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仓鼠扭动被养的越发肥硕的身躯,眼巴巴捋着屁股上秃了一块的毛,气愤地一跺脚,小手空中来回挥舞控诉着。
“吱——吱——吱吱——”
宋观清虽然听不懂,但从肢体语言和快速的叫声能猜出来骂的一定不好听。
罪魁祸首小青蛇懒洋洋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趴在宋观清肩膀处,长了许多的身体虚虚圈住了宋观清脖子,被吵的不耐烦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寒森森的獠牙后是藏着剧毒的毒囊,赤色的瞳孔竖起居高临下瞥了眼仓鼠。
顿时马车内安静了下来,小仓鼠一屁股坐下盖住了秃掉的地方,委屈巴巴地揉了揉粉嘟嘟的小鼻子,两手一摊不说话了。
宋观清眉眼柔和下来,指腹点了点仓鼠下巴,盒中抓了把坚果塞它怀中。
脸颊被轻轻舔了下,小蛇竖瞳恢复了可爱的圆形,蛇脸露出个大大的微笑,讨好地凑过来要蹭蹭宋观清浅色的下唇。
这是小蛇最近喜欢上的玩法,爬到肩膀上缠住宋观清脖子,再肆无忌惮地用信子和吻部贴着她下唇,每次成功焦褐色的尾巴总会控制不住快速抖动。
宋观清偏开了些,小蛇错了个空,蛇脸出现了片刻迷茫。
“牙齿上沾着小鼠的毛发。”宋观清既无奈又担忧,伸手扯下了黏在小蛇獠牙边的白色长毛。
蛇吃鼠是天经地义的事,可两个小家伙自愿跟在她身边,舍弃下谁宋观清都于心不忍。
好在打打闹闹没见血,小蛇也从开始对小鼠抱着浓重杀意,成了时不时欺负一下解解醋意。
宋观清有时会恍惚不是养了两只特殊的宠物,而是带着两个性格迥异的小朋友外出,需要她夹在中间当和事佬。
哄哄这个,摸摸那个的,偏心谁都成了她这位当主人的不是了。
开春时离开的清河县,再回来已是年后,融化的雪水北风一吹成了冰,孩童三三两两牵着手刺溜着玩。
清河县的温度要比京城暖和上一些,冷还是那样的冷,却并非是刺骨的寒意。
挨家挨户门上挂着的金黄色稻穗未摘,空气中隐隐能闻见麦子的香味,打眼看见宋观清回来,一窝蜂的乡亲簇拥来询问宋县令路上受没受苦。
宋观清走两步就得停下来回应热情的乡亲,就这样一路被送到了府衙,嘈杂的人群下躲在她袖中的蛇鼠难得休战维持和平。
衙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大家伙自觉站在府衙门口目送着宋县令进去,好半晌才散开。
守门的衙役愁眉苦脸瞧着地上摆着的鸡鸭鱼鹅和一框框鸡蛋,做好百姓投喂的准备,还是被数量吓到。
“大人说什么都不能留,咱们得一个个送回去。”
“哎呀,咱们大人收了也没事嘛,都是大家伙的一份心意嘛。”那人嘴上小小抱怨着,面上是掩饰不住的自豪。
宋观清走的是大门,柳双她们是从后门进来,早早在书房等着了。
起初柳双不解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躲躲藏藏,看到那么多人水泄不通围着宋观清后,才知道不是躲着乡亲,而是躲着宋观清免得被波及到。
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离去大半年宋观清的书房依旧干净如初,每日的公务由鱼琦和上官朝歌妥善处理下,清河县保持着稳定安宁,过了个热闹的年。
清河县在宋观清治理下有了一套符合当地的管理模式,任何人只要按照模式来就能守好清河县,哪怕如此却没有一个人心生出想要代替宋县令的位置。
书房内瑞炭烧的屋内暖烘烘,坐了不少人等着宋观清讲述此去京城一趟的成果,看到了护送的军队,大概猜到了结果,却还是想听宋观清亲口说。
小蛇和小鼠没机会溜达出来,嘈杂的惊吓过后两家伙面面相觑,小鼠扭头就想钻出袖子,小蛇尾巴轻松一卷将肥嘟嘟的仓鼠压制的不敢动弹。
吐着信子无声警告,仓鼠两眼一翻干脆晕过去装死了。
上官朝歌翻看携带回来的账目,紧蹙的眉宇舒展开,舒了口气靠回椅背,“资金充沛,肯定能把河坝加固,顺便赶在今年年前,把河堤完工。”
听闻她的话,书房内其他人不约而同神情放松展露笑颜,银子没出问题就是最大的幸运。
宋观清取出盒子里保存妥善的谕旨,“这是陛下赐的诏书,可以调取周边县城的工匠前来加快工程进度。”转而目光停留在鱼琦身上,“劳烦鱼县丞跑一趟,先召工匠把西岭上游的河坝加固,河堤的事可以等今年梅雨季节过后再行决断。”
“是。”鱼琦起身无异议。
接下来就是向宋观清汇报离去后清河县开展的工作内容,好在清河县作奸犯科之辈一年到头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去年年初更是开始扶持就业计划,帮助找不到工、生活艰难的百姓寻另一条出路,大大减少了因为生活窘迫而产生的恶念。
出人意料的清河县去年一整年没上报过一件打架斗殴、偷盗闯空门的案件。
临近午时书房谈事的众人散去,宋观清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冰凉的触感划过肌肤时神情一顿,差点忘记身上还揣着两只小动物。
手刚伸进袖子里,立马被长长凉凉的小蛇缠住,宋观清只得先将小蛇拿出来,再想去摸袖子里小鼠时,小蛇毅然决然地缠着她手不给动作。
宋观清眉头一跳,长时间的相处下摸清了各种情况下小蛇奇怪的举动,看样子是做了什么坏事。
袖子一抖一倒,一只圆滚滚、胖乎乎、毛发梳理顺滑的白毛仓鼠滚掉在了桌子上。
小仓鼠僵硬着四肢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乍一看跟断气了没什么两样。
“小蛇,你不能总是欺负小鼠。”宋观清板起脸。
小蛇低伏身子缓缓游了过来,吻部亲昵蹭了蹭宋观清腕骨,讨好意味明显。
前几次小青蛇欺负仓鼠时宋观清好好说过,奈何小青蛇最会撒娇讨喜,每每能被糊弄过关。
蛇吃老鼠天经地义,小蛇和小鼠现在是宋观清养在身边的宠物,那就不能按照自然的规则来,况且宋观清知道小蛇一定听得明白她的意思。
装死的仓鼠动了动粉红的鼻尖,软弹的两只半圆耳朵抖了下,短短小腿捣腾矫健翻身,四爪落地直奔着宋观清跑去。
长着指甲的小爪子牢牢扒拉住宋观清袖子,圆圆的黑眼珠沁上一层水雾,可怜兮兮仰着脑袋看她。
“回去给你抓一把......”宋观清看了眼仓鼠的体型,“半把坚果,就当是为小蛇道歉了。”
仓鼠腾出一只手,揪着宋观清衣带擦了擦眼下不存在的泪水,脑袋瓜点了下,手脚并用顺着宋观清胳膊爬上了肩膀蹲坐着。
嘴巴还贴着宋观清腕骨的小蛇目睹一切不悦地竖起瞳孔,吐出的信子轻轻滑过肌肤,惹得宋观清垂眸凝视。
小蛇立马恢复了圆圆的赤色瞳孔,仿佛要跟仓鼠比谁的眼神更加无辜。
修建水利的银饷充足,鱼琦动身前往周边调遣工匠,距离梅雨季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压在宋观清心头的大石头总算得已搬下来喘口气。
为了给宋观清和柳双接风洗尘,晚上于宋观清府邸摆了一桌酒席,来的皆是平日里相熟志趣相投之人。
无人在意宴会装点是否奢华有排面,厨房上了一桌子下酒的家常菜,更像是朋友间的小聚。
暖烘烘的屋内大家伙或站或坐或半躺,脱下了官服怎么舒服怎么来。
自家酿造的米酒度数不高,胜在格外香醇,每一口品出的是清河县的乡情。
酣然畅饮,宋观清松弛放松地靠着三足凭几,暖黄色的烛光映入她黝黑的眼眸,仿若坠入了耀眼星光,勾起唇角认真听着酒桌上闲谈趣事。
内侧门在无人察觉时开了一条小缝,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率先探了出来,黑豆般的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
确认没人注意到它们动静,仓鼠几个吃力的前滚翻滚去了屏风后,扭着肥硕的身体爪子摆了摆。
黑暗中游出来一条绿色有手臂长的竹叶青,晃动的烛影下油亮的鳞片泛着夺目光泽,腹部紧贴着地板悄无声息。
噗——屏风后飘起微不可察的薄雾。
小小一声响动不足以让兴头正盛的客人们留意到,觥筹交错间开嗓唱起了山歌,悠扬气势十足的歌谣最适合醉熏状态下抒怀。
薄雾散去,小小一只的胖乎仓鼠成了一位肤若白雪透着红润气色的少年,跪坐在地板上雪白的发丝铺散满地,巴掌大的娃娃脸上是一双葡萄般灵动的眼眸,如广寒宫上来的仙子。
不正是庙中突然消失不见的小道士。
“嘘,我们只能悄悄地看,你不要说话哦。”仓鼠精忍着害怕摊开了细嫩手掌,小青蛇盯着它看了会,吓的仓鼠精直吞咽口水,解释道,“你到我手上来,不然看不清楚。”
小青蛇这才仰着脑袋姿态高傲地游到仓鼠精手中,冰冰凉凉的触感令仓鼠精浑身毛炸了起来。
有种要么撒手把蛇甩出去,要么就地倒下装死的冲动。
仓鼠精没有丝毫犹豫,捧着青蛇放在脑袋上顶着。
胆寒的触感消失,仓鼠精长呼一口气,不忘为自己解释道,“你站的高点,才能把宋大人看的更清楚些,对吧?”
憨憨一笑。
小蛇没搭理它,聚精会神盯着宋观清的方向。
屏风距离酒席不远,依小青蛇的视力能看个大概样子。谁让宋观清不带着它一起,害的它要借助这只蠢老鼠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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