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Windbell 26
Windbell 26
董知霁的话语如同一捧疏松暖阳,瞬间晒透知雾早已湿漉的心扉。
望着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温暖棕瞳,她鼻间酸楚一涩,摇晃的眼泪荡红了眼圈。
曾经她和家人低头妥协度过的深夜、去见过的那些并不喜欢的人、走投无路答应下的事都桩桩件件浮现上心头。
原来当时也不是不觉得委屈,只是从来没人想过问起。
“哭什么?这不是身为哥哥应该做的吗?”
董知霁看着自家妹妹因为他一句话哭成花猫的脸,无奈地翘了下唇,抽了张手边纸巾递过去。
还没挨到她的脸,梁圳白已经伸手从善如流地将纸巾接了过去,动作轻柔细致地给她专注擦掉眼泪。
董知霁的手悬空顿在半空中,显得非常多余,他蜷了下手指,眼眸压着隐隐的不快。
他对梁圳白的偏见由来已久,或许早在他们大学谈恋爱时就已经埋下种子。
那时候梁圳白只是个一无所有还欠着债的穷小子,两人身份云泥之别,除了给知雾带来危险和牵绊外一无是处。
如今虽然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享名盛誉的梁总,但在董知霁眼里也和从前没什么分别,除了那张还算过得去的脸,照样处处配不上他的妹妹。
知雾接过纸巾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看着面前几乎清瘦了一圈的董知霁,简直心疼得无以复加。
当初回国之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董知霁,是因为听说他已经去了广港,每天工作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这是成为董氏继承人必经的一条路,但是对于当时年轻的董知霁来说,接触这些还为时尚早。
广港的那些产业分布着董煜明许多培养的心腹,各个都是城府极深的老狐狸,想要让他们对谁彻底心悦诚服,必然要付出极大的耐心与之周旋。
董知霁花了将近四年——甚至更久的时间潜伏培养自己的势力,才堪堪有了现在的局面。
这一条路他本身就已经走得格外艰难,知雾又怎么再好意思麻烦他更多。
他总是在为她谋算今后的每一步,她又何尝不想为他减轻一点压力。
知雾心绪很乱,乱糟糟的理不清。
之前被董家逼着走的每一步都是被动的,令她也无暇顾及太多。
现在乍然将主动选择权交还到了她自己手中,一时间脑中交织着的不是喜悦、也不是悔恨和解脱,更多的是惶惑。
她震惊地发现已经看不透自己的心了。
“哥哥,我知道你是为我考虑,但是对于离婚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好。”
知雾咬着下唇,抱歉道:“我现在暂时还没有办法做决定。”
听到这句话,董知霁始终镇定的脸上,露出了今晚第一个错愕的眼神。
他的妹妹向来简单纯粹,心思很好猜。
这段处处充斥着算计和交易的婚姻里,抛却掉所有顾虑,那么只剩下唯一一个会令她踌躇犹豫的原因。
——她舍不得梁圳白。
董知霁罕见地沉默了,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再开口时,嗓音清润:“没关系,我给你时间,你可以慢慢想清楚再答复我。”
临走前,他特地拍了拍梁圳白的肩膀,给他留了一句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不要以为搞定了那两个人,就能任意拿捏她。”
“总有一天,我会让整个董家,都变成她的后盾。”
……
回去的路上,知雾始终沉默地望着窗外。
车厢里的气氛完全失去了来时的轻松,变得有些沉闷凝固。
彭陈在前面开车,时不时对着后视镜望一眼车后。
怎么了这是?吃了个饭还冷战吵架了?
董知霁临走前的话令脑海中的念头翻来滚去,知雾放在膝盖上的手捏着裙摆,简直可以说是心乱如麻。
她望着身侧梁圳白在月光下清冷优越的侧脸,好几次犹豫,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口。
“梁圳白,刚刚我哥说的那些话,让你生气了吗?”
今晚在饭桌上他沉默寡言的,话格外少。
他们兄妹俩当着他的面打算离婚,怎么看都有种过河拆桥的意味。
“没有,”梁圳白坦然地说,“你哥哥有几句话其实说得也挺对。”
“虽然董氏被削弱并不是我的手笔,但从和你重逢的那刻开始,确实是我在趁人之危,迫使你将周围的选项一步步剔除,到最后只剩走向我。”
“尽管手段有些卑劣,但我从来没后悔过。”
知雾第一次听到梁圳白和她袒露这些,目光怔了一下。
两人的视线乍然在这漆黑的车身密闭空间中碰撞,她的眼睛跌晃如水波,而他的却格外沉浓深邃。
“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所有的进展都太过于匆忙,让我来不及和你循序渐进地相处,征求到你的原谅,也没能得到你心甘情愿嫁给我的首肯。
“所幸我们婚后还有充足的相处时间可以用来弥补。”
她的目光隐隐有些动容。
“既然婚前你已经和我说过这段婚姻是不稳定的,那么之后是离婚还是继续,选择权都握在你的手上。”
“我当时既然答应,就不会食言。”
知雾心潮因这句话起伏,她当初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甚至没有任何白纸黑字的约束。
梁圳白要是不想,大可以耍赖当作从来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可他偏偏全部记在了心上,委曲求全到让人有些不忍心的地步。
知雾望着他卑微忍让的模样,心头莫名一软,下意识脱口安慰道:“我也没答应说要离婚。”
说完,她抬眼跌进梁圳白笑意浓厚的视线,他喉结滚动,轻笑反问:“真的吗?”
知雾脑中空白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装可怜哄着都说了些什么,顿时感觉被骗了。
她脾气很大地推了他一把,气愤羞恼到耳根都红了,发火喊:“梁圳白!”
耍她很好玩吗?
梁圳白眉目舒展,破天荒笑得十分愉悦。
他轻松地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唇边的笑意渐收,神色缓缓变得认真,那双清冷的丹凤眼灼烧得沸热,令人有些难以直视招架。
“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如果你决定要离婚,那我正好再重新追求你一次。”
“知雾,只要你不厌弃赶我走。”
“我保证我们永远都不会走散。”
……
第二天知雾去上班时,免不了有些岔神。
仰姣这头和聂嘉誉刚就着案子针锋相对地拌完嘴,一回眼就看到她放空的眼睛,不由得奇怪地挥了挥手:“怎么了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
“亲爱的,请问我们这周末还能约得上饭吗?我可是连餐厅都挑好了,可别到时候放我鸽子。”
知雾这才回过神,听到她的话不由得莞尔:“不会的,当然可以。”
仰姣期期艾艾地继续问:“那你和你那个多金男朋友感情没出什么问题吧?”
知雾眼睫下落,遮去眼中莫名的情绪,淡淡笑道:“没有,我们很好。”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似乎是想通了什么,语气里带着些释然。
仰姣拍拍胸脯,放下心来:“那就好。”
聂嘉誉见她那副关切样,忍不住在一旁淡然又毒舌地拆台:“你这么关心别人的感情做什么?”
“有这个空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被前男友骗……”
“咳咳咳咳!”仰姣猛地重重咳嗽,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捂住了聂嘉誉的嘴,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两个人几乎是面对面地贴着,仰姣柔软的手心紧压着他的薄唇。
聂嘉誉甚至能闻见她身上传来的淡淡的玫瑰香水味,喉结滚了滚,眼底晃过一丝僵硬的不自在。
“被前男友骗什么?”知雾无比疑惑地追问。
仰姣心虚地哈哈干笑:“没、没什么啊,就是被前男友骗了感情嘛,受了点情伤。”
“聂嘉誉这人口不择言的,他吃醋了啦。”
聂嘉誉荒唐地瞪大了眼睛,简直被她的厚颜无耻的程度震惊了。
他眯着眼,飞去一记危险的眼刀,被仰姣壮着胆子强行无视了。
“……是这样吗?”知雾半信半疑,有些不理解地喃喃道,“那你们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够乱的。”
三个人打闹说笑完又开始处理今日份的工作。
等到下班的时候,知雾才发现静音的手机里多了好几通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晏庄仪打来的。
她的心头突兀地一跳。
自从她和梁圳白领了证搬出董家后,已经有好久没有和晏庄仪再见过面。
梁圳白像是知道她和父母相处不和睦,自觉承担起了隔绝双方沟通的那堵墙。
平时不论是履行约定,亦或是有什么别的事,都是他在出面解决。
从晏庄仪最近的消停程度来看,她对于这个女婿还是极其满意的,以至于没再来继续找过知雾的不痛快。
那这次给她打电话,又是因为什么呢?
知雾握紧手机,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清净日子过惯了,她开始有些无法忍受晏庄仪像个定时炸弹般时不时地给她发出预警。
许是她的面色有些过分难看,仰姣抬着眼睛担忧地看着她:“董董,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好差。”
“我有些事要处理,如果明天八点半没来上班,你记得帮我请个假。”
仰姣不由张大了嘴:“这么严重啊?”
知雾头也不回地拿上包和围巾下楼,见到在楼下等候的车坐进去,报出自己的目的地:“不回家了,去四泰公馆88号。”
女司机依言在导航输入这个陌生地址,发动车子,奇怪地问了一句:“夫人,我们这是去哪?”
知雾淡淡回复:“我家。”
她升上车窗,旁边的黑色影子倒映出眼底的烦躁与冷漠。
她不想再继续忍耐了。
有些事,还是得要当面做个了结。
第72章 Windbell 27
Windbell 27
石英灰色的卡宴很快停在了董家那栋叠墅楼下,安保示意车子往地下车库走,知雾就在大门口下了车。
自动感应的玻璃门顺着她的脚步声一道道打开,有几个保姆看见她后和她问好打招呼。
这个点正好是家里晚餐时间,晏庄仪应该在餐厅用餐。
厨房里有两个厨房阿姨在忙碌,餐桌加热隔垫上已经摆上了几道做好的摆盘精致的菜。
家里就算加上住家保姆总共也没几个人,但桌上菜品除了份量少一些之外,种类照样做得十分丰盛。
知雾将包放在沙发上,远远听到晏庄仪站在厨房打电话的声音,她在笑,语气是她很少在他们兄妹两人面前流露的客气殷勤。
“对,知雾她平时最喜欢我炖的勃艮第红酒炖牛肉,你要是平时工作不忙也可以给她做一点。小时候我带她去过一次法国,有家餐厅菜做得非常正宗。”
“有空的话回来家里一趟,妈亲自下厨做给你们俩吃。”
“最近你们没吵架吧?”
“那就好那就好,知雾她呀在家里被惯得脾气大,有时候生气说的一些话都不过脑子,你也不用太当真,夫妻之间讲究互相体谅,你有时候多包容一下她。”
知雾拉开凳子坐了下来,不用猜都能知道,她在和谁打电话。
要不是她足够了解晏庄仪,光听这通对话,还真以为只是母亲不放心地和女婿嘱托照顾好自己的宝贝女儿。
实际上只不过是借着唠家常的名义,趁机打听她有没有和梁圳白提离婚而已。
没过一会儿,知雾听见晏庄仪又拨了个电话,这次她的嗓音没有像之前那么飞扬,而是逐渐低了下去,她没听得太清。
不过到此也差不多能够猜出为什么下午会给她打电话了,知雾有些麻木地坐着,发现自己已经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了。
晏庄仪挂掉通话,踩着拖鞋从厨房慢慢走出来,看见坐在餐桌上的知雾,先是一怔,随后笑容顿时淡了:“你回来了,那正好,也省得我再给你打电话。”
她落坐到了知雾对面的位置上,不冷不热地数落着。
“你啊,现在当上了律师之后可变成大忙人了,一个下午给你打了四通电话,你都没接。”
“到底是上班没空还是说不想接妈妈的电话?”
“知雾,嫁人了也不代表可以不讲礼貌,你五岁的时候妈妈就教过你的。”
知雾光是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说话,心里都卷起一股厌烦,只能将头埋下去,看面前那盘芦笋:“我当时没接上。”
“那就好,我还以为是你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想要给妈妈脸色看呢。”晏庄仪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不达眼底的笑。
“你哥哥昨天也回了趟家里,”她说,“专程来和我提你要离婚的事。”
知雾提吊着心抬眼,轻皱了一下眉,预感告诉她,晏庄仪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肯定要就着这事大发雷霆。
果不其然,她的面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水,刻薄的话骤然脱口:“董知雾,但凡你还要点脸,能稍微顾及一下董家的面子,就别想着打离婚的主意!”
因董知霁的爱而复燃的,对亲情的渴望希冀,又被她一句话轻而易举打散。
知雾一颗心被打压得像是变成了高空坠落的雨,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她眼中漫上撼然不解:“就算我离婚了又怎么样?”
“你以为你只随心所欲地代表你自己吗?你离婚的消息传出去,且不说之后很难再找到好的人家要你,而且别人会在背地怎么想我们董家?我和你爸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面子,面子,说不完的面子。
人到底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面子活着?
知雾气得眼中情绪起伏,冷声道:“我们之前不是约定好了,答应了你们这件事之后,我和董家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你们也得到了你们想要的,没有权利再来对我后续的决定指手画脚!”
话音刚落,就见晏庄仪不可思议地笑了一声,似是觉得她天真地有些荒谬:“没有关系?”
“我告诉你董知雾,我们是家人,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这关系不是你说不承认就没有的。血缘关系你一辈子都甩脱不掉,没有任何办法断绝,这点就算是法律也得承认!”
知雾感觉血液在体内倒流,一股热气直冲脑海,极度的愤怒之下,甚至生出了一股无言的悲哀。
如果她当时没有选择嫁给梁圳白,而是选择嫁给封骞亦或者是见过的任何一名空有钱财的相亲对象,那么此时就是一只被父母亲手推入火坑的笼中鸟,在孤立无援中走向绝望。
董知霁那么生气也不是不无道理,因为他早就看透了自己父母的本质。
差一点点,她就彻底葬送在这段所谓的亲情手里。
“你说得对,”知雾安静下来,整个人身心俱疲,“就算是签了合同,法律也对你们构不成什么约束,毕竟你们是我的家人。”
“我也不会和梁圳白离婚。”
还没等晏庄仪脸上的笑容弧度扩大,就听见她继续说:“不过这也不是因为向你们妥协,是因为我喜欢他,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他离婚。”
“你闹这一出,除了让我彻底看清你的嘴脸之外,其余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回这个家了。”
“你也别再打电话找我,我不会再接。”
“我是律师,最清楚子女对父母赡养基本义务的界限在哪里。以后我会踩着线尽我的责任,就算你们去法院告我也无所谓。”
“我对你们彻底失望了。”
一股脑说完,知雾头也不回地拿上自己的包,从董家的大门踏出去。
她没有喊司机,独自一人一头扎进冬夜黑黢黢的寒风里。
直到跑得周围渐渐看不到什么人,才喘着气蹲下来,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能够肆无忌惮地涌出来。
也不是第一次对父母的爱失望,但是每当她咬咬牙决定让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接受时,却发现他们总能再一次、无数次地跌破自己的下限。
和父母相处的过程无异于是往身上绑荆棘,想绑得越紧,就会被扎得越疼。
人生中有很大一部分的时间,知雾都觉得父母并不爱她。
他们只爱知雾为他们挣来的面子,爱知雾的乖巧顺从,爱以后老了之后那份的保险和倚仗。
尽管在她身上花费了很多的钱,但钱恰恰也是他们最不缺少也是最不用花心思的一样东西。
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要家长亲手做废弃物的手工时装,说是到时候电视台的人会来拍几张照片采访,需要参加之后的走秀竞赛评选。
知雾兴高采烈地回去将规则告诉晏庄仪,她笑着听完,眼里却是遮不住的鄙夷,说家里怎么可能会出现废弃物。
又谩骂小学的老师到底怎么想的,居然让他们以穿这种废品为乐。
第二天去上学时,知雾看到周围同学穿着各不相同别有心裁的衣物,身边还跟着缝缝补补极力和记者解释灵感的家长们。
而她孤零零的,穿了一条量身定制的漂亮裙子走上T台。
因为这张漂亮的脸和背后显赫的家境,她的照片被电视台的人最后选中刊登上了报纸。
但知雾并没有觉得有多开心,而是开始由衷地羡慕起了其他没有被拍到的同学父母们。
她觉得自己空有虚衔,实际上一无所有。
只是那天不论是晏庄仪还是董煜明,都表现得很高兴。
于是她也只能装作很高兴。
但现在,知雾不想被这样勉强而目的性极强地爱着了。
她将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环抱住了自己的身体,将脸埋入衣袖间,哭得几乎失去力气。
……
天边开始降温飘雪的时候,一道刺目的车大灯肆无忌惮地划破黑夜。
梁圳白面色峻冷地从驾驶座一脚踏下车,脸上因为过度专注驾驶而泛着不正常的苍白。
眼前晃着重叠的阴影,他扶着车门,定神甩去脑袋里出现的不适眩晕。
很快一辆眼熟的卡宴从旁边开来,女司机石慧打电话归打电话,没想到梁圳白居然连司机都没带就亲自开车跑来了,忙不迭地下车说明情况。
“我问了安保,夫人已经从董家跑出来了,但是我开着车在这周边绕了一圈也没找到她。”
话音还未落,眼前那道清冷颀长的身影已经顷刻间拔腿跑远了。
也不知道找了多久,梁圳白几乎将四泰公馆附近所有的街道和角落都翻找遍了。
天空飘落的雪花隔绝了一切,四周阒然无声,只剩下他不断奔跑的有力脚步声。
终于,在一个回头定格中,他眯起眼,终于看见了不远处孤零零蹲在地上的知雾。
没有任何犹豫,梁圳白大步流星地朝着她的方向奔走,唇边冒着白雾,满身是汗地来到了她的跟前。
知雾似有所感地抬起头,哭红的双眼和他下瞥的视线刚好碰上,无比清晰地看见了他不匀的喘息和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焦急。
“一个人呆在这,冷不冷?”
知雾吸了下发红的鼻尖,摇了摇头,正要开口,眼泪又和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止不住往下淌。
梁圳白被她哭得呼吸一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整个人紧紧拉进怀里。
他从公司出来得很匆忙,甚至连外套也忘了穿,上半身只有一件针织的毛衣。
知雾冰凉的双颊蹭着柔软的毛衣,在这静谧的雪夜里,耳畔只能听见他胸口炽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
慢慢的,她从负面情绪中抽离,整个人镇定下来。
雪都已经快要落满梁圳白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
知雾动弹了一下身子,哑着嗓子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回家了,这里好冷。”
梁圳白这才松开她,扶着她站起来,打算回车里。
才走了一步,知雾就不动了。
她整个人僵着,欲哭无泪道:“腿麻了,走不动。”
梁圳白骤然失笑,蹲下身抄着她的腿弯,任劳任怨地将她稳稳当当地背起来。
知雾趴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依靠着他温暖的侧脸,感觉刚刚还空荡荡的心,瞬间被填得很满。
她的手紧了紧,在他耳边极小声地说:“梁圳白,我们不离婚了,好吗?”
梁圳白垂眼遮下神色的震动,滚着喉结郑重地应了一句:“好。”
第73章 Windbell 28
Windbell 28
临京夜里的气温已经接近零下,石慧即便坐在开好空调的车里,还是感觉冷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她坐在驾驶座剁了剁脚,不时抬眼看看周围路过的人影。
终于在快要凌晨的时候,在挡风玻璃前眼尖地瞥到了两个熟悉的小黑点,她连忙踩油门将车开过去打开车门。
梁圳白将背上的知雾小心地放下,石慧伸手护着她的脑袋,看着她被稳妥地送到车后座。
“梁总,要不然坐我的车吧,明天再让彭哥过来把车开走。”石慧刚来时的第一天就被彭陈嘱咐过,千万不能让梁圳白自己开车。
现在彭陈不在,她眼观鼻鼻观心地硬着头皮恪守职责。
坐在后面的知雾也听见了她的话,趴在车窗上不太高兴地发问:“梁圳白,刚刚是你自己开车来的吗?”
梁圳白看了眼身后,眉宇间有一抹被抓到的无奈:“嗯,刚刚太着急了,没顾得上。”
其实彭陈就只是因为怕他熬夜加班下车去买了份宵夜而已,并没有走远。
只是梁圳白接到电话后心急如焚,一秒钟也不愿意再多等。
估计彭陈现在还揣着刚买回来的宵夜在公司停车场犯懵呢。
知雾拍了拍身侧的位置,抬起下巴发号施令道:“那现在你上来。”
石慧偷瞟了一眼自己的老板,内心战兢着,她总觉得梁圳白看着不像是会被命令的性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乖乖听话。
下一秒,就见到梁圳白迈着长腿绕了车头一圈,已经打开了另一边车座的门从善如流地坐进去。
“开车。”
石慧被这两个字惊得回神,连忙坐回驾驶位发动车子,出发前还控制不住地看了一眼后视镜。
边看边在心里偷笑,原来老板表面看着那么矜贵严肃的有一个人,骨子里其实也是个妻管严啊!
车子开回到他们的房子楼下,下车的时候梁圳白又对着知雾伸出手:“背你下去?”
“我腿已经不麻了!”知雾感觉在梁圳白面前哭过之后,他简直把她当成了玻璃娃娃。脸上一红,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下车往家里走。
两个人都在外面淋了雪,即使家里的空调暖气开得很足,也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身上有些难受。
特别是梁圳白,他出去时几乎都没穿什么厚衣服,毛衣上沾了雪,融化了就变得湿漉漉的,于是一起去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
知雾因为情绪低落的缘故,在浴缸里多坐了一会儿,洗得比较慢。
等到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看见梁圳白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正在厨房里熬姜茶,忙碌的背影让人从心里油然而生一股踏实。
这个点已经凌晨,时间虽然已经很迟,但同样也是一个冒着温度的深夜。
知雾就这样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安静看着梁圳白的身影。
没过一会儿,他拿着热气腾腾的杯子走过来,将玻璃杯递到知雾手里:“别感冒了,把这个喝了。”
也许是心情糟糕,知雾难得有些使起了小性子,推回去拒绝:“我不想喝这个。”
“你忘记我最讨厌姜了。”
“没忘。”梁圳白看着她蹙着眉生气,那双清冷的丹凤眼闪过一丝预料之中的笑意。
他坐到她的身侧,吹凉了将杯口送到了她的唇边,好脾气地耐心哄:“喝三口,给你吃最喜欢的蛋糕。”
“都这个点了,不管是什么蛋糕店都关门了,哪来的蛋糕卖?”
尽管这样说着,知雾在他的注视下,还是不自觉张开唇就着杯子勉强喝了两口。
不喜欢吃的东西即使是说服自己再多遍也依旧难以下咽,她咳嗽了两声,脸快皱成了一团。
不过姜茶的效果也立竿见影,几乎是没一阵,鼻尖和后背就渗出了发热的汗。
剩下的知雾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喝,梁圳白只好自己喝干净。
他咽下去时起伏的喉结滚动着漂亮的弧度,她盯着,像个讨要奖励不依不饶的小孩,摊手发问:“喝完了,我的蛋糕呢?”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知雾的心里既希冀又害怕。
她很清楚这个点不可能会有蛋糕卖,梁圳白有很大的可能是和大人一样,为了让她喝下姜茶骗她的。
但同时心里又忍不住想,也许呢?
“闭上眼睛。”她听见他说。
知雾乖乖闭眼,再次睁开时,她看见梁圳白端着一个用餐盘装着的简易舒芙蕾蛋糕放在她的面前。
是真的非常简易,很小一个,只匆匆在东倒西歪的胚体上抹了奶油,撒上切好的水果和曲奇粉,粗糙的像是放入了崭新家具的毛坯房。
是不怎么好看的。
但是她睁眼的一瞬间,眼泪忽然跟着无声息掉下来。
“这算什么蛋糕啊?”知雾擦掉眼泪,捧着盘子仔细地看了看,简直又哭又笑的。
“很糟糕吗?我尝了一下,味道还可以。”
“在你洗澡的时候现学的,”梁圳白伸手用指腹帮她拭去泪水,自己看着那个蛋糕也笑了,低声解释道,“只是提前想到了你可能不喜欢喝姜茶,所以想着试试看。”
“不糟糕,”知雾摇头否认,“我很喜欢。”
她没说谎,可能过了今晚,他能用钱买到一个比这个劣质品口感外观都精致十倍的蛋糕,只不过那样意义就完全变了。
拥有保质期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获得一样东西的时机。
她其实也没有多想吃蛋糕,但有人居然会因为担心她不爱喝姜茶,专门花心思做一个小蛋糕哄她高兴。
这需要很多很多的钱吗?
不,只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家里没有蜡烛了,知雾从包里拿了一根烟插着,用打火机静静点燃。
她的眼睛刚被泪水洗过,此刻却被火星映得发亮。
知雾闭上眼睛。
抛却掉自己并不算顺遂的前二十余年。
在此时此刻,在爱她的人眼眸里,她重新迎来了新生。
……
那晚吃了蛋糕,知雾被梁圳白抱坐在怀里,靠着他的胸膛说了很多自己和父母之间的事。
说到后面,她的精力实在不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着这个姿势睡了过去。
本来以为会难熬失眠的一晚,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
知雾再次睡醒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要到第二天中午,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主卧室的窗帘贴心地拉着,没让一丝光线透进来。
她昨天哭得太狠了,眼睛干涩,走到卫生间里看了镜子,眼皮也不出意料地肿起来,几乎快认不出来自己的样子。
洗漱完毕拿着热敷的美容仪器敷了一会儿,感觉肿消下去,才出了房间拿自己的手机。
梁圳白估计很早就走了,怕她醒来饿坏了,还在桌上留了早饭。
今天是工作日,按照道理她也要去律所上班,但他写了纸条,说是已经提早替她和段锐楷请过假了。
知雾抚着额头,今日份“结婚真好”的念头来得格外清晰。
她懒得再重新点一份饭,直接将梁圳白留给她的早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将就着吃了。
打开手机的通讯软件,发现仰姣已经前前后后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
她这才回忆起来,昨天走得太仓促,只来得和仰姣留下几句不清不楚的话,现在她肯定急坏了。
知雾连忙抓紧时间回了个电话过去。
“亲爱的,你终于肯接电话了!”对面的语气很是幽怨,“我发了这么多消息也不回,差点就要担心到冲到何律办公室问他你去哪里了!”
“昨天发生了一点事,我睡到了现在,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
“什么事?严重吗?我能帮得上忙吗?”
知雾连忙说:“没什么,不严重,我明天就能回来上班了。”
“真是小可怜啊,”仰姣无比感慨,“直到今天联系不上你,我才发现平时对你真是太缺乏基本的关心了,甚至连你家住在哪里都不清楚。”
她抹泪悔恨道:“我这个朋友当的实在是太不合格了。”
“要不然今天下班之后,我和聂嘉誉顺路来你家看望下你吧。顺便再陪你一块吃顿饭,有朋友陪着,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不用……”知雾艰难地拒绝。
“哎呀怕什么啊,我请客,不用你破费掏钱。那就这样说定啦,回头你把家里地址发给我,我们开车过来。”
仰姣说完,自顾自挂掉了电话。
她这个人虽然表面大大咧咧的,但是心思其实非常细腻,特意用这种热情的方式冲淡掉别人怕麻烦的心理。
知雾站起来在家里焦头烂额地走了两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和仰姣解释自己的家庭情况,估计就算是现在说了对方也会以为她是在开玩笑。
仰姣已经在对话框对面弹了好几个期待的表情包催促她。
知雾已经纠结到整个人蹲在了地上,两眼一闭心一横,将自己现在的定位发了个过去。
仰姣轻松地回了个收到的表情。
下了班,仰姣和聂嘉誉两人一块进了公司电梯。
他偏眼听着她在身边话格外多地絮叨着,一会儿换一个想法。
“你说她没来上班是不是因为生病了,怕我们知道了担心,所以一个人在家里昏昏沉沉睡了一整天。”
“一想到她明天还要坚强地拖着病体来上班,我就好心疼,要不然我们再去那边摊位买点水果吧。”
“不不不,生病送水果什么的也太俗套了,不然还是去买束花,女生看到花心情都会好一倍,心情好病情自然会减轻啦!”
她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转头一看聂嘉誉毫无动静,气愤道:“喂,你到底在不在听?能不能给点意见和反应?对待同事未免也太冷漠了吧!”
“不用纠结了,两样都买,”他抱着臂挑眉道,“我送水果你订花,不就行了。”
仰姣哼了一声:“算你会说话。”
两人开车去买了东西,拿花的时候是聂嘉誉下车拿的,明明只订了一束,回来的时候他手里却拿了两束。
仰姣愣愣地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我也有吗?”
聂嘉誉耳根有点可疑地发红,清了下嗓子目视前方开车。
“不是你说的,女生看到花心情会好一倍吗?”
“原来你刚刚在听啊……”仰姣嘀咕了一声,偷偷翘起唇角,低头看着那捧花,没再说话。
车子行驶到定位附近,目之所及处,开始出现了一栋栋的高档别墅。
“你确定她住在这里吗?”聂嘉誉疑惑道,“这里可是东二环,临京有名的富人地段,房价几十万一平方。”
仰姣心里也惊疑不定,但还是嘴硬道:“表面光鲜而已,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还没开发的地段在便宜租呢。”
话音刚落,导航显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附近。
望着眼前高档小区里奢侈的各项设施和一眼就大气上档次的建筑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第74章 Windbell 29
Windbell 29
像这种高档住宅区,出入门口都需要专门的门禁卡或者人脸识别。
仰姣和聂嘉誉的车子没有录入车牌,没法开进去,到了目的地后只能给知雾又打了个电话。
没过一会儿,就见大门口跑来了一道熟悉的纤瘦身影,和门口的安保说了一句什么,前面禁止陌生人出入的栏杆骤然抬起。
这下知雾业主的身份彻底板上钉钉。
仰姣看着车开地下停车场,躺在座位上僵硬地喃喃道:“如果她等下和我说她是昨天买彩票不小心中了一千万才买的房,那我就原谅她!”
聂嘉誉嗤笑一声,不给她任何幻想机会地拆穿:“就算是中彩票买房也得走交付手续流程,没有至少三天时间也下不来。”
仰姣重重捂脸啜泣一声。
两人停好车来到知雾家门前,仰姣面无表情地伸手摁了下门铃。
知雾给他们开了门,有些不太敢直视仰姣的眼睛,自顾自地低头在鞋柜里给他们找了两双拖鞋。
仰姣换好鞋子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和谁发脾气。
随后将手里的水果和花往沙发上一放,像是巡视领地一般环视了整个房子,边看边酸楚地嘴硬道:“装修的也就勉强比我家高级一点点吧。”
“至于一直瞒着我吗?”
她话里隐隐有给台阶下的意味,知雾连忙趁机凑上去拉住了她的胳膊,晃了晃:“这不是回国之后一直没来得及吗?”
“那你也没邀请我来家里做客!”
“我也才搬过来没多久。”
“我才不管呢!”仰姣怏怏不乐,“你就是没把我当好朋友!”
知雾连忙举手认错:“我真没有,我没和你说是因为不知道到底从哪里开始说起,毕竟你对我的误解太大了,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仰姣一听,火气立马去了一半。
也是,是她先先入为主地以为知雾家里很穷的,人家可从来没亲口承认过。
知雾看她脸色轻微有些好转,又伸手拿起了她带来的花和水果,闭着眼睛一通胡夸:“这花选的品味真好啊,也不知道是谁的审美这么高级。”
“我家冰箱里正好草莓吃完了,我还想出去买呢,没想到居然有人未卜先知地把东西送来了。”
这世界上没有再比仰姣更好哄的姑娘了,只要多夸两句,她就能心软。
果不其然,仰姣的唇角很是受用地隐隐上升,但因为还在生气,不能表露得太明显,正在竭力遏止着。
“你上次说的那家喜欢的餐厅我早就帮你订好了位置,如果你想吃的话,今晚我们就去吃。”
仰姣故作冷漠的脸上终于破功,她笑着惊喜道:“真的吗?不是说特别难订吗?你怎么订到的?”
知雾笑了笑:“那家餐厅的老板我认识,打个电话就好了。”
毕竟也没有哪家餐厅敢不卖董氏集团千金的面子。
仰姣这时候就能够体会到有个有钱朋友的好处了,她试探地问:“那开在集凤池那家呢?”
“也都可以,随时都有空。”
“天哪,”仰姣双眼发直地躺进沙发,“怎么有种人生被带着躺赢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我仰姣交友真诚的福报吗?”
“对了,叔叔阿姨不在吗?”她以为知雾和父母一起住,环顾了一圈家里,“我本来还想着和他们打个招呼的。”
提到这个,知雾的脸色顿时微微僵硬,她叹了口气。
“我不和他们住一块,今天没去上班就是因为他们。”
“我已经和家里彻底做分割了,以后也不会再回家了。”
“闹这么严重啊?怪不得你当时出国留学的时候看起来没什么钱,那时候应该也是和家里闹矛盾了吧。”
这时候,一旁沉寂已久的聂嘉誉忽然道:“整个京圈姓董的有钱人不多,你父亲是董煜明?”
知雾点了下头。
一边的仰姣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谁是董煜明?”
直到聂嘉誉和她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一下,她才认识到知雾背后的家庭资本到底有多雄厚。
“走!”她当机立断地牵起知雾的手,“我们现在就去吃饭,我要好好体会一把当富裕资本家的快乐。”
知雾看了眼家里的挂钟时间,神色有些犹豫。
这个点梁圳白也快要下班了,他和她说过今天不加班回家陪陪她,她要是去吃饭那就要辜负他的用心了。
仰姣完全没发现她神色的变化,直接拉着她出了门。
三个人还是决定开聂嘉誉的车,行动比较方便。
知雾在车上和梁圳白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和仰姣去吃饭了。
仰姣余光一眼就瞟到了对话框,神色暧昧道:“在和哪个男人交代行程呢?”
自从得知了知雾的真正身份后,她简直按捺不住自己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以你的条件,那种普普通通的男人大概率也是看不上的,”她又开始分析,“再怎么样也应该是家境好、学历身份工作般配的那种富二代。”
“最好是脸也长得不错,美女就应该配帅哥嘛!”
“唉,我太好奇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带他来见见我?”
“马上马上了。”知雾随口敷衍着。
三个人来到餐厅,知雾订的座位是vip开放式包间,可以俯瞰城市高空夜景,餐桌上的氛围灯打得很浪漫,不论是拍照还是吃饭体验感都很好。
仰姣甩掉包坐下来,开始点菜。
知雾落后了一步,正好看见聂嘉誉把她乱扔的包默默收了起来,放到了自己的手边。
她会意地一笑。
三个人的餐具少上了一份,知雾起身去叫服务生,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撞见一道男人的身影。
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对方很明显怔了一下,随后说:“好巧。”
没什么可巧的,知雾当即转身避过他。
“对不起,”封骞在她身后骤然开口,浸在黑暗中的眼睛含着点苦涩,“知雾,当时是我没有遵守承诺。”
“你家里逼得太紧了,我也是迫于家庭无奈。”
知雾本来不想搭理他,奈何他的言下之意像是在处处指控着她做的不对。
她回过身,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你也应该和我妈讲清楚。”
“那天你们吃饭聊天的时候、那场私人宴会还没有开始之前,你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表达你不愿意,那为什么一面答应了一面又反悔,把所有人都拖到了最后一刻难以收场?”
封骞伸手搭上她的肩膀,做出一副意图挽留的姿态:“知雾,我那是因为……”
他嘴唇徒劳地动了动,却迟迟说不出那句话。
因为什么?因为喜欢吗?
他最初得知知雾和梁圳白在一起时其实也没有难过太久,甚至没到一个星期就谈了个新的女朋友。
只是现在乍然碰面,看见她冷漠疏远的脸,又免不了在心里暗暗后悔。
他是个十足的懦夫,但是偏偏又想让别人对他义无反顾。
“别碰我,”知雾甩开他的手,胸口起伏,“因为什么都没用,我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吗?
这下轮到封骞心头震惊,他脸上表情变幻,堪称精彩纷呈。
之前虽然已经听见过他们俩在宴会上订婚的消息,但仍然还是为这段感情的迅速进展而感到意外。
知雾懒得管他什么脸色,转身就要走。
只是封骞的手还牢牢地握着她的肩,他实在是太惊讶了,想再问些什么。
“松开。”
这个时候,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抓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使劲,就逼迫得封骞龇牙咧嘴地松开了手。
梁圳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宽肩长腿压迫感十足地站在过道处,满目沉冷。
知雾听到声音回头,眼底的惊喜简直藏都藏不住:“你怎么来了?”
梁圳白收起脸上疏冷的神色,望向她时眸光转化为雪融般的温润:“你不在家,我一个人呆着也没意思,干脆就过来了。”
“那正好,我学姐刚刚还在念叨说想见见你呢!”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神色亲昵。
两人这副恩爱的模样落进一旁封骞的眼中,格外刺眼灼目,令他的喉咙都染上几分干涩喑哑。
曾几何时,他们俩还在他的面前针锋相对,知雾对梁圳白的愤恨厌恶一点也没掺假。
可为什么只短短过了几个月,两个人就变得像是从无隔阂一般,相处得自然又亲密。
他盯着知雾温柔笑着的侧脸,像是被那只名为“不甘”的野兽驱使着,眸光不自觉一点点加深。
而就在这时,梁圳白忽然回过头,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目光像是把冷锈的剑,透着股碾压睥睨的凌厉,激得封骞打心里冒出寒意,一下子就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过来。
再抬头时,梁圳白已经像是无事发生过一般将头转了回去,垂睫替知雾体贴地别了一下耳畔散落的发丝。
仅仅是一个动作,就向他昭示着浓重的占有欲。
仰姣在位置上等开饭等的都快饿扁了,听到身后传来脚步,脱口而出道:“董董,不用再去拿碗筷了!服务员已经帮我们重新拿了一份了!”
她想拉知雾的手,转头却正好对上梁圳白那张锋锐淡漠的脸,一下子浑身血液凉了七分。
那种感觉就像是家庭聚餐意外撞见了班主任,有种活见鬼的错觉。
仰姣人都快石化了,仍旧保留着良好的职场素养,她站起来,客气地问:“好、好巧啊梁总,您也来这家餐厅吃饭吗?您坐哪桌?”
梁圳白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笑意,故意口吻镇静地强调:“坐你们这桌。”
第75章 Windbell 30
Windbell 30
仰姣当他开了个幽默的玩笑,配合地哈哈干笑两声,完全没当回事。
直到视线下移,看见知雾和梁圳白牵在一起的手,眼睛瞬间瞠得圆溜溜的,震惊到话都说不连贯了,结结巴巴道:“干什么!你你你你们俩有点太暧昧了!”
仰姣想也没想地一把将知雾的手从梁圳白手里夺回来,愣了片刻,还是有些难以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她一头扎进知雾的怀里喃喃道:“我就知道昨天晚上没睡好就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幻觉。”
“就算是做梦也不带这么离谱的。”
知雾失笑地安慰拍着仰姣受惊的后背,越过她的方向和梁圳白对视了一眼,用目光示意他先走。
梁圳白淡淡挑了下唇没在意,直接绕到她们俩对面,坐到了聂嘉誉的身边。
相比于仰姣,聂嘉誉的反应就显得从容许多,两个高大的男人坐在同侧,一时连座位都变得拥挤起来。
他们俩也算是老合作对象了,对彼此并不陌生,如果不是聂嘉誉不肯离开京肇,估计现在的职位应该也是君越的专聘法务。
两人简单地攀谈了两句。
“你女朋友?”梁圳白察觉到他担忧的视线所及,率先开口意指。
聂嘉誉轻咳一声:“前女友。”
“之前拒绝和君越签合同,难道是为了她?”
聂嘉誉没说话,半晌之后,垂着眼皮微不可查地淡淡“嗯”了一声。
另一头,仰姣终于被肚子饿的缓过神来,她重新坐下,再次面对梁圳白的时候,神色已经没了之前的客气畏缩,而是变得恶狠狠的。
“老实交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之前是说过想要见见知雾的交往对象,但是也不代表着想要看见梁圳白。
“我们已经结婚了。”
只一句淡淡的话,再次让仰姣哑口,她胸口哽着:“什么时候?”
“知雾来律所之前,我们就领了证。”
仰姣猛将质疑的目光投向知雾,怒气很快转移:“好啊董董,所以说梁圳白来律所那次,你也在偷偷瞒着我。”
她脑子像是猛然开窍了一般,之前两人种种奇怪的迹象串联在一起,一下子什么疑惑都想清楚了。
“我说呢,那天怎么忽然请整个律所吃饭,又只对着你一个人碰杯,还替你挡——”
知雾拉了拉她的手臂,软声求饶道:“明天我再好好和你交代清楚,现在我们先吃饭行不行,再不吃你最喜欢的菜都要凉了。”
最初那抹被蒙在鼓里的震惊消退后,仰姣的气也不剩下多少了。
她横了梁圳白一眼,不高兴地指名道:“那今天这顿饭得他请,本来说好的周末请我吃饭,现在这顿正好提前了。”
“好,让他买单,你尽管点你的。”知雾无奈地答应。
闹腾了很久,他们终于能够吃上饭。
吃完饭,仰姣开玩笑说那套房子是他们俩的新婚爱巢,现在这个时间最容不下打扰,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去坐坐,便让聂嘉誉送自己回家了。
知雾目送着他们的车子离开。
彭陈将车子停得有点远,他们并肩一块走过去。
知雾被拉出门的时候太仓促,忘记拿围巾了,她不太习惯地将脸往领口里缩了一下。
梁圳白将自己脖子上围着的那条摘下,带着体温的围巾被严实地绕到她纤细的脖颈。
给别人戴东西时,他的手指明显显得没有那么灵巧,指尖时不时笨拙地碰到知雾的后颈肌肤。
她很怕痒,被他有点冰凉的指节蹭得咯咯直笑,忍不住躲避着往后退了两步。
梁圳白单手抓着那半截围巾,很是轻松地将人抓捕回来。
他伸手环抱着她的腰,捧着她的脸,薄唇情不自禁地压低下来。
知雾顺势仰起脸,鼻尖轻蹭,两人交换了一个亲密而短促的吻。
他低垂着眼,唇舌温柔地堵上来,指腹摩挲着她红润的唇角,轻而易举地掠夺了她变得有些急促的呼吸。
知雾放在他胸口的细白手指牢牢揪紧了他的大衣。
唇瓣摩擦间发出水泽黏腻的声响,波折涌动的火热将周围的寒意都驱散。
到最后两个人勉强将唇分开时,知雾已经累得有点气喘。
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他的胸口位置,不敢抬眼正视他:“我们走吧,别让彭陈等急了。”
梁圳白看出她的不好意思,轻音笑了一声,重新拉起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往车子方向走。
彭陈这次将车停得意外很偏,几乎要到整个车库的最角落。
但是工作日晚上商场里空余的位置很多,这样一来,他们的车子就孤零零地显得格外醒目。
走近了,知雾才发现车子的后备箱敞开着,里面摆放有序地装满了蓝白色系的鲜花,氛围灯装饰在内侧,给每一朵馥郁的花瓣渡上光晕。
她错愕地抬眼,傻愣愣地让梁圳白带着她走到后备箱前。
“本来是打算今晚回家的时候,找个理由把你从家里骗下来的,”他笑了笑,“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实行,你就已经被人拐跑了。”
“没办法,只好开车追到这边来。”
“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知雾飞速将两人各个重要地时间点在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最后徒劳地张嘴,“我不记得了。”
“不是什么重要日子。”
她听了松了一口气。
“只是路上看见花店,突然就想给你买花了,”梁圳白那双温淡的丹凤眼凝视着她,里头育着的光影潋滟,“想看见你多高兴地笑。”
他骨子里也不是个多会讲究浪漫的人,漂亮话也说得很少,更多是随心而为。
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却让人忍不住一遍遍心头绵软。
知雾心跳加速,她展目,手指抚着那些鲜花,唇角用力抬起,眼睛湿润地微笑:“我会的。”
……
开车回到家里,知雾将后备箱里的花都移出来放进桶里,修剪好暂时用水养着。
一后备箱的花实在是太多,几乎放满了家里的阳台,她低头深嗅了一口花香,眼眸满足地浅浅眯起。
再过一周,差不多就要进入初春,开始放春节假期。
知雾和仰姣他们负责的案子在年末的时候顺利赶上开庭,至于之后的结果,可能要等到下一年才能得知。
潭临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促着他们忙完工作放假早点回来过年。
梁圳白接这个电话的时候,知雾就在旁边,听到从里头传来的熟悉亲切嗓音:“你外婆说了,到时候记得带着知雾一块回来,要不然你就别回来了,家里没人欢迎你。”
他举着手机,轻瞥了一眼弯唇偷笑的知雾,口吻无奈:“外婆怎么也对我这么冷漠啊?”
“上次知雾来,老太太那时候不小心生病住着院正后悔呢,怨自己身体不争气。这次好不容易出院,肯定要正式见一见。”
“你今年别借口忙活那些工作了,说句难听的,公司少你一个也不会倒闭,抓紧时间给我回来。”
梁圳白挂掉电话后,轻叹了口气,转头征询知雾:“你今年跟我回潭家过年吗?”
她捧着脸明知故问:“什么叫做跟你啊?我刚刚可听见舅舅说了,我如果不回去的话,某些人连家门都进不去。”
梁圳白哑然失笑,声线颤动:“对,我用词不当,是我跟你。”
“外婆都想我了,我不回去怎么能行,”知雾理所应当道,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膛,“我可不像你,我可是很孝顺的。”
决定好后,两个人在放了假第二天,也就是除夕夜当天从临京开车赶过去。
潭家三代都从军,表面看着虽然只是一户家境普通的人家,住的还是破破烂烂的单元楼,实际上家风很正,涉及的背景深厚。
三代人几乎是都选择扎根在了大院里,潭临和潭秋的父亲潭铭退役的时候已经是一名副师大校级别的军官,参加过战役,身边也拥有无数交过命无比亲切的战友。
潭临继承了父亲的衣钵,现在也是挂着中校的军职。
更别说潭铭的妻子、梁圳白的外婆李锦华是战区医院主任,手下带过很多批学生,就连几个德高望重的军委委员都曾经被她的医术救过命。
梁圳白表姐的好友温高寒也是李锦华学生的学生,对老太太非常敬重。
是以一到过年的时候,潭家就变得非常热闹。
还没到年初一,来拜访进出的人员已经络绎不绝,知雾和梁圳白开车到了门口,差点没能进去。
等到快要吃饭的时间,这些人才慢慢散去。
以前即使是在董家,知雾也没见到过这么多的客人。
她心里感慨着,还得是住惯了大院的家庭,人情往来关系密切,氛围比较热闹。
按照北方的习俗,第一次回来过年要给红包。
这次给知雾的红包是李锦华开的,非常厚实的一个,数字也很吉利。
知雾只觉得每次来潭家,手头接下的大大小小红包就一直没断过。不过这也足以察觉潭家人对她的热情和看重,不愿意在一丁点礼节上面亏待她。
尤其是李锦华,坐在沙发上认真端详了知雾很久,目光和蔼又亲切。
她熟悉的目光令知雾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已经过世的祖母,瞬间鼻子变得酸涩不堪。
“好孩子,”李锦华伸手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和后背,将她搂在怀里抱了抱,不大高兴道:“这丫头怎么这么瘦呢?年纪轻轻可不许为了漂亮乱减肥。你啊,即使身上多长点肉,也依旧很漂亮的。”
“等会儿外婆包的饺子,你得多吃两个才能放你走。”
知雾在她怀里笑着点了点头。
不远处,潭临和梁圳白站在阳台上。
一扇玻璃门隔绝了里外所有的声音,为两人开辟了一方私密的谈话空间。
“你转交给我的那件事情,已经查找的有些眉目了。”
潭临望着远处的街景,一脚擦灭了烟蒂,回身对着梁圳白说。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在意,所以有结果就来知会你一句。”
“不过,我不希望你再牵涉入其中,不仅是我,整个潭家都是一样。”
他的目光严肃且威严,警告着:“梁圳白,不要再重蹈覆辙。”
第76章 Windbell 31
Windbell 31
吃完饭,距离睡觉休息的时间还早,大家闲着无聊搭了个牌桌玩游戏。
知雾和梁圳白都被分在小辈的那一桌。
似乎是前两年早就领教过梁圳白算牌的厉害,几个年轻辈的说什么都不愿意让他再加入。
“今晚让表舅妈陪我们打!”
“人家第一次来家里做客,当然要给她留个牌桌位置。”
梁圳白被排挤在外,捏了捏眉心,锋利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无奈:“你们几个不会以为和她打牌就能赢了吧。”
他淡嘲:“牌技差还要赖对手。”
“好哇,表舅,你居然这样挑衅!”说话的是表姐潭霜的女儿潭从露。
她才刚上初中没多久,正是在网上当网民追星的年纪,房间里几乎塞满了周筝的写真杂志刊。
偶然听说知雾和周筝认识,能给她要张签名后,一下子就化身成为知雾在家里的第一激推,热情程度简直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她边理着手里的牌,边看着知雾和梁圳白,古灵精怪地转了下眼,提议道:“要不我们这样吧,和平点,就不押钱了,每局输掉的那个人要回答赢的人每人一个问题。”
本来也就是打发时间的玩闹,大家听后都答应了下来。
不同的牌规则玩法不一样,开始的第一局知雾就因为不熟悉规则输了。
潭从露清了清嗓子,好整以暇地说:“那我可就开始问了啊。”
表姐潭霜端了一盘新切好的水果过来,放在大家的桌前,见她那副模样,没好气地打了自己女儿胳膊一下:“又在酝酿着耍什么坏心眼呢?”
潭从露身子一偏,避开她的手,同时语调飞快道:“表舅妈,听我妈说,你和我表舅是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那你初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吗?要诚实回答哦!”
这个问题问的明显是找梁圳白的不痛快,她眼底闪着狡黠,将刚刚吃的闷亏又小小地反击了回去。
知雾不想她会问这个,抿着粉白的唇瓣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道:“有的。”
几个小孩八卦地互相对视起哄了一声。
潭从露直接和边上的女生伸手击了个掌,摆出一副胜利的得意姿态。
知雾察觉到梁圳白的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来,盯得像是要将她的侧脸燃出个洞,即使没转过脸,也能感受到那股难以忽视的在意。
她眼睫闪烁震颤,硬着头皮假装没看见。
很快,下一个人的问题,又不依不饶地接踵而至:“那你追过那个人吗?你们在一起过吗?”
“没有,我……其实是暗恋。”
承认这句话似乎需要很多勇气,知雾心口微窒,生怕被身旁的梁圳白看出什么端倪,放在座椅上的手,手心微微起着汗。
“我真的很难想象大美女暗恋哎!”
“就是,就这张初恋脸,放在校园里不得嘎嘎乱杀,还用得着玩什么暗恋!”
几个小辈和麻雀一样围在一块叽叽喳喳说着知雾听不太明白的网络用语。
这一刻,大家对知雾身上的八卦好奇心已经超越了一切。
紧接着,最后一个提问的人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我想问为什么不和那个人表白?”
“有过啊,”知雾弯起的棕瞳明淙,追忆的语气有些淡然缥缈,“毕业前我曾经鼓起勇气给他写过一封情书,不过对方看也没看就丢掉了。”
“我是第二天在他们班的垃圾桶里看见的。”
一旁的梁圳白捻着指腹,不动声色地拧起眉。
在他的记忆印象里,知雾和他上的是同一所高中。
然而无论他如何绞尽脑汁搜刮遍自己那点贫乏无味的高中记忆,和知雾有关的都少得可怜。
她有喜欢过谁吗?
目光曾经专注地注视追随过谁的背影吗?
他的眼底清寂,表面看着没什么波动。
实际内心却泛起无止境的烦闷波动,懊恼自己当初对周围漠不关心,竟然完全无从得知她的过往。
不想再继续听知雾和这个男人以前的纠葛。
等到下一局牌局开始,梁圳白忽然伸手夺过了知雾手里的牌,冷然撂眼:“这局换我和你们打。”
要赢的技巧就是能算牌,梁圳白记忆力好脑子又聪明,即使在场三个人联合起来压他,也照样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几乎是一面倒的惨败。
梁圳白抱着胸,指尖在手臂上轻点着,唇边隐隐带笑,姿态泰然,然而嘴里问的话确是犀利到毫不留情,专挑人不爱听的问。
“寒假作业还剩下多少?”
“期末考试排名怎么样?”
“房间里放着的那些杂志签名小卡到底是花了多少钱买的?”
问题直击灵魂,问得几个小孩背后汗毛竖立,眼见自己家长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吓得几乎快要魂飞魄散。
三个人连忙心虚地乖乖撂了牌局,借口说自己还有别的事,就先不玩了。
……
玩得太迟,晚上开车回去太累人,知雾和梁圳白就在潭家暂时住了一晚。
潭家给梁圳白留着一个空置的客房,打扫得很干净。
但是今晚两人就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分开睡了,只能住在同一间里。
除夕夜按照惯例都是要守岁到零点的,知雾睡得早,怕自己醒不到那个时候,躺在床上提前给董知霁打了个视频电话。
一接通,便挑唇祝福道:“哥哥,新年快乐!”
董知霁那边是温暖湿润的南方,即便是冬天也没有雪,只有夜幕无止境升起的烟花。
不知道是不是知雾错眼,好像看见他的身侧还站着抹娇小的身影。
她正凑近了想看清屏幕,他却已经不动声色地将画面移开,回复道:“新年快乐,知雾。”
知雾盯着他和往常别无二致的脸,总感觉他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有种说不出的奇怪。
不过这也是董知霁自己的隐私,她无从干涉,手机信号不好,之后说了几句吉利话就将视频挂了。
没过一会儿,董知霁转来一个大额的红包,备注是压岁钱。
本来按照习惯,工作或者结婚之后,家里过年就不会再开压岁钱了。
但董知霁完全不在乎这些礼节拘束,照样还是以兄长的身份开给她。
知雾看着这个红包,唇角淡淡漾出笑意。
之后又在仰姣给三个人拉的小群里回复了一下新年祝福,又给周筝发了几条消息,困意已经席卷上来。
知雾翻了个身,看见梁圳白背对着这头,正在伸手解衣扣换衣服。
单薄的衣物勾勒出他劲瘦优越的身材,宽肩窄腰,后颈和脊背都是挺直的,像是棵清肃挺立的松柏。
解开了身前的,他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袖口的扣子。
知雾心里清楚梁圳白对于她的诱惑力,怕控制不住,不敢再继续看,又抱着被子翻了回去。
浴室里响起一阵水声。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身侧的床垫下陷,他带着一股沐浴后的清香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前两次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时候都挺安分的,没有发生过什么逾距的行为。
然而这次,梁圳白一上了床,就展臂从后将她牢牢扣进怀里,有力的手臂强势在她小腹上收紧,将下巴深深埋入她的脖颈。
非常亲密无间的姿势,两个人几乎是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房间里还开着暖气,知雾被他滚烫的体温烘得浑身起汗,她挣了一下,隐约察觉到他的异样,半撑起身惶惑抬眼道:“你怎么了?”
梁圳白闷不作声地伸手掰过她的脸,没打招呼地直接吻了下来。
他的口腔里还残留着一股微凉清新的薄荷香气,与之相反的是这个吻,迅速火热地吞并着知雾润红的唇瓣,强势又不容挣扎地在她齿关间掠夺。
她的手腕被他禁锢在胸口,感受着唇上传来的啃咬攻势,所有的反抗都在纠缠中很快败下阵来。
知雾几乎是勉力地承应着,唇角无力招架地洇湿成一片。
耳畔是衣料交叠不断响起窸窣的摩擦声。
吻着吻着,她又感觉到梁圳白的手在不断地下移,或轻或重地揉捏着她的腰。
同时唇也轻轻落在了她白皙的脖颈,吮出了一声格外清晰的声响。
知雾整个人像是过电了一般,脊背窜过电流般的酥麻,浑身都瘫软下来。
她攀住梁圳白胸膛下落的领口,浑身燥热,嗓音绵软无力地问:“你到底怎么了?”
望着知雾澄澈疑惑的目光,梁圳白的眼睛烧得更深。
他胸腔里沉闷着一股气,没有回答,而是面无表情地俯身又重新吻上她的嘴唇。
只是一个已经是过去式的暗恋对象,却让他像个怨妇,心头疯了一样膨胀着妒忌。
这股没来由又无处可撒的火,让他想将她每一寸都占据揉入进自己的身体里,想像宣誓领地一样将她全身都吻遍,想让她的眼睛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知雾被他缄默又疯子一样的行径弄得快发作了,伸手一巴掌软绵绵刮在他的脸上,试图让他整个人清醒过来。
她挣脱出自己的手腕,气喘吁吁地用手臂撑着他的胸口:“看着我,梁圳白。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怎么了?”
梁圳白的视线难得闪躲,他像是某种大型犬类,凑上前轻轻地碰了碰她的唇角,终于哑着嗓子问:“那个人是谁?”
知雾不知道怎么从他的眼里读出一股在意到极点的委屈。
“你给他写了什么情书?”
第77章 Windbell 32
Windbell 32
被他的动作蹭得有点发痒,知雾忍不住将脑袋往后挪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唇角的笑。
她认真盯着梁圳白那双微微失落的丹凤眼,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不徐不疾地缓声反问道:“你吃醋了啊?”
知雾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一脸为难:“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总不可能穿到从前让当时的我不喜欢他吧!”
“更何况他那时候学习成绩优异,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人也长得好看,学校里有不少的女生都在背地里偷偷谈论他。喜欢上他简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她想,都已经暗示得这么明显了,他总该有点察觉了吧。
听着知雾的描述,梁圳白的心中一沉,眼睛不自觉黯了黯。
他的学生时代灰暗得像是一团乌糟的阴云,沉重地透不出一丝光亮。
他不止一次地自卑于自己缺位的父母、贫寒的家境、还不清的款项。
因为暂时性耳聋的缘故,经常听不清别人说话,被排挤孤立,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冷淡孤僻。
能让知雾暗恋的人,大抵是光芒万丈耀眼的存在,应该有着健全的父母、富裕的家境、还具备着一副受人喜欢的性格,而这些,是那时的他远远无法企及的。
不过他也是被命运眷顾的,那个人扔掉了知雾的情书,让他能因为这张勉强还能够过得去的脸,偶然被她看上,幸运地拥有了机会。
梁圳白压低了自己那张漂亮清淡的脸,凑得离知雾很近,微微垂着细密的眼睫。
他很清楚她最喜欢他哪个角度。
果不其然,知雾紧张地一眨不眨直视着他,有些难以自持地咽了下喉咙。
他含笑哄诱着问:“知雾,我好看吗?”
梁圳白这一整张脸都像是按照知雾审美点长的,就连两个人吵架,看见他这张脸气都能消一半,怎么可能不好看,她连忙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那和那个人比,谁好看?”
知雾一瞬间破了功,她弯起眼睛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憋着笑意如实说:“这完全没有办法比较啊!”
梁圳白不死心地执着计较:“为什么?”
“他长得比我还好看吗?”
“还是你已经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他眼睛比我好看还是鼻子比我好看?”
知雾笑够了,拉回自己的被子关灯打了个哈欠:“我要睡了。”
她困倦地闭上眼睛,躺了两分钟,感觉身侧的影子还是别扭僵硬地坐着,一动不动。
“你最好看啦,”知雾没睁眼睛,摸索着扯下梁圳白的衣领,胡乱在他脸上亲了几口,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敷衍安慰,“别生气了。”
说完这句话,她很快呼吸平稳地进入梦乡。
脸上还残留着嘴唇温软的触感,梁圳白在心里叹了口气,整个人却清醒得很,睡不太着。
他躺下来,小心翼翼地抬起知雾软绵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身上,接着趁她翻身,将手臂顺势枕在她空落的颈下。
两个人终于完全贴合在一块。
梁圳白紧紧搂着她,像是拥着自己仅剩的太阳,心里的空落总算被勉强填满。
……
知雾早上几乎是被热醒的,她后半夜一直在做梦,梦见自己在深海里,被一条八爪章鱼缠上了,怎么逃也逃不开。
她汗涔涔地睁开眼,入目先看见横在她腹部上的一条男人手臂。
知雾抬头看了眼悬空的身侧,发现自己已经贴到接近床的最边缘,眼看着马上就要掉下去。
而梁圳白高高大大的身躯半蜷依偎着她,姿态强势,怎么也不肯撒手。
知雾伸手掰他的手指,刚挪开了一点,梁圳白立马被惊动睁眼醒了。
他完全不像是睡了一夜好觉的人,眼皮深褶,眼底还有疲倦的红血丝,简直比以前加班的时候神色更加疲倦。
见知雾要起床,梁圳白终于撤开了自己的手。
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戴上眼镜,清冷的面容上神情倦怠。
简单洗漱完毕去餐厅吃早饭。
潭临将粥递到梁圳白手上,看着他的脸意味深长道:“年纪轻轻的,要有最基本的自制力,这都忍不住怎么能行!以后可怎么办!”
梁圳白知道他是误会了,苦笑着摇摇头,也不作任何解释。
吃完早饭知雾和梁圳白打算开车回临京。
走前车子的后备箱还被塞满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直到都快塞不下了,潭临还在不断地拎东西过来。
知雾低下身被李锦华依依不舍地抱了又抱。
“知雾啊,有空记得多回来看看,带走的那几盒燕窝和阿胶记得让阿姨每天炖着吃,这个养身体。”
“还有外婆包好的饺子,回去记得要放进冰箱里,不然会坏。你不是说喜欢吃吗?外婆早上特地又赶时间多包了几只。”
“有什么想吃的记得和外婆说,下次你回来我去做。”
知雾憋不住眼泪,嗓子哽咽着“嗯”了一声。
梁圳白半开玩笑地问:“外婆,说了这么多,那我的份呢?”
“你有什么好交代的,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注意,看病不听医嘱,怪不得手伤到现在都还没痊愈!”
他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就算平时工作太忙也记得多休息,你现在是老板,谁敢说你偷懒,空闲在家里的时候就多陪陪老婆。”
梁圳白哭笑不得,控诉道:“外婆,您是不清楚,知雾是做律师的,要忙起来的时候简直比我还要忙。”
李锦华又很是双标地慈爱看着知雾:“当律师多好啊,我们也不去计较钱和名利,一辈子那么短,就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缺钱了就和外婆说,外婆支持你。”
知雾被这句话深深触动着心扉,鼻子酸楚得像是生锈了一般,她决定干律师这一行的时候不知道遭到多少的不理解。
别人的目光都无所谓,但董煜明和晏庄仪明显是不支持的。
身为董氏集团大小姐,去干那么一份不算光鲜又得罪人的职业,多少会遭人诟病。
家人的不理解就像是一道无形的大山,沉重地压迫在她的心上,让她觉得几乎压抑到难以喘气。
但是李锦华却说支持她,支持她那微渺又毫不起眼的梦想,没有任何条件,只是因为她想去做。
知雾无言地抱住老太太瘦弱的肩膀,感觉到自己的那些遗憾正被爱一点点化解填满,她感激道:“谢谢外婆。”
……
车子开回去临京的路上,知雾腿边挤着一个礼盒,梁圳白手边放着一个哈密瓜,两个人座位中间还放着一袋还带着露水的新鲜蔬菜。
沉默了半晌,她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我们这样好像是去逃难的。”
“家里的冰箱还能放得下这些东西吗?”
梁圳白无奈地说:“都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种点瓜果蔬菜,种得最好的自己也不舍得吃,都留给我们了。”
知雾眼眶感动地红红的,信誓旦旦地握拳道:“我会全塞进冰箱的,就算塞不下的,也会全部吃完。”
他挑了下眉,明显对这句话存疑。
就她那猫一样的胃,估计没吃下多少东西,剩下的都丢给他了。
“实在塞不下的就算了,家里可以再买一个新的冰箱。”
“对了,仰姣说今天要来我们家拜年,回去我们还得将家里大扫除一遍,”知雾说,“不然不好招待客人。”
“就她一个人吗?”
“估计还有聂嘉誉吧,大家放了假都空,正好聚聚。”
两人下了车,最近这几天都不打算再出门了,都过年了也不好再麻烦彭陈接送,于是将车钥匙收了回来,让他一块吃完今晚的晚饭就放假。
将车里的那些东西搬进家里花了不少的力气,收拾到最后,果然还有很多散落的东西放不进冰箱。
知雾挑拣出一部分水果,打算晚上拿来招待客人,剩下的都让彭陈带回家给家人吃。
家里的卫生都有定期请人来打扫,实际上各处都很干净,也用不着怎么费心收拾。
两个人分了工大概将到处稍微擦了擦尘灰,就愉快结束了打扫。
仰姣来得很早,新年第一天,她换了一身喜气洋洋的红裙,长长的卷发和精致的妆容衬得她整个人明艳又妩媚。
“我来可是特意带了不少礼物的,”她神秘地拎着个袋子冲着知雾眨了眨眼,笑脸盈盈,“都不白来。”
知雾看她的样子就不像是会送什么正经东西,心头浮上不详的预感。
她伸手接过仰姣手里捂得严严实实的袋子,迟疑半天才打开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脸顿时烧红到快要冒烟。
她羞愤地气急败坏道:“仰姣!”
“怎么了?”仰姣非常不解地凑过来,“我买了这么多,难道都没有一样猜中你喜欢的口味吗?”
“但是我感觉这个兔女郎套装也很……呜呜……”
知雾胡乱抓起一旁的车厘子塞进她的嘴里,让她闭嘴。
手里的袋子像个烫手山芋,让她半点也不敢停留,一路上楼去了房间,将东西丢进去顺手锁进了柜子,才浑身是汗地勉强松了口气。
然而起伏的心情却实在难以平复。
楼下的仰姣愣愣地将自己嘴里的水果嚼碎,她无聊地环顾一圈,发现没有看见酒,不由得扯着嗓子喊道:“董董,你们家里有没有酒啊,没有的话我现在出去买两瓶。”
楼上半天没有传来动静,反而是从厨房忙碌出来的梁圳白接了话:“书房有,我现在去拿。”
他独身上楼,书房这块是知雾自己主动提出要收拾的,他没有插手收拾。
她平时很少干这些活,难免做得不太到位,书桌上摆着的书没有收拾齐整,他顺手又接过整理了一遍。
这时,混杂在一堆整齐文件里的书本就显得格外突出。
梁圳白挑出来看了一眼,才想起来这是上次掉下来忘记放回书架的东西。
他随手翻开瞥了两眼,同时抬头查看书架的空余位置。
不知道视线里看见了什么,梁圳白大脑反应了一会儿。
他皱眉又看了一遍手里的东西,整个人忽然凝固住。
第78章 Windbell 33
Windbell 33
那是一张夹在日记本里时间已经很久远的商场收据,只有当初那个年代才会流行开这种手写票据。
里面购买的东西也很简单,是一双42码的男款板鞋,价格对于在那时候来说已经算是非常昂贵了。
梁圳白死死盯着,手背上的青筋脉络用力到暴起,手指快要将那张脆弱的收据捏出皱褶,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上面购买的日期上。
好巧不巧的是,梁圳白正好对于那天印象很深刻。
因为他那天进水脱胶坏掉的鞋,因为他那天获得作文竞赛第一名被广播播放,因为那天凭着竞赛得到的出乎意料合心的奖品。
是他觉得难堪厌烦的那一天,也是他感觉被幸运笼罩眷顾着的那一天。
梁圳白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心跳急促地跳着,快得无以复加。
他飞速将那张折叠单子打开,后半部分被遮住的内容得以显露,登记着一个仓促又不失娟秀的名字。
写着付款人的签名,董知雾。
为什么?
为什么当初购买竞赛奖品的人会是她?
这张收据被夹在日记的某一页,他的视线震颤着将上面的段落逐字逐句地阅读,似是要把那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刻进心里。
[昨天去办公室交作业的时候,听到老师闲聊间又谈起你的名字。他们说你获得了市级作文竞赛的第一名,却想不好究竟该给你颁发什么样的奖品,想按照惯例给你发个奖杯。
我忽然就想起前两天体育课活动的时候,偶然观察到你的板鞋已经很旧了。这两天一直下雨,你的鞋子会被泡坏吗?
姓周的那名教导主任因为妈妈的关系对我的态度有些太过热情了,和他说一声调换一下竞赛奖品也不是什么难事。
为了不让家里发现,所以我只能够自己付钱啦。其实我的零花钱也不多,不过我想,比起那些只能摆放在书柜里观看的荣誉,你应该会更需要这份礼物吧。
你会觉得今天是幸运的一天吗?]
梁圳白长久地顿在原地,目光在最后一行字上反复摩挲逡巡着,几乎都能想象到她写下这行字时脸上的神情。
他的心在胸腔里发了疯般狂跳碰撞,吵得连耳膜都隐隐有些胀痛。
……
仰姣在楼下等了好半天也没见到梁圳白拿酒下来,这两个人上楼之后就好像失踪了一样。
她等不住先去厨房帮忙弄了几个菜。
仰姣在家里也很少做菜,进厨房的时候如临大敌,炒菜翻个面都像突击打仗,拿着锅盖四处挡飞溅的热油。
即使是这样全副武装,将衣袖垫着拿铲柄时也仍旧被冲起的火烫了一下手。
她手忙脚乱的,被冲天燎起的火势吓得不轻,皮肤那一块很快就红了,正不知所措之际,手上的东西忽然被人一把夺过去翻炒了两下。
仰姣眼泪汪汪的,看见聂嘉誉仿佛看到了救星,扁着嘴差点哭出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聂嘉誉单手插着兜,熟练地颠锅将菜翻炒了两下:“刚刚。”
“在外面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正好碰见了梁圳白的司机,把我送进来了。”
他瞥了一眼四周:“说好招待我们,他俩人呢?怎么只剩下你?”
仰姣扒着门框,不敢再踏进厨房半步,提起这个嗓音里全是委屈:“还说呢,我刚刚喊了半天根本没人理我。”“我又不敢上楼去看,万一打扰了他们小夫妻亲热,我会被抓起来灭口的!”
她的语调太夸张,惹得聂嘉誉散漫着眉眼笑了笑。在他手底下那口锅和被驯服了似的,翻炒的弧度很流畅漂亮。
仰姣一时有点看呆了,她一直不觉得男人下厨房帅,直到这一刻才发现还是自己认知少了。
她以前到底为什么会觉得不帅?明明厨房里的烟火气和人夫感的型男很搭好吗?
“聂嘉誉,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菜?”她问。
她以前和每一任男友交往的时候,下班回来都懒得做饭,以点外卖解决一切。
但是聂嘉誉没和她同居过,他们俩的交往仅仅止于在律所上班的时候,下了班他送她回家,除此之外,两个人没有任何逾距的行为。
因此,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的厨艺居然这么好。
菜已经差不多熟了,聂嘉誉将调味料简单放了,端盘盛出。
他没回答仰姣的问题,而是伸手和她示意:“手拿给我看看。”
仰姣伸出手,被他牵着在洗碗池的水流下冲了一会儿。
手背被热油溅到的那块除了泛红之外,其实早就不怎么痛了。
但是盯着身旁男人仔细端详着她伤口的侧脸,她的心依然惴惴地跳得很慌张。
知雾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等了半天实在是等不住,忍不住抵唇故意发出动静,轻轻咳了一声。
仰姣立马做贼心虚,无比夸张地被惊动着将手狠狠从聂嘉誉手中抽出来。
她假笑了两声,面对着知雾不自在地拨了拨自己的卷发,顾左右而言它:“董董,刚刚叫了你这么多声,你怎么没听见?”
“有吗?可能是没听见。我觉得空调开得有点热,所以去洗了个澡。”
知雾左右环顾了一眼,问:“梁圳白呢?”
“他去书房拿酒了,我还以为你们俩在一块呢,都不敢来破坏打扰你们温存。”
仰姣轻轻傲娇哼了一声,狐假虎威道:“你去叫他一声吧,也不指望你们了,看来今天晚饭只能仰仗我和聂嘉誉了。”
“麻烦把你自己去掉,你在这里明明只会添乱。”
“胡说啊你!刚刚你炒的那盘菜还是本小姐亲手切的!”
“啧,怪不得切得那么七零八碎的。”
“聂!嘉!誉!”
有了仰姣家里就变得很热闹,知雾笑着摇摇头,将空间腾出给他们俩斗嘴,转身上楼。
书房距离楼梯口也不过几步路,房门微敞着。
知雾拨弄着刚洗完微湿的发丝,想也没想地推门进去,看见梁圳白正背对着这头,手散搭在桌沿,正垂眼盯着本东西。
她笑着走过去:“都已经放假了,公司里难道还有什么紧急要处理的文件吗?”
话音刚落的瞬间,知雾就看清了梁圳白此刻手里拿着的东西,心里一慌,下意识伸手一把遮挡在本子页面上:“别看这个!”
肾上腺素的飙升令知雾的后背一下子紧张地出了汗。
她又羞又急,心里暗自诧异,都已经藏得这么深了,到底是怎么被梁圳白正好看见的。
“抱歉,这是上次移书柜的时候,不小心从书柜里掉下来的。今天想整理放回去时,不小心打开看见了里面的内容。”
“意识到这是你的日记以后,我就没有再往后翻,不是有意窥探你的隐私。”
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公布要守一辈子的秘密,直到昨天晚上知雾还在想要不要将这本本子找出来,当作新婚礼物送给梁圳白。
只是知雾还没来得及实施,主人公已经意外翻阅到了。
她看着手底下那张票据,双眼飘忽,僵硬到有些难以维持平静:“你……都看见了?”
梁圳白的嗓音还带着情绪波动后残留的哑意,他有些无言道:“看见了当初的那双鞋是你以竞赛奖品的名义特地为我买的。”
“知雾,你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我了吗?”
这样一想,其实什么都能够说得通了。
她昨天晚上表现得那么异常,在他面前非常少见地对着另一个男人夸了又夸。
其实是想间接地夸赞他吧。
想以这种方式让他知道,自己的高中生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灰败糟糕。
他曾经认为黯淡又惹人厌的自己,连现在也自卑看不起的自己,在她的眼睛里也有着能被人喜欢的优点。
平生第一次,梁圳白痛恨于自己的迟钝,没有早点察觉一直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善意,竟然把一切都归结为自己运气不错。
他这种卑贱到尘埃里的人又怎么会忽然时来运转?
他好运本质根源,其实都来自于她而已。
“对啊,”知雾看着他这副样子,也忍不住湿润了眼睛,她尽量从容地淡淡笑着,手指抚上他的唇,“梁圳白,当初在酒吧,可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认识。”
知雾一直觉得自己的暗恋并不苦涩,她像是一名标新立异的画家,无意中发现了自己唯一的缪斯。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大家都在从众传着梁圳白家境不好、负债累累,和人打架斗殴的传言时,她却像是灵魂共振般,一眼看见了他的内里本质。
他明明是一个拼搏敢于向上冲击的人,即使周围的环境差强人意,也能心无旁骛地专注干着自己的事。
是一个心地很好很善良的人,当初动手打架斗殴,也只不过是为了保护一个差点被侵犯的孩子,哪怕自己最后意识不清,也坚持让路过的她报了警。
是一个哪怕自己穷到身无分文,也会将辛苦收来的矿泉水瓶默默放在拾荒老人身边离开的人。
知雾见过他最狼狈的样子、滚进尘泥的样子;也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样子、高皎如月的样子。
即使是这样也情难自禁的话,那怎么称不上一句喜欢。
她一直以为将这份爱说出口是一件很轻松的事,然而时光将它变得沉甸甸的,发酵得酸涩万分,一时竟有些难以开口。
知雾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含着点泪光。
“梁圳白,我喜欢你很久。”
“在你第一次见我之前,我早已经见过你千百遍了。”
第79章 Windbell 34
Windbell 34
开始使用这本日记记录自己的心事,对于知雾来说是个很偶然的决定。
北沂校纪并不算严格,老师们对于电子产品管得也很宽松,课间休憩时总能见学生从包里或是衣兜里掏出智能机,在课桌走廊各处发着消息聊天。
知雾的手机很早就被晏庄仪没收了,她不许她触碰任何有可能影响到学业的物品。
每天循规蹈矩两点一线地从学校到家里,她像盆被养在混泥土里的花,早早固定好了的生长形状,永远凿不破天光。
在这个信息化飞速的时代,知雾听着别人谈论着她从未听闻过的学校八卦、追着她从未见过的热点明星。
她的世界和别人是有着屏障的,总是跟不上朋友的话题,只能够埋头枯燥刷着一本又一本的习题册。
课外活动知雾选报了花卉课,学校的请来上课的园艺老师教了他们如何水培扦插,并布置了作业让他们每天做好基础记录。
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做点别的事的时刻,因此她学得格外认真,几乎是每天都在记录水培植物的成长,为此还专门买了一本日记本。
她将那盆植物放在阶梯教室晒太阳,偶尔将卷子搬过来在一旁写作业。
很快,她就发现了教室里除了她以外的第二个人,在这方几乎没什么人出入的角落、和她一样在学校里刻苦到格格不入的人。
知雾在纪录植物的日记里写下。
[2014/10/31]
种子喷水保湿后开始发芽了,外皮褪掉很多。
他今天掐着点刷完了一整张数学卷子,笔没停过,前面的题目过程几乎没有打草稿,好厉害,全都是心算吗
[2014/11/4]
开始长根了,换了个盒子,加了水。
他今天迟到了,没有刷题目,只是背了一会儿书,声音发音还挺好听的,比学校广播员的声音还要好听。
[2014/11/20]
转进土里了,长高了很多,也长了很多叶子,形状居然是心型的,记得浇水。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来,身边难道没有其他朋友吗?既然这样,能不能请他照看一下我的植物呢?
……
[2015/1/22]
结了豆荚,拿了一粒留作纪念。
今天他没有来。
在本子上写完这句话,知雾怅然若失地将那粒红豆握在手心,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放学出了校门。
随着人潮走,她抓着书包肩带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好好看路。
肩膀碰到了一个着急往前赶路的人,被力道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往前踉跄了两步,正好栽进了一个人的怀里,浑身被冰雪初融的晦涩气息包裹。
这在人流量密集的时候再正常不过,对方看也没看地伸手将她扶起来,等她站稳之后就撤回了那双修长好看的手。
他走得很快,毫不留恋,自然也没看见知雾在人群里猛然回过头寻找他背影,心跳无比剧烈的模样。
第二天上学,知雾才发现自己昨天摘的那粒红豆消失了,她翻遍了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没有找到。
她想了想,又重新打开了那本笔记本。
同桌问她,活动课早就结束,种的植物也已经结果,为什么还在记录。
知雾撑着脸,神色宁和地淡淡一笑,回答她:“我想观察一株新芽。”
她翻开了日记本全新的一页,在上面缓缓写道。
[2015/1/23]
终于打听到了你的名字,你叫梁圳白,学校里很多人都知道你。
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我们已经见过很多面。
但你不必记得我。
也不用知道,刚刚的我用一粒红豆,交换到了一整个宇宙。
……
知雾被吻得有些喘不过来气,她整个人被拎抱放在书桌上,桌面上的东西散落一地,她的手肘正好撑在自己摊开的那本日记边缘。
梁圳白宽大的手掌牢牢禁锢着她的手腕,用力到几乎有些发疼。他有些粗糙的指腹顺着她的耳廓摩挲着,绕到了敏感的耳后处,揉捏得很重,将她的头被迫抬起。
动作不算太客气,偏偏吻又落得很温柔,用舌尖一遍遍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唇瓣,将她的嘴唇弄得很潮湿。
接着撬开她的下颚,勾住纠缠着她的舌头,在她的口腔中肆意搅弄。
知雾双手攀着他的后颈,两个人急促的吐息和吮吻声交织在一块,逐渐分不清彼此。
她整个人脑子是晕眩的,脊椎酥麻,完全陷入被动的状态,无意识中牙齿不小心磕了他的唇一下,淡淡的血锈味更像是一道催化剂,将两人脑中热切绷到了极致。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人一把大喇喇地推开,传来了仰姣兴奋的嗓音。
“亲爱的们,菜已经做好了!你们还不打算下楼吃饭吗?”
她一眼看清了屋内现在的情景,脸上扬着的笑容光速褪去消失,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红,她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大喊:“对不起,我什么也没看见!”
说完,转身一把关上了门。
楼梯上传来一阵登登的脚步声,应该是她羞愤地跑下了楼。
知雾和梁圳白两个人被迫打断迅速分开,彼此胸口激烈的心跳还来得及没有平复。
她的双腿发着软,眼睛潋滟地盛着水光,几乎不敢直视此刻梁圳白那双清淡又沾染着色气的眼睛,慌乱道:“下、下去吃饭吧。”
“他们该等着急了。”
梁圳白动作轻缓地擦拭掉她唇边的湿漉水痕,慢条斯理帮她整理有些凌乱的衣领,眼中还残留着几分被打扰的不满,他平静地说:“那好,等送走了他们,我们再继续。”
知雾的肩膀瑟缩了一下,明明没有碰一滴酒,整张脸都是红的。
两人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下楼。
仰姣整个人似乎已经宕机了,目光呆愣着,坐在餐桌边一动不动。
梁圳白将手里那瓶刚拿下来的红酒重重放到她的手边,淡声询问:“这瓶还满意吗?”
仰姣这才有了反应,在她的眼里梁圳白现在简直就是匹洪水猛兽,动一动指头就能捏死她。
她看也没看地毫不犹豫地接过来,欲哭无泪地点头道:“满意,非常满意!”
她明明都已经谨慎又谨慎了,为什么还是让她撞见了这种尴尬的事!
这下好了,三个人都不高兴了!
仰姣埋头吃着饭,假装自己是透明的空气人,机械地往嘴里塞着菜。
是她吵着嚷着要喝酒,所以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都随着她喝了一点。
但是仰姣的酒量很差,其他人还面不改色的时候,她转眼已经晕乎乎地倒头趴下了。
知雾有些哭笑不得,被她发酒疯拉着说悄悄话:“我和你说,嗝,聂嘉誉他做饭的时候真的很帅!”
“其实其他时候也很帅,我和他在一起就是贪图他的美色,只是我不想让这小子心里暗爽,不想告诉他而已。”
“董董!我当初其实也不想分手的!我现在好后悔,都怪我那个傻逼前任,跑到他面前添油加醋地说我脚踏好几条船,我只是想给全天下的男人一个家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归根结底,他根本就是不够爱我,居然连这都无法忍受!”
说完之后,仰姣就抱着她的脖子大哭特哭。
她说悄悄话的时候压根就没控制音量,以为只说给了知雾听,实际上一整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旁的聂嘉誉拿着筷子,神色微微僵硬。
“亲爱的,我和你说,”仰姣像是活雷锋一般握着知雾的手,语重心长地交代她,“今晚一定要尝试一下我给你的那个凸。点超。薄的,还有那个兔子装,体验感真的……呜呜呜……”
还没说完,知雾忍无可忍地一把捂住了她的唇。
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笑容灿烂道:“聂嘉誉,你应该认识她家的地址吧,等下就麻烦你把这个醉鬼先送回去吧。”
聂嘉誉从刚刚有些不自然的神色中挣脱,点头答应下来。
剩下的时间里,知雾怕仰姣回去之后酒醒了会饿,又小心喂她吃了几口。
仰姣又抱着她感动地哭:“退一万步来说,你就不能是我的老婆吗?”
仰姣醉到走不了直线,最后是聂嘉誉打横将她抱回去的。
将她送走之后,整个家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把桌上没吃完的饭菜倒掉,碗送进洗碗机里清洗,终于将忙碌的一天画上了句号。
知雾低头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抬眼就看见了镜子里抱着臂站在她身后凝视着她的梁圳白。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在他深邃的目光中简直无所遁形。
像是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她倏然若无其事地将头埋下去,心不在焉地挤了洗手液,假装在认真洗手。
梁圳白宽大的掌心从后面覆了上来,双臂将她整个人环住,包裹住了她纤细的手。
两个人之间的体型差让他将这个动作做得无比轻松,因为手臂松弛,他手背上的青筋浮现得尤其明显,和她娇嫩白皙的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知雾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甚至能够清晰感觉到他微凉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颈。
她半边身子都麻了,一动也不敢乱动。
梁圳白细致又绅士地帮她洗着手,洁白绵密的泡沫润。滑地打在指缝间,他宽大的指节挤入她细瘦的缝隙,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个举动,却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脸红心跳的意味。
知雾闭着眼睛,呼吸有些紊乱。
她听见梁圳白嗓音低哑轻缓,状若无意地重复仰姣在饭桌上无意漏出的话:“刚刚你们说,什么凸。点超。薄?”
他低头啄吻了一下知雾的脖颈,惹得她浑身一颤。
“什么兔子装?”
第80章 Windbell 35
Windbell 35
梁圳白的问话像一句魔咒,将知雾整个人都钉在原地,她无比僵硬地抿着唇,目光游移着,面颊绯红地装着傻。
“没什么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她都是喝醉了胡说的,不能当真。”
知雾太想尽快摆脱这种令人不安的氛围,于是伸手去开水龙头,却因为手上慌急整整湿滑开两三次。
水龙头潺潺流出的水逐渐将两人指间的泡沫都冲洗干净。
梁圳白看着她慌不着边的莽撞动作,胸腔轻轻震出一声,手指勾着她的一缕发,明知故问道:“慌什么?”
“我又没说今晚要用。”
这话令知雾愣了下神,她回过头想问些什么,刚一偏脸就成功落入陷阱,唇瓣立马就被男人滚烫的嘴唇无声捕获。
刚刚喝过的红酒香醇气息还停留在唇齿间,被舌尖挑开肆意掠夺,唇舌摩擦搅动间发出黏。腻的水音,含吮的啧啧响动让知雾的耳廓很快红了大半边。
她娇小的身影被男人铺天盖地的荷尔蒙气味笼罩着,这个姿势有些吃力,才亲了这么一会儿,腿肚子已经开始有些不争气地打颤,几乎是整个人靠在梁圳白的身上,依赖着他有力的手臂,才能够勉强站着。
哗哗流淌的水声里,知雾忽然被翻了个身抱起来放在了洗手台边,她嘴里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梁圳白的肩背。
哪怕洗手间里有暖气,肌肤接触到大理石台盆时也是一阵冰凉,但是他身上很烫,蓬勃炽热的体温从毛衣间透出来,几乎快要热化了她的胳膊。
两人短暂分开,都有些气喘不匀,他的呼吸深重,那双清冷的丹凤眼被烧得尤其黑亮,眼底很深,燃着沉浮的欲。
一线勾连的银丝从两人唇中牵扯开,淫。靡绮乱的知雾承受不住,眼眶都有些微微发红。
她的唇太娇嫩了,才这样接了一会儿吻,还没怎么用力,边缘已经晕红了一圈。
梁圳白安抚似的凑上前碰了碰,心肠却很冷硬,并没有打算放过,很快又席卷重来。
知雾身后几乎就是镜子,梁圳白将手掌垫在她后脑,防止她磕撞到,但她的手肘却时不时从光滑的瓷砖上滑落,纤细的手腕胡乱地想找到一样物品做支撑,最终却只能摁到那个水龙头开关上。
流淌的水声瞬间戛然而止。
男人的身躯挤入她裙摆领域,修长的长腿抵着她的膝盖缓缓分开,懒散地握着她的腰,将人严实地拢抱着。
“宝宝,告诉我,把东西都藏在哪了?”镜子清楚地倒映出梁圳白薄雪般清冷的脸,他注视着镜子里两人相拥在一块的身影,眼眸色泽很暗,唇角噙着的淡笑意味不明。
知雾被他断断续续地亲着,好不容易回过神,犹豫地皱眉喘息:“你刚刚不是……不是说今晚不用了吗?”
“刚刚又反悔了。”
梁圳白将无耻的话说得面不改色,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凌乱的鬓发和红润的腮颊,握着她的后颈,两人额头相抵,将话又问了一遍。
“藏在哪里?”
知雾阖着轻颤的眼睫,咬着下唇,依然难以启齿。
她遵循循规蹈矩的礼教二十多年,像张白纸一样干净,没有接触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一眼看到仰姣给她袋子时,心头浮现的羞耻心让她第一反应就是藏起来。
快点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发现。
梁圳白低头亲她细腻的脖颈,掌心逐渐不满足于只单单抚摸她的衣物,而是逐渐往下。
知雾的手松垮地拦着他的手臂,然而这点弱小的阻拦根本无济于事,他的手强势地从裙摆下探上来,顺着她光滑的腿往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按着她的后腰。
很快知雾浑身都软了,像是松散成了一团浸水的白纸。
就在她以为梁圳白会和上次一样的时候,他却没有这样做,而是低下头,将脑袋埋入她的衣间,用另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方式,将她一下拉扯入云端。
知雾差点叫出声,紧紧地抓着他的肩膀,脸颊熟热得红晕弥漫,她的心脏扑簌簌的,像是已经被悬吊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僵硬地不像话,身体里的浪潮却还是迎合着帆桨在海面上沉浮,让她几乎要咬着下唇哭出来。
即使是在冬天,头顶的热气仍然在一股一股地汩汩往外冒,浑身都在出汗。
她难耐极了,浑身都在抗拒,虚软地像是在被折磨,眼角沁着泪光,哼哼着哑嗓道:“梁圳白,不要再这样了。”
这样的感觉令知雾太陌生了,她的眼眶泛着酸,眼睫都变得濡湿,像是尾搁浅在岸上的鱼,艰难地呼吸着。
梁圳白像是故意在磨着她,想让她松口,装作充耳不闻。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她白嫩的腿部肌肤,留下一道不轻不重的指痕。
眼前晃过一道接着一道灭顶般的恍惚白光,知雾整张脸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的一样。
她感受着煎熬的快。感,发抖的手一把握住了梁圳白的手腕,嗓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崩溃哽咽道:“我告诉你,我告诉你,你别再弄了!”
梁圳白纵容地由着她急切地攥着自己的领口,他那张寡淡的脸此刻也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也是湿漉的。
他抬起被簇湿的眉眼,动作有些说不出的色气,看得知雾羞耻地眼泪又忍不住往外冒。
“放在、在房间那边的柜子里,”她急于解救自己,指了个方向,几乎是口不择言,“你自己去拿吧。”
本来以为这样就能敷衍过去,没想到梁圳白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直接伸手使力一把将她抱起来,将她心存的侥幸又掐灭了。
“我一个人拿不太方便,一起过去吧。”
他的大手抵在她的臀。部,将她像是孩子一样托抱着,她的双腿只能缠绕上他劲实的腰,两人就这样密不可分地踏进了房间。
梁圳白挑了下眉,用眼神征询她是哪一格。
“我不记得了……”
知雾思绪有些混乱,她放东西的时候过于匆忙,其实记不太清了,只能凭着自己的猜测,随便指了其中的某一个。
梁圳白走过去,临要打开前,说道:“宝宝,你可要想清楚了,如果里面没有的话,那今晚就多来一次。”
知雾微微睁圆了眼睛,心神俱颤。
“很遗憾,”说话间,他右手已经将柜子解锁打开,视线下移瞥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还没等她流露出什么情绪,他就已经无情地宣布:“继续。”
接下来,知雾凭着残存的那点记忆,又胡乱蒙了几个,房间里的柜子太多,她一连猜错了好几个。
到最后好不容易看见仰姣送给她的那个袋子时,她捂着脸,连死了心都快有了。
梁圳白粗粗翻了下里面的东西,仰姣东西给的种类齐全又丰富,也许是怕他们不够用,光是套都塞了有不下十几盒。
他随手拿过一盒,将知雾小心翼翼地放倒在床上。
她顺直柔软的发丝在床铺上散开,陷进松软的被褥,单臂揽着他的脖颈,剔透的棕瞳倒映出他单手拎脱掉上衣,倾压而下的身影。
心跳快得像是在打鼓,神经末梢却在不由自主地燃火般兴奋。
昏黄的卧室灯光倾淋游走在梁圳白身上每一寸薄肌上,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保持着良好的锻炼习惯,从未懈怠过锻炼,身上的每一块的肌肉都匀称又紧实。
知雾勾下他的脖颈,主动奉送上自己的唇。她的衣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松散开来,裸露出里面粉色的衣带,雪白的肌肤呈现出一种羊脂玉的温润光泽。
她身上有股难以用言语来描述的温暖香气,像是被阳光暴晒过的蓬松被褥,又像是壁炉中的松木燃烧时的木质气息,清甜沉醉,非常好闻。
梁圳白在她脖颈边轻轻嗅吻着,提笔作画一般,在这张无瑕的白纸上浓墨重彩地抹上红色印痕。
望着知雾用手背遮掩住下半张脸,露出雾蒙蒙的瞳仁,他呼吸愈发浓重了。
梁圳白额前紧绷的青筋就没有放松过,他的汗珠滚落鼻尖,再淌落到知雾身下的深色床单上。
墙上倒映出的影子交叠起伏,即使紧贴在一块,也分辨不出是谁的体温更热。
她喜欢听梁圳白在耳边逐渐变得失控的喘。息,低低的嗓音能震得半边身子都酥麻掉,但现在却不太喜欢了。
每一次他含住她的耳垂或是嘴唇,都会欺负她一般使着坏心重。嵌,她的头皮立刻像是过电了一般发麻,蹙眉很久说不出话来。
四肢百骸仿佛被浸泡在了水里,酸软地抬不起来。
烟花在白炽灯下一遍遍绽放着,令人头晕目眩。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特殊的味道。
知雾安静地如同短暂地死掉了,眼神是失。焦的,发丝被汗水黏连着粘在后背,在梁圳白的怀里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平复呼吸。
梁圳白的手轻轻顺着她轻颤不止的纤瘦后背,嗓音浮缓道:“要不要穿衣服?”
知雾终于有了点反应,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想洗澡。
结果下一秒,她看见梁圳白顺手拿起了那件兔子服,无辜又可恶地说:“你的衣服刚刚被我撕烂了,现在只有这件能穿了。”
那件衣服的设计其实并没有那么夸张,紧身暴露的程度类似于泳衣,只是后腰处设计有个雪白浑圆的尾巴,像是兔子的尾巴。
知雾已经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任人摆弄地套上这件衣服。
她身材纤细,很适合这种紧身的衣服,特别是周身柔柔的气质,头上戴了兔耳朵发箍,脖颈上也有一圈绒毛的链子,和兔子形象格外搭。
知雾天真地以为这种衣服只需要穿上然后欣赏一下就完了,但是等她穿好后,梁圳白却在她耳畔告诉她,这是一次性的物品。
“什么叫做一次性的物品?”知雾恢复了一点力气,坐在他的腿上,不太理解,“这不是一件衣服吗?”
梁圳白抓着她的手,摁在自己刚系好扣子的胸膛上,盯着她的眼睛,含着点笑意有意撩拨道:“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就再来一次。”
这不由得激起了知雾的好奇心,等到她反应过来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全然来不及了。
她就像只已经落入狼口的兔子,跨坐在梁圳白的身上,手臂虚软地撑在他坚实的胸口,被扣着肩胛骨,半点也动弹不得。
身后的那个雪白的尾巴被人用掌心一点也不温柔地揉捏着,她恍然生出一股错觉,觉得自己真的变成了兔子生出了个小尾巴。
到了最后,他哑嗓在她耳边解释了句什么。
知雾迷瞪着通红的眼睛,望着自己早已经被撕得七零八落的衣服。
终于深刻地领会到为什么这东西会是一次性的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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