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金屋玉笼 > 24、第 24 章
    小孩儿小孩儿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


    可腊八到过年还是有一段时间的。每年这段时间瑾王都会到京都的慈林寺为皇兄祈福,王妃随行。


    今年瑾王带上了青蘅。


    年前这段时间青蘅跟着祈福,也能让皇兄对她态度好些,年后与王妃和离后,他便上书请求皇兄成全这桩婚事。


    近日军中事务繁多,王爷无法整日呆在慈林寺,留下人手让护着青蘅,便又到军营去了。


    王妃跪在蒲团上,静静地礼佛。


    青蘅从原来的位置向王妃身边移了些。


    王妃的心波动,默念的经书忘了念到了哪里。


    守着的人都在门外,佛堂里只有她与她。


    青蘅不说话,也一心礼佛模样。王妃的心却乱了。


    她不敢扭过脸庞去看她,鼻间闻到她身上极淡的幽香,在冬季里有些寒凉,似天宫才会有的淡极远极的香气。


    像嫦娥。


    王妃无端地这么想着。


    心中的经书突然换了,从祈福换成戒与空。


    青蘅忽然将目光从金佛移到了王妃脸庞,她说她的唇好红。


    王妃心急跳了下,她垂下眼眸,不肯搭理她。


    青蘅问:“你走到哪里,都红似血的唇色,腰间也配着冰冷的长剑吗?”


    她的剑,好似从不离身。


    腊八节那日、进佛堂这日。


    人跪着,这长剑拖曳到地上,像人的尾巴。


    王妃又有一点点像蛇了。


    王妃侧过脸,终于看向她。


    她病容未愈,脸色苍白,似这佛堂的鬼魂。


    王妃说:“我听说你是有丈夫的。”


    忽然提到骓奴,青蘅怔了一会儿,答说:“去边疆了。”


    王妃望着她静默的神情,有一点嫉妒。


    是的,他不愿承认,但心底里浮起来的不是嫉妒,是什么呢。


    他分不清。


    “那你喜欢王爷?”他继续问。


    青蘅摇摇头:“我无处可去。”


    王妃的妒意散了个干净,他又回到王妃的壳子里面,成了她了。


    “我从来没有跟王爷洞房,我是干净的。”她说得王爷仿佛是这天底下最脏的东西,谁跟他亲近,谁就溅上一身泥。


    “洞房?”青蘅重复了这两个字。


    王妃看着她:“是,洞房。”


    青蘅突然笑了,笑得轻飘飘的。


    她说她跟她的丈夫试过:“很快乐。”


    王妃看着她的快乐,心中好不快乐。


    “边疆是会死人的。”她在佛祖面前口出恶言,说出口才蹙眉,“抱歉。”


    她怎么了,心绪如此不稳。


    青蘅摇摇头,不怪她。


    “我还没有跟你的丈夫试过,我不碰他。”


    王妃听了并不高兴,只道:“跟我无关。”


    “你碰谁,碰这天底下的男人女人,都跟我无关。”她转过头去,又一心礼佛,不看青蘅了。


    青蘅捉住她话里的漏洞:“女人?”


    她笑:“女人怎么可以碰女人。”


    “菩萨无相。”王妃道,“男女皆同。”


    “可世人最多做个泥菩萨,”青蘅靠她更近了些,“你想做我的菩萨么。”


    王妃推倒了她。


    他站起来:“别靠近我。”


    他看着青蘅倒在蒲团上,脚腕露出一截,衣衫微微开了。


    他闭上眼,重复:“离我远些。”


    青蘅有些疼,王妃的力气可真大。手也大。


    竟跟骓奴的差不多。


    青蘅仰头望着她:“又不是洪水猛兽,你怕什么。”


    王妃不答她,仍闭着眼。


    青蘅笑:“我碰了男人,在王妃眼里或许是洪水猛兽也未可知。”


    “若一个娼.妓站在王妃面前,王妃怕是避之不及,急冲冲就要躲出去了。”


    她在嘲讽他么,还是调戏他。


    王妃静静站立,鼻尖仍然是她身上极淡的香气。


    色、声、香、味、触、生、住、坏、男、女是为十相,涅槃离一切虚妄之相,是为无相。*


    他已闭上了眼,却还念着她的香,记着她的声,离不了男女……心性竟软弱至此了。


    青蘅慢慢爬了起来,站在紧闭着眼的她面前。


    “你在怕什么?”青蘅故意地说这话,“我难道像这庙里的鬼魂,你不敢看。”


    王妃睁开了眼,心已经平静许多。


    她说:“你生得美,是一个女人,可我不爱你。”


    爱?


    明明谈的是怕的事,王妃偏偏要说爱。


    青蘅轻轻捂住王妃的唇,僭越:“别说话。”


    王妃的口脂一定沾到她手心了,王妃的唇好软。


    李月溶垂眸望着她,她的手冰凉,听说是前些日子染上的风寒,到如今都没好。


    他看着她眼里幽微的淘气、好奇,像个孩子。


    行使着女人的魅力,心性却天真、野蛮、一团稚气。


    她问王妃:“我的手有没有冷到你。”


    李月溶说不出话来,若是说话,唇齿开合的气息会热到她的手心,是一件坏事。


    风月的、暧昧的、不可说,于是他不答,不言语。


    青蘅笑:“你怎么这样拘束,不像王妃,倒像这庙里的和尚。”


    是她的罪过,是她让她如此的不自在。神佛在旁,若降下目光,一定怪罪她的。


    青蘅不怕。


    李月溶却退却了。


    他退后一步,离了她冰凉的手。


    看见她手心沾上的红色口脂,突然间,李月溶的心塌了一块。


    青蘅放下手:“好冷。”


    说这手,也说王妃。


    唯独王妃的唇是例外,暖暖的、生机流淌、微微开合的薄雾。


    有些湿了。


    又沾红、又染雾,她的手狼狈极了。


    她垂下身,要跪在蒲团上,继续礼佛,说些吉祥话给神佛听。


    可别真怪罪她呀。


    可王妃突然跪坐下来,握住了她的手。


    她问她:“还冷么。”


    青蘅眼睫微颤,她做了坏事,她又做坏事了。


    她怎么可以……引诱一个女人。


    青蘅抽出了手,一向不怕的她临到头怯弱,摇摇头,离王妃远些。


    她跪回了原来的蒲团,与王妃隔了一个。


    李月溶看着她。


    心中无恼,只说她:胆小鬼。


    方才那样大的胆子,这会子却躲到角落里去。


    犯了错似的,谁也不敢看,一个人缩在蒲团上,看着可怜,又讨气。


    “我是要出家的,”李月溶说,“剃光这头发。”


    今日冒犯了神佛,她不要怕,他的余生伺候佛祖,总能免去她小小的淘气带来的欲过。


    青蘅却惊得抬眸,怯生生的。


    她真怕了。


    不是怕这神佛。


    怕……怕了王妃……王妃的目光怎么可以如此坚定。


    女人,是不能碰女人的。


    青蘅落荒而逃。


    王妃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地笑,很快又抿紧,有一点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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