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石科(基修亚)的君主肯尼斯·埃尔梅罗·阿其波卢德,有着远超他人的才华。
一进入时钟塔后,便以势如破竹的速度拉开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年纪轻轻就已经位于所有魔术师实际上的终点——色位(brand)。
禅城真在闲暇时间翻看自己导师的履历,在见到那数目繁多、蔚为可观的研究成果后,也不免生出些许望洋兴叹的敬佩……
她目前虽然也在依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做学术,但只要再也没人能在性命方面对她产生威胁,那么禅城真难保自己会在某一天会在根源的探索上失去兴趣。
禅城真当年被强迫走上魔术的道路,而非自己的选择。就这一点来讲,她对自己魔术师身份的认同感始终有限。
不过为了前途起见,她迄今为止在这方面都伪装得很好。
学海无涯、永无止境……她兢兢业业的谦卑姿态果不其然获得了肯尼斯教授的肯定。
加入君主的教室以后,得到的第一手资讯果然远比之前在基础课被放养的时期更多。
此外,在矿石科最大的好处便是不必处心积虑将自己展露的天赋控制在常人所能理解的正常范围内。
毕竟无论禅城真再怎么快、再怎么迅速地给出结果,都会被矿石科的君主视为平常——
因为肯尼斯在学生时代就被冠以‘神童’的名誉,在魔道一途的研究上,即便随意为之拥有远超他人的完美程度。
他至今为止做出的努力都没有超出过他的极限,以他聪颖的天资,想必从未在研究一途上碰壁。
这种氛围使他被培育出了一种极端的自信——
‘轻轻松松就远超他人许多的天才毫无疑问存在,这个世界上的蠢材太多,以至于他们瞧见一个稍有天赋的正常人便大惊小怪……’
所以即便禅城真展现的天赋可以称得上卓越,但也绝对不值得肯尼斯为此生出想要探究的疑心。
甚至这种优越的观念还能为禅城真的异常打掩护,导师的光芒非常强盛,那么便可以将禅城真获得的成绩归结于肯尼斯的指导。
埃尔梅罗派的门阀虽然是贵族主义,但肯尼斯本人也不吝啬于给脑袋灵光的家伙一点机会。
魔术界当然不仅凭血统和门第来评价优劣,还有上天所赐予的头脑——
否则十二位君主的家系次序完全没有争议性,他们之间更完全没有了竞争的必要。
但想要在事实上跨越阶级,前提是当事人确实有着非常珍贵的才华。
被命运女神所青睐的人,绝对不会是满脑子自命不凡、愤世嫉俗,觉得其他魔术师都是蠢货的呆瓜。
“时钟塔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场所,以后的论文的标准就应该有禅城这样的深度。如果再有人拿五年级以前就应该搞明白的浅显题材交上来,那埃尔梅罗教室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肯尼斯前半句话刚表扬完禅城真交上来的论文,后续就从讲台上抽出了另外一篇装订好的论文。
韦伯良好的视力使他看清了论文的标题——那是他上交的论文,教授在这个时间点拿出来,是为了夸赞他吗?想到这一点,他的心跳都快了半拍。
然而事与愿违,肯尼斯拍了拍论文的封面,向着周围的学生展示了一圈,以便大家能够更好的看清标题的内容。
“而我上周收到了一篇尤其不成体统的论文,猜猜那是来自于谁?——韦伯·维尔维特先生,在这其中提出了一个崭新的、全是妄想的理论——假使魔术师的前途不由血统决定,我想请问维尔维特先生,那由你这狗屁不通疑似论文的东西来决定吗?”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在众人的奚落声里,肯尼斯直接随手撕毁了韦伯花了无数时间和心血、缩在时钟塔的图书馆里熬夜写就的成果。
韦伯此刻的脸红的简直像是在滴血——
他原本指望借着这篇论文一鸣惊人,然而阿其波卢德的当众点评,却让自己成为了一个人人嘲笑的小丑。
而禅城真没有在凑热闹的行列,她早就在教授点评论文的时候就走起了神。
自负者的言行举止难免会沾染一些刻薄的意味,肯尼斯高傲的性格使他总是用挑剔的角度评价他人,以至于他在生活中给出的赞赏多于挖苦。
即便肯定禅城真的结果,所说出的话却是‘还算差强人意’;哪怕当众夸奖禅城真的表现,也不忘同时贬低一下他人。
真是和全体基础科的君主?特兰贝里奥完全风格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呢……
想必再怎么尊师重道的优等生,也难免会在老师批评所有人的情况下开起小差。
她在讲台底下转起了笔,面前的纸上写了一串时钟塔里值得注意的学生的名字——降灵科的奥菲莉娅·法姆索罗涅,与天体科的基尔什塔利亚·沃戴姆赫然皆在此列。
等到肯尼斯批评韦伯论文的时候,禅城真斟酌了一下,便把‘韦伯·维尔维特’这个名字写了上去,随即又立刻划掉。
等到下课以后,她便用魔术把这张纸燃成了灰烬。
“我觉得肯尼斯教授不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在回宿舍路上,她对同学说道。
“既然他真的觉得维尔维特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那么,为什么当初还要允许他加入自己的教室里?”
“这种消息不难打听,维尔维特的家系叩响魔术大门的历史不超过三代吧。埃尔梅罗教室的席位,即便是文艺复兴时期崛起的家族,也得好好运作一番。”
“他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擅长攀扯关系的家伙,然而肯尼斯教授却还是给了他机会……”
禅城真觉得这一点值得好好琢磨,然而那位同学却打断她的思忖:“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又太崇拜教授了,他之所以可以加入埃尔梅罗的教室,单凭自己的好运不行吗?”
“就算矿石科的学生大多数都是出生于贵族,但偶尔还会收取一些有才华的新世代的学生。教授他不会亲自了解所有学生的水平,只能靠平时的成绩来判定——”
“你是一个意外,禅城,也仅仅只有你是一个意外。那些出生于新世代的人大多数脑袋和魔术回路都贫瘠得令人失望,这就像是赌石,你是珍贵的蓝宝石,而他只是个相似的堇青石……仅此而已。”
或许是以为禅城真为韦伯能轻松混入埃尔梅罗教室而感到不平衡,她的神色中多了几分贵族特有的平静,以某种安慰般的语气对禅城真说道。
“但你好歹获得了教授的肯定不是吗?你大概是整个教室里,他最欣赏的那个学生吧,而维尔维特不过是忝列门墙混在埃尔梅罗教室末席过日子的蠢蛋。”
“他恐怕还在为教授毙了他论文这件事感到不忿呢——对法术的深刻理解,可以弥补魔术回路的差异,哈哈!”
那位家系从中世纪初就延续至今的同学情不自禁笑出声来,禅城真也跟着微微笑了笑。
非机动车的速度和可持续性都无法与机动车比较——用这样的比喻或许能让人更加容易理解。
好在禅城真的情况是后者……所以她的同学才将她比作一个意外,除了没有历史出身的底蕴以外,她的所有硬件都可以与名门的后裔所比拟。
“我还是觉得,不会那么简单。”她沉吟一下,调转了原本打算回宿舍的方向。
“有的时候,我真觉得你神经兮兮的……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吗?”那同学诧异,“以前在晚上你可从来不会在外面多留。”
“待会堇会过来接我。”
“……那还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算了。”
禅城真将百目鬼带到了时钟塔,这些时间堇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魔术师们忙于研究,用使魔替自己操持琐事的情况非常常见,百目鬼的存在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目。
使魔和式神都可以收起来随身携带,但禅城真却不将堇单纯当做一件工具来对待。
她喜欢在自己吃饭的时候替堇点一份餐食,出行的时候多付一张车票或者机票。等到加入矿石科,她也付钱租下最豪华的宿舍——其中有专门为伴读准备的另一个卧室。
在告别那位同学之后,禅城真决定先去一趟时钟塔的借阅室。
她是那种在细枝末节处都会做到尽善尽美的家伙,尤其是事业已经到达了瓶颈期,这么一个突然显露出来的端倪,绝不会轻而易举的放过。
——没错,禅城真是肯尼斯在这个教室里最欣赏的学生,但想必接受过教育的所有人都知道:最喜欢的学生和自己的弟子完全是两码事。
君主埃尔梅罗至今没有收下一个弟子,现在看起来,禅城真也不是那个能让他生出爱才之心的例外。
或许日积月累,终有一日肯尼斯会改变自己眼高于顶、对他人缺乏兴趣的心境,但禅城真可不能容许自己在此事上面空耗这么多的时间。
她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打动矿石科君主的线索,现在去借阅室也是为了查阅韦伯·维尔维特在进去时钟塔以来所写过的论文。
倘若这样还找不到韦伯先生令人刮目相看的地方,那禅城真索性直接去找韦伯·维尔维特,那个像是中学生瘦弱的男性的本人。
……想必他这个时候,一定很需要人的劝慰。
只要他还没有彻底证明自己是个蠢货,那么禅城真就能和颜悦色对其进行声援。
然而在抵达借阅室之前,她首先就遇见了那位维尔维特先生。
他拿了工作人员要转交给肯尼斯教授的快递,却转头朝着自己的宿舍方向走。
……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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