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概括而言,徐思澜就是策反冯又又不成,转而朝她撒气。
冯又又的反应倒也没有复述的这么帅气,怼徐思澜的时候,手心有点冒汗,因为她对和人发生冲突这件事情非常的不擅长。
之所以能说出这些话,是觉得这个阿姨太可恶了。
在她心里,要用角色来比拟的话,徐思澜就是各种童话故事里的恶毒继母,坏的要命。
贺不疑么,暴龙版白雪公主,在社会的大丛林里遇到她这个聪明可爱美丽动人的小矮人。
冯又又脑内浮现穿公主裙的贺不疑,想要偷笑。
贺不疑莫名其妙:“笑什么”
冯又又摇头,那肯定是不能说的。
“我们要下去啦,不然要赶不上拍卖会了。”
贺不疑的确急着去拍卖会,他点点头,搂冯又又去开门,却没推开。
翻了翻手里这张卡,皱眉头。
徐思澜给的什么烂卡没磁了。
大部分人都在宴会厅,顶楼基本没有人来,贺不疑打了个电话到酒店前台,叫人来开门。
他和冯又又在这里等。
观景台半敞,寒风习习,贺不疑已将外套给了冯又又,但她穿的是裙子,小腿裸在外面,已经冻的不行了。
贺不疑没有犹豫,半蹲下来,用手掌包住她的小腿,冰冷皮肤和炽热手掌接触的一瞬间,仿佛有电流。
冯又又垂眸,就能看见他头顶的发旋。
她也学贺不疑的样子,用手摸摸他的头顶。
贺不疑半挑眉头,“嗯”了一声。
冯又又小声说:“摸摸头。”
贺不疑:“……”不知为什么,他好像看见冯又又脑子里在演的苦命小白菜戏了。
没有多说,约莫两三分钟,服务员赶到,将两人从观景台接了出来,经理不断鞠躬道歉,还要送礼品什么的,贺不疑赶着下去拍卖会,没有功夫为难他们。
回宴会厅时,拍卖会刚好开始。
座位都贴了名牌,贺不疑坐在二楼,卡座之间有屏风。
两人注意到,左手边的位置空置,而那位置应该是全场C位。
他们右边,则是一位年轻的太太,带着小女儿来的。
简单颔首,当做问好,贺不疑与冯又又入座。
拍品制作成了电子册,放在桌上,每页都有产品照片、鉴定信息以及捐赠人,贺不疑翻到第八样拍品,见到他的目标。
那是一套祖母绿高珠,有头饰、耳饰、项链,项链可以组合和变形,有两种戴法。
洞虚真人
相关信息显示,这套高珠源自匈牙利王室,捐赠者是一名洪姓女士,拍卖方备注说,这一拍品曾在十多年前拍出过三千万的高价,相关款项都用于了慈善捐助,现在所有人拿出来二次拍卖,希望能完成善心的传递。
冯又又见贺不疑在这一页停了很久,凑过来看了看。
清浅呼吸喷在贺不疑颈侧。
他侧头,压低声音:“我要拍这套。”
因为太近,嘴唇张合时,几乎蹭到冯又又的额头。
而冯又又因为肉疼忘记了距离这回事。
那可是三千万……
贺不疑:“这是我妈妈很喜欢的一套珠宝。”
冯又又闭了闭眼:“买。”
拍卖不顺利,这套名叫亚兰之泪的高珠殊为抢手,在五位竞拍者的争抢之下,升上了三千八百万。
到此时时,只剩贺不疑以及另一位竞拍者,二人相互咬死,三个回合后,升上了四千万的高价。
拍卖是匿名的,无从得知参与者的身份信息,但是,手上的平板会显示出价账号。
可以看到,竞拍者的账号姓氏为:xv。
那不就是徐
贺不疑认为这八成是徐思澜,故意拱价。
他面色愈发冷凝,每次对方出价之后,不到两秒,他立刻叫出新的价格。
厅内变得安静,宾客们相互看看,很想找出是哪两位神仙在打架,可惜隔着屏风,什么也看不见。
冯又又揪着裙子,眉心蹙着,样子十分紧张。
片刻,她有些看不下去似的,说自己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坐席。
很奇怪,她走后没有多久,拍卖会进入了暂停状态,因为资金量太大,主办方需要确认一下竞拍者的资质。
约莫十分钟后,拍卖会继续。
拍卖师回到台上,却宣布一名拍卖者已经放弃竞拍,拍品将由贺不疑取得。
贺不疑往后靠在椅背上,松弛下来。
复又皱皱眉,往旁边瞥去——冯又又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起身要去找,不过刚好,冯又又回来,贺不疑站住,问:“去这么久”
“你拍到了吧”
两人同时说话。
贺不疑点头,狐疑:“你做什么了”
冯又又小声:“晚点和你说。”
已经完成今晚目标,后面的拍品就变得无所谓,中间有一顶很漂亮的小王冠,约八十来万,贺不疑出了价,要给冯又又。
拍了两轮,忽听见右边的小女孩激动的在叫着妈妈。
看样子是他们在和自己争。
贺不疑迟疑了片刻,看看冯又又,冯又又自然对他摇头。
于是算了。
贺不疑拍铃叫来服务人员,请其过来做交割。
高珠名贵,拍卖方为他提供了运送服务,贺不疑同意,让其送去银行保险柜里关着。
差不多了,后面的拍品没什么看头,两人走通道下了楼,回宴会厅去。
宴会厅里空空的,大多数人都去拍卖会了,这儿还剩许多甜品和餐点,冯又又已经饿得不行了,这个那个都想吃,贺不疑跟在后面,左右手都端着盘子,上面放了蛋糕和小布丁等等。
叮——
两只夹子撞在一起,冯又又抬起头,见到一张十分明媚灿烂的笑脸。
对方也是一男一女,女的夹吃的,男的在后面端盘子。
冯又又退了退:“你、你先。”
对面的女客人却将酸奶杯放冯又又盘子里了。
“这个坚果杯可好吃了,我吃了四个了!”
她身上有种直率的甜美,冯又又都多看了两眼,察觉后,赶紧低下头,有点脸红:“谢、谢谢你。”
贺不疑扫一眼,上前打招呼道:“徐总,徐太太。”
那对男女回以问候,那男人约莫三十来岁,一身浅灰色高定西服,戴着银边眼镜,严谨而冷淡的模样。
但他却将目光在冯又又身上停了停。
贺不疑:“”
这位徐总没有多说,点点头,侧头低声说他太太:“你也知道你已经吃四杯了”
他太太大声说着“我听不见”,昂首挺胸走到下一盘菜面前去了。
徐总跟过去。
贺不疑在原地,忽然想到了。
左手边的空位、姓徐的竞拍者、突然放弃的资格……
竞拍者不是徐思澜,是他们。
“我已经说过谢谢了,”冯又又拉他,“但你要不要也说一下他一听我说你很想要,就表示不拍了。”
冯又又轻而易举通过系统后台找到了竞拍者,是这位徐总和他的太太。
二楼空置的卡座是他的,他当时就在楼下陪太太吃东西,顺便电子竞价。
贺不疑深深看冯又又一眼,说“知道了”,随即走过去。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很是赏心悦目,二人简单说了两句,结束时握了握手。
贺不疑回来后,上手捏了捏冯又又的脸。
冯又又:“唔唔唔!”
贺不疑道:“冯又又,你可真能给我省钱。”
给你省钱还成错啦!还捏我!
贺不疑听出她的抗诉,放轻力道,变成一种轻轻的抚摸。
他的眼神很奇怪,冯又又看不懂,有点呆呆的。
贺不疑什么也没说,叹了口气,“好了,吃不了这么多,去坐下吧。”
两人在靠窗户的地方坐下,落地窗外,精心栽培的植株在夜风中摇曳。
酒店格调雅致,座椅用真丝包裹,落座时有点滑,冯又又顷身靠在桌上,很认真的吃东西。
贺不疑抱臂靠坐在椅子上,眼眸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像风拂过。
冯又又将奶油吃到嘴边,贺不疑递纸巾过去,看她擦干净。
果然,饿的时候总错估自己食量,拿一堆东西,只吃完一盘。
冯又又求助的看着贺不疑。
正常的贺不疑,会回一句:我是厨余垃圾分类桶吗
不正常的贺不疑,会平静的吃掉。
冯又又:“你不正常!”
贺不疑:“……”
贺不疑没生气、没和她拌嘴,而是说:“以后我们会更有钱的。”
啊
那样,就不必冯又又费心思、私下说情,才拍回他母亲的物品。
他拥有的财富还不够。
所以他们的自由还不够。
冯又又:“……”她嘴张成o形。
贺不疑温声道:“想要什么水果我去给你拿。
贺不疑端了饭后水果以及冰淇淋过来,冰淇淋亲自递到冯又又手中,还包了两层纸,怕沾脏她的手。
冯又又头一次从他这里感受到一种老佛爷的尊贵。
冯又又咬着银叉子,真是被他的脑回路震撼了。
因为没有随随便便扔出去一个小目标的阔气,贺不疑对她内疚……
他俩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忍不住喃喃:“爱果然是常觉愧疚。”
联想前后文,这话大概就是:快看,这里有个男的为我神魂颠倒。
贺不疑将盘子一撂。
他面无表情:“美得你。”
第32章 第32章
冯又又哼哼两声,没往心里去,贺不疑死鸭子嘴硬,她懂她懂。
拍卖会结束,宾客返回宴会厅,人流多了起来,主办请了一男一女当红歌星上台献唱,歌声中,觥筹交错。
贺不疑让冯又又挽上自己,领着她去到处社交,挑的都是他知道比较好相处的对象。
冯又又不知道他有意为之,磕磕绊绊的打了一路招呼,尽管紧张,倒也还是体面顺利的过了这个坎。
甚至有意外惊喜,冯又又与那位年轻好说话的徐太太加了私人联系方式,对方说有空一起出来玩。
但并不是每一场对话都是可控的,贺不疑拍下那套亚兰之泪,许多人知道那曾是他母亲的藏品,社交之中,多有提及,说着追忆他母亲的奉承话。
贺不疑淡淡的,并不接茬。
夜晚时分,二人提前离开,贺不疑在宴会中喝了半杯香槟,不能碰方向盘,于是又体验了一把冯又又的乌龟驾驶。
路两侧的春花已悄然开了,花骨朵在风里摇曳中,带来清香。
贺不疑没有催她,静静倚靠车窗,目光垂落于夜色中。
家族信托的经理打来电话和他确认这笔交易,进行资金出库,问及交易详情。
得知他拍回了那套亚兰之泪,这位服务了家族三代的老先生语气变得感慨起来。
贺不疑的母亲姓岑,名叫岑笒,出自富裕的南洋华人家庭,岑家有遗传病史,人丁寥落,其父母只得一个独女,嫁到贺家。
贺不疑才十岁时,岑笒也确诊遗传病,她将从南洋带来的一套心爱珠宝拍卖,所得款项全部捐赠,从而积德祈福。
她带病生存六年,之后佳人永逝。
岑小姐给丈夫儿子都留下了巨额遗产,全都在信托账户之中。
贺不疑三年前离家出走,老贺为了挫他锐气,对信托的份额进行攻讦,制造诉累,信托管理机构也请到知名律师,双方大打官司,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信托资金的使用受限,贺不疑过着一个月只有五万块零花的穷日子。
案件在去年终审裁定,根据成立时的细则,老贺因为亡妻再娶,而丧失了这笔财产权利。
他们内部有说法,贺新城之所以等了两年才娶徐思澜,可能就是顾及这笔财产。
没有证据,只是猜测,毕竟贺家家大业大,不至于为这七八个亿牺牲“真爱”,而贺新城也一直主张让贺不疑继承家业,他搞来那钱最终也是给儿子花。
但……都说不好,因为人心难测。
作为父亲角色的贺新城,也是这样“难测”。
如果走“用心良苦”、“磨炼成材”等思路的话,他对贺不疑的所作所为可以说得通,他算是一个输出结果优秀的虎父。
而如果走“有了后妈就有后爸”路线,那他也十分之典型。
当爹当的这样莫测,他也是海城头一份了。
相比而言,岑小姐,是一名温和淡定、给人安定感的母亲。
她不会把全部时间扑在孩子身上,她是一名古典文学学者,她必须将许多精力投入其中。
但日常生活中,她给出了充分的尊重。她更倾向于将独子当成一个大人对待,她与他一同外出用餐,她接受这位小绅士的付账宴请,他们一起读书、听剧,发表见解并讨论。
贺不疑是典型的三岁看老,还是小孩的时候,他就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脸是冷的,心肠么勉强算热乎,得看当时的心情。
岑小姐接受良好,她不喜欢小孩太吵,她对儿子说:你就这么酷酷的,非常好。
贺不疑拽了吧唧的回答道:谢谢妈妈,我当然好。
岑小姐深以为然的点头。
话是这样说,但贺不疑脾气大主意大,稍有不慎,可能就长成影视剧里偏执凶狠的大反派,以后给人当垫脚石用。
岑小姐略有忧心,但她不擅长教育,只好带他看看书、旅旅行。
她去中亚访学时,皮卡拖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她从车窗探出头,与裹着头巾的当地人进行交涉,贺不疑坐在她腿上;她在罗马古迹里,顶着烈日一块一块砖的看,贺不疑跟在她旁边,拿着本子帮她记录;到祖国西极,灿烂雪白的紫外线下,他们打开地图标记天山的位置。
世界之大,凡事由他自己亲眼去看,心胸装入万桩悲欢,便不落窠臼。
她对他说,你迟早要一个人旅行。
那时贺不疑不懂。
父亲背叛婚约、另娶他人时,贺不疑独自到Cambridge上大学。
康河上筏着小船,两侧青青草坪上,学生席地而坐。皮划艇社团的成员正要去训练,成群结队的逆着他走来。
在各色人种各色面孔里,他站在原地,忽发觉,这已经是他一个人的旅行了。
患病后,岑小姐进入隐居状态,身体消减,不再出行,而是将时间花在著书、陪伴家人上。
她教了最后一课给贺不疑,她说,生死如常。
但贺不疑不好学,这一课至今没有消化。
这一点,从他斥巨资拍回她的一套珠宝里可以得知。
夜风与细碎往事一同扑入脑海,贺不疑闭了闭眼。
红灯,冯又又转头,认真看了他半晌。
车驶入贺不疑家所在小区后,贺不疑抬起头来,才皱了皱眉。
冯又又要趁机把他赶出家门是吧
冯又又自行下车,看他不下来,在外面挥手。
她寻思贺不疑睡着了不成动作这么慢吞吞。
她挥的像个熊,贺不疑只好出来,而冯又又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又想打车走人,而是率先一步走向电梯。
两人进入贺不疑家。
半个月没住人,只有家政光顾,这里干净的像样板间。
由俭入奢居然还挺难,贺不疑第一反应是自己家太大了,没什么生活气息。
这时,冯又又轻车熟路的经过他身边,直行、左拐,踮起脚,打开顶部酒柜,再扭头问:“要哪个”
贺不疑:“你拿我的酒干什么”
冯又又点点左脸、点点右脸,说:“你这里写着‘我不开心’,这里写着‘我想喝点’。”
她一点都不想再一次大晚上去酒馆接他。
她要打有准备的仗!
贺不疑沉默。
他真想给她竖个大拇指。
他感慨道:“你可真孝敬——左边那瓶白兰地。”
冯又又瞪他一眼,不跟他计较,拿了酒,蹬蹬蹬的走过去,塞他怀里。
贺不疑去吧台,从冰箱里翻出冰块,自己调了杯酒。至于冯又又,他找了一盒没拆封的橙汁给她。
冯又又想看电影,他们开了一部很无聊的乌克兰电影做背景音,家里显得不那么空荡。
贺不疑单手把玩着玻璃杯,坐吧台前,自饮自酌,冯又又则在客厅中央的地毯上,她摆弄着手机。
贺不疑瞥到了,是个聊天界面,他漫不经心道:“冯又又你可真行,你不陪你男朋友聊天,在那儿和别人发信息。”
最近他自称男朋友的非常勤快,每次要么是挤兑人,要么……还是挤兑人,冯又又完全免疫了,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手机。
贺不疑用脚指头都能猜出来冯又又是在家人群发言。她的聊天软件里只有这个群是她本人说话,别的基本都归AI管。
有时候他怀疑冯又又也用AI对付自己。
脚步声响、落,贺不疑挨着冯又又坐下,手臂从她肩头环过,去拿她手机:“让我看看,你这家人群都有什么好聊的。”
“喂——!”
贺不疑把手机拿的老高,抬着头看,冯又又手比他的短,捞不着,且被他按着肩头,也跳不起来。
抢夺数秒,贺不疑不费吹灰之力的看完她好多条聊天记录。
“无聊他评价。
“无聊你还看!”
“拉我进去。”
“”
冯又又是不可能拉他的,贺不疑自行操作,刷刷把自己搞进了那个四人群。
因为正在聊天,所以新进成员的提示变得很明显。
其余三人不同程度的愣了愣,然后飞快接受了这件事情。
冯老师:“小贺改一下备注哦,注意不要改成群名啦。”
周佳佳:“欢迎欢迎。”
陆允:“欢迎欢迎。”
冯又又:“你干嘛啊!”
贺不疑堵堵耳朵,向她挑眉,露出一个你拿我怎样的表情来。
灯光是橙黄色的,照在他凸起的眉弓上,眉毛清晰而根根分明,轮廓挺拔,毛头小子的青涩已在历练中洗净,现在留下的是成年男人的蓬勃英气。
冯又又咽了咽口水。
片刻,她拧过头,耳根有点红。
贺不疑这张脸,确实有一点威力……
贺不疑这人就是缺德,啧了一声,过来捏她耳根:“哎,谁脸红了害羞”
冯又又赶快捂耳朵,被他弄得有点冒烟。
什么人啊这……
“你不是十分感动、勉为其难的接受我对你深深的喜欢吗你脸红什么”
贺不疑逗她说,“不会是悄悄的也图谋不轨吧”
冯又又:“你放屁。”
“上次你到我家,可是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怎么,有人对着最好的朋友也害羞了”
“我我对街口卖煎饼果子的大爷也害羞!”
“我长的像大爷”贺不疑再次挑起眉峰。
那长相以及刻意施放魅力的样子,和大爷沾不上一丁点的关系。
贺不疑的手指穿过冯又又的,揉她已经红透的耳朵,故意使着坏,将她往怀里拉,贴着她脸颊说话:“没关系,你说出来,反正我们都已经是交往的关系了……哦,对了,所以你今晚才主动来我家”
两人太近了,身体几乎都贴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肌肤热度,也能听见彼此心跳。
成年男女,这般暗示的意味未免太过明显,冯又又呼吸停止,慌张之间,她说:“不、不要,做那个要等六个月!”
换贺不疑被自己口水呛到,狂咳嗽。
完全是一招击杀。
第33章 第33章
贺不疑是真的服了她了。
她就不能忘记天马搞的那个奇葩调度表吗
别说是假的谈恋爱,就算是真的也没人要按照一个程序谈恋爱,这种事怎么能计划的清楚。
冯又又辩护说:“计划、计划很科学。”
“好,科学,贺不疑这个人有仇必报,眯着眼睛,“那现在是第一个月,计划是什么,牵手”
“是,但要有约会事件——”
要有看电影啦、散步啦之类的约会事件,才可以牵一下手……
“别废话,手拿出来。”
冯又又不肯,把手别到背后去,贺不疑好像一个强抢民女的恶霸一般,双臂环过她,找到她的手,强行抓在自己手中。
他的手要大两号,冯又又的手完全被裹了进去。
十指相扣,故意在冯又又面前晃了晃。
人的指尖上布满了敏感的神经末梢,人们通过手指的触碰,来感知事物,来与他人建立联系。
陌生人第一次相见时,会握手;恋人刚在一起时,会牵手。
这是人类之间的嗅闻,相互交换友善、安全的信息。
虽然经常搂搂抱抱拉拉扯扯,但像这样正面的、真正意义上的十指相扣,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
冯又又的手很好牵。
软软的,细细的。
才一小会儿就紧张的出了薄汗,黏在他手心里。
贺不疑本来是要逗她,牵上了立刻改主意,不放了。
这行为有点越轨,但他一向顺从心意。
电影放到了一段很舒缓的画面,配乐响起,主角在晨光间呢喃。
贺不疑不说话,只剩下电影背景音。
一首乌克兰歌谣轻轻的响,他知道冯又又正抓耳挠腮的打量他,琢磨他在想什么、什么时候才能不牵手了。
这有点像狗狗歪着头打量你。
难怪大家都要养点什么在家里。
贺不疑得寸进尺道:“要不也给我抱一下”说不定抱一下会更软。
冯又又:“不要!”
“天马写的两个月吧”贺不疑回想了一下,“那下个月就可以抱了”
冯又又一下子变得很慌,他干嘛啊
科学吗天马的计划真的科学吗是不是太快了!
她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面色变幻不断,好像打翻了调料盘。
贺不疑看在眼里。
哈哈,冯又又真好玩。
那种陈旧厚重的心情被淡淡的扫开了,十年前的书本已然关上。他松开了冯又又,起身去吧台,把酒杯拿过来。
坐回沙发边的地毯上,他一手握着酒杯,另一手再次抓起冯又又的手,这次是把玩揉捏,像小朋友对新得到的玩具爱不释手。
贺不疑想听他的新玩具说话、发出点热闹的声音,用幼师语气问道:“今天和多少人说了话,算了没有”
冯又又:“干嘛。”
贺不疑睨着她:“你知道我心情不好,还不配合我聊天光聊家人群,你家里人又不会从手机里跑出来。”
情感绑架屡试不爽,冯又又忍气吞声,掰着手指头算。
……真的是很多,一开始磕巴,后来把几句商业辞令说顺嘴了,变的容易起来。
这件事情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难熬。
是因为贺不疑在吧,她知道他会帮忙,她不会说错话。
好像第一次学脚踏车,自己骑的话总是没办法跑起来,但爸爸跟在后面,扶住了座椅,就没有那么害怕摔倒了。
等他放手的时候,自己不知不觉也就学会了骑车。
但是。
唉。
为什么要骑车啊,不出门不就好了。
好像看见她脑内活动了,贺不疑轻弹她脑门:“不是要去双胞胎的满月宴吗你今天不练,到那天当哑巴”
冯又又被说服。
……
细碎说话声让空荡的屋子变得有了生气。
橙黄色的灯一直亮着,照着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很多别的话,说到后半夜,贺不疑没有再给自己倒酒,保持在微醺的放松状态里。
贺不疑没有倾吐对母亲的思念,因为觉得矫情。其实与冯又又认识有几年了,他也从来没说过家里的破事。
当然,也没有刻意避讳,比如说,今晚冯又又看见了,那就让她看见,总之不是别人。
不谈心事,他只和冯又又随便说说话,拍卖会的见闻、同行的坏话之类的。
那些交谈漫无目的,毫无效率,但给人的感觉,像是背着行囊走了很久,走进一个茶铺,喝了一杯淡茶。
旅途的辛劳被清空了。
冯又又已经完全打开话匣子,嘀嘀咕咕的抱怨这个那个。
贺不疑神游,垂眸看着她。
她说话时脸颊微微鼓起来,鬓边有些棕色的、细小的绒毛。
不由自主,他笑了一下-
拍卖会结束后三天内,拍品完成交割,亚兰之泪被运至银行,贺不疑本人到场,亲自观看交接。
那套亚兰之泪被保养的很好,在寒冷的白炽灯下,依旧闪耀着光彩。
在这个保管室里,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隔着玻璃,能看见她们清冷的躺着,美丽而隔绝人世,实在有点可惜。
贺不疑看了一圈,在一个柜子前站定。
从银行出来,贺不疑手边多了一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条比较低调的粉钻项链,适合日常穿戴。
光从外表,你很难知道她的价值多么高昂。
他也不打算让冯又又觉得很贵。
怎么说呢,尽管他和冯又又不是他妈妈期望中的那种认真的关系,但是他觉得,他妈妈肯定会想要给她一些像样的见面礼。
贺不疑回办公楼便把项链给冯又又,周遭散落着三两同事,贺不疑随手把盒子递给冯又又,全然没有那种赠送昂贵古董珠宝的气势和氛围。
所以冯又又也没有察觉出什么,毫无负担的收下了。
“别丢了,”贺不疑叮嘱了一句,“也别送人。”
拿她当什么人了,冯又又哼哼着不理他。
当天中雅拍卖的主办方还派人送资料册过来,册子载着慈善项目,有十来个,那边的意思是,问贺不疑是否有倾向的项目、或者分配比例。
贺不疑翻到,里面有个名叫“Be you”的特殊学校项目,针对特殊儿童进行教育收容以及社会化康复,在东亚数个国家中,已有十来处校址。该项目刚在中华地区兴建了校舍,中译名叫‘庇佑’。
贺不疑点了这项,交给秘书,让其去衔接。而他自己,打开新收到的上市资料,开始细看。
经过一长段时间的努力工作,证监会聆讯函答复已经通过,做市商正在申请交易号,如果用游戏来打比方,赴美?IPO的进度条已经推到了百分之九十。
进度确实快到不可思议,中间很大一个原因,是独角兽的公司结构比较清晰,贺不疑商科出身,对控制权问题早有考虑,在搭建离岸架构时,基本没有遇到需要协商乃至角力的时候,很迅速的就通过了方案。
根据方案,他和冯又又两个人对公司有绝对的控制权,并且任何一个人的退出,都不会影响权力运作。
当初这样搭建,考虑的并不是冯又又会走,而是他自己。
这点他没有和别人说过。
一方面他并不认为自己会回到贺家去继承家业,但另一方面,他也抽离角色,为独角兽做好了“万一”的准备。
到了下班时间,冯又又探头进来,问他是否要走,这几天他们都是一起上下班的。
贺不疑揉了揉眉心,让司机送她先走了。
他自己看到晚上八点多,独自从地库把车开出来。
城市已经点上了灯火,车流也很拥挤,贺不疑并不心急,随着车流,慢慢的开了出去。
他在一个小时之后到近郊半山,路边的花卉已然枯萎大半,有工人正在逐盆更换,保证明早主人出行时,看见的是繁花灿烂。贺不疑到这里反而开得快,一脚油门,上了山顶。
他来前没打招呼,贺新城刚睡下,听到通报,匆匆披衣而起,走下楼梯。
贺不疑颔首,当做打招呼,抛了抛手中U盘:“去书房吧,谈谈。”
贺新城看到几分电子文档,是岑笒遗嘱的扫描版以及新拟的律师函,看落款是昨天。
他本身身体就不好,去年做了手术以后用药养着,人老了很多,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完全是个虚弱的老人,而不是叱咤风云的贺董事长。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贺不疑道:“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律师函称,根据岑笒的公证遗嘱,如若丈夫再娶,那她的全部财产都由儿子继承。
岑笒和贺新城是二十几年的夫妻,婚内财产很多,尤其是有一些涉及公司的财物,要真的分割起来,贺氏集团会被搅得不得安宁。
贺新城头痛欲裂,扶着额头:“集团迟早是你的……”
他拍铃叫管家送药进来。
进来的是徐思澜,披着睡袍,愁容满面、楚楚可怜。
贺不疑冷眼,忽扯了扯嘴角,风度翩翩道:“亲情建议,离婚的话,不就没这事了吗”
徐思澜面色大变。
第34章 第34章
贺新城吃了药以后,靠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一直没有说话,看不出他对这个建议怎么想的。
徐思澜反应大,气的脸都黑了。
“你——”
“思澜,贺新城声音苍老沙哑,打断她,“你去睡吧,不用等我。”
徐思澜不肯,贺新城拍拍她的手,做了个去吧的手势。
徐思澜最终是走了,留下父子两个人。
贺新城动作缓慢,拉开抽屉,通过指纹解锁一个保险箱,从中拿出些文件和证件来。
他递给贺不疑:“看看。”
贺不疑没有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从你还上小学的时候,每到寒暑假,你都跟着我去集团,我在开会,你在旁边写作业,集团的员工,每一个都看着你长大,有些元老,对你的感情比对我更深。”
贺不疑小小一个,坐在椅子上,双腿悬空,腰杆子却挺得笔直,他认真听会,好像他听得懂似的。
因为他是独子,大家认定他会接管集团,所以并没有人轻视他。会有人认真和他讲解,听他的看法,采取他提的意见。
那些意见落地生长,变成看得见摸得着的厂房、船只、航线。
“集团我会留给你,也只会留给你,思澜带来的那些人,我都会清出去。你可以把在独角兽培养的人带进来,放到那些重要岗位上。”
“没必要。”
贺新城凝视着他。
片刻,轻声说:“的确没必要。”
“因为,贺氏集团,也很早就是你的一部分了,不是么”
贺不疑沉默不语,仍然面无表情。
“不疑,我们父子的争吵放至于一边,我相信你也能分清楚,个人归个人、公事归公事。”
贺新城拢了拢手头文件,亲自起身,放在贺不疑面前。
贺不疑眼眸垂落,看见集团股份转让的文件,贺新城已经在那上面签字了,受赠人是他。
至于贺新城个人名下的财产,房车现金等等,则都转给徐思澜。
贺不疑思量片刻,把目光转到桌上那个药瓶上。
都是英文词,而且是医学词汇,只能依稀看出是神经类的药物。
他问:“你病的很重”
贺新城道:“还能再活几年。”
“那你没有必要做出这幅样子,”贺不疑淡道,“这是为了什么,保徐思澜本来她不惹我,我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来收拾她。”
“可她会贺新城道。
贺不疑一顿,掀起眼皮来。
“她就是会,”贺新城说,“我知道她。”
贺不疑看他的表情像看个傻子。
那不是儿子对父亲的审判,贺不疑现在的感受,完全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不解、无语。
“你是父母疼爱、众星捧月长大的,你自尊、自信,不管碰上什么坎、受了什么伤,你能爬起来、跨过去,你是、你妈妈也是。”
“思澜不是,”贺新城说,“她处理不了,她走不出来,她很偏执,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她——”
“得了,”贺不疑打断,“我不想听。”
贺新城却偏要喋喋不休:“你是我的种,你其实清楚的,你今天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来的,思澜去找过她,她有心理疾病所以你格外护着她,我们是一样的。”
“一开始,我也只是想保护她,但怜与爱,本身就是一体的——”
贺不疑直接起身,把那堆文件往桌上一丢。不爽已经从他身上溢了出来。
这打断了贺新城的话。
贺新城这才停止,望着他。
贺不疑站立,从高处往下看他,他的头发稀少、苍白。
“你老了贺不疑说。
贺新城默然。
贺不疑审视他。
他没有道歉,但他服老、服输。
这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徐思澜,有多少是因为他这个儿子呢
贺不疑猜是前者吧。
毕竟徐思澜少他不行,需他呵护。
而他,则自可振作。
贺不疑的情绪变的很静,“爸,这种描述,并不会让你变高尚。”
“你的私事,不用向我解释。”
“而你的财产,你爱怎么分怎么分。我只希望你管住徐思澜,起码在我上市以前,不要让我看见她作妖。”
“我们父子一场,我不想弄的太过分。”
“不疑……”
贺不疑摇了摇头,轻轻嘘声。
贺不疑离开书桌,径直推开了门,走了出去。
贺新城愣愣的注视他的背影。
佣工为贺不疑打开别墅大门,门外的寒气瞬间侵袭,钻进他的皮肤毛孔之中。
半山的气温比城市低很多,尤其入夜后,一点儿春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贺不疑启动汽车,有人匆匆的跑上来,怀里抱了一件厚厚的大衣。
“不疑,”老管家叫道,“夜里风大,你多穿点。”
贺不疑开了车窗,让他将那件旧衣放进来,点头道谢,但没有穿上。
“你……”
有千言万语,但对方只是说:“你慢点开,一定要注意安全。”
贺不疑颔首。
贺不疑在两侧飞掠的紫色花卉中,离开了贺家。
……
仅仅是转日,贺不疑的律师正式收到了股权转让的文件。
洞虚真人
上市公司的股权转有告知和公示义务,消息恐怕会迅速传开,贺不疑没有突然得到巨大财产的心动,只觉得麻烦死了。
他关上电脑,捏了捏眉心。
感觉不是很舒服。
到午后,他开始头疼、力乏。
贺不疑是那种铁打的身体,头疼脑热从来都找不上他,上一次感冒都不记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对感冒的流程,他都已经很陌生了。
所以,面对回家休养和开视频会这两个选项时,贺不疑选了后者。
他指令清晰的开完了这场会,并在会后留两个人骂。
那两个是技术出身,估计立刻找冯又又哭了一番,冯又又很快就跑到他办公室。
贺不疑有时候都分不清冯又又到底是护犊子还是耳根子软,反正同事们找她哭就是很有用。
但冯又又自己又很软柿子,气势汹汹的质问只存在她自己的脑补里,她提问时,语气和用词都好像学渣在问学霸作业,而明明更懂技术的人是她。
贺不疑听她说完,站起来要拿光盘,但因为起来的太急,头晕导致晃了晃。
他扶书桌,有几秒没有说话。
冯又又吓一跳,人都结巴了:“我我我也没有那么大意见,这样也也可以的。”
她双手抱住贺不疑的胳膊,一副生怕他倒下的样子。
助理抱着贺不疑要的文件推门想要进来,只踏出半只脚,立刻消失。
贺不疑:“我不会被你气晕,高血压是中老年病,我每天健身,你可以放开。”
冯又又:“真的”
“真的。”
冯又又还抱着,很拙劣的说:“我站不稳,你扶我。”
贺不疑:“”
冯又又接受了他看白痴的注视。
无所谓,再白痴,他都还暗恋自己呢。
岂不是他更加白痴一点
冯又又理顺逻辑,大人有大量:“我就说嘛,平时不要那么大脾气,你看你,气的站不稳吧,怎么可能所有事情都顺你的心意呢,你——”
贺不疑因为头疼,再次按住太阳穴。
眉头皱的紧紧的。
冯又又马上闭嘴,心提了起来。
过了两秒,意识到什么,她抽出手,摸他额头。
果然很烫。
“你发烧了!”
贺不疑被她叫的耳膜疼,拧着眉头:“我还没聋……”
冯又又已不由分说的把他往旁边拉,按在椅子上。
她跑出门,在秘书那里找到了电子体温计,并给贺不疑测出了三十九度高温。
秘书也很关心,问怎么了,一看这情况,道:“我去安排司机。”
贺不疑:“不要小题大做,我没生病。”
二十分钟后,贺不疑坐在输液室挂水,还这么对护士说。
护士微笑。
“你跟旁边那个不想扎屁股针的小学生说一样的话,”冯又又说,“羞不羞。”
贺不疑要拔针头了,冯又又赶快说:“别啊!打完这瓶就好了!”
贺不疑面无表情,冷冷逼视她。
冯又又双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回一边去,哄小孩子似的,“真的,输了液就会好了,打完这瓶我们就回家好吗。”
贺不疑十分冷酷的盯她。
半晌,拷问:“确定就这一瓶”
冯又又:“嗯嗯嗯!”
所以护士换第二瓶的时候贺不疑的脸臭的像被人睡了老婆(是指开他的车)一样。
护士蛐蛐他:“哟,怎么了这是,今天日出的方式不合心意”
我国国情,公立医院就是叼一点,霸总来了也没用。
贺不疑更不爽了,冯又又赶紧按住,“最后一瓶真的最后一瓶,调快一点吧谢谢您!”
护士把输液速度调快了,径直去下一个人那里,冯又又跟上去,问她问题,亦步亦趋的,像个尾巴。
问完了,她回到贺不疑身边,贺不疑看了她一会儿。
冯又又:“”
贺不疑没说什么,但后面表现变乖不少,不怼人不犟嘴了。
打完药,司机把车开到门前,两人上车,回贺不疑家里去。
他输液完就退烧了,但依然不能吹风,车上有件大衣,冯又又拿过来给他盖上,贺不疑脸色有点苍白。
冯又又再次用手背碰了碰他额头,轻轻的。
贺不疑抬眸看她,很近。
“你睡吧,”冯又又用手遮他眼睛,软软绵绵的说话,“我们马上到家了。”
第35章 第35章
冯又又在司机的帮助下一起把贺不疑搞回了家,贺不疑是个讲究人,去过医院所以死活不肯睡自己的床,只愿意碰沙发,冯又又于是搬出毯子来,给他在沙发上铺好,再请他老人家下榻。
贺不疑嘴巴上说自己没有病,但实际上这时候已经比较虚弱了,没有再多挑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冯又又盘膝坐在地毯上,托腮看了他一会儿。
沙发很大,但对贺不疑的体格来说,还是有些委屈,他的手臂很快垂落在沙发外。
他的手非常好看,指甲盖是椭圆的,淡粉色,修的整齐干净。
骨节凸起来,明明没有用力,筋骨却很分明。
冯又又用自己的手比了比,动作轻轻的。
哇,他的手好大。
难怪薅她的时候那么顺手,他只要一张手,就可以把她半个脑袋给包进去……
还有牵手的时候,他用大拇指揉她的手心、手背,好像捏一个解压球。
真的好欠啊,这个人。
表达感情的方式好像小学生一样。
但是说起来,小学生贺不疑,这个词条听着还、还挺可爱的。
冯又又歪脑袋,看看贺不疑。
有些词语,一旦挂钩,就会越来越魔性……
气鼓鼓、拽了吧唧的短腿Q版人物在冯又又脑子里成型,拧着眉头、抱着双臂,大叫着“你才有病我没病”。
冯又又凑到贺不疑面前去。
她小心的用手指拨弄贺不疑的眼睫毛,这会有些痒,所以贺不疑下意识把眼睛皱了起来。
“贺不疑。”
冯又又特别小声的叫他,确认他真的睡着了。
于是冲着他的耳朵说:“贺不疑是猪。”
“倒数三秒,你没有回答就是默认了。”
“三……好了,你是猪!”
当小学生真快乐。
冯又又满足的想道。
贺不疑装睡或者突然诈醒的剧情也没有发生,她独自在精神小角落里快乐。
如果她是贺不疑爱不释手的新玩具,贺不疑就是她蘑菇洞穴里的大型动物。
因为有个大个子在,森林里想要吃掉她的动植物们都不敢闯进来。
他有时候用厚厚的爪垫碰碰她,把她的伞盖放到牙齿上试探的咬,还会拿狗尾巴草戳她挠她,让她觉得讨厌死了。
她的洞穴里,她最讨厌这个大个子。
除了……
他懒洋洋躺在她身边的时候,一种暖烘烘的温度从他身上散发。
他用冰冷兽瞳逼视陌生来客时,尾巴刚到搭在她的蘑菇上,毛茸茸的。
他吃饱了剔牙时,用自己捕猎的故事来吓唬她,其实一点都不吓人。
因为她会摸摸他的尖牙,而他迅速的往回缩,但她,只是想从那里知道一些外界的讯息。
还有一天,他从哪里知道她喜欢鲨鱼,从很远的地方拖回了一只鲨鱼给她看。
鲨鱼属于海洋,海洋是比森林更远的地方。
如果是她自己的话,菌丝慢慢的长,能从地下慢慢的长到洞穴外、森林里十米远的地方,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永远碰不见鲨鱼的。
今天,大个子生病了,是小小的风寒,因为死要面子,不承认他这伟大的森林之王居然还会生病,所以臭着个脸、死犟死犟的。
他现在躺在她身边,很没防备,尾巴又垂在她的蘑菇上。
好吧,大个子也没有那么讨厌。
冯又又伸手,抓住他的食指,好像抓住了他的尾巴。
冯又又抿抿唇,露出笑靥。
……
贺不疑睡了三个钟头就醒了,输液降温很管用,虽然还是乏力,但头不疼了。
他抬起右手臂,按了按额头,而左手臂,则传来一阵酥麻。
转头一看,是冯又又枕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贺不疑顿住。
他本欲起身,动作停止。
这种奇怪姿势,冯又又却睡的很香似的,五官舒展,神态静谧。
她头发垂落,在他手指间。
五指轻展,可以感受到那份丝滑的触感。
她头发怎么这么长了冬天的时候还是齐耳朵的短发呢,头发弯弯的翘在脸颊边,婴儿肥,可爱的很。
而这样的话……
说不好。
贺不疑觉得,这样很女孩子。
柔和、香甜、窝心,与硬邦邦的男人完全对立的一个概念。
冯又又在他心里本来没有那么“女孩子”的。
什么男的女的乱七八糟的,贺不疑晃了晃脑袋。
这药打的他脑子都不好用了。
降温出了一身汗,贺不疑嫌弃自己,很想洗澡。他轻轻的用手掌托起冯又又的脸,让她转而靠在毯子上。
毯子也很软,团一团,放进她怀里,也会给人安全感的。
偷天换日、良好过度,冯又又依然睡着。
贺不疑这时候离她很近,如果二人中任何一个人轻轻抬头、低头,嘴唇就要碰上了。
他顿住,垂眸。
三秒钟,什么也没想、什么也没做。
他抽身,走开。
贺不疑洗了个澡,走出浴室,看见冯又又醒了。
应该醒来有一阵子了,因为她已经分好了药、端好了水,看见贺不疑居然一条浴袍、敞着胸口走出来,霎时间大惊:“快穿衣服!”
她抄起大衣,啪就往贺不疑身上盖。
贺不疑:“……”
“发烧不能洗澡啊啊啊你这不是白输液了吗!还不穿衣服!你想不想好了!”
贺不疑:“”
柔和
香甜
窝心
冯又又跑进去拿毛巾,啪嗒啪嗒跑出来,跳起来包住贺不疑脑袋,接着双手推着他后背,将他怎么出来就怎么进去的搞回了浴室。
浴室热气腾腾,温度高,不会着凉。
吹风机就在手边,冯又又让贺不疑坐下来,她开到二档暖风,认认真真的给贺不疑吹头发。
贺不疑被裹着厚大衣、坐在湿漉漉的浴室里,脑袋上被热风吹的轰隆隆。
是很温暖。
也很无语。
“冯又又,”贺不疑扯扯嘴角,讲冷笑话,“离了你谁还拿我当小孩。”
冯又又:“啊”
“什么我听不见!”
算了。
还有更“窝心”的,走出浴室、脱离中暑风险后,冯又又把药和水拿了过来。
贺不疑自认为已经好了不少,都打过针了没必要滥用药物——
趁着他如此阐述时,冯又又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了。
还用手捂着他的嘴,生怕吐药。
众所周知感冒药有那么一颗白色小药片真的苦到姥姥家了。
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的贺不疑整个脸都皱起来。
他快咬牙切齿。
好一个趁他病要他命,他跟她什么大仇要现在来报!
冯又又紧急把水递他嘴边,他一口喝完。
而冯又又当然也知道心虚,赶快往旁边躲。
“喂——!”
当然没躲过,被贺不疑凶狠的按住,压在吧台边,“冯!又!又!”
冯又又呜呜呜:“……”
贺不疑气不打一处来,单手掐住她脸,拇指食指陷进脸蛋肉里面,挤得她嘴唇分开嘟起来。
他威胁:“信不信我让你试试有多苦……”
“”怎么试
冯又又惊恐的发现,贺不疑这个姿势、这个距离……
他的嘴唇的确还不错,唇形饱满,唇线清晰,亲应该很好亲但是!但是那是三个月的计划!
而且感冒会传染的!
情急之下,冯又又被慌张错乱控制了大脑,想也没想的踢出了一记断子绝孙腿。
是的,在这个距离,这个姿势。
贺不疑陡然色变。
接下来,全部都是sorry时间。
冯又又道歉道的嘴巴都要干掉了,围在贺不疑身边,愁眉又苦脸。
其实只是口不择言吓她的贺不疑,则陷入长久沉默。
他还想到仅仅几天前,他半开玩笑,冯又又大惊掏出六月计划……所以,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所以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人”
冯又又:“明明你自己先——”
“你想好了再说。”
根本每一次都是他先胡来,玩脱了过来怪她,这个玩不起的狗男人!
心理活动十分硬气的冯又又,气势汹汹的张嘴:
“你——”
“你……”
贺不疑冷冷看着她。
头皮发麻。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不如你还是亲我吧。”
冯又又如是绝望道。
第36章 第36章
贺不疑面无表情,几分钟后,走去沙发边,坐下。
冯又又心里打鼓,躲在吧台旁边观察。
看了一会儿,看出来了——
他在头晕,他肯定复烧了。
冯又又赶快把毯子捡起来,盖在贺不疑身上,她伸手摸了摸贺不疑的额头和脸颊,果然烫烫的。
“真服了,她嘀咕,“不知道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不是她逼着,他都不会去医院,明明发烧了,一不留神他,他还跑去洗澡。
看到贺不疑的眉毛蹙起来,冯又又用手指揉了揉他眉心。
贺不疑抬眸,朝她看来。
他双眸漆黑,睫毛浓密,因为生病,不像平时那么锐利,而是蒙上了一层雾气。
冯又又一怔。
“怎么啦”她小声问。
“你要是有心为你的行为忏悔的话贺不疑说。
“”
“过来抱一下。”
“”
真是输给他了。
“好好好,冯又又嘀嘀咕咕的,双手张开,抱着贺不疑的肩膀,跟他贴了贴。
本来就靠他很近,这样做起来也很自然顺手。
抱了一下,冯又又就坐起来了,“好了吧——!”
手臂从后腰环过,一股力道将她往前拉,她一整个扑到贺不疑身上,脸颊撞在他胸口。
贺不疑本来也没好好穿衣服,浴袍底下,胸口皮肤炽热,胸肌……胸肌原来是软的啊。
小说里不说是“坚硬如铁”的胸肌吗!
冯又又想要调整一下姿势,但贺不疑强势的很,手掌抵住她的后背,把她压在怀里动弹不得。
因为体格的差异,冯又又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他怀里了。
而对贺不疑来说,则是一个尺寸刚好的娃娃。
——的确是很软,他心中评价道。
他生病了,冯又又还踢他,这是他应得的。
冯又又是个很擅长认命的软柿子,没一会儿就放弃了抵抗。
总比亲亲要好。
她这样安慰自己。
并争取合理范围的权益:“手,压住了。”
贺不疑放开她一点,她把手拿出来,抵在他胸前。
“不准捏贺不疑在她头顶冷冷道。
冯又又悻悻然。
不捏就不捏……
她安安分分的当了一小会儿泰迪熊。
耳畔响着贺不疑平稳的心跳声。
其实被抱一抱也还好啦,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就这样暖洋洋的依偎着,只会有种安全、贴心的感觉。
人天生就喜欢这样的拥抱吧,听说人类有过穴居的时期,没有距离的相互依偎在一起,获取温暖,抵御自然风险。
冯又又抬头看看贺不疑,他的下颌线可真干净,下巴有个窝欸。
“看什么。”
“你开心一点了吗”冯又又问。
贺不疑还道:“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开心了。”
“我说真的啦,你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有不好的事情,所以不开心。
冯又又认识他很久了,能分出来他的情绪。
贺不疑眉头微动,随即沉默。
被另一个人完全知悉贺洞察,令他的心情突然变的很微妙。
当然不会很开心,谁亲爸变成后爸会开心
他下山的时候,像个傻逼一样,开着车篷、穿着一件衬衫被三月的冷风刮了俩小时。
在徐思澜出现之前父子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贺新城既不封建也不严厉,不是传统大家长,忙的时候见不到人,闲的时候则会带还是小孩的贺不疑去上班,和他说作为一个男孩子应该担起什么责任。
贺不疑的人格是在充分的尊重里长成的,尽管贺新城比不上岑笒的温和细致,但一个儿子对父亲的要求里,本来也不包括细心。
徐思澜的出现,完全打破了贺不疑对他父亲的认知。
太多失望,一层层的覆盖在那张熟悉的面孔前,他变成他不认识的一个陌生人。
算了,这些事情,现在说来也无用。
贺不疑反问冯又又:“你开心吗”
“啊”
“我让你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情。”
见陌生的人,去陌生的地方,拽她离开她觉得安全的小角落……
她会觉得讨厌吗
冯又又极度茫然:“什么事”
这反应让贺不疑觉得自己非常的小人之心。
贺不疑扯了扯她耳朵,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动作多得很。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独角兽,去了别的地方,当然,并不是很远的地方,我只是需要到另一栋楼里去工作,我不能每天在独角兽了,你会觉得失望吗”
冯又又:“”
贺不疑有读心术:“你敢说出你立刻跑路的话我揍你信不信”
那你都说出我心里话了,我还说什么本来她就想辞职当宅女的。
心中如此嘀咕,冯又又仍然忍气吞声:“会,也不会。”
贺不疑:“为什么不会”
冯又又说:“因为地球上的大部分正常人都会换几份不同的工作,大部分人的理想和意志都变了又变,什么都不变是很奇怪的,变化才是生活里最恒定的东西。”
“我会失望,然后接受。”
贺不疑顿了片刻。
他很细的体味她说的话。
因为变化是常态,会失望,也会接受。
即使变化是常态,会接受,也会失望。
他笑了起来。
胸腔共振,那笑是以这样的方式进入冯又又的耳朵和身体里。
有些异样。
天气霾
冯又又有点奇怪的看看他。
贺不疑将她脑袋按下去,用下巴抵着她头顶。
总之是调整成他最方便舒服的姿势。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冯又又的脸被他闷得紧紧的,“你干嘛啊……”
“难怪说女朋友要找乖的贺不疑啧声感慨道。
莫名其妙。
冯又又有一些脸红,推了推他。
贺不疑自顾自道:“你给我泡什么药了拿过来吧,我喝。”-
前一刻还死犟说自己没病,后一刻,贺不疑开始坦然接受冯又又的照顾。
贺不疑是个极度强势、强硬的人,连过家家都要演皇帝,他已经很多好多年没有试过被人当baby一样照顾。
他看着冯又又跑前跑后,泡药都还得试温度,有点奇妙的感觉。
冯又又真的挺擅长照顾人的,熨帖到人心坎里了。
这可能是因为她长期被人照顾,冯老师对外是太懦弱,但对内对女儿又没得说。
贺不疑这人有点欠,看冯又又把泡好的冲剂端了过来,一会儿嫌烫、一会儿嫌苦,冯又又百般配合,还跑楼下给他买糖回来。
贺不疑当大爷当的好心安理得。
助理过来送文件,一看他居然卧床不起,吓一大跳。
助理帮冯又又给他测体温,电子体温计显示三十七度。
助理:“”
冯又又:“他重感冒,你说话声音要轻点哦!”
助理:“……”
贺不疑警告的看着他。
助理嘴角微抽,眼观鼻鼻观心的走出去。
那文件扔在边上,助理把正本副本两份留下,冯又又去收拾,瞥到上面的内容,结结实实的吃了一惊。
是贺氏股权转让的文件。
她全部拿起来,一份份的看。
最后抬头:“你……”
贺不疑知道她吃惊什么,“嗯”了一声。
冯又又完全愣住。
所以他才会问“如果我不在”这种问题。所以他才心情不好。
假设的问题变成即将到来的现实,摆在面前时,冯又又才发现那没有她回答的那么简单。
和贺不疑一起工作、打打闹闹的日子,她已经很习惯了。
还有,独角兽是他们亲手缔造的。
这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理想。
如果他要走……
贺不疑起身,到冯又又身边,他抽出文件,放回书柜里。
贺不疑让她抬头,很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我没签。”
冯又又一怔。
“我不喜欢做让人失望的人,”贺不疑说,“有些失望需要接受,有些不需要。”
冯又又愣愣的看着他。好像还不理解,对眼前的状况。
贺不疑想自己需要向她解释,贺氏是一艘人员配备完善、航行经验丰富的大船,现代化经营制度的好处是,这里缺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继续运转。
这艘船或会因风浪有些许颠簸,那个时候他会履行自己的责任,尽自己所能。
而更多时候,他的位置不应该是那里。
他正措辞,忽然,一愣。
怀里多了个香香软软的东西。
他低头,冯又又的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胸前。
贺不疑难得卡住了。
不过很快,他将手落在她后背。
抱抱这种事情,有了开头,后面都顺理成章。
什么越轨
全天下的正常好朋友都是会抱抱的。
况且谁能夺走到了狮子嘴边的肉-
难得有假,就算是病假,贺不疑很效率主义的决定完全利用。
他变身成恶魔,大早把冯又又拉出去打网球,拖着她听神神叨叨的冥想音乐,晚上又带着她去人头攒动的步行街散步、大剧院看剧。
这充满e人痕迹的约会行程让冯又又整个人都泛着淡淡的死感。
剧院外就是公园,初春,花开了一半,正好是个暖阳天,人们都出了门,将积攒了一个冬季的霉气抖掉。
公园林荫道上,绿树如盖,冯又又与贺不疑并肩坐在长椅上,原本是浪漫舒适的场景,她却双目发直。
贺不疑说他喜欢看人。
说是观察路人在做什么、说什么,是他约会时的爱好。
拖着她在这个人来人往的路上坐了半个多钟头了。
“你会觉得不舒服吗”贺不疑还敢问她。
“……”
你说呢
“再坚持一下,”他点点腕表,“再看十五分钟。”
于是冯又又转头,把脸埋进他肩膀里。
双手抓着他的袖子,捂着自己:“你看吧,就这样看。”
两人都样貌出众,而且她这依偎的样子很可爱,路人忍不住回首。
贺不疑先是爱抚狗头式摸了摸她脑袋,接着,勾着她脖子,无情的将她掰正,朝着外面。
“不行,你要陪我看。”
冯又又便直直对上了路人友善的打量。
社恐窒息。
贺不疑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又不会咬你。”
冯又又:“但我想咬你!!!”
第37章 第37章
贺不疑很无情,没有理会冯又又的抗议,按照计划逼她继续看人,把路人们都看的发毛。
十五分钟到,剧要开场了,两人终于可以结束这要命的看人行程,排队进剧院。
冯又又在前面,贺不疑落后一步,手插口袋,目光落在她身上。
人群涌动,冯又又好像因为看不见他而很不安似的,连连回头,于是贺不疑上前去,跟她并肩。
“又不生气了”贺不疑低头在她耳边说。
冯又又昂着脑袋,当做不认识他。
过了安检,有小卖部,贺不疑去买了一个抹茶味的冰淇淋,递给冯又又,说:“奖励。”
冯又又哼哼唧唧的接过。
两人在剧场外吃冰淇淋,因为剧马上要开始了,冯又又吃的很快,嘴边脏兮兮的。
贺不疑……在用纸巾帮她擦嘴和替她扔吃剩的甜筒之间,贺不疑选择拿出手机对着她咔嚓了一张。
所以刚挣回来的好感点又没了。
直到落座之后,冯又又还在挠贺不疑,让他删掉黑照,贺不疑不肯,将手臂举高高,冯又又去夺,被他按的死死的,冯又又好气好气。
旁边陆续开始有人入场就坐,人多起来,冯又又变得不好意思,悻悻然收手。
但这不代表她要放弃,她打算好了,等会儿贺不疑看剧看的入神的时候,她再把手机偷过来删掉。
他们坐的是双人座,两人共坐一张长沙发,盗窃条件很便利。
洞若观火
——但凡冯又又曾经与任何人来过一次剧院、影院这类场所的话,她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乐观。
因为她会知道,这不叫双人座,而叫,情侣座。
这是一部很火的谍战题材话剧,剧团都是实力派,剧院满座。
冯又又起先聚精会神的留意机会,但很快。
不太对劲的事情开始发生。
主演刺激无间道,左边的观众搂搂抱抱。
主演一死一伤,右边叭叭接吻。
革/命重燃战火,前面男生躺在了女生的大腿上。
贺不疑若有所察,往旁边一看,冯又又缩到最旁边,离他远远的。
他收回目光,当做没看见。
剧结束,大灯打开,演员谢幕,贺不疑瞥瞥冯又又,问她:“腰疼吗”
冯又又:“……”
一直这么拧着确实挺疼的。
她表演:“什么什么疼”
贺不疑嗤了一声,伸手给她,想把她拉起来。
冯又又眼疾手快,sou的一下掏他口袋。
手机到手。
贺不疑服了她了……
开锁得刷脸,冯又又弄不开,贺不疑懒得玩这么幼稚的把戏,握住她手腕,将手机对准,配合的微微低头。
手机黑色屏幕上照出他的五官,影影绰绰,鼻梁挺拔,眼睛漆黑深邃。
热气落在冯又又的耳侧,他像存在感非常强烈的狮子,在她旁边呼吸。
“好了,”贺不疑懒懒道,“别乱翻。”
有离场的观众经过,女孩投来看帅哥的目光,被男朋友吃着醋捂回去,说着“别人的男朋友看什么看”之类的话。
冯又又缩了缩脖子。
把手机解锁、找到照片。
其实……还好啦,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黑照。
她找到自己账号,发给了自己保存。很好找,因为贺不疑置顶了她。
越来越多人离开,贺不疑起身,提醒她:“该走了。”
冯又又跟着他出去,走出剧院,第一个路口有斑马线,刚好是绿灯,人群一拥而上。
人挤人真的很窒息。
贺不疑拉着她手腕,往前:“别丢了。”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她,而是目光平直的向前方。冯又又抬起头,看了看他的侧脸。
过了人多的地方,贺不疑便松开了手,他松散的跟在冯又又身边。
有位阿姨在溜小狗,一前一后,小狗啪嗒啪嗒走的很慢,阿姨玩手机,状态和他们俩很相似……
还有从剧院走出来的观众们,几对情侣散布,都牵着手,还有搂着的。
只有他们两个,有种遛与被遛的陌生与熟悉。
冯又又觑一眼贺不疑的脸色,看他眉头是拧在一起的。
贺不疑回着手机信息呢,是在和宁长舒说话,走着走着,发现前面没人了。
他转头。
冯又又在几步之外,赶紧跑到他跟前。
她嘴唇微张,又闭上,苦恼的抓抓脸。
贺不疑:“”
最后,冯又又下决心,抓着他的手——
她牵住了他。
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但是手掌与手背相贴,肌肤没有距离,血流从心脏输出,来到指尖,与另一具生命体击掌,再带着这份讯息回到心房。
贺不疑一怔。
晚风和煦。
“你……”
冯又又盯着地面,脸发烫。
贺不疑盯了她片刻,想从她表情里看出她百转千回的脑回路。
实在有点费劲。
所以算了。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心,一直没放开。
两人走在月光流淌的林荫路上。
……
第二天两人哪也没去,呆在家里。
一张一弛,适用于所有事情。
贺不疑顶级E人,人生苦短不能浪费任何一秒,致力于把所有时间最大化利用,让他什么也不做呆在家里是很难为他的。
但在家里逗冯又又,看她一惊一乍、嘀嘀咕咕的样子,应该也能算一项正事。
他下载宁长舒发过来的冥想音频,是一段神神叨叨的愈疗音乐,他拉着冯又又坐在地毯上,跟着引导音冥想。
什么数呼吸啦、放松躯体啦、想象生命力流入你的内心啦。
效果是直接把两个人都搞睡着了。
一个倒在沙发坐垫上,一个趴在另一个膝盖上——而且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从中间往前栽倒的。
家政阿姨中午过来做饭,打开门看见这幕,还以为什么呢,踏进门的左腿立马缩回去,门关的紧紧的。
响声让贺不疑醒过来。
他脖子酸痛,“嘶”声揉着后脖子,转圈舒缓。
他当然也看见冯又又趴在面前,但想法十分正经:这不是在给他行大礼吗。
贺不疑叫她,嗓音是刚醒来的沙哑:“冯又又,起床了。”
没动静。
他又拍拍肩膀。
于是冯又又的脑袋转过来,在那儿蹭了蹭。
贺不疑:“……”
“冯又又,”贺不疑不留情面的揪着她后领,把她拽起来,“起来!”
冯又又还是稀里糊涂的,揉揉眼睛,抱住他的膝盖,“我再睡会儿……”
贺不疑:“!”
僵了三秒,这个疗法被贺不疑在心里开除,他磨着后槽牙,把冯又又抱起来,往沙发上放。
完全睡迷糊的人重的很,一直挂在他身上。贺不疑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甩了一巴掌在她背上。
冯又又醒了一秒,茫然的看着他:“你打我。”
贺不疑:“没人打你,你梦游。”
冯又又歪着脑袋,半晌,“哦”了一声,脑袋又栽回他肩膀上了。
贺不疑把冯又又扔沙发上,看了眼自己,接着走去门口开门。
阿姨也挺无助的,提着菜,坐在外面的换鞋凳上等。
她因贺不疑的出现而一惊,“这么快”
贺不疑无语的看着她。
阿姨尴尬的打着哈哈,赶紧溜进了门。
W.F
阿姨做完中饭后就离开,她嘱咐他们把碗放盆里,她晚上会来洗。
冯又又则在饭后去厨房,主动洗碗,贺不疑发现的时候,她都洗完了。
贺不疑敲了敲洗碗机的面板门,冯又又默了片刻,说:劳动光荣。
贺不疑把这位光荣的劳动人民拉出来再光荣了一下,远程处理了一个技术问题。
同步的,贺不疑打着语音,用流畅的英文和在la的同事沟通。
完毕后,已经过去三四个小时。
冯又又抱着外接键盘,坐在贺不疑常坐的书桌椅上,很认真的问了他一个关于未来、一个关于国际竞争的问题。
贺不疑坐下,与她面对面,聊了许久。
科技迅速发展,每每更新迭代,改变人类生活,其实都只在几十年之间,而非大家常识中的数代之功。
他们两个有着同一份相信,认为自己能够看见那个未来。
至于其后的种种弊端和忧虑,他们也并不将之当成一种必然的牺牲,而是陷入共同的沉默与思索。
两人晚上帮邻居遛金毛,邻居有事去加班,金毛在绿化矮灌木里叼出玩具球送给冯又又玩。
冯又又受宠若惊,高兴的用外卖给狗买罐头。
两人一狗离开这小片绿化后,隔壁栋养柯基的先生,领着狗子遍地找它丢掉的球。
一家欢喜一家小狗愁-
次日,上班了。
大家都愁了。
贺不疑西装革履的回到公司,叫这个那个开会报表送文件……一丝不苟的收拾了一大堆工作,也收拾了一堆人。
W.F
独角兽的同事们仰天长叹,老板怎么不能多休息几天啊。
贺不疑结束商业会见,从会展中心回到公司,助理说有访客在等他。
他推开门,见到赵康来。
第38章 第38章
贺不疑和此人少有交集,赵家搞医药,他家搞运输造船,除了都在海城,实在没有更多共同点。
硬要找出交集来,可能是许薇。
赵康来是许薇丈夫,但贺不疑和许薇现在也不算很熟了。
因此他对赵康来的到来有点纳闷。
会面十分钟后,他觉得过去这一个小时都是浪费生命。
贺不疑扯松领带,起身往外,丢了一句“送客”,助理应声赶快跑进来,他也一整个汗流浃背了。
他刚靠近赵康来,忽然一声巨响,那是椅子被踹翻的声音,接着,拳头带起的风吹过贺不疑的耳朵。
他长期健身、上了很多拳击课,效果在这一刻显现出来,条件反射的躲过了攻击,并给出一记回旋踢。
赵康来背部撞上长会议桌,桌上的茶水噼里啪啦的摔落。
——又浪费了一套待客茶具,这是贺不疑当下唯一的想法。
赵康来跌坐在地,那一脚踢中了肚子,他用手捂着,双目赤红,死盯着贺不疑。
助理反应迅速,拨电话叫保安,贺不疑把他手机夺了,按了挂断。
赵康来“哈”了一声,阴阳怪气:“怎么,你也害怕被人知道”
贺不疑面无表情,“别给脸不要脸。”
赵康来:“是谁不要脸——!”
贺不疑将他按住,阻止他大吵大闹。
赵康来断断续续的大叫:“你敢睡我老婆……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
贺不疑大无语。
贺不疑让人把赵康来的大哥叫了过来,把这个失心疯接走,他们走的是侧门,没有惊动任何人,赵家自己也知道这事不宜外扬。
贺不疑回到办公室里,他照镜子,看见耳朵上被手表刮了条伤,血珠子滚到了西装肩头,浸润出一滴深色痕迹。
他拿生理盐水湿巾简单擦拭了一遍,见没有再出血,便扔进垃圾桶里。
他叫来经理,很不爽的质问对方:“不是说赵大和赵康来关系很差吗你管这叫差”
经理满头是汗:“对不起啊贺总。”
他怎么知道这兄弟俩这么无话不说,他牵线让贺不疑向赵大打听,没想过赵大会回去跟弟弟逼逼赖赖,还往歪里想。
贺不疑也知道怪不上他,磨了磨后槽牙,把火气憋回去。
他帮冯又又打听许薇的情况,到赵康来耳朵里,变成他挖墙角。
贺不疑扶着额头:“没有更多人知道吧”
南泊东吴万里船
“……我、我去打听打听。”
“冯总刚出去了,没在公司,”助理小机灵鬼,“她没看见。”
贺不疑:“我问她了”
助理:“没有。”
贺不疑:“出去。”
两人便都出去了,助理到门外才开始偷笑,而经理则感慨道:“咱们贺总,真是个体面人。”
贺不疑没把这事往外说,更没再去联系谁,他觉得没必要再去沾一身腥。
他批了几个文件,见律师聊了贺家的事,之后,和秘书核对了一遍下个月去纽约的行程。
秘书提醒他说,双胞胎抓周宴,是否需要她先买好礼物。
贺不疑道:“你去问冯又又,我和她送一份。”
秘书了然。
她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去找冯又又,过了一会儿,冯又又自己过来了。
她老早就开始想要送什么,拿不定主意,找贺不疑商量。
贺不疑低头看她列的那堆东西。
冯又又注意到了:“你耳朵”
冻雨
贺不疑已经把那**脏的西服扔了,但耳朵上的伤口一时半会长不好,他也不解释,说:“小问题。你挑不出就全给Ada,也没几样,让她去弄好。”
冯又又想想也行,拜托给了总办秘书Ada,她还从Ada那里要到创可贴,叫贺不疑坐在椅子上,她给他贴好伤口。
贺不疑的毛发刺刺的,扎着她的手背,她很快把手缩回去,低头给他吹了吹,说:“不疼啦。”
贺不疑被她吹的痒痒,有点想挠,但那不是皮肤的痒。
他皱眉扭头看看她。
“粘着我头发了,”他找了个很扯淡的由头,“一点都不舒服。”
冯又又:“啊有吗”
她又把脑袋凑到贺不疑脸颊边,用手指很轻的按压他的耳朵。
靠的好近好近,她鬓边的头发挠着贺不疑的脖子,身上的气味也传到他鼻尖。
贺不疑看着她,皮肤白皙无暇,找不到一点毛孔,嘴唇颜色是淡淡的粉,唇瓣肉嘟嘟的……
嘶。
贺不疑别开头,脚蹬桌脚,椅子向后滑出几步。
冯又又:“”
贺不疑:“去做正事,别在我这儿摸鱼。”
冯又又蛐蛐他:“再见吕洞宾!”
她跑了,过了一会儿,贺不疑敲了敲自己脑袋。
……
快下班时,贺不疑抽出时间,推开那些繁重的文件,理了理治疗表。
哪些有效果,哪些冯又又会抗拒,他逐一标记。
文档已经有八千多字,他加密保存,关闭电脑。
看了看表,六点多,晚餐时间。
为了锻炼冯又又,贺不疑这阵子都带她去外面的餐厅,吃omakase、吃高级铁板烧,总是选一桌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
还吃不饱。
冯又又今天自己选了网红米线店,最好早些去取号。
贺不疑走去敲她门,几秒后,推开看,里面空无一人。
他等了一会儿,拨了个电话,听冯又又说,她晚上约了别人。
贺不疑不悦:“早不说,你自己说要吃米线,现在放我鸽子”
冯又又小声道:我是吃米线,但我约的是佳佳呀。
的确没约他,他自己默认要跟他吃。
贺不疑直接把她电话挂了,撇了撇嘴,自己回办公室加班。
他加班到十点多,独自开车回家,吃了个外卖。
家里冷清清的,他请的这个家政阿姨致力于将家庭恢复成样板间风格,桌面上不能放东西,挂钩上只能挂空气,像某大学宿舍风纪组培训的。
贺不疑去给阳台的植物浇水,其中许多株都是冯又又添置或者送给他的,冯又又是那种每逢生日节庆都给人送植物的糊弄鬼。
给他送植物,给双胞胎拉那么长的礼物清单。
呵呵。
贺不疑丢下水壶,翻翻手机,没看见冯又又给他发信息。
一整晚都没有。
本来想要不爽的,忽然想起白天发生的事。
等等。
关于瞒着他干这干那,冯又又有的是前科劣迹。
万一冯又又其实是知道了
哭都算小的了。
在客厅走了一圈,贺不疑最终选择打视频给冯又又。
—
从米线店出来,冯又又和周佳佳去了酒吧,周佳佳怀孕生娃快闷死了,借着这趟出来,一定要去一个充满活人的地方吸吸阳气。
于是她拽着冯又又来到了这个人挤人的人间地狱。
天气霾
冯又又抱头坐在吧台,喝着橙汁,感觉头皮发麻。
周佳佳去舞池了,跳啊蹦啊,人影都见不到。
有人来和冯又又搭讪,冯又又埋着脑袋,摇头拒绝。
前后来了好几拨人,她头越来越低,快栽在桌子上了。
她很想走,但觉得把佳佳一个人留在这里很不好。
就在这种时候,接到了贺不疑的视频。
视频接通,贺不疑看见了酒吧中央悬空的标志,正在往下洒的金纸。
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哪家。
他放心,也疑心。
“你怎么跑到这种地方”
冯又又吸吸鼻子:“我还不如和你吃饭呢。”
贺不疑很快抵达酒吧,他打电话要经理出来接,之后直接到吧台,找到冯又又。
他从身后拍拍冯又又的肩膀。
冯又又肩膀一缩,头也不抬:“我是男的,变性人!”
W.F
贺不疑:“”
贺不疑本来有些生气,突然不生气了。
还有点想笑。
他故意去摸她头发,压低了几度声音,说:“都是出来玩,怎么放不开”
冯又又却立刻认了出来,惊喜的抬起头,“贺不疑!”
她好像找到了组织似的,兴奋的往他怀里扑,抓着他袖子:“你终于来了!”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胸口蹭,贺不疑心中流过莫名的滋味。
“还好意思说,”他低头,点点她额头,做出毫无威慑力的批评的模样,“周佳佳不靠谱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跟着她来这种地方,你看看你哪点有做姐姐的样子。”
冯又又:“我本来就没……”
贺不疑:“你还说”
冯又又软柿子的叶子耷拉着:“我说不过她、说不过你,我不说了。”
贺不疑让经理去舞池里把周佳佳找来,周佳佳一看他,知道坏事了。
贺不疑也没多说她什么,让姐妹俩都上车,他开车先把周佳佳给送回了家,之后载着冯又又回去。
在酒吧里染了一身臭味,冯又又先去洗了个澡,她裹着睡袍出来,看见客厅里还有外卖盒子,而贺不疑站在阳台讲电话。
贺不疑在联络赵大,让他们处理好,别来他这现眼。
他本来不想搭理这事了的,是今晚不见冯又又,想了想,还是再叮嘱一遍要安心一些。
赵大告诉他,许薇在闹离婚,赵康来受了刺激,他们现在把人关起来了。
还要多说,贺不疑不想听,人家家事,管他屁事。
挂了电话。
他走回客厅。
冯又又正收拾外卖盒呢,理的干干净净的,扎进垃圾袋里,还用湿巾擦茶几。
她身上睡袍是贺不疑让阿姨买的,短绒的那种,绿绿的,有个卡通青蛙帽子,阿姨乱买,她还真就穿。
听见动静,冯又又转回来,走到他面前。
整个人眼巴巴的:“你晚上自己一个人吃的外卖吗”
“嗯。”
他衣角被拉了拉,冯又又小声对他说:“对不起。”
不至于。贺不疑刚想叫她去睡觉。
冯又又挠了挠脸,吞吞吐吐的说:“我给你唱支歌道歉,不过你不要笑我。”
贺不疑:“”
冯又又给唱了一首小跳蛙。
贺不疑:“”
冯又又十分不好意思,绞着手指,期待的看向他。
接着是疑惑。
他怎么不笑啊
说不让他笑,意思是知道他肯定会笑,而且他那么缺德,应该会笑的更惨。
“我、我唱的很不好”她忐忑。
贺不疑僵硬的坐了很久,选择抬手盖住了眼睛。
他想让这只绿青蛙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但没用,他剧烈的心跳仍然不熄。
他有病吧。
第39章 第39章
冯又又十分迷茫,她看着贺不疑霍然起身,木着脸走出客厅。
接着,砰——
关门关的好大声。
她倍感疑惑。
不就是放了他鸽子吗,本来也没有说是约他的呀,这个人脾气越来越差了。
她惆怅的叹了声气。
而贺不疑也一直没有从房间出来。
冯又又不等他了,窝回床上睡觉去。
夜里十二点,她的网络冲浪高峰期,消息框弹出:
贺不疑:“过来。”
冯又又立马从被窝里弹出来,左顾右盼,灯关了、门锁了,没有家长能发现她没睡。
安心划掉弹窗,继续看新番。
贺不疑:“我知道你没睡,快点。”
好一个怀民亦未寝,冯又又并不想理他。
贺不疑拍了拍她。
“……”
一秒、两秒……
没有坚持到第三秒,冯又又下了床。
她耷拉着脸,走到贺不疑卧室前,贺不疑已经开了门,有条缝,隐约能见到他的身影拖在地毯上。
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手搭在扶手边,眉眼藏在黑暗中。
没有开灯,但窗帘打开,城市的夜没有想象中黑,月光和灯光混杂成一种复杂的质地,投在他的侧脸上。
冯又又的确有被他帅到。
她仍然以为他生气:“你别气了,明天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贺不疑:“再唱一次。”
冯又又:“啊”
贺不疑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现在是什么被召唤的歌姬吗!
“不唱。”
“快点。”
冯又又瘪着嘴,不高兴:“唱就唱……”
真是十分的逆来顺受。
小跳蛙唱不好,给他换个小青龙吧
冻雨
幼儿园两大劲歌辣舞金曲,她张口就能来。
虽然幼稚,但配他刚刚好,刚刚好!
冯又又刚开腔,贺不疑却松了口,“算了。”
W.F
他也觉得自己离谱,按按太阳穴:“抱歉,你回去睡吧。”
一会要一会儿不要,他真是好多变的一个男人。
冯又又很不能理解他,道:“你在想什么啊你”
真被她问到点上了。
贺不疑目光复杂的看看她。
实在无法跟她解释。
绝世歌姬、倾城美人也就算了。
小跳蛙!
贺不疑自认为是非常有格调的一个人,审美情趣高度在线。
这简直离谱。
所以他不耐烦的说:“问那么多,日报社出来的吗你,快去!”
冯又又生气,扭头出去。
她脚步用力的踩着地毯,但地毯是软软的,发出闷响,那声音扣在贺不疑的心里。
像隔着一层海绵,砰、砰、砰。
冯又又到门口,想到什么,回头,黑发扑在肩头,一张小脸素净单纯。
她哼声:“明天我请你吃大餐!吃完谁还气谁是狗!”
贺不疑停了良久,无力扶额:“……出去。”-
第二天贺不疑到公司,助理例行进来跟他汇报日程,他听了一遍,随便点了点头。
之后,他走出去,到总办,环顾一圈。
总办的大家被他看得既莫名其妙,也头皮发麻,怎么啦,老板在想什么招数折磨人吗
接着被他提问:“有什么工作给我吗”
大家:“”
要工作,那可太多了,能从早做到晚,没空午休没空吃饭,还能外出会客和洽谈,离公司老远。
冯又又兴冲冲过去找贺不疑吃晚餐,便从他人嘴里得知,他出去忙工作了。
报复心好重的一个人,一鸽还一鸽是吧。
冯又又真的服了他了。
洞若观火
她一边走,一边啪嗒啪嗒的给他发信息:
“鸽子王,鸽子精,鸽子炖成一锅汤。”
“专家说,小心眼的人在年老时可能会有这几点不好:……”
“数一数爱生气给身体带来的坏处,首先第一点,长的越来越丑……”
有人在前方叫她让让,冯又又一抬头,看见几个物业的工人扛着椅子经过。
她避到旁边,见他们将之搬进了会客室。
她纳闷,跟着往里看了看。
会客室依稀还留下了痕迹,茶具摔在地面时,溅出茶渍在白色墙壁上,清洁工人正在努力去除。
她微微一愣。
这间会客室一般是贺不疑在用,很少有别人。
冯又又的脑袋瓜上线了。
……
晚间,贺不疑回公司,经理像个鹌鹑似的站在墙边等他,他随意一瞥,取笑别人:“犯天条了别说你把送纽约的文件发错了。”
经理道:“还、还差一点。”
贺不疑一顿。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经理闭了闭眼,一口气道:“换桌椅的时候,冯总刚好经过。”
贺不疑面色一变。
打了好几个电话,冯又又都没有接,贺不疑转而找周佳佳,问她是否能联系到又又。
周佳佳听他语气,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对不起啊,昨天是我非要去玩的,不是又又。”
这会儿想起对不起了,且还没对在点上。贺不疑不和她说那些:“你试着联系一下,知道她在哪告诉我一声,多谢。”
他疾步走出公司,去停车场驱车。
经理一路小跑跟随着,也同样发动其他人找。贺不疑说不必,他知道冯又又会第一时间去找许薇。
许薇对她意义非凡,那是她从前的安全阀。
他不知道她会怎样,她的情绪病会发作吗她能独自处理好吗
汽车发动,刚出停车场,他手机忽响起来。他在出库,没有分神,经理拿起来一看,顿时大叫:“是冯总——!”
冯又又问他,打那么多电话干什么。
“你在哪”
“在家她说。
贺不疑踩了刹车。
他慢慢的将车停在路边。
半晌都没有说话。
电话里很是安静,冯又又用脑袋夹着手机,她正泡着泡面,用叉子压着盖,“你找我有事吗”
路灯忽亮了,照着路面。
一棵树摇动,筛下一地影子。
贺不疑慢慢的说:“没事。”
冯又又“嗯”了一声。
她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过来,还有开水烧开的咕噜咕噜声、暖风机运作的呼呼声,杂糅成温暖的质地。
贺不疑语气变得很轻:“想见你。”
冯又又一愣。
“不是说要请我吃大餐吗,我还等着呢。”
“你自己放我鸽子……”冯又又嘀咕他。
“我现在回来。”
“我还想和你说一件事……或者我可以现在说吗”她觉得隔着电话她更好提。
“你说。”
冯又又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给许薇姐找个岗位让她回来”
贺不疑安静下来。
她果然知道了。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其实很短,但因为被加诸了信息和思绪,所以载重过多,显得有些长。
贺不疑道:“见面再说吧。”
冯又又:“不能吗”
许薇个人情况复杂,哪里会愿意回独角兽工作而冯又又心理状态不稳定,极容易受到他人干扰,这提议并不是她用理智输出的。
贺不疑不好直接否定,想着回去再说。
但这种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冯又又端起泡面,坐在餐桌边。灯将她影子独自一条照着,头颅低垂,显得孤零零的,她像蔫了的植物:“我泡了泡面,不出去吃了。”
“那我——”
“下次再请你吃饭吧,今天困了。”
不等贺不疑说话,电话就这么挂了。
没了声。
贺不疑面色数度变换,手机握在手中,保持着那姿势。
旁边的经理的内心戏呼之欲出:*&%¥!#@!!!
贺不疑面无表情的转过脸。
经理变鹌鹑:“贺总。”
“愿、闻、其、详。”
经理内心在暴吼,哄人你一点都不会吗说声可以是会掉肉吗!!!
闭了闭眼,只说:“您……您还年轻,还有很多需要学习。”
贺不疑顶着一张阎王脸往外开车。
第40章 第40章
贺不疑仍然去找了冯又又,他耐心听了张经理的劝告:面对面说话比隔着电话线更好、多多解释说明比冷冰冰的否定更佳。
他打开家门,冯又又对他的来到有点意外,脑袋往他身后探了探。
一名外卖小哥紧随其后出现,手里提着奶茶。
冯又又对外卖小哥比对他热情。
贺不疑坐进客厅,瞥见泡面盒。
他打开看,冯又又一根没动。
她压根没吃。
“我没有不许的意思,”贺不疑对她说,“公司岗位那么多,给她一个不会怎么样,况且独角兽创立伊始也有她一份,公司是欢迎她的。”
冯又又刚戳开奶茶纸盖子,咬着吸管。
“只是,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许薇不是什么失婚家庭妇女,需要一个工作重返社会,她的人生路走到了这个阶段,已经不是你想要挽回就能够挽回的了。”
“……”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不能接受,但是人和人是会走散的。她真是要离婚吗真心需要这份工作吗你一厢情愿,她未必领情,反而,可能把我们俩都惹得一身腥。”
冯又又把纸吸管咬折了。
她慢慢低头,声音嗡响:“所以,你是说我很笨是吗”
贺不疑:“没人说你笨。”
冯又又:“哪如果是我,你也不管我了”
贺不疑:“你哪有这本事……”
冯又又站起来。
有什么东西因为她的动作从桌上倒下,发出乒乓声。
贺不疑一怔。
冯又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对他说:“我不是笨蛋。”
她把奶茶往垃圾桶里一掷,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留贺不疑对着门板发呆。
妈的,说好的,当面解释更佳呢!
这一晚上冯又又是一点都没有理他,第二天一早也一点都没有出门上班的打算。
上洗手间、拿外卖的时候,冯又又从他面前经过,目不斜视,像一个冷酷的木头人。
真是出息了。
贺不疑在家里蹲了一上午,实在被催的没办法,出门去工作,临走把周佳佳叫了过来,让对方帮忙陪一陪。
贺不疑一走,周佳佳对着门里道:“走了走了,快出来,时间不等人,我都约好了。”
冯又又嗖的从门里窜出来。
衣着整齐、连包都背好了,包里塞的鼓鼓囊囊的。
她警惕且富有经验的说:“再等等,万一在楼下或者路上碰到就糟糕了。”
周佳佳给她竖大拇指。
过了半小时,完全确定贺不疑到了公司,姐妹俩才开车出行,冯又又坐在副驾,有种十七岁时去替周佳佳考文化课的刺激感。
虽然这一次周佳佳完全是陪她。
开到咖啡厅,停好车,两人从地面走过,周佳佳对她说:“我教你啊,嫁人前一定要做市场调查,一个人品行怎么样,不是一朝一夕能发现的,得从头开始捋,像你学姐这种,什么都不查,婚后发现巨大隐患,要么就咬碎牙往里吞,要么竹篮打水一场空,怎么做都是自己亏。”
冯又又抿着嘴,没有聊,而是往咖啡厅看去。
她重新确认了地址、时间。
周佳佳过来挽她:“紧张吗要不你在车里,我进去就行。”
冯又又立刻摇头,坚定说:“我要去。”
这家咖啡厅是高消场所,一杯咖啡388,午后有三两人在坐,都是打扮很精致的女孩子们。
姐妹俩落座后等待片刻,许薇也到了。
她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裙,中袖,卷发盘起,温婉大方。
一到,她就笑着和二人问好,相互寒暄。
从外表看,谁也想不到,她正在经历婚姻危机。
冯又又一看她,眼圈就红,说不出话来,许薇牵过她的手,握了握,既表示安慰,也在说自己很好。
周佳佳与许薇不太熟,她的眼睛从许薇身上一扫,好像过X光似的,一瞬间,神情微微变。
周佳佳霍然起身。在二人疑惑的目光中,她掩盖异色,只说去洗手间。
进门、反锁,她掏手机拨电话。
“来了吗”她问那边。
“还有一个红绿灯,急什么呀。”
“挺急的,”周佳佳说,“你先前说A套资料有个礼包加钱,五万是吧确定管用,不管用包退。”
电话那头是周佳佳的一位“江湖朋友”,海城包打听,娱记转业,因为挖了一位大佬的料被对方封杀,之后都私下接活,富人圈里的事没有她不知道、查不到的。
“对,不管用包退,不过现在是新的价钱哦!”坐地起价中。
转了账,周佳佳回到座位上,桌上多了份芝士蛋糕,芝士特别厚,她看着就腻,但合冯又又口味。
她和冯又又早点完了餐,这是许薇点的。
行吧。
八万就八万了。
百无聊赖,周佳佳玩手机,半只耳朵支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冯又又劝许薇离婚。
许薇大部分时候回以沉默。
她的脸生的实在美丽,高领托出细细长长的颈子,外表优雅。
周佳佳不理解,这样的美人,她怎么能忍受那些
约莫十多分钟后,她们约的第四人到了,正是那名包打听。
包打听风风火火闯进来,骂骂咧咧的抱怨和她抢停车位的傻X。她的形象和做派与在座所有人都不一,所以很轻易引发了注目。
她嘻嘻一笑,将兜帽摘去,坐进桌里。
这时再仔细一看,她居然是个挺漂亮的女孩子。
“喏,”她把U盘往桌上一扔,“你们要的东西。”
许薇第一个发问,迟疑道:“这位小姐,是不是认错人了”
女孩说:“没有啊,许薇是吧久仰大名,赶紧离了吧。”
许薇:“”
冯又又扯佳佳袖子:“佳佳,这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女孩道:“哎呀,冯总,久仰大名!那几个自恋男没缠着你了吧”
冯又又:“”
周佳佳:“你可闭嘴吧,给个转接器,这怎么插手机。”
女孩掏出转接线,收费五十元。
许薇稀里糊涂的看着她们的一来一往,最后,U盘里的照片在手机屏幕中呈现,她彻底色变。
那些是她丈夫赵康来在外花天酒地的照片,开y趴,睡男男女女,吸毒、飞大麻,混乱不堪生冷不忌。
周佳佳点出文件夹,再进入“礼包”,那部分是赵康来在国外醉驾撞死人的内容,他用钱打发了对方,不过这事既然是钱压下去的,也可以用钱再掀起来。
这八万,足够让赵康来被赵老爷子打断两条腿,足够许薇威慑他净身出户。
许薇沉了脸。
“这是什么意思”
周佳佳:“这是——”
“删掉许薇说。
她一愣。
许薇面沉如水,冷冷的扫视其余三人。
她冰冷发声:
“如果是你们的‘好心’,我多谢你们。”
“如果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会采取一切手段,保护我家庭的完整。”
她居然不想离婚!
周佳佳简直是被雷劈了,她拍桌而起:“你被下了降头了!那男的就算是天仙转世,干出这种事,他还打你——”
这几个字落地,许薇已经难堪到了极致,她站起来,看样子不是要走,就是要打人。
“佳佳!”阻止周佳佳往下说的却是冯又又。
冯又又按住了周佳佳,她站起来,秀美的脸平静僵硬,眼眸藏在阴影里。
“——你不要说那些话。”
昨天,冯又又和周佳佳商量,希望能尽二人之力,搜集足够证据,确定男方是过错方,让许薇能在离婚里获得足够多的话语权。
所以周佳佳帮忙找了江湖朋友。还瞒着贺不疑。因为知道贺不疑不赞成来管许薇的事。
贺不疑还是太超前了。
王牌都给出来了,许薇竟然还要一错再错。
“薇薇姐温和、细软的女声,在此时却显现出力量。
在许薇发怒要拂袖而去以前,冯又又拉住了她的胳膊。
许薇身形微颤。
冯又又说:“我害怕进入人群的时候,我不敢去比赛现场的时候,我被学长拿走成果想要息事宁人的时候,你都没有‘尊重’我的选择。”
“从前你没有‘尊重’我的选择。”
冯又又走到她面前。
周围有人觉得奇怪,看了过来。
迎着那些视线,冯又又没有退缩。
她说:“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尊重’你的。”
许薇回过头,她看冯又又的眼神极度复杂。
那与她平日展现的亲昵、温柔完全不同。
这是冯又又第一次从她眼里看见那些尖锐的东西。
冯又又看得懂。
她不是笨蛋。
她不完全是。
从包里取出一份很薄的纸张,她交到许薇手里。
许薇低头,如遭雷击。
“三天之内离婚,否则公开,”冯又又轻声说,“薇薇姐,这是我一定要为你做的。”
……
三个人创业,两个人终成眷属、公司上市,一个人早早离开,嫁人生子,婚约不幸,惨遭家暴。
许薇惯来好强,怎么能接受成为这个悲惨故事的载体
她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这次也不可以例外。
她可以忍辱负重,因为卧薪尝胆自古有之,康颐养上市在即,每个子女都分有原始股份,她必须要在桌上。
可以走弯路,但必须殊途同归。
许薇离开咖啡厅,桌上响起突兀的掌声。
啪啪啪。
“精彩,”包打听感慨,“真是咬人的狗不——”
周佳佳pia一声往她背上甩了一巴掌,“你不会说话别说!”
冯又又没有吭声,转头,平静的看着她。
文件许薇没带走,那是亲子鉴定。
赵康来是他母亲和其他男人生的,不是赵家的种。一旦公开,赵康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最温和无害的冯又又,做了最尖锐的针,戳破许薇梦想的泡泡,令她做的一切看起来像个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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