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现代言情 > 死对头穿成我的猫 > 3、猫咪来了
    谢松亭的一天从下午两三点开始,持续到早上十点左右结束。


    眼下晚上八点多,原本是午休时间,但拍了视频要剪。


    他从洗手间出来,脸色很差,推开一桌子杂物坐下。


    谢松亭不喜欢太规矩的坐姿,没一会儿就抬起腿斜跷在桌子上,虽然提前避开了键槽里满是灰尘的键盘,但碰倒一个收纳盒。


    收纳盒一栽。


    盒盖飞到地上,盒身歪了,咕噜咕噜,滚出来几个皮筋。


    他没去扶。


    幻象跟上来,想扶,但手穿过盒子,什么也挂不住。


    谢松亭转动迟滞的眼眸,看它一眼,收回视线。


    他捞起满是划痕的手机传视频,把音频导入进剪辑软件,对齐视频和音轨。剪完一个刚进入工作状态,还在想要不要再剪下一个,手机突然叮咚一声。


    碍于腿跷在桌上这个别扭的姿势,他费劲地弯腰,弯到胸贴腿,才堪堪摸到手机,看是谁。


    微信。席悦。


    【席悦:小谢,小猫我打算空运过去,这是它这个月的伙食费,我先给你。你在那边给它买点必须的东西】


    谢松亭把自己弹回椅背,对着八千块的转账沉默许久。


    【谢松亭:您用的津巴布韦币?】


    席悦发来一个猫猫哈哈大笑的表情。


    【谢松亭: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对方正在输入中……”跳动了十几秒。


    【席悦:是思思很喜欢的小猫,他养得很仔细,麻烦你多照顾了。这是它吃的玩的清单[图片]】


    【席悦:这是它的玩具[视频]】


    【席悦:玩具我也一起寄给你?】


    谢松亭点开图片和视频,幻象则飘在他头顶,兴味地向下看。


    图片里是猫吃的,各种牌子。猫吃得确实好,也确实贵,除了罐头猫条餐包,还有各种营养品。但谢松亭不是不知道什么价。这些远不到八千块。


    视频里是玩具,还有堆满猫玩具的猫房间。


    粗略一看,这房间比谢松亭整个租屋都大。


    谢松亭难免回忆。


    席必思是品学兼优的那类人。他成绩优异,人幽默不死板,再加上样貌出众,运动习惯好,很多同学包括老师都知道高三的年级第一长得很帅。


    他晚自习放学出校门,一路像皇上下朝,全是招呼声。


    席哥,晚上回去刷哪套卷子?


    思哥,正好,路上教我一下你今天说的导数题,思路我还是没懂。


    哎哎哎,席哥是我的,说好的给我开小灶呢?可不能食言啊?


    我去,你们这些学疯子真是没意思,整天学学学,不怕学死了,席哥回去看球不看?


    连绵不绝,层出不穷。


    偶尔还会碰到一起下班的老师打趣他,席必思,这么受欢迎啊?


    他就会笑一下,说,老师,个人魅力,我也不能拦着他们啊。


    周围一群人得空,大声起哄嘘他,骂他自恋,惹得大家侧目。也算是枯燥的高三生活里难得的调剂。


    谢松亭从过去脱离,垂下眼睛想。


    他的猫倒和他如出一辙。


    【席悦:小谢?】


    谢松亭重新看向屏幕。


    席悦还是给多了。


    什么猫吃的加玩的能用八千块?


    可两人太过陌生,只靠席必思这个名字维系关系,打字都是礼貌而谨慎的,生怕哪句话触了对方的雷点。他写写停停,手在输入框里输入很多字,最终都删掉,改成一句话。


    【谢松亭:寄过来放不下,屋小】


    【席悦:好】


    如果席悦高中没见过谢松亭,以她的财力,可能会说我给你个房子,方便你养猫,但是见过了他穷窘的生活和过度的自尊,只敢说,好。


    如果送猫这件事在高中,敏感的谢松亭可能会碍于自尊说家里有玩具,用不着。


    如今没有如果。


    他早已接受了自己活成一个边缘人士的事实,没时间在乎自己虚浮的自尊心,主打一个真诚。


    真放不下。


    【席悦:那这些就放在我这里。剩下的猫粮猫砂猫零食……我明天和猫一起,都给你寄过去。以后你带小猫来首都,再让它玩它的玩具好了】


    这句话暗藏两人以后还有联系的可能,让谢松亭有些不适。


    他不想和席必思以及席必思的家人有任何、哪怕一点多余的人情往来。


    一迟疑,回复的时间便有点长。


    【席悦:小谢?是有什么难处吗?可以告诉我,我尽我所能帮你解决】


    【谢松亭:没,刚接了个电话。您告诉我一下航班号,我到时间去接它】


    接电话自然是搪塞,他的号码除了电话推销和外卖没人会打,他接的上一个电话是席悦那通。


    【席悦:好】


    谢松亭主动收下钱,结束这段对话。


    【谢松亭:阿姨,我睡觉了,晚安,您也早点睡】


    【席悦:嗯,给猫用不完就给自己花】


    他放下手机,完全没了剪下个视频的心情,把第一个视频设置定时发布,关掉电脑,翻看日历。


    途中,一只手捏住日历边角。


    谢松亭避开眼角漫过来的雾:“别烦我。”


    幻象在他桌边坐下。


    谢松亭翻了两页,那指头还是抓着边角不动,只好抬头和他对视。


    便一眼撞进深黑的眼瞳。


    雾都是这样,没有亮光,哑黑,像掉了色。它们跟着他九年了,他深谙别人产生的幻觉才有色彩,他自己的所有幻觉,全是黑的。


    他看自己的幻觉,其实只是在看一个黑色的立体线描。


    按理说在这人身上也没什么不同,但就是什么不同。


    只有它像活的。


    谢松亭重复道:“别烦我。”


    幻象看着他,收回手。


    谢松亭:“走远点。”


    其实他想说滚远点,但碍于礼貌,没说出口。


    出口才更觉得荒谬。


    他对着一个幻觉说什么?它又没有席必思的记忆,谢松亭对着它骂有什么用?


    无异于发疯。


    又不是真的。


    他按着自己的喉咙去厨房做点速食面,吃饭之前吃了两粒奥美拉唑。吃完饭,他把锅泡上洗洁精水,刷牙,关电脑,走回床上,结束了一天里唯一一顿饭。


    夜晚和白天的流速不同,一样的时间,放到夜晚却流得更快,开了二倍速一样。


    楼下有猫发情,尖叫。


    谢松亭闭眼,听到凌晨四点,猫叫才渐渐歇下去。


    他正准备按灭最后一根烟睡觉,却发现烟灰缸早已没有了下手的地方。


    谢松亭下床清洗烟灰缸,幻象也跟上来。


    “九年了,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还没疯到底,”他手握着烟灰缸弧度圆润的边沿,把烟灰缸放在水龙头下冲洗,因为抽烟嗓音沙哑,“我现在都敢幻想出你这么久了,席必思。”


    幻觉维持的时间一般不长,经常变换,很多是毫无逻辑的、诡异的线面结合,很少是他认识的东西,或者人。


    大多数时间里,谢松亭思绪都是放空的,情绪断线会有,但只有一会儿。只要意识到自己发病,他就会提醒自己及时收敛,幻觉也会随之不见。


    席必思的幻象是个特例。


    在今天之前,它只是偶尔出现,几年见不到一次。


    可现在……只是和席必思的事有关,他就会看到他的幻象这么久。等猫住进来,他岂不是得天天对着席必思的脸?


    烟灰缸沾了水,湿滑。


    谢松亭抖着手,努力了几次才把它放在洗手台上,不想再往下想了。


    他在逼仄狭窄的卫生间里蹲下来,双手抱紧自己的头,低声喃喃。


    “求你……”


    他的手臂和乌黑凌乱的头发缠在一起,盖着他,覆住他,变成他隔绝外界的、纠结的障壁。


    一侧脸,谢松亭蹭到自己满是疤痕的左胳膊。


    那上面都是陈年旧伤,长长数条,深浅不一,肉色的,相比皮肤更凸起,周围点缀着短短的小疤。


    小疤无一例外都很深。


    幻象在他身旁蹲下,低头欲吻。


    谢松亭猛地撤开胳膊,猝然抬头:“滚!”


    它总算散了。


    它还好散了。


    *


    他醒来时刚过中午十二点。


    谢松亭基本没睡,草草洗了把脸就接到短信提醒。


    飞机马上落地。


    他没带烟,坐上出租才发现,想折返已经晚了,只能厌烦地动动手,让衣料摩擦昨晚的新伤,转移注意力。


    司机问了好几遍去哪。


    谢松亭回神,报出货运站的名字。


    到了地方,先在大厅递交身份证和提货号,交提货费,再去货运站里找猫。


    货运站占地面积很大,内里更是比谢松亭想的还要大得多。而猫咪在离入口最远的提货口。


    谢松亭走到地方时一脑门子汗。


    他常年不运动,走几步便气息不匀,现在只能脸色煞白地站在行李前面,把收据递给工作人员,等她把猫拿给自己。


    冷汗从他额头蜿蜒着落到眉弓,要掉不掉。


    黏黏的,很痒。


    航空箱不轻,工作人员提起来,要直接递给他。


    谢松亭没接。


    他紧闭着眼指了指面前空地,压着吐意说:“放这,我歇会儿。”


    工作人员笑了两声,像是善意地在笑他的孱弱,也像是没见过别人这样所以单纯笑了一下。


    她递给他一张卫生纸。


    “您擦擦,这儿没什么人,多歇会儿再走吧。”


    谢松亭接过来擦了汗,蹲下,拿起旁边的剪刀剪掉扎带,扯下罩住箱子的安全网。


    里面的猫咪听到响动,走到笼子口,对上一个靠近的手机镜头。


    镜头离它近,手机和青白的手遮住了它大部分视野,导致它看不到人。它不停地转动脑袋,想看清楚面前是谁。


    它先听到了声音。


    “别动。”


    它乖乖的,不动了。


    谢松亭拍完新成员,收起手机打量猫两眼,确定没什么应激反应,提起箱子便走。


    他还在计算以自己的体力走出货运站会不会死,自然没注意有只小猫即使被航空箱门网别住脸,呲着牙咧着嘴,也要看清他的面孔。


    回程的出租车上,谢松亭把猫放在身边,笼子口对着自己。


    快四个月的缅因已经很接近成年田园猫的体型,六斤多,伸出来的手比成年田园猫还要大。


    谢松亭摸烟没摸到,隔着口袋,摸到缅因伸到笼子外的猫爪。


    他触电般收手,对上小猫水润的、好奇的眼睛。


    谢松亭没养过这么小的猫。


    泡泡是他捡的,到家已经三岁多了,早过了幼猫的年纪。


    这猫体型不小,但年龄是真的小,眼看又要伸爪扒他,谢松亭只好像哄孩子似的说:“马上到家了。”


    小猫往前伸的爪子停下,按住他风衣一角,像怕他跑了。


    谢松亭后知后觉它的粘人。


    “乖点。”


    前座司机笑呵呵地说:“这么宝贝啊?可喜欢了吧?我们家幺妹儿也养了只猫,每天粘着猫不撒手。”


    谢松亭和泡泡说话习惯了,没意识到司机也是能听到他和猫说话的,反应了两秒才说:“刚到,和它说两句话熟悉熟悉。”


    “买的?”


    “别人送的。”


    “看着像个缅因?这么贵的猫,我看不是别人送的,是对象送的吧?”


    司机语气亲和,他下意识回答了。


    “不是,”谢松亭说,“和他不太熟,十年没见了,他妈突然要把猫给我。”


    缅因僵住。


    司机八卦地问:“你不喜欢人家,那是人家喜欢你?对方单恋啊?”


    谢松亭:“……”


    和司机搭话不过两分钟,他肉眼可见脸色发青,后悔了。


    见他不回话,司机美滋滋地说:“被我猜对了?”


    “真不是,”谢松亭亡羊补牢,尽量让自己语气稳定,“送我猫的要是喜欢我,我可能得折寿。他条件太好,我就算了。”


    缅因小心翼翼地缩回猫爪。


    “怎么这么贬低自己,你这朋友是什么高门大户?祖上挨着皇帝?”


    “差不多。”


    后面的路程司机针砭时弊、慷慨激昂。


    什么社会贫富差距过大,什么年轻人要勇敢追求爱,什么不要在意过去的条条框框,接着说到自己和老婆上个世纪艰苦卓绝的恋爱史。


    到小区门口,司机说的口干,谢松亭捧场地说:“谢谢师傅,我到了。”


    “等会儿,扫这个!”


    他带着航空箱下车,忽略小区里流浪猫的讨论。


    【又有猫来了!】


    【什么猫?多大?能打吗?】


    【棕虎斑缅因哎。】


    【泡泡一个就够我受的了……】


    【人类不会让它出门的啦。看样子是宠物猫,安心。】


    到出租屋,谢松亭把猫放出来。


    租屋建面五十多平,一居室,没有给猫隔离的地方。


    谢松亭在路上看它不躲不避,看着不是会应激的类型,放心地让它自由探索。


    缅因一出笼便竖起尾巴,四处嗅闻。


    它很快丈量完这间租屋,对房子没什么兴趣,从卧室出来想找谢松亭。猫嗅觉灵敏,人还没闻见,先被烟味熏了个跟头。


    棕虎斑趔趄后仰,勉强稳住身体。


    谢松亭接猫全程没抽烟,此时正套着件居家的长袖上衣,蹲在阳台吞云吐雾。


    见猫直立起来想抓自己的烟,他抬手向上举,不耐烦地眯起眼。


    “干什么?烫到你。”


    缅因够不到,又不舍得伸爪子,委屈地看他。


    “又不是不会说话,这么看我干什么?难道你也想抽?”


    谢松亭狐疑地回视它。


    猫把大尾巴绕到爪边,看住他不动。


    两秒后,谢松亭败下阵来,把烟按灭了。


    缅因讨好地蹭他的手臂。


    它毛色润泽发亮,缎子一样擦过谢松亭,把谢松亭擦得心情复杂。


    这还是他第一次摸猫……


    呃,被猫摸。


    泡泡不喜欢被人类摸,某种程度上它过的完全是野猫的生活,只是偶尔在谢松亭这里寄宿。养了和没养差不多。


    原来猫会这么粘人?


    谢松亭说不好自己什么心情,看着竖起尾巴围着自己蹭来蹭去的长条,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感叹品种猫就是脾气好,还是感叹这猫怎么适应得这么快。


    他双肘放在膝盖上,拿着按灭的弯曲烟头,突然想到。


    “猫吸二手烟会得肺癌吗?”


    他说完,自己也被自己的话冷到,弯起眼睛笑。


    美男笑起来是有感染力的,更何况还是长发。


    那张毫无瑕疵的脸本就像艺术品,如今笑了,给人强烈的、打开手机按快门录像的冲动,想记录、保存下他的每分每秒。


    缅因前爪踩住他一缕发丝,扬头看他。


    小猫眼睛剔透滚圆,一眨不眨,像看自己很久不见的恋人。


    谢松亭伸手刮一下猫下巴,没料到手下的触感软软绒绒,将他一句话卡成两半。


    “你说,会吗?”


    缅因靠住他的腿。


    它抬着头,不说话,像只小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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