不太清楚，等听清楚是在喊‘沈占峰’的时候，反而有些犹豫跟好奇。
这个名字挺耳熟的，是他自己的名字？
沈占峰试着晃动了一下脑袋，可头上剧烈的疼痛让差点吐了出来，只能保持不动的看着头顶的白墙。
这里大概是医院。
自己是……沈占峰。
他想起来了一点，脑子却更加疼了。
他是沈占峰，参军后自考了军校，目标是等以后毕业了就加入加强连，保家卫国。
可是他怎么还没到连队，就已经先受伤了？
医生注意到沈占峰醒了过来，匆忙走过来，“沈连长您醒了？”
“……”沈占峰无言看着眼前的医生，眼神里很明显带着疑惑跟不理解。
“您是不是忘了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沈占峰眨眨眼。
医生皱起眉，慌忙叮嘱：“沈连长，你别暂时保持姿势别动，你的头部受到了重击，本来以为只是轻微脑震荡，但做了颅脑CT后，发现您的情况要比预想的严重一些，可能会出现暂时的失忆情况，不过您千万不要慌张！您越是慌乱大脑就更容易出现问题。”
医生很紧张。
很多这种情况的病人如果知道自己失忆后，情绪会异常激动，但是为了失忆的病人因为失忆而紧张，必须要提前告知，就怕沈连长也……
医生心慌的招呼其他医生随时准备给沈占峰注射安定药，只是等了半天，沈连长只是眨了眨眼睛，继续睡了起来。
……
看来就算是失忆，沈连长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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