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咸鱼和亲 > 14、第十四章
    雨滴叩响了徽鸣堂的门扉。


    打得窗外桃花,化作香泥,零落一地。


    慕厌舟拿起了面前的薄宣,放在烛上,眯着眼睛看它一点一点化作飞灰。


    明明抗拒成亲,在来崇京和亲的路上,还抵触到恨不能与自己同归于尽。可是到了崇京城以后,却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判若两人……


    如果不是奸细,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向来都目空一切的他发现:


    自己竟然在不知道在何时,对一个人,生出了些许的兴趣。


    慕厌舟笑了一下。


    随手拂走了长桌畔的飞灰,未多费神。


    -


    辰时,风和日暄。


    春风荡过徽鸣堂,带出了一阵药香。


    宋明稚还没走到门前,原本正在忙碌的侍从,便齐刷刷停下了动作,朝他行礼。


    隔着老远就传来数声:“参见王妃!”


    一时之间,蔚为壮观。


    崇京城的雨,一连下了两日。


    待雨停之后,宋明稚便命王府内的侍从,备好马车,将阿琅送到了南市那家金店中,去取自己暂存在那里的小金铃铛。


    至于他自己……


    则按时,出现在了徽鸣堂外。


    ——养生一事不能只靠食补。


    昨日宋明稚特意从太医署里,请来人为齐王诊脉,今早天还没有亮的时候,侍从便按照医嘱,煎好了汤药,脚不沾地地送到了齐王殿下的桌案边。


    宋明稚刚到门外,便看见一名侍从端着一只药碗,自徽鸣堂里面走了出来。


    宋明稚脚步一顿:“等等。”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已走上前,自侍从的手中接过药碗,认真检查了起来——药碗里面已经空掉,仅仅瓷壁上还沾着一点点没有过滤掉的药渣。


    看上去像是喝完了的样子……


    侍从还没来得及朝宋明稚行礼,便听他道:“没事了,你走吧。”


    说完,他又快步走进徽鸣堂内,凑到门前的花盆边上,仔仔细细闻了起来,确定慕厌舟究竟有没有好好地将药喝完。


    昨日太医来齐王府时说,自己之前也曾为齐王看过诊,但是他却嫌弃汤药太苦,从来都没有好好地服过药,并暗示宋明稚,一定要仔细确认。


    宋明稚自然要照做。


    徽鸣堂里面种的花,不知什么时候从兰花换成了月季。花盆里面的土似乎刚才松过不久,此时还泛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并没有宋明稚想象中的药香。


    见状,宋明稚终于放下了心来。


    他正欲起身,耳边便传来一声:“宋明稚,你也太信不过我了吧?”


    自从知道了宋明稚的中原名后。


    慕厌舟便总喜欢在只有两人时,直呼他的大名。


    对此,宋明稚早已麻木。


    他站直身,心安理得道:“这是太医给我的叮嘱。”


    “你怎么那么听他的话,”慕厌舟从书房里面走了出来,他随手揉了揉月季刚才萌发出的新叶,同时,舒展了一下肩膀,懒声道,“放心,就算是为了爱妃,我也要多活几年。”


    不等宋明稚说什么,他便凑上前道:“感动吗?”


    宋明稚缓缓移开了视线,看向书房:“那齐王殿下不如再为我看看书?”


    慕厌舟:“爱妃真是铁石心肠啊……”


    铁石心肠的宋明稚走到桌案边,检查起了他的进度。


    同时,仔细回忆昨日太医的话:


    齐王殿下虽然一直都患有胃疾,并且隔三岔五的就会因为饮酒而发作,但总的来说并不算重,至少没有严重到再过上几年,就会置他于死地的地步。


    宋明稚翻书的动作,不由一顿。


    相比起胃疾,殿下手臂的轻颤,似乎更加值得注意……


    按理来说,只要按时“喂养”,蛊虫表面上是不会对人造成任何影响的。


    如果自己的猜测没有出错的话,殿下十有八.九,曾经尝试过凭借外力,逼死他身体里的蛊虫。可最后,不但以失败告终,甚至还遭到了它的反噬。


    这才是殿下真正该医治的病症……


    见宋明稚突然不再翻书,慕厌舟立刻凑上前来:“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宋明稚立刻翻过这一页,严谨道:“目前没有。”


    慕厌舟默默地坐在一边:“你真的好吓人。”


    他没有看到——


    此时宋明稚的手,也微微顿了一下。


    尝试着逼死蛊虫,说明他知道自己中了蛊,而身为亲王,中蛊后却一声不响、自行处置,也对上了宋明稚的猜测:蛊或许就是他的父皇所下。


    不过,就算是那昏君下的蛊,自己也暂时没能证实齐王殿下究竟是不是在韬光养晦……


    若自己突然对齐王改变态度,反倒会引人怀疑。


    宋明稚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


    转眼,宋明稚便翻完了桌上的本册,提起笔在这里记下了慕厌舟的进度。


    接着,合上了本册,朝着慕厌舟道:“纸上得来终觉浅。”


    说完,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慕厌舟起身悄悄后退了半步……


    按照他近来的经验,宋明稚但凡突然朝着自己笑,多半不会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宋明稚放下手中慕厌舟抄了大半的《治世方略》,缓缓地向他吐出了一句:“我想,殿下近来,也应该了解一些时事了。”


    慕厌舟阖上眼,绝望道:“……我就知道!”


    ……


    原主的父亲,是述兰的“三大郡王”之一。


    他生前曾经多次带领述兰使团,来到中原,而原主小的时候,曾经跟随他一道来过崇京城的事,也与“秘密”这两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不同于齐王身中蛊毒之事。


    原主儿时的事,不但没有什么瞒着他人的必要。


    甚至宋明稚还打算,在找到他后,便代替原主好好向他道谢。


    阿琅这一趟并没有背着周围人。


    不多时,他便乘着王府的马车,带着那只铃铛,回到了王府。


    “公子——”阿琅小跑着跨入了酌花院中,他远远地便朝着树下道:“稚公子,金店的老板已经打听出来了!”


    本朝的建筑大多采用“明厅暗房”的布局,且屋内往往仅开有前窗。因此,即便是在白天,很多时候也需要点着蜡烛,才能够看书、写字。


    自上一世葬身火海起,宋明稚便有些畏火。


    他白天常常坐在窗畔,或者就像现在这样,独自在酌花院中晒太阳。


    宋明稚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朝着阿琅问道:“老板是怎样说的?”


    与此同时——


    酌花院角落处,一名被慕厌舟增派到这里来,暗中监视宋明稚的守卫,也默默地将视线落了过来。


    此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阿琅,正扶着树道:“老板,老板……”


    宋明稚并没有来自原主的记忆,因此,他虽然也有些好奇,当初救了原主的那人究竟是谁,但是并没有太过激动,而是先叫人送上了茶盏,并道:“别急。”


    “是,公子。”


    阿琅接过了茶水,一口喝掉。


    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将那只铃铛交回宋明稚的手中,气喘吁吁地开口道:“金店的老板说他辗转托人,找到了当初制作这只铃铛的工匠……”


    阳光穿过桃花的枝丫,化作碎金倾洒一肩,宋明稚点了点头:“工匠处可有线索?”


    “线索倒是有,不过我有一些没听懂……”阿琅挠了挠脑袋,一脸困惑地开口道,“他说,这只铃铛是柳家的人定的。”


    接着,低头看向宋明稚,好奇道:“公子,‘柳家’是什么意思呀?”


    宋明稚蓦地攥紧了手中那只铃铛。


    他不禁喃喃道:“柳家……”


    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宋明稚虽然自带一身贵气,但是相处了一阵子后,酌花院的侍从逐渐发觉,他并没有什么“王妃”的架子。


    ——与此同时,阿琅的话,也日渐多了起来。


    他平日里没事做的时候,就会与侍从们凑在一起闲谈、聊天。因此,阿琅的话音刚一落下,前来送茶的侍女,便立刻开口朝他解释道:“阿琅公子有所不知,大楚的‘柳家’说的便是我们贤平皇后的母族!”


    柳家发迹于前朝,曾随大楚开国皇帝一道征战四方,有实打实的从龙之功。而后,齐王殿下的外祖父,又出兵襄助当今圣上夺得皇位,柳家也因此显赫一时。


    故而,在大楚只有一个“柳家”。


    侍女的话音刚落,酌花院内突然一静。


    藏在酌花院墙角,负责监视宋明稚的守卫,瞬间便竖起了耳朵——


    只有阿琅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哦”了一下,继续道:“那个工匠说,公子手里的这只小铃铛,好像是柳家的某个人……给‘家中的后辈’送的一堆生辰贺礼之一。”


    柳家虽然名声显赫,但是人丁稀薄,齐王殿下没有任何表亲。


    所以说,那工匠口中的后辈……


    宋明稚喃喃道:“齐王殿下。”


    不,不会这么巧吧?


    酌花院内的众人早就从阿琅的口中,听过了这件事,侍女不由惊呼了一声,激动道:“原来王妃与殿下,还有这样的渊源!”


    酌花院另一边——


    负责监视宋明稚的守卫,猛地一下,便睁大了双眼。


    太好了。


    殿下如此喜欢王妃。


    知道此事,一定会开心的……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了两下,转过身便要去徽鸣堂里,将此事告诉慕厌舟。


    然而几息过后,守卫的脚步却突然一顿。


    不对啊……!


    差一点忘记,殿下他是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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