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手柱间的病情肉眼可见的得到了好转——所有见过这位初代目火影的人都这样明显感觉到。
并非背离事实的虚伪恭维,也不是万众期待导致的集体幻觉,柱间的病情的确得到了真正有效的疗愈,盎然的生机重新在这位忍者之神的身上振奋出惊人的生命力。
于是众人欣喜,只有扉间在一旁看得暗自惊心:
终结谷一战之后,柱间因为他的天启宇智波斑死亡而生气消散、灵魂撕裂的症状的确有所回转,一切恰如那位游医所形容的那样——
“也许,当他找到了新的人生意义,或者爱上了新的人,患者这种虚无的情感空洞就会弥合,不药而愈。”
这当然是很好的,然而这为柱间虚无的情感空洞注入勃勃生机、唤醒他对于人世强烈留恋的——究竟是什么呢?
木叶当然也算其中之一,扉间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木叶的情况时刻牵绊着兄长的心,兴许他早已撒手人寰、追随那人的脚步而去。
然而责任毕竟只是责任,木叶维系着柱间的性命,使他为之日夜忧心、殚精竭虑,即便重病之中亦是心心念念,牵肠挂肚——它足够身为初代目火影的千手柱间如一具行尸走肉般维持生命体征——但也到此为止了。
那么真正使千手柱间焕发出对于生的强烈渴求的——是新的理想目标重新赋予了他人生的意义,还是被古往今来被千万人歌颂、众口同声赞美为世上最伟大的奇迹——爱情?
扉间看见健康起来的柱间脸上重新有了期盼与希冀之色,那神情中蕴藏着某种仿佛与世界为敌、矢志不渝的决心。
千手扉间为之心焦如焚。
这并不是因为他居心险恶,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兄长好起来,而是——他从火影室的窗户向外望去,眉宇间笼罩着深重的阴影。
白发的千手暗红色的眼眸遥遥地看着自己的兄长脚步轻快地离开火影大楼,走在那条扉间为之心沉的熟悉道路上。
不必再看下去,他也知道兄长此行的终点——千夜夫人,那个与魔鬼极其相像的女人所在之处。
作为柱间的兄弟,也是他政治上的臂膀,扉间清楚柱间最近的行踪,以及他最近所做之事:
公事上,柱间在频繁地拜访着那位月之国的若殿様,与其相谈甚欢,甚至谈下了不少两国合作事宜,表面上看似乎他只是勤勤恳恳地在履行火影的职责,但——月之国这样的撮尔小邦,真的值得这位最强大忍村的首领再三拜访、重视至此吗?
尤其是月之国与木叶相距甚远,地理位置也不甚重要,就连合作也不过是些商业上无关紧要的合约——这些木叶自有专业人士接洽,并不需要火影亲自出面。
是以甭管柱间的借口多么冠冕堂皇,扉间都一字不信,他知道柱间忽然这样的热心于月之国实际上是别有用心。
私底下,柱间在研究新的忍术。有时也会询问扉间一些晦涩艰难的原理难题,但不肯完全告诉扉间他在研究什么,扉间一问就说他就打哈哈说是自己只是随便捣鼓着玩而已,不用那么严肃。
扉间可不知道自家兄长竟有这样研究着忍术随便玩玩的乐趣,他曾经将记载着飞雷神算式的卷轴给柱间看过——柱间一看就嚷嚷着头疼,称那上面的复杂公式枯燥得让他昏昏欲睡。
但柱间问他的那些问题,其艰深晦涩程度不下于飞雷神——怎么,这时候他又不昏昏欲睡,倒是十分精神抖擞、甚至引为乐趣了?
扉间信他个鬼,只能从他问的那些问题中隐隐推算出柱间是在研究可以分离储存忍术、极具保护性的忍术——甚至具有一定的时空间的传送功能。
与此同时,柱间也重新捡起了他的医疗忍术——不,这样说并不准确,柱间作为以善战出名的医疗忍者,他在治疗外伤上的医疗忍术早已登峰造极,所以称不上是捡起曾经的医疗忍术,他现在完全是在重新学习新的医术——孕产一类。
这其中的指向性明显得简直令扉间如鲠在喉,如芒在刺,如坐针毡。
他哥好端端一当世无双的外科圣手忽然转向孕产科——这是在干什么?!
扉间简直想把大哥脑子里进的水给倒出来——千夜夫人怀孕管你什么事?她肚子里是你的孩子吗你就接手?!!
他严重怀疑就算柱间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一定能够这样的重视上心。
兄长太在意那个千夜夫人了——扉间为此忧心忡忡,尤其是他注意到柱间看向千夜夫人的眼神。
那是木叶为那位若殿様举行的欢迎宴会上。
即使是扉间出于对肖似那人的千夜夫人有着极深的偏见,也不得不承认坐在月之国若殿様身旁的千夜夫人的确是位引人瞩目、赏心悦目的美人儿。
自然,美人的容貌仪态光芒四射,如聚光灯般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席上不乏有人单纯的出于对那美色的渴慕而时不时偷偷瞥上几眼。
但柱间不一样,扉间注意过,宴席上他没有望向千夜,一次也没有——哪怕千夜就在那位与柱间说着话的若殿様身旁。
宴会笙歌鼎沸,觥筹交错,纵情欢乐——柱间静静的微笑着,一杯一杯地喝着人们递上来的庆贺之酒。
扉间那时候本是很担心他看见那肖似宇智波斑的千夜夫人会极其失态,但见他竟如此正常,甚至懂得避嫌,便天真地松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惕。
直到宴会结束,扉间发现柱间不见身影,起身寻找。
感知忍者的敏锐让扉间很快找到了他们:柱间正和千夜夫人隔着帘幕谈话。
其实是很正常的场景,很正常的交谈,身边也有侍者围绕,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两人都没直接看着对方,口中谈着一些看似正常、实则荒谬不堪的话题:
柱间竟然在和千夜夫人谈她腹中的孩子,还装模作样地提出医疗忍者的意见,扉间当即就觉得如遭雷劈——他哥的确举世无双的医疗忍者,但讲道理,术有专攻,他又不是妇产科的!
很快,千夜夫人与柱间道谢,在侍女的围绕下逶迤离去。
见千夜离开,柱间终于看向她。整场宴会下来他都不曾看她一眼,私下谈话中两人也不曾对视,直到她转身而去,柱间才真正地抬眼凝望着她离开的背影。
许久,
许久。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
痛苦、哀恸、缅怀、眷恋、怅惘、执著……
扉间竟形容不出。
但柱间确实在遇上千夜后一日日地康复起来了,他整个人焕发着生的光彩,有了坚定的目标并为之而不懈努力——于是扉间也不得不在暗地里为这两人遮掩着。
不过无论柱间怎么殷勤挽留,终有一天月之国的若殿様是要带着他的夫人千夜离开的——那时候又该如何呢?
千手扉间觉得不能再这样放任兄长深深沉溺于如此无望的背德之爱中。
一来,千夜已经嫁做人妇,腹中还正怀着她丈夫的孩子,兄长决不能去做这个道德败坏、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二来,扉间认为,柱间对于千夜夫人的狂热迷恋始终脱不开那位忍界修罗的影响——所以扉间一开始便不愿意这两人相见。
宇智波斑。
这个肉身已经消亡的恶徒鬼魅附丽在千夜夫人的美丽皮囊上,于是她一颦一笑都带着那人的影子,诱惑着他的兄长为之心碎如狂。
然而这一切迟早要结束的,扉间心想。
于是在兄弟两人用餐之时,扉间斟酌着开口:“兄长,关于千夜夫人——”
柱间动作一顿,低低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千夜?”
“关于她,你有什么好说的吗?”扉间干巴巴地说,言语中充满暗示,“你尽可以对我说实话,你知道我不会乱说。”
言下之意是他要帮着柱间将这桩背德之爱的首尾处理干净。
但柱间只是垂下眼眸,喃喃道。
“关于她……我只希望她与孩子平安幸福。”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语气听上去颇为苦涩,柱间顿了顿,换了一副温柔开朗的口吻:“千夜是个很好的人,所以我希望她能够得到幸福,她的孩子也能够健康、平安、快乐地长大。”
见状,扉间眉心狂跳,简直想怒吼他哥千夜肚子和她丈夫的孩子关你这个第三者屁事——但理智拉回了他。
白发的千手深深地吐息,准备耐心地讲道理:“我知道千夜是位很有魅力的美人——”
他极力地撇开这背德之爱里面有关宇智波斑的元素,只将此含糊地归结于美人的魅力:“无论是谁,爱上她确实情有可原。但这是不正确的——千夜是有丈夫的。”他强调。
然而柱间的神色却在他开口的那句话中全然改变了:“是的,千夜很有魅力,爱上她是理所当然的,无论是谁……”
扉间愕然地看着他,第一次在兄长身上发现了如此晦暗的嫉妒之色。
千手柱间,他的兄长是有着胸襟宽阔的首领,且心地仁慈,天性慷慨,他的爱趋向于大他者对于万物众生广博平等之爱,也就是说他的爱可以惠泽到他的族人,子民,甚至敌人——在这一部分上,他的爱是光明磊落、几近于无私的。
但人总归是人,在神性的光明之爱背后,忍者之神同样有着只属于他自己个人的爱。
在这一点上,他极度悭吝,近乎自私——那是自年少时萌发的爱意,笼罩于家族的阴影之中,隐匿于伟大的友情之下,于是他穷尽毕生赞美之词,称他为天启,视他为半身。
半身——意味着他与他在一起才是完整的,其他人则完全是多余的。
事实也一向如此,提起千手柱间就会说起宇智波斑,谈及宇智波斑也必定逃不开千手柱间。
然而千夜打破了这个完整。
在柱间不知晓的部分,斑与她相爱着。
扉间提起千夜是有位魅力的美人,柱间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因为千夜对于他来说也是有吸引力的,但愈是承认这一点,他便愈是痛苦。
斑是出于千夜的魅力而爱着她,与她孕育子嗣,而柱间在此之前竟全然不知——千夜夫人愈是对柱间富有吸引力,便愈是提醒着柱间她从前又是如何吸引着他的斑,将斑从他的身边夺去。
在斑离开木叶的那段时间里,他思念着斑的时候——斑那时是陪伴在千夜身边的。
于是广博的光明之爱下,千手柱间属于人性的一面阴影浮动。
阴影之中,忍者之神第一次品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柱间克制着这种无由来的嫉妒——说到底,他有什么理由要嫉妒挚友的恋人呢?
然而他根本控制不住,他仍旧嫉妒这位得到了斑爱情的幸运儿,同时又在内心深知这是毫无道理的——于是在浓厚的愧疚心之下,柱间对千夜以及她腹中属于她与斑的孩子愈发地迁就,好得出奇。
千夜身上那股由斑留下的影像气质既深深地吸引他,又同样深深地折磨着他,时刻提醒柱间她曾是斑所爱之人——面对着这样的矛盾,柱间既不能不见千夜夫人,也不能忍受在千夜身边呆得太久。
彼时扉间尚还年轻,不明白那光明之下的阴影究竟是什么,他以为那嫉妒是指向千夜的丈夫,月之国的若殿様,于是在一种不理智的愤怒中脱口而出。
“兄长,你为什么总是要爱上不该爱的人?”
扉间这句话的重点其实是柱间为什么要一而再地爱上世俗所不能容许之人——一个是同样身为男子的斑,一个是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千夜。
但柱间没将重心放在那个“不该爱”上,只是疑惑地重复:“总是?”
他倏地望向扉间,目光锐利。
“除了千夜,难道我还爱上过什么不该爱的人吗?”
对此,扉间闭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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