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为什么呢?


    给自己煮了小碗馄饨, 吃饱后吃了药,抱着堆堆回房间睡下。


    贺行山也没挂电话,他听着电话那头贺行山的动静, 缓缓闭上眼。


    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和贺行山的电话早就挂断了,手机通话页面显示这通电话打了一小时四十九分钟。


    宋敛星盯着这一个多小时的通话时间好一会儿, 试图回忆打电话的这么长时间贺行山在做什么。


    一开始自己吃饭时贺行山也起床去吃了饭, 然后就收拾东西出了门, 期间有和其他人对接会议内容的交流,还有翻文件的声音。


    贺行山这时候应该在开会。


    ——宋敛星这么判断,但根本没从分辨自己猜到的应该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又开始想,如果现在在家里的是贺行山就好了, 自己就能根据客厅的宠物监视器, 时刻关注贺行山在做什么了。


    于是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记录。


    他告诉小星亮晶晶:“今天房东给我打电话了, 他之前能发消息就发消息,不怎么给我打电话的。”


    小星亮晶晶:“那你睡得好吗?”


    “挺好的。”


    “那就好。”


    “但他为什么会给我打电话呢, 因为知道我听到他的声音能睡着吗?”


    小星亮晶晶:“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宋敛星问:“你给我寄快递了吗?”


    “今天下雨怕淋雨容易坏, 等明天天晴找个跑腿给你送过去。”


    宋敛星状似无意:“好,我好像感冒了,今天一直有点头疼, 正好不出门。”


    小星亮晶晶:“快去吃药, 喝点热水休息一下。”


    宋敛星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动动手指:“吃了。我现在躺一会儿看能不能睡着。”


    发过来的消息看上去那么乖巧懂事。


    但打开监控后台,人还在沙发上坐着, 白T松垮挂在身上,领口很大露出小片肩膀, 短裤也因为屈膝的姿势往下滑,大腿纤细白皙。可能真是太不舒服了,微微低头咳了两声。


    贺行山豁然站起来,眉心直跳。


    小星亮晶晶:“真吃药了吗?”


    宋敛星:“吃了。”


    小星亮晶晶:“现在躺下了吗?”


    “躺下了。”


    宋敛星盯着屏幕,打字,“你看起来好像不信,为什么呢,难道你有证据证明我没吃药也没躺下?”


    小星亮晶晶的“对方正在输入”一下停止了。


    宋敛星心情大好。


    他换了个姿势,跷着脚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心想这时候贺行山发消息过来问自己,吃完感冒药有没有好一点,事情就彻底有趣起来了。


    但没等到贺行山的消息,倒是小星亮晶晶终于斟酌好措辞:“没,那就当你吃了吧。”


    宋敛星:“嗯。”


    他没再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翻了翻歌单,找了个最近喜欢的歌曲听几遍,用手机对准窗台开唱。唱完后听了一下觉得还算不错,上传更新。


    上传的小图标逐渐点亮,手机又弹出新消息。


    小星亮晶晶:“真吃了吗?最近降温,感冒了要好好吃药。”


    看着这条消息,宋敛星几乎忍不住要笑倒在沙发上。但想到什么,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只是垂头闷笑,用咳嗽的动作隐藏肩膀的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压下情绪,打字:“好吧,其实刚刚是没吃。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就去吃药。”


    贺行山看着信息,并不抱任何期望的点开监控视频。


    但画面里,宋敛星真的站起来,简单整理T恤领口,慢吞吞往门口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背影透着种愉悦。


    卧室门关上,贺行山切换客厅的监视器。


    宋敛星果然出现在客厅里,找出药箱里的感冒药,干吞下去。


    可能是太苦,咽下去后表情都皱在一起,吐出舌尖去找水。


    贺行山看着他嫩红的半枚舌头,眉心又开始跳。


    =


    宋敛星是在直播时收到贺行山的信息的,手机就放在一边,信息弹出来时手机屏幕也跟着亮起来。


    直播间两万多观众看着正唱歌的人声音小下去,随后歌声停止,主播侧身在镜头外捣鼓了会儿什么。随后拿着手机抱着猫,对着镜头宣布:“我房东回来了,我先下去看看他,你们先听会儿歌,我等会儿再上来。”


    粉丝:“?就这么水灵灵的把我们扔下了?”


    “有时候真想知道这个房东是不是给灰灰下蛊了。”


    “补药啊!我真的很磕灰灰和亮晶晶大佬的CP,请小灰灰你不要对房东这么主动!不然我真的会破防的。”


    “房东,一个从没露脸,但在直播间非常有存在感的男人。”


    “请问从哪个方向磕头,能让小灰灰来租我们家的房子?”


    但已经没人能看到了。


    宋敛星揣着堆堆下了楼梯,看到客厅里的贺行山。


    外面还在下雨,贺行山肩头被打湿,此刻正一手解开衬衣的第二颗纽扣,一边往房间走。


    一仰头看到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宋敛星,贺行山的脚步停住,问:“你……没有在直播吗?”


    “看到你的消息,下来看一下。”


    宋敛星三两步走下去,明明之前很容易低血糖,但今天莫名的矫健。他站到贺行山面前,疑惑:“不是还有台风吗?怎么回来的?”


    贺行山:“绕一下就回来了。”


    宋敛星敏锐:“绕了多远?”


    贺行山避而不答,问:“你吃饭了吗?”


    “没。”


    宋敛星不肯罢休,紧张和期待让他控制不住抚弄着手里的堆堆,但表面还是气定神闲,微微偏头看贺行山,询问,“绕了多远?怎么突然这么急着回来?”


    贺行山看他摸着堆堆的手指。


    堆堆身上大部分是白色的,小部分带着灰黑色斑点,宋敛星的手指就在那片灰黑色斑点上划来划去,衬得皮肤越发雪白。


    宋敛星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在看到堆堆时蹙了下眉心,又挂着笑把堆堆递过去:“为了堆堆吗?真这么怕它忘了你啊?”


    贺行山伸手接堆堆。


    但堆堆长这么大,每天白天都跟着宋敛星,这近一周又始终和宋敛星朝夕相处,每天被宋敛星喂好吃的罐头,正是最粘宋敛星的时候。现在看自己要递出去,尖尖的指甲勾着宋敛星的衣摆,喵呜叫了声。


    T恤被堆堆勾着拉出去,宋敛星只能把堆堆重新抱回来,幸灾乐祸:“完蛋,它果然不记得你了。”


    贺行山也没收回手,就着这个动作摸了摸堆堆的脑袋:“臭堆堆。”


    堆堆的脑袋就偎在宋敛星肋骨位置,粘人的蹭来蹭去。


    贺行山的手放上去,大拇指摩挲着堆堆的脑袋,动作间触到宋敛星。


    手掌的温度好像透过薄薄一层衣物传到宋敛星身上。是比自己身上热很多的温度,但一点都不烫,反而羽毛一样在皮肤上滑过。鼻尖嗅到贺行山身上的味道,离家这么久淡了些,但沾了水汽,被热度一酝,反而无孔不入的钻。让宋敛星后脊骨一酥,整个人都有点软。


    但贺行山摸个堆堆,于情于理自己都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


    宋敛星刻意表现出不认同的样子,格外护犊子的侧身,避开贺行山的手:“不许这么说我们堆堆。”


    一开始自己想摸堆堆但被拒绝时也烦得要死,甚至直接告诉贺行山自己讨厌堆堆。但现在听贺行山说堆堆不好,只觉得贺行山很过分。


    堆堆怎么了,小猫咪就是笨笨的,你不陪小猫,小猫当然就不记得你啊。你干嘛和小猫生气,应该气自己为什么不在家不陪着小猫。


    但除此之外,居然还有些说不出的、很缺德的愉悦。


    星星、山山、堆堆之间的三角关系,随着堆堆单方面不理山山破裂。现在星星是山山和堆堆之间的连接点。


    有点爽。


    但贺行山压根没注意到堆堆 ,甚至没听到宋敛星说了什么,脑海里只不断闪过刚刚那副画面。


    T恤宽松,但衣服下的腰肢柳条般纤细柔软,从自己手下躲开。


    为什么要躲开自己?


    要留在自己身边,要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要一直和自己在一起。


    不要躲开我。


    不要再让我看不到你。


    手背青筋绷起,贺行山再次伸出手去。


    宋敛星看贺行山宽厚手背,手背上树根般蜿蜒的青筋,心下一跳,觉得刚刚直播说了这么多话的干渴一下涌上来。他干咽了下,站在原地没动,余光看着那只手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过堆堆摸到自己的T恤。


    手下的布料柔软,穿了太久单薄得像一层纸,贴在手心泛着微微凉意。


    贺行山看着手心里那层布料,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眼里闪过涟漪般波动,飞快清醒过来。


    顺着这个姿势转动手腕,他拉住堆堆的爪子,把堆堆揪起来。


    胳膊上一轻,宋敛星松手,堆堆就被贺行山抱走了。


    一个月的小猫也就比刚被捡回来时大了一圈,也还是一只手就能托住的大小。


    贺行山托住堆堆,手心贴在堆堆肚子上,好像这样才能弥补没摸到人的失落。


    根本不敢再看人,他看着手心里的小猫,挠了下堆堆的下巴,轻声:“好,那就不说了”


    堆堆猝不及防离开宋敛星,一开始还艰难回头寻觅宋敛星,惊恐的喵喵叫,但被贺行山挠了下下巴,可能是嗅到熟悉的味道,声音逐渐平静,最后甚至有些讨好的蹭着贺行山的手指。


    宋敛星刚刚那点幸灾乐祸消失殆尽,他抱着胳膊,耸肩:“看来你真是为了它回来的,正好我还要直播,你俩叙叙旧。”


    胳膊肘压下布料,单薄的衣裳勾勒出身体曲线,腰肢格外纤细的一节。


    贺行山揉堆堆的手指一顿,目光不受控的看过去。


    宋敛星直勾勾看着他,嘴角刚要翘起。


    就看贺行山移开视线:“那你去直播吧。等会儿我做好饭给你送一份?”


    死正经。


    宋敛星皮笑肉不笑,转身:“不用,你自己吃吧。”


    第34章 现在就很好


    再出现在镜头前, 宋敛星接受粉丝来势汹汹的谴责。


    “重色轻粉!房东就发了一条消息你就这么水灵灵的扔下一直播间的人走了?!”


    “不知道第多少次怀疑这件事了,小灰灰你告诉我,你这是正经房东租客吗?”


    “这一走就是二十分钟, 小灰灰你去干嘛去了?”


    “干应该是干不了,赌一个舌吻。”


    “堆堆呢堆堆呢?”


    “堆堆我房东正在带。”


    宋敛星面无表情打开伴奏:“我们先来唱刚刚没唱完的那首歌。”


    唱歌,陪粉丝聊了会儿天。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 宋敛星扫了一眼, 也没打开看, 接着唱歌,但目光又看到弹幕上不断闪过的评论。


    “刚刚是不是有敲门声?”


    “我也听到了,灰灰是不是带着耳麦没听到?”


    “独自一人直播的夜晚,无端响起的敲门声……”


    “等等, 房东出差回来了。”


    “!刚出差回来就趁直播的时候敲门, 这何尝不是一种暗戳戳的表态!”


    “亮晶晶大佬你还在吗?我坚定拥护你是正宫, 请问你作何表示?”


    有敲门声?


    宋敛星唱完这首歌还是拿起手机扫了眼。


    果然是贺行山的消息。


    “我做了饭,给你放门口了, 你直播间隙可以吃一点, 感冒药记得吃,苦的话有糖果。你不舒服了就早点休息。”


    放下手机,宋敛星起身打开门。


    门口已经没人了, 一边的地上放着托盘, 盘子里是小块烤面包、剥好的水煮虾、热牛奶,还有感冒药和两包话梅糖……


    宋敛星盯着那两包话梅糖,俯身把托盘拿起来,转身回到房间。


    把托盘放到桌子上, 他和观众解释:“房东做了饭,给我送了一点。”


    面包片用黄油烤过, 喷香酥脆。宋敛星叉起一块放到嘴里,问直播间观众:“你们晚上都吃了什么?”


    粉丝评论今天晚上吃的菜色,宋敛星看了一眼:“我截屏录下来,以后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随机挑选几样做来吃。”


    “对了,不要青椒和根茎类植物,我房东不爱吃。”


    一边吃一边和粉丝互动,把面包片和水煮虾吃得差不多,剩下感冒药就推到一边。


    粉丝模模糊糊看到,问:“是不是还有东西没吃?”


    “两片感冒药,不想吃。”


    “小灰灰你感冒了吗?”


    “你们那边受台风影响下雨降温,要好好注意身体啊!”


    “没,就是一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感冒。”


    拆了个话梅糖含着,他含含糊糊说,“不说这个了,大家还是说说等会儿想听什么歌。”


    “把感冒药吃掉。”


    头顶华丽特效的小星亮晶晶刷了个礼物,紧接着在评论区说话。


    宋敛星几不可查翘了翘嘴角。


    他捻起药片放到嘴里,飞快咽下去。


    =


    直播结束后,宋敛星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雨停了,你腿有好一点吗?”


    “好很多了。”


    “那就好,今天早点睡。”


    “好。你的感冒呢?有好一点吗?”


    “好了,现在不头疼了。”


    宋敛星这么说着,低头咳了一阵。


    贺行山的眉心又开始跳。


    宋敛星原本是假咳,但直播这么久嗓子干疼,咳着咳着倒吸一口凉气,吃了这么多润喉糖的嗓子接触凉风,假咳就变成了真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喝了好几口热水才压下去。


    好不容易缓过来,再看手机。


    小星亮晶晶:“只是头不疼了吗?还有其他问题的话要吃药,你明天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我住的地方远,去市里医院要花很长时间,多喝水就好了。”


    “你房东不是回来了吗?让他带你去。”


    “他还要上班,我不想麻烦他。”


    贺行山甚至坐不下去,拿着手机在门口,想推开门走出去,想去二楼看宋敛星到底有没有事。


    堆堆察觉到他的情绪,劈着叉跑过来,在他脚边喵喵叫着蹭脑袋,似乎想安抚他。


    但这用在另一个主人身上很有效的方法现在却没用了。


    贺行山抬脚避开它,绕远了些。


    堆堆不可置信趴在原地,低声喵呜叫唤。


    但目光始终放在手机屏幕上那个人身上,根本也听不到堆堆叫声了。


    “那我明天给你打车去医院。”


    宋敛星:“真不用。就是一个小感冒,干嘛这么担心。”


    小星亮晶晶:“他有次感冒没好好治,拖了一个月,本来作息混乱身体不好抵抗力就差,最后肺炎住院只能吊水。他自己一个人在医院没人照顾,有次打点滴的时候回血,手背紫了好几天。”


    宋敛星哽住。


    小星亮晶晶:“你明天就去医院检查一下,好吗?”


    “真没这么严重,就是刚刚有点咳。喝点水就好了。”


    “是每天直播四小时太累了吗?要不明天开始试着少播一段时间吧,你也能早点休息。”


    宋敛星:“我考虑一下。”


    “明天去医院。”


    “好。”


    “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吧,正好再买点其他东西,你到时候把东西寄到医院好了,我带回来。”


    小星亮晶晶:“嗯,那你今天早点睡。”


    宋敛星:“你也是,早点睡。”


    =


    放下手机洗漱,换好睡衣在床上翻来覆去,躺了一个多小时才睡着。


    但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这对宋敛星来说已经算是很好的睡眠了。


    睡着后做了些梦。


    梦到小时候生病。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好像也生病了,姥姥很不耐烦说生病又要花钱看病,从枕头底下的布包里数出钱来,带他去村里赤脚医生家里拿药。黑色的小药片太苦,他不肯吃,姥姥就把药片碾成粉末泡到水里,和姥爷合力捏开他的嘴巴灌进去。


    舅舅家小表弟也是感冒,夜里咳嗽迟迟不好,他妈妈心疼得要命,说是火烤橘子能治咳嗽,买了最好的橘子用火烤了喂小表弟,表弟吃了两口就说又酸又苦,把橘子丢到一边。


    他跑去捡被表弟丢到角落里的橘子,掰了一瓣放到嘴里。


    明明那么甜。


    ……


    醒来时心情有点差,而且真觉得呼吸不畅喉咙干涩,他撑着坐起来,眼前一昏头晕目眩。


    完蛋。


    装病骗人遭报应了吧,现在真感冒了。


    宋敛星又躺下,默默拿起手机。


    贺行山出差回来了,正常情况下应该在八点半给自己发消息说要去上班了把堆堆放在自己门口。


    但打开信息,贺行山发过来的信息是:“今天休息,我们去市里给堆堆买猫粮和生肉吧。”


    “等你醒了给我发条信息。”?


    今天不用上班,还是要上班但没去上班?


    宋敛星也不想躺着了,坐起来缓了缓,掀开被子下床。洗漱过后推开门往下一看,贺行山正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电脑可能在处理工作。


    堆堆偎在他大腿上,两条后腿岔着。


    意识到什么,贺行山仰头看过来,目光相触,贺行山招呼:“醒了?”


    “醒了,”


    宋敛星踩着拖鞋下去,忍不住用手背贴了贴额头,声音鼓鼓囊囊的,“我真感冒了。”


    贺行山:“前天不就感冒了?”


    宋敛星:“……”


    贺行山很快注意到宋敛星蔫哒哒的脸色:“昨天没吃药吗?怎么感觉你更严重了?”


    “吃了,就是现在嗓子有点干。”


    “那我们现在就走?去市里医院看一下。”


    宋敛星接了杯温水,小口抿着:“我以为你今天要上班。”


    “今天没工作。”


    宋敛星觉得这件事存疑,垂眸看杯子里的水,哑声问贺行山:“真没工作?”


    “对。”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自己又没有证据能证明贺行山今天有工作。


    宋敛星抿完热水又快速吃过早饭,换完衣服就跟贺行山往外走。


    贺行山出差这几天车一直没人开,现在一打开车门,香薰味道扑面而来,哪怕宋敛星有些鼻塞,都能感觉到这个味道多么浓郁。


    他坐到副驾驶给自己系上安全带,拿出手机导航宠物医院的地址。


    贺行山:“先去医院吧。”


    宋敛星:“家里不是有药吗?我这个也不严重,喝点热水就好很多了。”


    “不是嗓子不舒服吗?”


    “没事。”


    宋敛星说着,但吸了口空调冷风,嗓子就开始痒。他偏过头试图压制咳意,但越往下压反而越痒,忍不住轻咳了声。


    贺行山果断:“还是去医院看看吧,都开始咳嗽了。”


    宋敛星抽抽鼻子,歪在背靠上懒洋洋看着玻璃前的景色,用自己因生病而有点迟钝的脑子思考。


    在贺行山陪自己去医院的情况下。


    自己要怎么拿到小星亮晶晶寄给自己的针孔摄像头。


    如果贺行山就是小星亮晶晶,他怎么在这种情况下给自己寄东西?


    ……


    不知道。


    他索性不想了,揉着堆堆问贺行山:“出差都忙什么。”


    “讨论了下之后的运营方向,还有新产品。”


    握住方向盘的手指紧绷,贺行山声音有点哑,“过几天给你带刚研发出来的新产品。”


    “你们厂吗?”


    “对,你尝一下,给些意见。”


    “我觉得都挺好的。我从小就挺喜欢好恰的零食的,就是小时候很穷根本吃不起零食。”


    小时候很穷买不起,现在有钱了,但过得乱七八糟的,平时也不会想到吃零食。上次拆开了一包虾片,他吃了一整天也没吃完,天气潮湿很快就失去香脆口感,只好丢掉了。倒是堆堆小奶猫刚吃了奶糕罐头,知道不只有羊奶可以吃,正是对这些东西好奇的时候,趁他睡着一头撞倒垃圾桶,拉拔里面的虾片开始啃。小奶猫的牙还太少,啃也啃不动,只好一边啃一边用舌头咂巴,很快把宋敛星吵醒了。宋敛星跟着声音找到啃虾片的堆堆,把小猫揪起来拍了屁股,从此开始把厨余垃圾丢到院子里的垃圾桶。


    想到这里,宋敛星挠了挠堆堆的肚子,告诉贺行山:“之前你戒烟时给你的糖也是好恰的。”


    “我知道。”


    “也不是我自己买的,是之前还在电子厂的时候,厂里给发的端午礼物。”


    也就是一个多月前的事,现在想想恍若隔世。大脑受过创伤后自动遗忘痛苦,宋敛星对那段时间的记忆也就越来越淡,甚至没办法从第一视角回忆自己具体是什么状态,只能从第三视角推断自己过得不好。


    宋敛星现在感受着怀里堆堆的热意,嗅着车里香薰的味道,确定贺行山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再想到那时候就觉得都过去了,但看着怀里的堆堆,想到堆堆被淋湿时的可怜样,还是放轻语气,可怜兮兮说:“我那时候在厂里上班两年了,大部分时候在厂里寝室住,室友天天抽烟,寝室里脏兮兮臭烘烘的,我不想抽二手烟就也只能跟着抽烟。他们还打呼噜,我两班倒上班,下了班也睡不着,作息越来越混乱,现在都改不了。”


    “他们看我也不顺眼,觉得我事多。而且厂里的动作很机械,大家干着干着无聊,就想找点异性朋友打发时间,同寝室一个已婚有两个儿子的人想追求我们小组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生,那女生和我年纪差不多,我带她干活她跟我关系更好一点,我室友他就……没少给我使绊子,”


    看贺行山眼里肉眼可见涌上来的心疼,宋敛星见好就收:“就是因为端午那天,我去领礼盒,看到上面写,就算没有太阳也要做自己的星星。我就想……要不换个生活方式试试看。就递交了辞职申请。”


    “交得很冲动,离开的时候都没想到以后要干什么,甚至都没找到找的地方。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刚好收到你的信息。”


    “现在就好了。如果没看到那句话,没有这个契机,我可能现在还在厂里拧螺丝呢。”


    贺行山低声:“是吗?”


    “是啊。我之前想过要不要辞职,但一直没走——有时候改变需要一些契机。”


    宋敛星侧头看贺行山,“你什么时候在好恰上班的?”


    “今年五月。”


    “我看朋友圈你之前不是在留学,怎么会想着不上学来零食厂里上班?”


    贺行山声音轻得像叹息:“改变是需要些契机。”


    宋敛星知道不礼貌,但余光注意着贺行山的表情,还是问:“所以是什么契机?”


    “发现很多东西,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其实非常脆弱。但我想要他们像现在这样,是完整的。”


    “但也不缺这大半年吧,你完全可以毕业再回来。”


    “那我们就不会在这时候遇到了。”


    贺行山喉结滚了滚,强压下从喉咙深处溢出的血腥味,语气轻松,“这个房子会空着,你找不到房子住,我也捡不到堆堆。我们可能需要很久之后才能遇到,而且会永远错过一些东西。”


    停了两秒,他补充,“——比如堆堆。”


    宋敛星仔细一想:“也是。”


    他把堆堆举起来,看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又飞快把堆堆收回怀里,“现在就挺好的。”


    “对,现在就很好了。”


    第35章 橘子


    他们很快到了医院, 贺行山把车停下。


    宋敛星一边解安全带,一边揣着堆堆询问:“堆堆能去医院吗?会不会掉毛引起其他病人过敏?”


    “不能,医院不允许带宠物。先把它放到后面的猫窝, 我陪你去医院拿药。”


    宋敛星回头:“有猫窝吗?”


    贺行山伸手:“有,给我吧。”


    宋敛星把堆堆递给贺行山,下车站在路边。


    车窗上贴着防偷窥膜, 这么看过去漆黑一片, 看不清贺行山在做什么。


    宋敛星摸出手机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我到医院了。不过我房东和我一起来的, 我们大概不会在医院呆很久,你现在方便寄给我吗?”


    小星亮晶晶:“方便。”


    “跑腿已经在路上了,大概半小时到医院。”


    “不过你房东怎么办?”


    “我等会儿尽量支开他。”


    把消息发出去,宋敛星拉开车门探身看过去:“好了吗?”


    副驾驶上放着那个帐篷样式的猫窝, 堆堆怎么都不肯进去, 趴在外面扒拉猫窝上挂着的铃铛玩偶。而贺行山坐在驾驶座上, 满脸无奈的推着堆堆的背。闻言看过来:“你要不把后备箱里堆堆那个胡萝卜玩具拿过来?”


    “好。”


    宋敛星关上车门往后走。


    再打开手机,发现小星亮晶晶回复了:“行。”


    =


    挂号问诊仔细检查一遍, 确实就是普通感冒。就是作息混乱身体抵抗力差, 再加上用嗓过度,可能会比别人好得慢一些。


    医生一边开药方一边建议:“要好好休息,吃药也就是辅助, 主要是你要自己修养好。”


    宋敛星表面认真听医嘱, 跟着医生的叮嘱点头。


    实际上手指顺着手机边缘滑了一圈又一圈,等待跑腿小哥给自己打电话,又在想自己找什么借口支走贺行山。


    虽然本质上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需要支开贺行山。就算自己当着贺行山的面拿走东西,贺行山大概率也不会问自己。


    至于是不想知道还是心知肚明……就是另一回事了。


    “咳嗽的话也是要多休息, 喝点梨汤,食补为主吧。”


    “好。”


    医生很快给他开了药方, 要他去拿药。


    宋敛星接过药方和贺行山去一楼拿药,看着窗口长长的队伍,看贺行山:“要不你先去看看堆堆怎么样了?我拿完药就出去了。”


    贺行山点头:“行,我们在外面等你。”


    宋敛星目送他走远。


    也就是贺行山走出大门两分钟后,他的手机响起。


    “是灰扑扑吗?这边有个给你送的包裹,你方便来医院大门口拿吗?还是我给你送进去。”


    “你给我送过来吧,我在一楼大厅这里。”


    跑腿小哥很快找过来,把东西交给宋敛星。


    不大的纸盒,拆开里面是维生素咀嚼片的药盒,再打开,确实是说要给自己的东西。


    宋敛星面不改色合上药盒,重新回去排队买药,手上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拿到了。”


    小星亮晶晶随后发给他条很长的安装指南。


    宋敛星看着那条消息,翻过包裹外包装查看寄件人信息。


    姓名是亮晶晶,手机号就是他给自己的手机号。而寄件地址……


    是一家疗养院。


    宋敛星搜索这个疗养院,两分钟后默默关上手机。


    一月五十万的高端疗养院。


    很符合小星亮晶晶的人设。


    拿了药出去,副驾驶的猫窝已经被放到后面了,贺行山坐在驾驶座上,捏着堆堆左右摇晃。堆堆情绪稳定,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挣扎也不叫,看上去可爱极了。


    宋敛星坐上去,把装了药的袋子放到抽屉里。


    贺行山的目光跟着他的手在抽屉里一闪而过,很快收回来,问:“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宋敛星思索着,把堆堆从贺行山手里接过来。


    手指相触,堆堆和贺行山都是热的。


    不过小猫软绵绵像一大团棉花,而贺行山的指尖带着薄茧。


    指腹擦过那带着薄茧的指尖,根本没停留,马上揣着堆堆收回来。宋敛星一本正经:“去花鸟市场买点花种吧,妹妹说院子后面有一片小花园,可以收拾出来种薰衣草。可以吗?”


    贺行山停了一下才把手放到方向盘上:“好。”


    把车开出停车场,他像是才彻底回过神似的,说:“长了很多野草,先找保洁打理干净。”


    “嗯,我找一找怀浦本地保洁公司,过两天就下手。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没敢动,怕你不同意。”


    “没事,你随便弄。”


    在外面吃了饭,下午先去给堆堆买了幼猫过渡的猫粮和平时带堆堆出门的猫包,去市场买了些蔬菜肉类填冰箱,要回去时路过花鸟市场,进去买花种和种花工具。


    但路过一家卖观赏鱼的店铺,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鱼缸里的小鱼,眼珠子咕噜噜的转,肉眼可见的喜欢,又买了鱼缸和小鱼。


    到家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


    宋敛星辞职后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在沙发上坐着,很久在外面呆这么久,所有力气都被用尽,回到家后把东西放到桌子上,就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揣着堆堆仰头问贺行山:“鱼缸放哪儿?”


    ——很小的鱼缸,不比刚满月的堆堆小奶猫大多少。


    贺行山把鱼缸放到柜子上:“这里?”


    宋敛星点头。


    贺行山又去接了水,和着小鱼一起倒进去。


    堆堆小猫从宋敛星手心里爬出去,想到贺行山那边看鱼,但支棱着后腿没走两步,前爪一颤整只猫往沙发下掉。


    宋敛星手疾眼快扑过去捞住堆堆,脑袋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相撞声。


    完全被疼懵了,他甚至忘了动作,维持着接住堆堆的姿势,从沙发上滑到和桌子的缝隙间,眼前一黑倒吸一口凉气。


    耳边嗡鸣声萦绕,他什么也听不到,甚至缓了一会儿才意识到疼痛。


    堆堆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伸手想去摸被撞到的地方。但伸手过去,先摸到温热微软的触感。


    嗡鸣声逐渐远去,眼前也一点点清晰起来。他看到贺行山蹲在自己面前,手下的触感越发清晰,是贺行山的手,修长手指轻轻罩在自己脑袋上。


    而贺行山语气着急:“是磕到这儿了吗?”


    被桌子拦头撞一下,整个脑袋都疼得发麻,甚至分辨不出到底是磕到哪儿了。宋敛星用指尖一寸寸划过贺行山的手指,往一边摸,声音虚弱:“这儿。”


    贺行山的手指就抚过去,很轻得摸了一下。


    钝痛里狠狠的刺疼,宋敛星眼前又是一黑,垂头长长吸气。


    贺行山心疼:“肿了。”


    “你先坐起来,我拿冰块给你敷一下。”


    着急起身拿冰块和毛巾,但还没站起来,手指被牵住。


    宋敛星的手指冰凉,手心还有因疼痛冒出的冷汗,湿冷黏腻,好像失去根系随时会腐烂的水草。那么轻那么软,却轻易拦住贺行山所有动作。


    他攥住那只手,重新蹲下去,扶住宋敛星的肩膀:“怎么了?”


    “有点站不起来了。”


    宋敛星甚至都没力气说话,疼痛过去后是眩晕,脑子浆糊一样乱糟糟的,他声音越来越轻,“先别走。”


    贺行山就陪他在缝隙间蹲着,一手攥着宋敛星汗湿的手指,一手轻轻捞开他的头发,看磕肿的那个小包,用手掌轻轻扇风,柔声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宋敛星感觉到发热的痛处轻微凉风,眼前是贺行山细微晃动的手肘。他轻轻开口:“我头发很油吗?”


    “很干净。”


    越缓疼痛就越明显,蹲得久了好像还有低血糖症状,宋敛星有点撑不住,索性就顺着这点撑不住往前倒,脑袋抵在贺行山屈起的膝盖上。


    他放松力气,声音轻得像通过骨头传播到贺行山耳朵里的。


    “那你怎么不用吹的?”


    头顶凉风停住,宋敛星感觉到那只手叩在自己肩膀的力道,随后是一阵轻轻的凉气吹开发丝,把热涨肿包的温度吹下去。


    贺行山轻轻吹了几下,控制不住垂头,鼻尖擦过翘起的发丝,嗅到细软头发上和自己一样的薰衣草香。


    他问:“现在好点了吗?”


    “一点点。”


    =


    贺行山又吹了会儿,等宋敛星缓过力气,就把他扶到沙发上做好,用毛巾包了冰块出来,给宋敛星轻轻敷伤处。


    冰块带走热度,痛感反而越来越明显。


    宋敛星蹙眉,盯着不知道何时偎在自己脚下的堆堆,用脚轻轻扒开它的小肚子,把它扒到贺行山脚边。


    堆堆不明所以,脾气很好的站起来爬到他脚边,再趴下。


    宋敛星又把它扒过去。


    很明显的不满和迁怒。


    奈何堆堆完全意识不到,以为宋敛星在和自己玩,开心的喵呜一声,往宋敛星脚边爬得更欢快。


    扒又扒不走,也不想再陪堆堆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宋敛星干脆不动了,任由堆堆趴在自己鞋面上,很轻的“啧”了声。


    贺行山听到声音,变换着手里冰块的角度,问:“凉了?”


    “没。”


    贺行山轻轻叹气:“本来就感冒,怕冰得太久感冒更难好了。”


    “没事。”


    太疼太冰,宋敛星牙根一阵阵泛酸。他装可怜,“就是嗓子干容易咳嗽,也没什么其他的不舒服。”


    “要不今天别直播了,好好休息。”


    “没事,医生开了治咳嗽的药。”


    “好好吃药。”


    宋敛星的目光放到桌子上的药袋里。


    那里除了自己的感冒药,还有小星亮晶晶给自己的摄像头。


    他默了一会儿,任性:“不想吃,药太苦了。”


    “其实感冒很常见,根本不用这么重视。我小时候没地方住只能睡阳台,冬天一下雪就感冒,只要多喝热水,过一周就好了。”


    贺行山给他敷伤口的手一顿,捏紧毛巾才克制住情绪,重新把毛巾轻轻敷上去:“那是小时候,现在我不想让你这样。”


    宋敛星垂眸不作声。


    贺行山哄:“嫌苦的话就快点咽下去,我煮点梨汤,多放糖,你晚上要喝,好不好?”


    宋敛星听着贺行山格外软的声音,睫毛微颤:“好。”


    “烤橘子也治咳嗽,我们烤橘子吃,好不好?”


    过去和现在似乎交错在一起,宋敛星嗅到贺行山身上木质香,逐渐扭曲成木柴炙烤的气味,橘皮清苦的味道钻到他鼻尖。


    “现在哪儿有橘子啊。”


    “有的,我买了。”


    宋敛星:“很麻烦。”


    “不麻烦,你赶快好起来就行。”


    毛巾里的冰块逐渐化开,贺行山问:“好一点了吗?”


    宋敛星闷声应。


    贺行山收手,俯身把趴在宋敛星鞋面上的堆堆抱起来放到他手里:“那你们两个好好玩,我去做饭。”


    宋敛星低头。


    堆堆谄媚的蹭着他。


    手指在身侧停滞片刻,随后轻轻盖住堆堆的脑袋。


    这就算和好了。


    贺行山这才放心,转身去厨房。


    客厅里,宋敛星揣着堆堆,非常记仇的轻轻弹堆堆的脑袋。


    堆堆还以为宋敛星在和它玩,张嘴叼宋敛星的手指,用小尖牙啃着。


    宋敛星倒吸一口凉气,怒从胆边生,把堆堆放在膝盖上,一手捂着脑袋,另一只手一下下戳堆堆的小肚子。堆堆就跟个猫猫虫一样左右闪躲,小肚子一扭一扭的。宋敛星看它扭动的样子,忍不住抱着它到厨房。


    小炉子里生着火,网架上是煨着银耳雪梨汤的瓦罐,还有两颗橙黄的橘子,厨房都是橘子皮的清苦味道。


    宋敛星嗅着这个味道,在厨房中间停下,叫贺行山:“我发现一件超好玩的事情。”


    贺行山回过头。


    宋敛星把堆堆放到地上,一手抓住堆堆的爪子,另一只手戳堆堆的肚子。


    猫猫虫又开始左右扭动。


    但随着宋敛星戳的速度越来越快,堆堆失去力气,软泥一样躺平,露出鼓鼓的小肚子,任由宋敛星怎么戳都不肯动了。


    “啧。”


    宋敛星把堆堆拦腰圈起来,打气:“你动一下。”


    突听得身后轻笑声,贺行山说:“别玩它了,吃橘子。”


    宋敛星圈住堆堆:“等等。”


    贺行山在他身边半蹲下,递过来个小碟子。碟子上是剥了皮的烤橘子,橘皮干巴巴失去水分,橘瓣却柔软散着热气。


    宋敛星撇一眼,说:“我没洗手。”


    这么说着,却没有要去洗手的意思,依旧摆弄着堆堆。


    表面不动声色和拨着堆堆的小肚子,余光时刻注意着身边的贺行山。


    果然看到贺行山修长手指掰下橘瓣递过来。


    被烤过的橘子味道浓郁,温度把指腹烫红。


    宋敛星垂眸看一眼递到唇边的橘瓣,又把目光放到堆堆身上,很不专注的低头。


    柔软嘴唇擦过指腹,没轻没重的含住指腹,又很快在感觉到不同时退开,飞快衔走橘瓣。


    指腹留下小片湿润,分不清是橘子留下的还是宋敛星留下的。


    贺行山不自觉捻着指腹,目光落在宋敛星脸上。


    而宋敛星舌尖微动,温热的橘瓣在口腔爆开。他抿着嘴唇咽下橘子汁水。


    明明这么甜。


    第36章 我甚至没真正意义上见他一面


    饭前吃了半个烤橘子, 剩下的一个半则在吃完饭拿到客厅里慢慢吃。


    晚上吃很饱,宋敛星窝在沙发上,目光虚无盯着贺行山给堆堆泡奶粉的手指。


    堆堆现在已经会自主进食了, 尤其是奶粉,不再需要用滴管喂,而是可以放在小碗里让堆堆自己吃了。不过堆堆经常吃着吃着就整个脑袋栽到碗里, 沾一脸的奶粉。


    吃罐头也是, 吃着吃着就栽进去, 栽进去后还试图挣扎,不小心就把爪子也埋进碗里,弄得一身都是奶糕罐头。


    一开始看堆堆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时,宋敛星还会生气, 次数多了之后只剩下无语。


    堆堆很笨, 但没办法, 谁让贺行山就捡回来这么一只小笨猫。贺行山不在家这几天,他喂堆堆时都秉承着放任自流的态度, 等堆堆吃完饭再给它收拾残局, 把脸和身子擦干净。


    贺行山就是另一种处理方式。


    看堆堆整个埋进去,他就会轻轻把堆堆提出来,一边手动调整堆堆位置让它能更轻松的吃饭, 一边给堆堆擦脸。


    宋敛星看他修长手指沾上奶渍, 目光越来越虚,掰橘子往嘴里塞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贺行山终于喂好堆堆,把堆堆的饭碗洗干净收起来,一回头, 宋敛星往嘴里塞了两瓣橘子,嚼了两下后好像被呛到, 偏头捂嘴轻咳,咳完后把橘子咽下去,有点不习惯的抿嘴,舌头抿去溢出的汁水。


    舌尖殷红,在因为咳嗽格外柔软红润的嘴唇上划过,露水打湿花瓣一样。


    贺行山眉心一紧,眼神和心思全放在宋敛星身上,一个没留神没注意到脚下偎过来的堆堆,差点踩到堆堆的尾巴。


    还是宋敛星提醒:“堆堆!”


    刚刚被呛到,现在声音含糊,听上去软得不像样。


    贺行山垂头看堆堆,收回迈出去的脚。


    堆堆小猫笨得甚至不知道差点被踩到,依旧亲亲热热偎着贺行山,谄媚的在贺行山裤腿上蹭脑袋。俯身把堆堆抱起来,整理好心情,好像刚刚完全没有走神,贺行山接着往前走。


    但宋敛星往嘴里塞着橘瓣,状似无意:“想什么呢,都没看到脚底下有猫。”


    想什么呢?


    贺行山冷静得体:“没想,就是没注意到。”


    宋敛星不置可否,接着吃自己的橘子。


    贺行山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吃药。”


    宋敛星回过神,看桌子上的药袋。


    这里面除了医生给自己开的感冒药,还有……


    但贺行山没有打开他药袋的意思,在他身边坐下,把杯子放在他面前。


    体贴又绅士。


    宋敛星虚伪又礼貌的道谢:“谢谢。”


    然后扯过药袋,非常坦荡的把袋子打到最开。


    目光注意到那盒维生素咀嚼片的药盒,贺行山面不改色收回视线:“没事。”


    =


    在客厅坐到八点多,接近九点时他要去三楼直播。


    贺行山给他装了满满一保温杯的梨汤,抱着堆堆眼神温和:“累了就早点关播休息,晚上不舒服随时找我。”


    宋敛星点头。


    当天谨记贺行山和小星亮晶晶的叮嘱,开播时先告诉大家自己今天感冒可能不会播到很晚。


    粉丝纷纷表示理解,让他今天早点休息,还心疼的刷了很多礼物让他买点好吃的补补。


    宋敛星一一感谢送礼物的粉丝。看有粉丝问有没有去医院,有没有好好吃药,忍不住翘起嘴角,语气放松:“本来家里就有药,但是房东不放心,今天带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普通感冒。”


    “药也吃了,房东烧的水。”


    粉丝:“ok ,fine。就当我多嘴。”


    “房东真的好贴心,小灰灰我就放心把你交给他了。”


    “小灰灰你就认定是他了吗?你真的不看看亮晶晶大佬吗?明明你们id都这么配。”


    “光说说说,有本事让房东露脸啊!你让他露脸啊!”


    “我有一个问题啊,小灰灰你交了多少房租才找到这样一个房东?!我一个月五千六的房子,房东只在收租时出现,平时有点什么问题都让我找物业。”


    宋敛星:“房租……我帮忙照顾堆堆,他给我免房租了。”


    粉丝:“……”


    “但堆堆黏你这个状态!它没把你当主人,完全就是把你当妈妈啊!”


    “两人一猫,你俩也是过上日子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用孩子拴住老婆的心吗?”


    为了不露脸,房间光线昏暗,看弹幕时间长一点眼睛都开始不舒服了。宋敛星往后仰身,微微闭眼,疑惑:“为什么你们默认房东是男的?”


    粉丝:“好问题……你没有说过房东是男的吗?为什么房东是男的这件事根深蒂固扎在我脑子里?”


    “好像是没说过……但小灰灰是我得不到的男人,祝弯。”


    “难道房东是女的?!温柔大姐姐!小灰灰你就这么水灵灵的吃上软饭了?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房东姐姐联系方式在哪儿?!”


    “他确实是男的,而且只要一个租客。”


    宋敛星打断弹幕的狂欢,气死人不眨眼,“他已经有我了。”


    粉丝:“小灰灰你真的,你超爱。”


    宋敛星陪着聊了一会儿,播到十一点多,做作的咳嗽了几声,拧开保温杯抿甜滋滋的雪梨水。


    屏幕上开始出现礼物特效,小星亮晶晶出现:“别播了,回去休息吧。”


    粉丝也跟着发:“早点休息。”


    宋敛星又唱了首歌,再三感谢粉丝的体贴,关麦下播。


    推开影音室的门,发现客厅的灯还亮着,他干脆下了一楼。


    贺行山正在喂堆堆,堆堆又把自己整个吃到碗里,脸上脏兮兮的,吃得过于满足,发出细微咕噜声。


    而正在看堆堆吃饭的贺行山仰头看过来,问他:“不直播了?”


    “有点咳嗽,今天少播一会儿。”


    “咳嗽?”


    贺行山松开把控住堆堆的手,起身往厨房走,“锅里还有梨汤,你再喝点。”


    失去贺行山的控制,堆堆又一头栽进碗里,满脸罐头。


    宋敛星只当没看到的移开视线,看厨房里贺行山的背影。


    贺行山给他盛了碗梨汤,看他喝下,又去给吃完饭的堆堆擦脸,把堆堆的碗洗干净,做完这一切,他揣着堆堆,告诉宋敛星:“明天我去上班,早上走的时候把堆堆放在它自己的房间里。”


    宋敛星点头:“好。”


    贺行山又看着他,语气柔和:“早点睡。”


    宋敛星还是点头:“嗯。”


    实际上洗漱完躺到床上,脑子平静祥和,却一点也没闭眼的意思,而是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框。


    “我好像还没问过你是男是女?”


    “我是男的。”


    “哦,你爱人也是男的?我看你用的一直都是他。”


    “嗯。”


    小星亮晶晶问,“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吗?”


    “没,我房东不也是男的吗。”


    ——“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吗?”


    “没,我房东不也是男的吗?”


    这一问一答的言外之意让贺行山有一瞬间的卡顿。明明这么多年已经能听懂所有言外之意,此刻却像草履虫一样,脑子一片空白,只内心情绪翻涌,失去所有反应。


    小星亮晶晶:“你喜欢他?”


    宋敛星看着这句话,眸光闪着得意的神采。他缓缓打字,不肯定也不否定:“我没这么说过。”


    沸腾的血液冷静下来,贺行山打字:“好。”


    看着这个“好”字,好像都能想到手机对面的人此刻的表情,宋敛星心情不错,翘起嘴角继续打字:“房东明天上班。”


    小星亮晶晶:“那等他上班不在家,你就能把摄像头装到他房间了。”


    “客厅有宠物监视器,会拍到我到他房间的画面吧?”


    “宠物监视器是跟随宠物的,你把堆堆放在客厅,宠物监视器就会只跟着堆堆,拍不到你。”


    宋敛星思忖片刻,问:“不过这样是不是不太好,非常侵犯我房东隐私。”


    “毕竟我房东是个特别尊重我隐私的人,从来不过问我的私生活。我恩将仇报好像不合适。”


    “那就不装了。”


    “那摄像头怎么办,我寄回给你?”


    “你留着吧,什么时候想装的话再装。”


    “我就不能不想装了,从此当个好人?”


    宋敛星半真半假,“我房东出差回来能看到真人后,我觉得亲眼看到真人比从摄像头里看到监控画面好多了。”


    “当然。”


    “不过他明天要上班,白天就看不到人了。这么一想又觉得不如把摄像头装到他身上。”


    “我懂。”


    宋敛星理所当然询问:“你对你爱人也是这样吗?”


    “差不多,他还在的时候不这样。那时候我俩虽然不在一起,但长时间打电话,他做什么我都知道,就觉得能从他嘴里听到他今天做了什么,总比自己偷偷看到的好多了。”


    宋敛星:“听起来好像是很健康的恋爱。”


    “他是说过喜欢成熟稳重让他有安全感的人,想要健康的人际关系,不过我现在还是做不到,只是单方面喜欢他,给不了他什么帮助,更谈不上什么健康的恋爱关系了。”


    “成熟稳重让人有安全感……听起来好像写着我房东的名字。”


    “在你心里,你房东是这个形象吗?”


    当然。


    贺行山简直不能再成熟稳重让人有安全感了,宋敛星甚至觉得只比自己大一岁的他成熟稳重到不合理的程度。正因为如此,才衬托得他更加阴暗不堪,甚至恨不得时时刻刻看到他的一举一动,看他怎么和其他人相处,怎么对待其他人。


    现在面对小星亮晶晶的询问,他确定:“对。”


    “他二十三岁没遇到的人,你二十岁遇到了。”


    “他二十三岁遇到的人是什么样的?”


    “他不喜欢的样子。”


    “但他爱你。”


    “没有。”


    “我单方面喜欢他,以为我们互相陪伴和依赖,但他死后我才知道,可能我以为的陪伴和依赖什么都不是,只是他陪我,而我单方面喜欢他依赖他。”


    宋敛星听出点不对劲:“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他的去世也不能怪你吧。”


    白驹过隙时光飞逝,十五年的岁月一页页翻回过去,贺行山耳畔都传来呼啸风声,终于在这一瞬,回到那一天。


    寒风刺骨,冷得他骨髓都泛着疼。明明台风过去,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他却还是感觉到膝盖上不眠不休的刺痛。


    小星亮晶晶:“圣诞节前一天下了暴雪,第二天他砸开护城河的冰层,跳进去了。”


    “那天特别冷,他得多难受才能狠下心跳下去。”


    “就是怪我,我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但根本没意识到他那么痛苦。如果我能做得更好,可能他就不会离开了。”


    宋敛星其实一直都觉得小星亮晶晶就是贺行山。


    原因一如既往——他没那么好的运气,前二十年的岁月早就让他明白,天上从来不会给他掉馅饼,冷不防在他平静生活中砸下巨石毁掉他最后一丝希望才是常态。从电子厂离职来租房子,听到贺行山那么优渥的条件都会觉得对方另有所图,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贺行山依旧包容体贴好像单纯就是同情他照顾他对他好。这已经让他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会担心贺行山真的一无所图只是对自己好,绞尽脑汁希望贺行山是有所图的。虽然自己一无所有只有这么一个人,但万一贺行山就是图这个身体呢?这样自己也算有筹码,能让贺行山的话维持得更久一点。


    只一个贺行山就已经足够走运了,完全没道理还要好运气碰巧找到一个同样失眠同样有钱同样别无所图的小星亮晶晶。


    他和小星亮晶晶的所有交流,都是在默认对方就是贺行山的基础上的。


    至于什么四十三岁什么腿疼什么早逝的爱人,都是随口胡说补充人设的假话罢了。虽然他附和、感动、甚至会因为过度共情弄得自己很难受,但其实从来不信。


    可没想到,小星亮晶晶越说越真了。


    他又不确定了。


    目光在床头柜药袋里的维生素咀嚼片盒子上一闪而过。


    宋敛星把消息发出去:“你可以跟我说说他吗?”


    小星亮晶晶:“好像都和你说过了。”


    “那时候家里发生了些事情,每天都很忙,晚上熬夜没法睡,他也失眠睡不着,我们两个认识,一起熬夜。他很好,但不会照顾自己,把自己养得很差劲。我喜欢他,告诉他我喜欢他,提出想和他在一起,想把他接到我这边照顾他。但他总说太忙,再等等。”


    “我就觉得,反正还有那么长的时间,等等也没什么。那一年我终于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觉得不用等了我就是要见他。没提前告诉他,连夜开车去找他。”


    “到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我甚至都没真正意义上见他一面,就永远失去他了。”


    第37章 烫到了


    宋敛星不知道怎么回复, 看着小星亮晶晶的消息,失去语言能力。过了好一会儿才询问:“你下雨天腿疼,也是这一天开始的吗?”


    “嗯。”


    宋敛星哽住。


    反而是小星亮晶晶安慰他:“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是已经过去很久了。


    十五年了。


    这种生活, 他过了十五年。


    宋敛星又开始头疼,看着聊天页面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是小星亮晶晶转移话题,问了他堆堆的近况。


    这话题转得太生硬, 但宋敛星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跟着聊了会儿堆堆, 给小星亮晶晶发了些堆堆的照片。


    等他艰难整理好情绪,小星亮晶晶适时提议:“不早了,你还病着,今晚早点睡。”


    宋敛星:“好, 你也早点睡。”


    但等切掉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 忍不住又点开和邱问水的对话框, 询问:“你哥今年是二十一岁吧?”


    邱问水:“对啊,他比我大三岁, 生日在九月, 今年确实还是二十一岁。”


    “咋了。”


    宋敛星:“你哥这二十一年都没谈过恋爱吗?”


    邱问水的小雷达滴答滴答响起来。


    她不是很确定,面对这种询问,脑子里闪过无数个高情商发言, 最后也只是实话实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你其实可以直接问他的, 他一定全部告诉你。”


    贺行山把邱问水推给自己的时候,说是他和妹妹关系不好希望自己帮忙修复和妹妹的关系。宋敛星一开始是信的,但现在看着邱问水的信息,突然开始好奇贺行山是怎么和邱问水说的, 才会让邱问水这么笃定自己问什么贺行山都会说什么,好像主动权都在自己手里一样。


    “不用了, 就是突然好奇。”


    宋敛星问,“你怎么还没睡?”


    邱问水分享过来一个直播间:“在看直播酝酿睡意。”


    “这是我今年刚发现的唱歌博主,声音可好听了,他每天晚上直播,我无聊的时候会听一下。”


    宋敛星点进直播间。


    名为“不会唱歌的FoFo”的主播带着猫耳发箍,抱着吉他:“大家点点关注,点赞超过五百万的话给大家唱宝贝好不好?”


    宋敛星侧躺在床上,快速点赞。


    直播间点赞总量很快就超过五百万,主播开始拨吉他唱歌。


    宋敛星后台播放直播,切回和邱问水的聊天框:“确实挺好听的。”


    这首歌甜甜的,主播边唱歌边弹吉他,头顶的猫耳发箍跟着一晃一晃,看上去也甜甜的。


    邱问水:“嗯,反正我挺喜欢他唱歌的。”


    她大手一挥,在直播间刷了个礼物。


    宋敛星切回去,刚好看到屏幕上炸开的礼物特效。


    打赏礼物的ID是“小水甜滋滋”


    这和小星亮晶晶相同结构的ID,如出一辙的阔绰手法。


    宋敛星:“啧。”


    这很难说不是兄妹两个吧?


    他在FoFo直播间翻了翻,榜一大佬就是“小水甜滋滋”。


    这就是兄妹两个吧?


    那边邱问水听着歌给宋敛星发消息:“你怎么还没睡?”


    “我也在酝酿睡意。”


    “那你跟我一起听吧,FoFo每晚一点下播,刚好下播了就睡觉,听他唱歌还挺助眠的。”


    “我试试。”


    一首歌唱完,FoFo开始和粉丝聊天,刷着弹幕一条条感谢给自己送礼物的粉丝,在提到“小水甜滋滋”时,甚至夸张的站起来对镜头比了个心。声音也和脑袋上晃晃悠悠的猫耳一样,又甜又撩人。


    其实是好听的,不然不会有这么多粉丝买账。


    宋敛星心知肚明。但关于助眠,他心里早有预期,所有想象都是贺行山的声音,低沉平和,有时候会带着哑,说话时很轻,就算放软声音,低哑也超过柔软,反而格外有反差。


    耳朵渴望听到贺行山的声音,但只能在轻柔伴奏声中捕捉到博主的声音,宋敛星只觉得甜得腻人,把手机声音关低,又看到邱问水的信息。


    “应该可以,之前FoFo其实叫哄你睡觉的FoFo。但上个月好像有另一个唱歌博主横空出世,唱的歌又都是舒缓助眠的,把FoFo的观众分走了很多。FoFo就改名了。”


    声音已经放轻很多的直播间声音里,FoFo开始和别人连线PK。他撒娇似的让大家有钱捧个钱场刷点礼物,没钱捧个人场点点赞。


    宋敛星直播这么久还没打过PK,好奇的点进去。


    问邱问水:“唱歌博主也能PK吗。”


    “可以。”


    邱问水刷了个礼物,切回来给宋敛星解答,“有时候是PK看谁收到的打赏多,有时候就是大家关系好连麦一起唱歌。FoFo朋友挺多的,经常和别人连麦。之前他还想给那个分走他观众的唱歌助眠主播连麦,但被拒绝了。我也不清楚,毕竟我也不是每天都看直播。那个叫灰扑扑的主播好像确实很多死忠粉,FoFo去打PK应该也不太能赢。”


    骤然看到自己的名字,宋敛星怔了一下,把聊天记录往上翻,又点开自己的直播软件后台,确实看到FoFo发给自己的消息,询问自己要不要直播连麦一起合作。


    他后知后觉。


    原来那个上个月横空出世分走很多FoFo粉丝的主播,是自己啊……


    那是不是说明自己和FoFo的受众群体在某种层面上相似度很高?


    抱着学习直播技巧的想法,宋敛星给FoFo直播间截了张图,马赛克掉FoFo的面部信息,然后转发给小星亮晶晶:“别人的唱歌直播是这样的。”


    “你喜欢猫耳吗?”


    ——同样都是榜一大佬,他不允许自己的榜一大佬得到的待遇比其他人的差很多。


    小星亮晶晶很快回复他:“你要带吗?”


    宋敛星没说要不要带,依旧问:“你喜欢吗?”


    如果只是图片上的猫耳发箍,贺行山并不喜欢。虚假的猫耳比不上堆堆猫耳朵的真实可爱。虽然堆堆是个秃头小猫,现在耳朵上还没完全长出毛,看上去秃了吧唧像被牛嚼过又吐出来的发霉大米,但贺行山也觉得堆堆的秃耳朵比图片上的猫耳看上去可爱。


    但如果……是宋敛星带着。


    宋敛星的头发越来越长了。他是细软发质,头发柔顺丝滑得像一匹缎子,带上同色的黑色猫耳……一定比堆堆还要更可爱。


    贺行山:“你戴的话大概会很可爱。”


    宋敛星:“但我直播不露脸,戴不戴都一样。”


    贺行山刚想要打字赞同。


    又看到宋敛星发消息。


    “不过可以在家戴。”


    “给我房东看。你说他会喜欢吗?”


    =


    睡前招惹了小星亮晶晶,把因为听到小星亮晶晶的故事导致的坏情绪抵消掉大半。


    但依旧剩下一小半,再加上对明天有个危险又不道德的计划,宋敛星有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虑。


    他没觉得自己焦虑。


    是放下手机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后摸到自己胸口,感觉到手心里怦怦跳着的心脏,才后知后觉推断自己可能在紧张。


    他总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前二十年经历什么事,他都往最差的方向想,以为自己都想到最差结局了,这样不管发生什么自己都能理智面对。但事实总会比他想象中最差的结局还要更差一点,他就只能让自己再往更差的方向去想。


    但现在面对贺行山,他发现一点都不想去想坏结局。


    甚至不用特别差,只要不是他预想中最完美的结局,他都不能接受。


    一夜未眠。


    失眠的夜晚,时间的流速变得不可预估,漫长得让人几乎撑不下去,但好像又是一眨眼,太阳就升起来了。


    贺行山的消息又发过来了:“我今天去上班,把堆堆放在它自己房间了,碗里我放了罐头,应该能保存六小时,等你醒来给它喂次奶粉。”


    宋敛星:“我还没睡。”


    贺行山:“那你要不要出来看看?今天天气很好。”


    宋敛星就出去了。


    睡衣松垮头发凌乱,下楼梯时甚至差点腿一软摔下去。


    “诶。”


    贺行山在一楼客厅,无奈又担心,三两步走到宋敛星身边,扶住他的手肘,“慢点。”


    暖意和温度一起袭来,宋敛星心弦一松,卸掉力气跟贺行山往下走。


    今天阳光果然很好,阳光透过纱帘照过来,温暖朦胧。


    宋敛星在沙发上坐下,看贺行山:“阳光果然很好。”


    贺行山又看了他一眼,去房间拿了条毯子出来放在他腿上,张罗:“厨房有饭记得吃,吃完饭记得吃药,瓦罐里是梨汤,你说昨天的太甜了,今天的糖放得很少,你尝一下觉得没味道就自己再加点冰糖。橘子用锡纸包着放烤箱了,温度和时间也调好了,要吃的话打开烤箱……”


    说完才发现,宋敛星窝在沙发上,把毛毯拉到下巴处,已经闭上眼。


    睡着了。


    贺行山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良久,深吸了口气。


    宋敛星没觉得自己在睡觉,他觉得自己好像飘在天上,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嗅到鼻尖让人安心的味道,耳边还有同样让他觉得放松的声音。就这么荡荡悠悠的飘着,舒服得他舍不得睁开眼。


    半空中荡着,身体的触角好像捕捉到细微气流。鼻尖香味更浓,有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触感落在他头上,很轻的撩起几根发丝。


    宋敛星就彻底失去意识了。


    再醒来窗外的阳光已经西斜,窗帘只留下一条缝,阳光照过来,客厅里不至于昏暗,又正好不会因为阳光太盛晒得人睡不着。


    宋敛星躺在沙发上懵了一会儿,身体才逐渐感知到周围的一切。


    他把身上的小毯子拿开,坐直,盯着地板缓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他就开始想。


    两秒钟后,他终于想到了。搓着眉心迅速起身往堆堆房间跑。


    推门时感觉到阻力,他没硬推,叫:“堆堆?”


    门后抵住门的堆堆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的喵呜一声,小细腿哒哒哒的绕过门,跑到宋敛星脚底下,软绵绵的蹭他的脚踝。


    宋敛星内疚俯身把堆堆抱起来,声音温柔:“饿不饿啊?对不起啊我……”


    一句话没说完,他先看到堆堆现在的样子——


    脸上胸口上沾满了肉色物体,不知道过了多久现在都干了,粘在毛上。现在还一脸可怜的看着自己,试图舔自己。


    宋敛星环视房间,猫碗里残留着罐头,猫碗为直径半米的范围里都是罐头渣。而猫砂盆里,一眼看过去并没有屎——宋敛星教堆堆用猫砂盆教了一周,堆堆才终于意识到上厕所要在这个盆里。但笨笨的它还没学会埋屎,每次拉完都这么放着。宋敛星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帮它埋,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拉着它的爪子让它自己扒拉。


    但现在,猫砂盆里干干净净。


    宋敛星冷静把堆堆放下,冷静关了门,下楼洗了手拿了手机,这才重新回来。


    堆堆被他刚刚的行为弄得不明所以,更粘人了,巴巴跑过来要贴贴。


    宋敛星伸出一只手指戳着堆堆的脑袋,迫使堆堆仰着头露出脸和小块胸口。而他则迅速拍了照片发给贺行山,询问:“这是罐头还是屎?”


    贺行山:“是罐头。”


    宋敛星并不是很信。


    贺行山:“真的。”


    宋敛星:“它的屎呢?”


    “我早上铲完丢掉了。”


    宋敛星揣着堆堆在门口蹲下,偏头咳了两声,打开宠物监视器:“让我看看它今天都干了什么。”


    迅速把时间调到今天早上八点二十,贺行山的身影出现在房间中间。他换上了要去工作的衬衣西裤,正一勺勺给堆堆的饭碗里放罐头。


    这是上次买的自动喂食器,里面有冰鲜系统,放进罐头后会有盖子牢牢锁住罐头,等到时间才开盖给猫猫吃。


    贺行山往碗里倒罐头,但小肚子鼓囊囊的堆堆还是偎在贺行山身边,看着饭碗跃跃欲试。


    贺行山放了一小碗的罐头,捏着堆堆的脑袋:“中午再吃。”


    堆堆听不懂,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贺行山:“喵。”


    贺行山:“……”


    宋敛星失笑,把这一段拉回去,截图保存。但都保存下来了,又忍不住拉回去重新看,内心那点念头卷土重来。


    拿着手机揣着堆堆出去,手机继续播放早上的监控画面,他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把饭热上,然后拿湿巾给堆堆擦干净。


    罐头黏在毛上,他隔着纸巾仔细揉。堆堆软绵绵的小肚子在手下一起一伏,手机监控画面里,贺行山放好两次的罐头就离开了,自己在猫窝里玩耍,玩累了就又睡了。宋敛星分出一只手滑进度条,中午时,自动喂食器开了盖子,堆堆开始啃食罐头,没吃完,反而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它就开始玩这些没吃完的罐头,弄得哪儿都是。甚至还带着一身的罐头又钻回猫窝里。


    宋敛星:“……”


    他低头看堆堆。


    堆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分外无辜:“喵。”


    宋敛星想想它房间里沾得邋里邋遢到处都是的罐头,气得牙痒痒。


    但再往后看,堆堆小猫吃完饭就自己一只小猫在房间里玩玩具,劈着叉爬到门口,在门口的垫子上一躺,露出小肚皮等宋敛星醒来陪它玩,小小的一个身影看上去孤零零的。


    宋敛星的怒火又被内疚取代。


    给擦干净的堆堆喂了羊奶,这才轮到他自己洗漱吃饭,吃完饭又去堆堆房间擦了地,把猫窝上沾到的罐头擦干净。


    再回来时看到贺行山发来的消息:“你是不是还没吃药。”


    他看着消息,仰头看墙上的宠物监视器,撇了撇嘴:“你又知道了。”


    监控画面里的人干了这么久的活,现在头发乱乱的,有几缕头发被汗打湿,贴在额角,撇嘴的表情看上去很可爱。


    贺行山撤回刚刚那句话,重新发送:“你是不是还没吃药?”


    宋敛星:“这是询问还是反问?”


    “你没从宠物监视器里看到吗?”


    “没有,镜头对着堆堆,没看到。”


    没看到就没看到吧。


    宋敛星把堆堆抱起来,放到监视器正前面,手机告诉贺行山:“你看堆堆吧,我去吃药了。”


    镜头里,堆堆乖巧可爱蹲在地上。堆堆背后,笔直修长的小腿逐渐走远。


    过了一会儿再出现时,拿着医院的药袋。


    袋子里,维生素咀嚼片的盒子已经被拆开了。


    =


    醒来就很晚了,收拾东西吃过饭,一眨眼马上就到贺行山下班的时间了。


    虽然自己刚刚吃过饭一点都不饿,但宋敛星还是简单准备了晚饭要用的食材,等贺行山下班后一起做饭。


    等待间隙,他给邱问水分享了堆堆吃一身罐头的照片。


    隔着照片,邱问水完全没有宋敛星的震惊和嫌弃,只觉得把自己吃得脏兮兮浑身都是罐头的堆堆很可爱。听宋敛星说堆堆把猫窝也弄脏了需要清洗,非常自然提出可以请一个阿姨。


    家政阿姨。


    是指会帮忙做好家务,但需要长时间呆在这里,照顾贺行山和堆堆的人吗?


    宋敛星把话题移开了,说自己今天找到怀浦附近的保洁中介,明天就会有人上门打理后院。等到收拾好自己就把后院种上花。


    邱问水自然:“那你可以等等我,我过下周去姥姥家一趟,说不定就有时间回怀浦。”


    宋敛星:“行,那我这几天把三楼小阳台收拾出来。你房间也在三楼?到时候让你哥给你收拾吧。”


    邱问水下意识想打字说不用,自己带阿姨回去。但转念一想,默默删掉这句话,告诉宋敛星:“不对,我需要再看看,也不确定一定能回去。”


    她迫切转移话题,就兴致勃勃给宋敛星拍了张毛线团的照片,告诉他:“我最近在学钩织,到时候给堆堆织个围兜。这样吃饭就不会弄脏了。”


    宋敛星看着邱问水照片里的毛线团,再看看一边粘人的堆堆,若有所思。


    堆堆是贺行山的猫,自己从小带到这么大,就连戴围兜,肯定也是自己给堆堆钩啊。


    于是询问邱问水:“好学吗?要不我也学一下。”


    “有点难,这是我的成品。两天就钩了这么多,还把手戳了好几个口子。”


    照片里,手指大小的一片成品,


    针脚稀稀疏疏歪歪扭扭,有些毛线甚至已经毛糙了。


    宋敛星:“……”


    他确定,“我也学一下吧。”


    贺行山回家时,宋敛星正抱着堆堆在沙发上看钩织新人入门教程。站在玄关远远听得沙发上手机传来声音:“勾线、带线,穿过这几个线圈,就是个中长针。”


    宋敛星屈着膝盖认真看手机,堆堆踩在他大腿上,圆溜溜的大眼睛也看着手机。


    宋敛星很快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关上手机放下堆堆站起来:“回来了?那我开始做饭。”


    “不着急,你接着看吧,我去做。”


    “也没什么。”


    宋敛星重新坐下,把手机举起来给贺行山看,“在看织毛衣教程,反正也没什么事,学会了给堆堆织个围兜。”


    贺行山把东西放下,去洗了手,重新走回来,低头看宋敛星的手机。


    宋敛星给贺行山看过,自己又低头看了眼,告诉贺行山:“明天我用一下电瓶车,到附近的街里买毛线和勾针。”


    “那晚上给电瓶车充上电。”


    宋敛星翘了翘嘴角,划拉着手机:“先学一下,如果学会了,冬天还能给你们织……”


    面前多了只手。


    手掌宽大手指修长,上面躺了两颗五角星形状的蜜色糖果。


    宋敛星剩下的话哽住。


    贺行山反而收了手,拿了颗糖果开始剥,问宋敛星:“织什么?”


    “织围巾。”


    宋敛星看贺行山修长手指的动作。


    糖果外面有层没有任何图案的透明包装,贺行山很快顺着齿牙撕开,剥开里面蜜色水晶糖果。颜色是蜜色和更深一点的梅子色,一缕缕掺在一起,像破晓前的天色。五个角都是圆滑的弧度,看上去圆滚滚很可爱。


    贺行山把糖果递过来:“蜂蜜梅子味的,要尝尝吗?”


    宋敛星俯身衔走那颗糖果。嘴唇擦过贺行山手指。


    贺行山没动,手指依旧悬在空中,不自觉捏紧空掉的透明包装,塑料纸发出窸窣声响。


    而宋敛星抿嘴,舌尖勾着糖果在口腔转了一圈,咂摸出味道。


    蜂蜜清甜,又带着梅子轻微的酸味,融合成刚刚好的清甜,有层次,又不过于复杂。


    他点头,给贺行山反馈:“好吃。”


    贺行山把剩下那颗递过来:“那你拿着吃。”


    宋敛星不客气的接过来,指尖在贺行山手心划过,捻起那颗糖果攥紧。


    梅子的酸从蜂蜜的甜里透出来,宋敛星眯了眯眼,把糖果勾到一边,腮帮子鼓鼓的,问贺行山:“你尝了吗?”


    贺行山:“嗯。”


    但宋敛星也就这么一问,他撕开手里这颗糖果发包装,把圆滚滚的星星糖果递过去:“吃吗?”


    贺行山垂眸看他手里的糖果。


    宋敛星补充:“还是星星的。”


    贺行山喉结滚了滚,摇头:“你吃吧。”


    宋敛星睁大眼睛,无辜的看着贺行山,应:“好吧。”


    他把这颗糖果也放到嘴里,含着酸甜的两颗梅子糖,说:“这个糖比你之前戒烟时吃的那些好吃多了。”


    “什么时候发布啊,我多买点。”


    贺行山没接话,反身把包拎过来放到桌子上。


    满满一书包的糖果。


    宋敛星做作的瞪大眼睛表示惊讶。


    贺行山把包递过来:“都是给你的。”


    =


    因为吃了糖,晚上再吃烤橘子的时候,宋敛星觉得又酸又苦无从下嘴。


    但贺行山都烤好了,他不舍得扔,三两口吃完,陪贺行山一起喂了堆堆,就有些逃避的拎起装满糖果的书包,对贺行山摆手:“那我就上去了,你今天忙了一天,也早点休息。”


    贺行山点头,看宋敛星拎着书包上楼。


    堆堆刚吃饱饭,精神很好想和宋敛星玩,现在看宋敛星往楼上走,也蹬着小细腿跟上。它刚吃了饭,小肚子鼓鼓的,加上四条细长的腿和秃毛脑袋,一眼看上去好像发霉土豆上戳了四根牙签。小土豆哒哒哒跟着宋敛星走了一会儿,但跟到楼梯口,不会往上爬,只能站在原地喵喵叫唤试图把宋敛星叫回来陪自己一起玩。


    但宋敛星过于残忍,只回头看了它一眼。


    贺行山低头把堆堆抱起来,朝沙发的方向走。


    宋敛星就转头接着走了。


    贺行山抱着堆堆回沙发上坐下,丢给堆堆最新的小鱼玩具。


    堆堆有点不爱玩,很快就把小鱼玩具扒拉到一边,开始寻找它最常玩的、沾满它自己气味的胡萝卜玩具。


    小猫在偌大的客厅找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找到胡萝卜玩具,小细腿撑着圆滚滚的身体走过去,贺行山注意到它的动静,三两步越过它,捡起胡萝卜玩具,丢到更远的地方。


    堆堆小猫情绪稳定,马上转变方向接着追。只是快追到时,站在胡萝卜玩具旁边转了一圈,对着贺行山的方向喵了一声。


    贺行山又走过来,把胡萝卜玩具丢远。


    可怜堆堆一个刚满月小猫跟小狗一样,追着玩具满客厅的跑。墙上的宠物监视器也跟着堆堆的轨迹转动,捕捉着堆堆的所有动作。


    贺行山丢的第一次纯属逗堆堆玩,后面几次就是堆堆自己想玩。但客厅实在太大了,堆堆追了几次后失去力气,趴在玩具上不动了。贺行山没注意到堆堆的动作,还是俯下身把玩具扯出来丢远。


    这次堆堆没去追,小细腿撑起身子,对着贺行山喵喵叫唤。就连尾巴都开始摇晃,看上去非常生气。


    贺行山只好把玩具重新捡回来,放到堆堆身下。


    窝在房间沙发上看监控的宋敛星忍不住笑了下。


    得到玩具的堆堆坐下,用前爪扒拉着玩具。贺行山在堆堆身边站了一会儿,回到沙发上坐下。


    监控镜头对准堆堆,再也没有贺行山的身影。


    宋敛星看着监控里仅有的堆堆和胡萝卜玩具,啧了一声退出监控后台。


    但退出监控后台也没什么好玩的。


    他盯着手机屏幕思索片刻,伸长胳膊拽过书包,拿了颗糖果塞到嘴里,咂摸着口腔里清甜梅子味道。


    也就是这时候,小星亮晶晶的消息发过来了。


    “装上了吗?”


    宋敛星:“没。”


    小星亮晶晶:“为什么?”


    宋敛星吮着糖果,屈起膝盖变成小蘑菇。


    有些话不能当面和贺行山说起,不然容易暴露自己的恶劣行为。


    但现在面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甚至是给自己提供帮助的小星亮晶晶,宋敛星坦白多了。


    “我本来想装的,都拿着到他房间了。”


    贺行山的房间和自己的没多少区别,同样的套件差不多的装修,甚至东西也不比自己多多少,只床头柜上摆着份日历、两个相框,一个相框里是合照。四个人,坐在椅子上手拉手的夫妻风度翩翩儒雅至极,后面是贺行山和邱问水,肉眼可见是家庭合影。另一个相框是堆堆。应该是刚把堆堆捡回来那个晚上拍的,堆堆跟个大老鼠一样浑身湿透,自己正在给堆堆吹毛。具体说来照片里有自己和堆堆两个生物,但镜头焦点在堆堆身上,自己看上去有点模糊。宋敛星就默认这张照片主角是堆堆,自己是可以被马赛克掉的背景。


    所以他也没多动,只是站在床头看了会儿贺行山的家庭合影。


    “我房东床头还摆着家庭合照,他爸爸妈妈看上去和电视剧里恩爱一辈子没有任何苦恼的男女主角一样。怪不得能把我房东养这么好。”


    “他妈妈也很漂亮,我房东上半张脸像他妈妈,下半张脸像他爸爸,按理来说应该也和电视剧里一样没什么坎坷。”


    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一家人。


    单面对贺行山,他都能很清楚的意识到,贺行山和自己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而贺行山其他家人,就更和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了。


    看到那张照片,他第一反应甚至不是羡慕,而是——“我很心虚。占了大便宜还得寸进尺到卑劣的地步,怎么听都是让人讨厌的样子。”


    “而且他把这两张照片放在床头,说明这对他来说就是最重要的,家人、堆堆,现在的平静生活。我的所作所为只会影响甚至破坏他想要的平静。”


    “我就什么都没做,又出来了。”


    小星亮晶晶看上去好像比他还遗憾:“这有什么值得心虚的。你完全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宋敛星:“看吧,你不懂。我房东就一定懂,因为如果是我房东,他肯定也会选择包容并守护。”


    “不对,我房东根本不会想在我房间装监控,他甚至都不会进我房间窥探我的隐私。”


    贺行山:“……”


    小星亮晶晶:“如果你房东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正直呢。”


    宋敛星咔滋一下咬碎星星糖果,打字:“但他表现得就是这么正直。”


    他被这种正直吸引,又不受控制的因为这种正直,看清自己的恶劣本性,于是忍不住的想要看到贺行山一点都不正直的样子。


    但每更接近一点,都会发现,贺行山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好,更吸引自己。


    小星亮晶晶:“说不定只是他很会伪装。”


    宋敛星没回复,点开客厅的监控后台。


    堆堆终于放弃胡萝卜玩具,现在慢吞吞朝沙发走去。镜头跟着转到沙发,但沙发上空无一人。


    宋敛星蹙眉,切换房子其他监控的后台。终于在院子里的一个监控里看到贺行山的影子。


    他站在院子里正在打电话。


    隔得太远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拿着手机,认真和对面说着什么,偶尔还会发条信息。


    宋敛星切回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


    小星亮晶晶并没有给自己发消息。


    宋敛星看着空荡荡的聊天页面,眼不见心不烦的把手机放到一边。


    =


    挂掉电话,贺行山看手机,没看到宋敛星的回复。


    他提步要回房间,手上控制不住切软件看监控画面,又在看到后,眉心一跳。


    宋敛星翻出了他上交上去的烟和打火机,现在正站在阳台叼着烟,手指一下下划着打火机。


    烟管很细,点燃后一点猩红明明灭灭,而打火机合起再打开,“叮”声萦绕。


    贺行山仰头看过去。


    和二楼阳台的宋敛星对上视线。


    也就是这一刻,宋敛星划开打火机。


    幽蓝色火苗升起,被骤然刮来的夜灯吹得摇曳不定,遮住宋敛星的眼神。


    下一秒,火苗灭掉。


    宋敛星动作带着种刻意的慌张,幅度很大拿走烟掐灭烟头,把刚灭掉的烟和打火机一起攥在手心里,探出头对楼下的他说话,很心虚一样,声音软软的:“我……想着你戒烟不抽了才抽的,今天是第一次……”


    贺行山看他:“松手。”


    宋敛星手一松,烟头和打火机落在地上,很清脆的一声响。


    贺行山这才解释:“烟头烫到了没?”


    宋敛星摊开手心面朝自己,吹一吹,又翻过来对准楼下的贺行山:“有一点。”


    贺行山收起手机,大步朝房门走去。


    穿过院子、客厅,上了楼梯,站到宋敛星房间门口抬手要敲门,面前的房门就打开了。


    宋敛星摊开手掌:“打火机摔出划痕了。”


    贺行山目光只放在打火机底下,白皙掌心那一片红痕上。


    拿起打火机,指尖悬在那片红痕上,他确定:“烫到了。”


    “没关系,从小被烫到很多次了。”


    宋敛星满不在乎的耸肩,伸手去勾他拿着打火机的手,“还是打火机重要一点,两万多呢。”


    宋敛星的手指很凉,做过太多活指腹带着茧,很硬。在手上划过时好像结冰枯树枝。


    贺行山感觉着手指一寸寸在手上划过,卸力松手,任由宋敛星拿走火机,目光依旧放在宋敛星手心的红痕上:“用凉水冲冲。”


    宋敛星往后退一步,让开房门,问:“去浴室?”


    贺行山喉结滚动,没能立刻给出回答。


    宋敛星作势要收回被贺行山拉住的、被烫红的手,懂事:“真没事,小时候还没灶台高就做饭,不小心按到锅沿,一整个手心都烫出泡来。看,就这样横着的一道。”


    “还有这里,那时候我养父打牌输了,非说是我把他的运气用完了,用烟头烫的……”


    没说完。


    贺行山眼底都泛着红,拉着他大步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冲凉水。


    ——宋敛星在这里住一个多月了,从来没在水龙头里摸到过低于体温的水。


    现在流在手心里的水也是一样,温温的,打在烫伤的位置更显得灼烫。


    贺行山很快也意识到这一点,关上水龙头满脸懊恼:“去厨房用冰块敷一下。”


    宋敛星拉住他:“不用了。”


    他看着贺行山泛红的眼尾,把手抬得更高了些,引诱:“给我吹吹就好了。”


    第38章 衣服还没干


    贺行山没抬头, 只看着他摊开的手心。


    就在宋敛星以为他不会再有什么动作时,凉气打在手心里。


    贺行山轻轻吹着被烫红的那处皮肤,好一会儿, 看宋敛星:“好一点了吗?”


    宋敛星不知道为什么,被越吹越热,此刻被贺行山这么一问, 胡乱点头看上去不知所措没一点刚刚大胆引诱让人吹一吹的样子。


    “好一点了。”


    贺行山就牵着他下楼, 找冰块敷了敷。


    宋敛星摊着手任由贺行山动作, 另一只手拿着打火机仔仔细细看,“叮”一声打开盖子,手指旋开关。


    但旋了一下没旋开,他把打火机递过去:“你看看, 是不是摔坏了?”


    贺行山单手接过打火机, 轻轻一旋, 幽蓝色火苗升起。


    “没坏。”


    宋敛星看贺行山的手指,伸手捏住火机, 手指交叠。


    他疑惑问:“这样旋一下就开了?”


    贺行山反问:“你刚刚怎么开的?”


    “误打误撞。”


    宋敛星眯起眼睛笑, 这样显得眼角更是尖尖的,看上去很机灵狡猾。他吐了吐舌头,装乖, “之前没用过这么高级的打火机。”


    贺行山松手。


    火机掉在宋敛星手心。


    他单手把玩着, 打开盖子、燃起火苗、盖上盖子、再打开……


    就是个买来听个响的火机,每次打开时“叮”的一声,清脆。


    贺行山的神经就跟着这个声音跳着,终于在某一刻忍不住, 拿过火机,问宋敛星:“怎么想起来抽烟了?”


    “我本来之前就抽。今天突然来瘾了。”


    贺行山沉默片刻。没像之前那样理智客气尊重隐私, 而是追问:“为什么?”


    宋敛星被这个为什么弄得怔了一下,舔了下嘴唇,反问贺行山:“你抽烟的时候都为什么?”


    贺行山和他对视,没回答为什么,只是说:“吃颗糖会好一点吗?”


    宋敛星摇头。


    贺行山轻声问:“那怎么样会好一点呢?”


    没等宋敛星说,他说,“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这样伤害自己了。”


    =


    直播开始时宋敛星声音低哑,但听起来心情不错,尾音都轻飘飘的往上挑着。


    说话时好像带着气泡,被收音效果超好的设备记录,响在所有观众耳朵里。


    粉丝点进来乍一听到这个声音,纷纷反馈。


    “小灰灰你嗓子怎么了?怎么这么哑是感冒不舒服吗?”


    “小灰灰你注意身体啊!呼叫亮晶晶大佬,呼叫房东,请确定小灰灰身体健康!”


    “虽然但是……这个声音好性感,小灰灰你能半长久这个声线吗?”


    “超绝气泡音,请你速速和我网恋。”


    “这就是传说中的苏音吗?小灰灰你用这个声音的话我会觉得你能攻了房东(X)”


    宋敛星闷笑:“那可能不太行,我房东声音更攻。”


    “我不信,除非你给我听听。”


    “小灰灰你有这等极品快拉来直播间给我们都看看!”


    “让我听听让我听听!”


    “我房东的声音……”


    宋敛星拿出手机翻了翻,点到自己和贺行山的聊天页面,手指在语音条上悬了片刻,慢条斯理收回,“不给你们听,他是我房东。”


    重音落在“我”字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这个声音真的,超完美气泡音,小灰灰你到底怎么了?!”


    “这么哑真不是因为感冒吗?不舒服的话可以不直播多休息一段时间。”


    “是还有点感冒,但嗓子哑不是因为这个。”


    刻意用轻松一点的语气噙笑回复,又很快转移话题,“我今天少播一段时间吧。”


    屏幕上开始浮现礼物特效,粉丝砸了些小礼物后,开始出现超豪华的昂贵礼物特效。


    小星亮晶晶:“早点休息,不舒服的话多喝水。”


    宋敛星看到他砸礼物的架势,就想到在FoFo直播间的小水甜滋滋。


    他感谢过给自己砸礼物的粉丝,又忍不住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你可以直接给我发消息,别刷礼物了。”


    还在直播,他也没和小星亮晶晶说太多,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看着不停刷着的弹幕,询问:“你们今天要唱什么歌吗?”


    粉丝留了几首想听的歌。


    “趁着今天声音这么苏,再唱首虫儿飞让我们体验一下被超绝气泡音哄睡的感觉!”


    宋敛星也一一唱了。唱完后再问粉丝想听什么,粉丝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和大家玩玩游戏聊聊天。


    宋敛星打趣:“我是一个唱歌博主,不唱歌播什么?”


    粉丝:“不如……和我们说说房东的事?”


    “小灰灰晚上吃了什么?”


    宋敛星拆了颗糖果塞到嘴里,吮着蜂蜜梅子的味道,回答:“晚上吃什么?我吃的是房东上班前给我留的饭。本来是让我早上吃的,但我一觉睡到下午五点多,就算是晚饭吧。”


    “是房东自己做的面包,烤翅、小排,还有牛奶。”


    “现在在吃什么?是房东给的糖。链接……现在应该没有链接,等到有链接的时候我马上分享给大家。”


    他自觉生活单调,说完这些就盯着弹幕,打算从粉丝的询问里找到下一个话题。


    可能是太久不动,粉丝询问:“是卡了吗?”


    宋敛星:“没卡,我不知道说什么,等大家找话题。”


    粉丝:“……”


    “不知道干什么的话把房东叫过来卖腐给我们看吧。”


    “把房东和堆堆都叫过来,你们一家三口过日子给我们看。”


    “和其他主播PK玩一玩?或者和一些博主连麦唱歌。我看其他唱歌博主都会和亲友这么玩。”


    想到邱问水说自己之前拒绝过其他主播的连麦申请,他询问:“怎么PK?”


    刚说完,他自己先看到PK的图标,拿着鼠标点了一下。


    “试着玩一下。”


    系统马上给他分配了PK对象。屏幕一闪,上面多了另一个直播间画面。


    和他昏暗到看不清人的直播间截然不同,对方的直播间清晰明亮还带着桃心特效,还有一对可爱的猫耳发箍。


    ——刚好,就是昨天在邱问水推荐下看到的FoFo。


    宋敛星顿了一下。


    FoFo倒是热情洋溢:“灰扑扑!好巧啊!我之前好多次申请连麦你都一直没同意,我还在后台给你发消息,你也一直没看,没想到PK连上了。”


    第一句话就给自己扣了个拒绝连麦的帽子。


    宋敛星几不可查蹙了蹙眉心,用夸张的遗憾语气问:“啊?发给这个号吗?我平时不用这个号,昨天还在用小号看你直播呢,特别喜欢你,能和你连上我也特别惊喜。”


    “就是刚开始直播,不太清楚这些玩法,也就是今天才开始学着弄一下,对了,连麦是怎么弄来着?”


    FoFo语气依旧热情,告诉他:“左下角连麦符号,点开,那些就是申请连麦的名单,你点击邀请,对方同意后就可以连麦了。”


    宋敛星试着做了一遍,感激:“这样啊,我知道了。谢谢FoFo。”


    FoFo:“没事,你也是第一次打PK吧?PK一般有很多玩法,要不我们打总榜吧,谁得到的打赏票数最多谁赢,赢家可以提要求,输的那一方必须做到。”


    宋敛星看看自己的榜一大佬——小星亮晶晶。


    再看看FoFo的榜一大佬——小水甜滋滋。


    虽然镜头根本看不到脸,但他还是挂上礼貌又毫无感情的微笑,询问:“有没有不用打赏的玩法,比如比点赞数量?”


    FoFo:“大家一般都是打总榜。”


    他自顾自说,“要不我们先把惩罚确定下来,比如做20个深蹲、喝辣椒水、不带特效不加滤镜露脸直播。你觉得呢?”


    宋敛星:“做深蹲吧。”


    “那规则就这么定下来了,比总榜,输的那个人做二十个深蹲。”


    宋敛星:“也行,玩一下吧。”


    他表明态度,“我今天状态不好不唱歌,大家也不用刻意给我刷礼物,输了做个深蹲也算锻炼身体了。”


    FoFo比了个可爱的手势,反驳他:“你才不会输,你榜一大哥超有钱,都上热搜了。我看该是我输了做深蹲吧。”


    宋敛星心说你榜一大佬也不差。


    贺行山买个两万多的打火机当听个响,扔了就扔了。邱问水一张嘴就是专门请两个宠物护理师来家里照顾堆堆,一个喂饭一个铲屎。这两人没一个缺钱的,就自己过惯了穷日子,看到他们砸钱就心疼被平台吞掉的抽成。


    “都一样,就玩玩吧。”


    FoFo笑了笑,问:“你为什么不露脸啊,光线这么暗能看得清弹幕吗?”


    他说话时,猫耳发箍跟着动作一晃一晃的,再加上特效,看上去很可爱。


    宋敛星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即使知道来者不善,还是觉得对方这样确实可爱,说话也元气活泼,自己和他一比,直播间的气氛更像是讲鬼故事的。


    也不知道自己的粉丝怎么忍受自己这么久。


    他回答:“不想露。弹幕还是能看得清的。”


    “我粉丝都说咱俩的直播间拼在一起,乍一眼看不到你。”


    宋敛星皮笑肉不笑:“我粉丝还说习惯了我的光线,乍一眼看到你眼睛疼。”


    FoFo开始笑,笑了两声后感谢粉丝:“感谢小水甜滋滋的礼物,谢谢!爱你。”


    他对着镜头来了串胡哨的比心动作。


    宋敛星看着他的动作,若有所思。


    弹幕里,粉丝纷纷表示不满:“小灰灰你看看人家!露全脸还有猫耳发箍!刷了礼物还能获得爱心!我也要!”


    “小灰灰!我也想要猫耳发箍和比心!”


    “你!现在带着猫耳发箍给我比心,用超绝气泡音说爱我,我就给你刷礼物!”


    宋敛星只觉得冤枉:“每一个刷礼物的粉丝我都有表达感谢啊。”


    前二十年过得贫穷困苦,又在厂里做过两班倒一天工作十多个小时月工资也只有七千多的工作,现在面对直播这种不需要费力气能打发时间还能赚到很多钱的工作,他非常珍惜。每一个刷礼物的粉丝,他都会认真表达感谢并记录下对方想听的歌马上唱。之前也没什么,怎么现在一个个的开始闹了?


    粉丝:“你是表达感谢了,但这一样吗?!你看看对方表达感谢的方式多卷!”


    “省流——我们不只要感谢和唱歌,我们想要看露脸,想要看猫耳,想要wink和比心。”


    他们还开始刷礼物:“快!把房间光线调成和对面一样的亮,给我带猫耳!没有发箍就先找个特效戴上!”


    “小灰灰你超帅你知道吗,你带狼耳也一定帅。”


    “能不能露露脸啊,每次直播都听说小灰灰之前露过脸,但没看到过视频也没看到过照片,你知道我多遗憾吗。”


    宋敛星一一念过粉丝ID,感谢他们送来的礼物,并抽空制止:“刷礼物的粉丝在群里留言想听的歌,我明天给你们唱,但露脸和猫耳真的没有。”


    “好,我们刷的礼物少就算了,我现在就艾特亮晶晶大佬,让他来说说,想不想要露脸和猫耳。”


    粉丝艾特小星亮晶晶,询问:“大佬你看到对面的猫耳了吗?!小灰灰带着也一定好看,你想不想要?!”


    宋敛星:“……”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FoFo说着话,目光始终落在评论区。


    FoFo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问:“你在看什么?”


    宋敛星:“你特别帅又特别宠粉,我的粉丝不乐意了,现在在艾特我的榜一大佬,要他争取他本该得到的权益。”


    FoFo:“什么权益?”


    “露脸,猫耳,wink和比心。”


    宋敛星噙笑,“完蛋,后院起火了。我长得不帅又不会来事,粉丝马上就跟着你跑了。这可怎么办啊。”


    话音刚落,小星亮晶晶的评论出现:“不用,不想露脸就不露,不用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紧跟着的就是炸开的礼物。


    宋敛星甚至还没来得及插话,小星亮晶晶又说:“不会跟着别人跑的。”


    礼物一波波炸开,其他粉丝也被感染,紧跟着刷礼物。


    FoFo顿了一下,软声和自己直播间的粉丝撒娇:“小灰灰的粉丝都在刷礼物,宝宝们能给我也刷一下吗?我不想做深蹲。”


    “甜甜……”


    宋敛星听到这个称呼,哽了一下。他用手机看了眼FoFo的直播间,果然,小水甜滋滋也开始刷礼物。


    和小星亮晶晶一模一样的架势。


    他试图制止:“不要刷礼物了。”


    但粉丝注意到时间:“PK只剩最后两分钟了,大家都已经刷这么多了,不如再刷一点,不要让小灰灰输了。”


    “小灰灰还在感冒,平时又瘦得跟竹竿一样,万一深蹲出汗感冒更严重就完蛋了,大家多刷一点直接赢了吧。”


    宋敛星:“……”


    FoFo那边的粉丝也在一直刷礼物,小水甜滋滋的礼物一个接一个的。


    宋敛星给小星亮晶晶单独发消息:“你不要刷了,你一刷其他粉丝也跟着刷,对面也在一直刷,平台要抽一半的钱,真不用刷这么多。”


    小星亮晶晶没回复,但直播间里的礼物停下来了。


    宋敛星松了口气,和粉丝聊天:“不用想了,真的不会有猫耳的。”


    “输了就输了,二十个深蹲我还是能做到的。”


    “上次运动……高三的时候运动会,我还跑了三千米呢。也没那么弱,二十个深蹲真能做到。”


    “也不是我想跑的,班里没人愿意跑,体育委员就直接把我的名字填上去了,我知道的时候已经上报,就只能跑了。也跑完全程没半途而废。”


    评论区粉丝有一边笑一边说他惨兮兮的,有夸奖他跑完全程很厉害的。


    还有人疑惑:“等等,大家都不愿意去就把你的名字填上去,小灰灰你确定不是被校园80了吗?”


    这句评论一出现,大家都纷纷意识到不对劲,询问:“是不是体育委员欺负你啊?”


    “太过分了,说都不说一句,万一真跑出什么意外了怎么办?”


    宋敛星表情淡了些,自知失言,没再多说什么,只看着屏幕,说:“PK时间马上就到了。”


    就剩最后十几秒,小星亮晶晶没再刷礼物。可能是觉得自己必输无疑,对面的小水甜滋滋也没再刷了,FoFo笑眯眯感谢给自己刷礼物的粉丝,语气甜滋滋的。


    宋敛星松了口气,点开这段时间的打赏名单开始看。刚点开,礼物特效又刷起来了。


    小星亮晶晶一口气给他刷了是个最贵的礼物。


    特效炸开。


    PK时间到了。


    =


    最后一分钟时挂在FoFo脸上的笑容消失,但他的态度还算体面,确定自己输了后把椅子拉到一边,开始做深蹲。


    宋敛星没想到还有这个反转,拿出手机谴责小星亮晶晶:“不是说好不刷了吗,怎么在最后突然刷这么多。这是什么战术。”


    “没说好不刷了。”


    小星亮晶晶解释,“是突然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没特意在最后的时候刷。”


    FoFo做了二十个深蹲,又和宋敛星打了招呼,就结束和他的PK连线。


    宋敛星又和粉丝聊了会儿,唱了几首歌。


    他有点心不在焉,总想小星亮晶晶口中突然需要处理的事情是什么。再加上最近感冒今天又抽烟嗓子发紧不舒服,赶在十二点之前结束直播。


    贺行山在他直播前再三叮嘱直播结束要吃饭吃药,他就下楼给自己热晚饭,顺便把贺行山用锡纸裹好的橘子放到烤箱里烤。


    把一切都做好放到餐桌上,他拿起手机打算拍张照片发给贺行山。


    但拿起手机,先看到邱问水给自己发了信息。


    她先发了条什么,又很快撤回了。


    紧跟着的就是:“他太讨厌了!!下午刚给了我一张银行卡,我还没用呢就给我冻结了!”


    “FoFo今天和别人打PK,我正刷礼物呢,他把我的卡给冻了,我想再换其他绑定银行卡就来不及了,我的FoFoPK就输了!他做了二十个深蹲呢!”


    宋敛星:“……”


    怪不得突然有事要处理,怪不得最后那段时间小水甜滋滋没跟着刷礼物。


    宋敛星顺着邱问水说:“是吗?你哥他怎么这样。”


    邱问水:“对吧!你管管他!”


    宋敛星:“我是个租客,他是我房东,我不顺着他他就不让我住了,怎么管他。”


    邱问水:“……”


    她短暂找回理智,但依旧生气:“本来我下午和他打电话,说好了不回去住他给我零花钱让我和朋友出去玩的。”


    “但既然他把卡冻结了,我就回去吧。天亮保洁公司去收拾后院的时候,你让他们再找个阿姨把我的房间收拾出来。”


    宋敛星:“你什么时候给他打的电话?”


    “八点!吃完饭打的!那时候才说把卡给我用,结果十点半我刚开始刷就给我冻结了!他过分不过分!”


    原来在院子里的电话是给邱问水打的。


    内容是不让邱问水回来住,而且还给了银行卡贿赂。


    宋敛星翘起嘴角,附和邱问水:“太过分了。”


    “我现在就订票回去。明天就能跟你一起收拾后院种花花草草了。”


    “好啊。”


    邱问水和宋敛星吐槽一番,意识到什么,紧张兮兮叮嘱:“对了,我们的聊天内容能不能不要告诉我哥啊,我怕他制裁我。”


    宋敛星一口应下:“不告诉他。你也不要告诉他。”


    “不让他知道。”


    =


    吃完饭又吃了药和烤橘子,宋敛星洗漱完就去睡了。


    第二天赶在八点起床,和贺行山一起吃了顿早饭。


    昨天晚上吃太晚现在没胃口,他吃得慢吞吞的,控制不住的把目光往贺行山身上放。


    贺行山问他:“手上的烫伤好一点了吗?”


    宋敛星摊开手心,递到贺行山面前。


    昨天被烫到的地方有些发白,但没有起泡没有鼓起。


    他告诉贺行山:“好了。”


    贺行山盯着那块白色痕迹,有种草木皆兵的担忧,但声音还是轻柔的:“还要涂药。”


    “好。”


    宋敛星心情很好,接着慢吞吞吃汤包。


    贺行山又看了他一眼,问:“今天很开心吗?”


    宋敛星点头,直接告诉贺行山原因:“昨天直播的时候和别人打PK,我赢了。”


    贺行山眸光一转,语气也跟着轻快许多:“这样啊。”


    他垂下目光,若有所思。


    宋敛星看他这个动作,本能觉得他说不定已经在计划让自己多PK,然后在每一次PK里砸钱让自己赢。


    于是连忙补充:“但不是因为我赢了才开心的。”


    贺行山有些失落:“是吗,那为什么。”


    “是我知道对面为什么输了。”


    贺行山:“……”


    宋敛星问:“你猜为什么?”


    贺行山问:“为什么?”


    “对面榜一的银行卡临时被冻结了。”


    贺行山:“……”


    宋敛星翘着嘴角美滋滋说:“好巧哦。”


    还要问贺行山,一副希望得到他肯定的样子,“对吧?”


    贺行山表情有些僵硬,但仔细看去又和往常并没有明显区别。他若无其事点头:“对,很巧。”


    宋敛星又说起:“对了,昨天晚上十二点多的时候,水水给我发消息说她这两天回来。”


    贺行山眉头微蹙:“她要回来住?”


    “嗯,我说找人收拾一下她的房间,早上问了中介有没有能今天来的保洁阿姨,中介说临时找不到人手,我就自己收拾好了,你房间要不要整理一下?”


    “你自己一个人太辛苦了。”


    “不会,我把经常用的几个地方收拾一下好了,主要是我们的房间,你需要吗?”


    贺行山和宋敛星对视。


    宋敛星坦荡看着他,眼角尖尖的,机灵得像藏着坏心思。


    也就是一眼,贺行山垂眸,说:“那麻烦你了。”


    =


    吃完饭,贺行山去上班,宋敛星和来处理后院杂草的工作人员对接了下工作范围。他监工了半小时,看时间不早了就打算去附近村子里的小街里买东西。


    他很久没出门,不确定自己要在外面多久。又因为今天家里有其他人,担心堆堆在家里出意外,临走时犹豫再三还是带上堆堆。正好上次在宠物店买了猫包,他把堆堆放进去。


    堆堆有点不习惯的喵喵叫,扒拉着他的手指不想被放到包里。宋敛星怀疑它可能是没在猫包里呆过不习惯,忍痛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放到猫包里,又往里面放上堆堆最喜欢的胡萝卜玩具。


    这次堆堆愿意呆在猫包里了,甚至非常惬意趴在衣服上扒拉玩具。


    宋敛星看着堆堆身子底下自己的衣物,给采购清单里添上一项衣物。


    他背着堆堆出去了。


    附近的小街旧旧的,卖的东西也都是提供给附近村民和工厂工人的必需品,衣服都是最简单的样式,毛线也是很普通的颜色。


    宋敛星快速买了些,又买了些水果蔬菜和饮料,大包小包的回了家。


    回家后给工人分了饮料和烟,拍了工作进度给邱问水看,短暂休息后又马不停蹄收拾房间。


    家里有扫地机器人,他只需要把有些乱的边边角角整理一下。也不是很累,他一鼓作气把所有计划要打扫的房间都打扫完了,直到提醒他要给堆堆喂饭的闹钟响起,他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贺行山也给自己发消息,提醒自己记得吃午饭。


    给堆堆喂饭,给自己煮了碗面迅速吃光。


    吃完饭后吃药,把剩下的一点活做完。他这才松口气,把堆堆放到它自己房间,自己则上楼准备洗澡躺一会儿。


    打开衣柜拿衣服的时候发现很重要的一件事。


    自己的一件旧衣服给堆堆垫猫包了,剩下的一件睡衣和今天新买的衣服还正在洗衣机里洗着,不管是等洗完烘干还是洗完拿出来晾晒,都还需要起码一小时。


    目光不自觉朝天花板上扫了一眼,紧跟着眉尾一挑,宋敛星摸出手机给贺行山发消息。


    他先发了张堆堆窝在猫包里玩玩具的照片,又把照片里堆堆身下自己的衣服圈起来,可怜兮兮告诉贺行山:“今天怕堆堆出门不适应,把衣服给堆堆当垫子了。”


    “睡衣和今天新买的衣服还在洗。一时半会儿怕是干不了。”


    “但我现在很想洗个澡。”


    看着信息的贺行山眉心突突跳,几乎可以预想到宋敛星下一句要说什么。


    果不其然,宋敛星的下一条信息就发过来了:“你有没有不穿的旧衣服借我穿一下?”


    贺行山缓缓闭眼,还是没能压抑住内心不断闪出的旖旎画面和疯狂念头。他控制不住想到上次,洗完澡只裹着浴巾出来,打开衣柜弯腰找衣服的那个背景。


    瘦削白皙,脊背像是玉竹弯出优美弧度,又在后腰浴巾那一节徒然圆滑,活色生香。


    贺行山掐了掐眉心。


    同时看到宋敛星的新消息。


    看上去依旧可怜兮兮,但非常懂事的样子:“算了,这个请求太冒昧了,我还是先不洗吧。你刚刚没看到的话就不用回复了,好好工作吧。”


    紧接着,宋敛星撤回了圈起堆堆身下衣物的照片。


    也就是刚把这条信息撤回,他如愿看到贺行山的名字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好像很怕他把剩下的信息也撤回,贺行山的信息到的很快:“有。”


    这条信息发出来后,贺行山失去所有自制力,接着说:“我房间衣柜里,你自己找喜欢的穿吧。”


    宋敛星翘着嘴角发了个感谢的表情包,随后拿着手机走到一楼,推开贺行山房门。


    贺行山房间本就整齐干净,又被宋敛星和扫地机器人打扫过边边角角,现在更是一尘不染,只剩下房间里那股香味能证明有人居住的痕迹。


    宋敛星打开衣柜,认真看过去。


    贺行山的衣物也并不是很多,现在挂在衣柜里的都是夏装。按照工作和日常的着装场合,衣服分成两部分分别挂在一起。


    宋敛星一眼扫过去,拿出手机拍照给贺行山看:“我都很喜欢,还是你挑一个不怎么穿的给我吧,到时候丢掉也不可惜。”


    怎么会丢掉。


    贺行山恨不得把给堆堆小猫当过垫子的旧衣服就拿走藏起来。


    他无力招架,只好说:“你挑吧,把喜欢的都拿走。”


    “倒也不用这么多。”


    宋敛星一副很好满足的样子,伸手从衣柜里拿出件白T恤,拍照给贺行山看,“那就这件,我拿走了。”


    贺行山扫了一眼他拿走的T恤照片——是宋敛星辞职找房那天,他去公交站牌接宋敛星时穿的那件白T。


    宋敛星得了便宜还卖乖,拿着衣服往二楼走,一边走一边给贺行山发语音,声音充满惊喜:“你这件衣服好大啊,我感觉都能盖到我的大腿。”


    贺行山:“嗯。”


    宋敛星看着这个不知道是妥协多一点还是冷淡多一点的“嗯”,皱了皱鼻子收起手机,把剩下的那句话咽下去。


    到自己房间,拿上浴巾进入浴室。


    十五分钟后,浴室门再次打开,他穿着那件白T,赤着一双纤细修长的腿,走出浴室。


    贺行山强行用工作麻痹神经艰难平稳的呼吸,还是彻底乱了。


    第39章 现在这个不是你哥


    反正是在自己房间, 又没其他人看着,宋敛星异常放松,慢吞吞的在房间各个角落转一圈, 把湿了的浴巾挂起来,找到吹风机吹干头发,然后就这么躺在床上玩手机, 还心情不错的晃着修长的小腿。


    虽然看不到贺行山现在的表情, 但料想应该会很好看。


    宋敛星点到即止, 无所事事的刷着手机。


    他先刷了下各个软件的热门搜索。


    虽然没看到他自己的名字和ID,但是看到了和他相关的词条。


    #PK最后半分钟刷礼物反败为胜。


    这个词条里面的视频,就是他和FoFo昨天晚上PK最后半分钟时的录屏,一点开就是满满的礼物特效。


    播放量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点开评论区里热评第一是:“好极端分化的两个主播, 一个暗得什么只能看到礼物特效, 一个就像行走的特效。”


    热评第二:“这个熟悉的架势和熟悉的ID……如果没记错这个叫灰扑扑的博主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有钱的榜一大哥才出圈的。这都一个多月过去了, 大哥财力不减啊。”


    剩下的大部分评论就都是FoFo的粉丝在谴责这种行为,言辞表明自家也有有钱大佬, 就是一时没想到会有人在最后半分钟刷礼物才让对方赢了的。


    小部分自己的粉丝在宣传自己, 彩虹屁夸得一溜一溜的,外加各种表情,看得人眼花缭乱。


    宋敛星也没多看, 转而浏览其他内容。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泉塘县, 迟到三次被惩罚打扫储物室的女生趁体育课打开储物室的门。木门拍在墙上,荡起一室灰尘。


    女生捂嘴偏头咳嗽,拿起门后的水盆,和身边一起接受惩罚的朋友说:“你先扫地, 我去接点水把窗户擦一擦,等会儿我们一起拖地。”


    朋友不情愿的点头。


    女生接了水, 拿起脏得看不见原本颜色的抹布,翘着手指沾了水,轻飘飘的擦着窗台。


    朋友的扫把碰到什么,被挡去去路,她烦躁的一脚踢飞地上的东西。厚厚一沓的塑料布落在地上,把她刚刚扫成一堆的灰尘全部荡开。


    女生啧了一声,捏着抹布走过去,翻开那沓塑料布看一眼,告诉朋友:“是之前几届的光荣榜。”


    朋友拎着扫把走过来,蹲下来和她一起看。


    被惩罚的不满散退,两个女生认真看每一个人的成绩,点评。


    “我知道她,上一届的,考上飞行员了。”


    “蛙趣,这个人数学能考满分!”


    “我的老天爷,英语一百四十五,这是人能做到的吗?”


    “这个人还有点帅嘞,成绩……还是理科状元?我们学校居然还有这么帅的学霸,让我看看是哪一届的?”


    女生认真看时间,遗憾,“五年前那一届,刚好错过。”


    她唉声叹气想要翻过这一页,朋友却伸手挡住她的动作:“等等。”


    女生停止翻页的动作:“怎么了?”


    朋友指着照片上穿着校服眼睛黯淡无光的人:“他和我上次给你看的那个主播像不像?”


    女生疑惑:“哪个?”


    “就是那个,我给你听他唱的虫儿飞,你说他的声音比我们数学老师还催眠的那个主播,灰扑扑。”


    朋友顾不得脏兮兮沾满灰尘的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他现在直播不露脸,但第一次直播时不小心扫到脸了,他后来私信那些博主不要把露脸视频放出来,但我早就下载了。”


    她点开视频怼到女生面前:“你看,是一个人吧?”


    女生看着视频里那个苍白瘦削、眼下浓重黑眼圈也遮掩不了美貌的人,愣愣点头:“好像真是耶。”


    “喜欢的主播居然是我学长!”


    朋友激动得站起来原地跳了两下,“快看他叫什么名字。”


    两人一起低头,念出照片下的人名:“宋、敛、星。”


    朋友:“他的名字里居然带星字!我就知道!我磕的主播和榜一大佬一定是真的!”


    女生疑惑:“啊?”


    朋友蹲下,拿着手机戳戳戳,点开相册自己的各种截图,和她详细介绍:“是这样的,灰扑扑,就是学长他现在在直播嘛,他有一个从一开始就给他刷礼物特别慷慨还死忠的榜一大佬,ID叫小星亮晶晶。每次灰扑扑开直播亮晶晶都会出现,给他刷个礼物,结束的时候还会给他刷个礼物,每天都在,永远都陪灰扑扑播到最后,而且……”


    “什么人?”


    门口突然传来声音,还没等两个女生反应过来,矮胖身影就从门口扫过来,冰冷目光扫过教室里蹲在一起的两个人,伸手,“手机拿过来。”


    女生看着突然出现的教导主任,一时忘记所有动作,只蹲在原地,看老师越走越近。


    老师终于还是站到她们身边,不由分说没收了她们的手机。目光触到地上光荣榜上的人物时,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而后注意到女生手机视频里的人,眉头终于打成死结。


    她训斥:“不好好上课来这儿干什么?偷偷拿手机看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家长送你们来学校,是让你们来学习的还是来玩手机早恋的?!”


    女生鼓起勇气辩解:“不是早恋,那是一个网红,我是看到这个照片,发现这个网红是我们学校学长,才想拿出来仔细看的。”


    老师训斥:“什么人都能去当网红了,你们的价值观就是被这样毒害的!手机没收了,再有下一次我就直接叫家长了。”


    说完,她怒气冲冲走远。


    留下储物室里的两个女生心有余悸,凑在一起缓了好一会儿,疑惑:“李老师认识灰扑扑吗?”


    “一定认识吧,李老师是老教师了吧?灰扑扑成绩这么好,她肯定有印象。”


    “你说,我们学校其他老师会不会也认识灰扑扑?”


    “而且他在这里上学,是不是证明他也是泉塘人?逢年过节会回来吧?”


    “他成绩都上光荣榜了,这一次考试……高考前一模成绩有六百七呢,一定上了个好大学,我们还可以找到那一年我们学校贴出去的录取学校看他在上什么大学,到时候努努力和他考一所大学!”


    “……这个就免了吧,好像有点难。”


    两个女生面面相觑,最后妥协:“尽力而为吧。”


    “不过我们可以先问学校这些老师打探一下,这样就能了解他更多一点了!”


    =


    邱问水是一个执行力非常强的小女孩。


    头一天凌晨十二点多告诉宋敛星说要回来,没抢到当天的机票,第二天就赶着红眼航班飞回来了。


    一点多给宋敛星发消息说自己到机场了。


    宋敛星刚直播结束,游魂似的在厨房觅食,时不时还要低头看看免得踩到紧贴在他脚后跟的堆堆。收到消息后看了看时间,问:“怀浦机场?”


    邱问水:“嗯。”


    “你还没睡吗?!太好了。”


    宋敛星问:“怎么不早说,还能让你哥去接你。现在他好像睡了,我也没驾照,现在看看能不能叫个车去机场接你。”


    “不用,村子里不好打车,我直接在机场打车回去就行。”


    “可以吗?”


    “可以,你去睡吧,给我留个门就好了。我都做好你们都睡着还把门关上只能在门外等到天亮的准备了。”


    “我一般都睡很晚。我等等你吧。”


    邱问水感动:“还是你好。”


    她托着自己的行李箱打了车,手指噼里啪啦给宋敛星发信息,“我问我哥为什么把银行卡冻结,他说就是不小心点错了。这么敷衍!给我气得,原本是打算买下午三点那班票的,被他这么一气,我直接收拾好行李就来机场了。就连FoFo今天的直播都没看。”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和灰扑扑打PK。万一输了怎么办,下午他还在群里说直播久了不运动,做了二十个深蹲就腿疼。”


    宋敛星:“放心,他今天没和灰扑扑打PK。”


    邱问水:“那就好。”


    “你看FoFo的直播了?”


    宋敛星:“没。”


    “那你现在能把我哥叫起来不让他睡吗?”


    宋敛星:“……”


    “他是房东,我不敢。”


    “没事,你等我到了就能和你一起反抗他了!”


    宋敛星发了个眼泪汪汪的感动表情包。


    邱问水:“司机不让开后面的灯,我先不说啦。等我哦。”


    宋敛星:“好。”


    邱问水不发信息了,宋敛星把手机放下,他从冰箱里翻出贺行山烤好分装保存的吐司,复烤后涂上花生酱,又给自己煮了些水煮虾。


    吃虾的时候试图给堆堆喂一点。


    但堆堆每天不是吃羊奶粉就是吃奶糕罐头,每天都吃得饱饱的,从来不敢尝试新鲜食物。哪怕宋敛星把虾肉撕成丝递到嘴边,堆堆也只是嗅闻一下,扭头走开。


    之前给堆堆喂肉时堆堆也是这个反应,宋敛星也不怎么着急。但现在晚上就自己一个人,他无所事事,看着不配合的堆堆就来了劲,把堆堆捞过来,捏开它的下巴把虾肉放进去。


    堆堆有点抗拒,但嚼了几下后,快速咽下去,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宋敛星,谄媚的喵喵叫。


    宋敛星有点好笑,拍了张照片想发给贺行山。


    但都打开聊天页面了,觉得按理来说贺行山这时候应该在睡觉。


    于是他打开小星亮晶晶的聊天框,要把照片发过去。


    发过照片还没编辑好措辞,先收到邱问水的信息:“滴滴。”


    “我到啦!还醒着吗?能给我开一下院子大门吗?”


    宋敛星切到邱问水的页面,回复:“我马上来。”


    拿着手机急匆匆出去,打开院子大门,正好看到出租车停在外面,一个女生正站在车尾提行李箱。


    听到开门声,邱问水看过来,垫着脚朝他夸张挥舞胳膊:“我来啦!”


    和宋敛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甚至和贺行山床头合照里活泼清秀的小女孩不同。邱问水又瘦又黑,染着深红色的头发,看上去有点潦草,但像被风吹过也依旧充满生命力的野草。


    宋敛星对她笑笑:“妹妹。”


    快步走过去接过她的行李箱,问,“司机的钱给了吗?”


    “给了。”


    邱问水把东西都拿出来,绕到前面对司机说:“东西拿完了,您快回去吧。谢谢师傅。”


    司机点点头,开车走了。


    宋敛星拎着行李箱带邱问水回去。邱问水叽叽喳喳和宋敛星说话:“太晚了机场的车也不多,这里又太偏,我多加了两百司机才愿意送呢。”


    宋敛星附和。


    一边说一边走,到了客厅打开门,邱问水一眼看到客厅正中间踩着小细腿往门口走的堆堆。


    她夸张:“哇这就是我小侄女吗?你把它养得真好。”


    堆堆原本是追着宋敛星的脚步往门口走的,但客厅太大宋敛星又没刻意放慢脚步等,它慢吞吞的爬了这么久才爬到门口,骤然听到陌生的声音,警惕的站在原地,竖着耳朵看邱问水。


    宋敛星看警惕的堆堆,再往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的贺行山。


    贺行山穿着睡衣,眉心蹙着表情无奈,还有点没完全褪去的紧张和严肃。


    宋敛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而他身边,邱问水把东西放下,蹲下来往堆堆身边慢慢移动,发出很诡异的声音:“嘬嘬嘬,来给姑姑摸摸小肚子。”


    宋敛星的注意力一下就转到邱问水身上了。


    来到这里之后几乎就和噪声绝缘了。房间隔音太好外面的声音几乎穿不过来,就连今天外面热火朝天收拾后院锯灌木丛割草,声音也传不进来。而房间里其他一人一猫,贺行山声音永远保持在同一个分贝,语气永远平和温柔。堆堆声音奶细,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


    现在邱问水嘴巴没一刻闲着的时候,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


    宋敛星震惊于她和贺行山的不同,站在门口看着邱问水的背影,再看看贺行山,眼里几分诧异询问。


    堆堆没见过邱问水,很戒备的站在原地,看邱问水越走越近,转身要跑。


    邱问水追上,声音诡异:“小猫咪你不要跑啊,快来让我摸摸嘿嘿嘿。”


    “邱问水。”


    贺行山揉着眉心,出言制止,“它还很小,你把它吓应激了会生病的。”


    邱问水收回还没摸到堆堆肚子的手,蹲在地上仰头看贺行山,问:“你不是在睡觉吗?”


    “被你吵醒了。”


    贺行山越过邱问水和堆堆,走到宋敛星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邱问水看着贺行山,没说什么。


    但转过来背着贺行山,就偷偷和宋敛星咬耳朵:“他冻我银行卡的时候也没和我说一声。”


    宋敛星忍笑。


    贺行山回头看着说悄悄话的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暖意,随机又有些头疼。他无奈:“幸好星星白天给你打扫过了。”


    星星……


    虽然早在很久之前就在堆堆喂养计划文档里看到这个名字,但这还是宋敛星第一次听贺行山叫起。声音低沉微哑,一丝一缕往耳朵里钻。


    宋敛星抚弄堆堆的手指一顿,手心就把堆堆整个脑袋盖起来。


    邱问水甜滋滋道谢:“谢谢星星。”


    宋敛星满脑子都是贺行山那句“星星”,现在都很难反应过来邱问水在说什么,只依靠本能捕捉关键词,回答:“没事。”


    但一转头,邱问水凑近了小声问他:“不是说让他给我打扫的吗?”


    靠得太近,宋敛星下意识避开些许,同样小声:“他要忙工作。”


    邱问水接受了这个解释,再次向宋敛星表达了感谢,就跟着贺行山往三楼走了。


    宋敛星跟着上了三楼,也没怎么动手,就揣着堆堆看他们收拾行李,一面想着刚刚贺行山那句“星星”,一面拿出手机。


    自己给小星亮晶晶发了堆堆的照片后,小星亮晶晶夸了句:“可爱。”


    又叮嘱自己记得吃药要早点休息。


    但自己那时候已经出外面接邱问水了,没立即回复。


    小星亮晶晶又问了句:“怎么了吗?”


    自己依旧没回复。


    然后……


    就在客厅看到了本该睡着的贺行山。


    房间隔音那么好,关上窗自己甚至听不到后院工作人也锯树的声音,贺行山是怎么被邱问水吵醒的?


    =


    邱问水带的东西就一个行李箱和一个包,看上去东西很少,实则行李箱重得像灌满铁水。放到房间中间一拉开链子,里面的东西就漾出来了。


    她非常没有头绪的看了眼行李箱,决定不收拾了。在房间环视一圈,问贺行山:“有新被子吗?”


    贺行山:“楼下有,我去给你拿。”


    邱问水礼貌客气:“谢谢。”


    她又在房间转了一圈,看到空荡荡的浴室,对已经走出去的贺行山说:“哥,还有洗漱用品。”


    贺行山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邱问水站在门口看着贺行山的背景,过了一会儿皱起眉头,嘶了一声:“好像有点不对劲。”


    宋敛星下意识:“我没动你的东西。”


    邱问水摆手:“哦我不是说你,我相信你。”


    她环视房间,一个箭步冲到浴室,又冲出来,不可置信捂头:“星星哥,我的大浴缸呢?”


    宋敛星更茫然了:“什么?”


    邱问水瞪大眼睛,指着浴室:“这里,明明有一个超大的浴缸啊。”


    宋敛星揣着堆堆走过来。


    邱问水手指着浴室的大片空地,比划:“就这里,这样,圆形的大浴缸啊。”


    宋敛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没有浴缸,只有一个置物架。


    他摇头:“没有啊。”


    “原本有啊,其他房间也都有浴缸,但我房间的浴缸格外大,还是粉色的!”


    宋敛星默了片刻,告诉邱问水:“其他房间也没有浴缸。”


    ——邱问水的房间、贺行山的房间、他自己现在住的房间,乃至第一天在二楼随便推开门看到的所有房间,大致布局都是一样的。套间,面积很大,配置齐全,浴室也非常大。宋敛星第一天就觉得这么大的浴室很适合加上浴缸,但所有房间都是没有浴缸的。


    可现在邱问水说,她房间原本是有浴缸?


    邱问水不可置信:“我哥房间也没有?”


    “没有。”


    邱问水捂住脑袋,整个人都震惊了:“我哥把家里所有浴缸都拆了?”


    “应该不是你哥吧,他没事拆什么浴缸,是不是你记错了。”


    邱问水:“就是有啊,没有浴缸干嘛要这么大的浴室……”


    “这栋房子也很久没人住了,是今年六月我哥突然说要回怀浦才开始住。除了他还有谁会动这里的东西啊。”


    宋敛星:“他干嘛拆浴缸。”


    邱问水喃喃:“对啊,他干嘛拆浴缸。是嫌浴缸的存在拉低顶楼的露天泳池使用率,所以就把所有浴缸都拆了?”


    宋敛星:“顶楼还有露天泳池?”


    “有啊,你不知道吗?”


    宋敛星不知道。


    这栋房子城堡一样一共有五层,宋敛星只探索了底下三层,有天无所事事上了第四层,还想再往上时发现楼梯间直接被锁了。是和整栋房子装修风格格格不入的铁门和铁链,封死了上顶层的楼梯。


    宋敛星不是没有过好奇,但并没有执着到一定要弄清楚顶楼有什么,只当是害怕上顶楼出意外就锁上了。后来也没有问过贺行山。


    但没想到,是露天泳池吗?


    宋敛星想到家里永远比体温高一度的水,想到被拆掉的浴缸和被锁起来的泳池,没由来的想到小星亮晶晶说的那个故事。


    小星亮晶晶的爱人,在冬天跳进护城河里,去世了。


    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疼得宋敛星有点站不住。


    他动动嘴唇想回答邱问水,但嗓子眼里冒着血腥味,缓了一会儿也没发出声音。


    反而是意识到什么,他侧目看过去。


    贺行山回来了,他把被子放到床上,又把洗漱用品拿给邱问水:“给。”


    邱问水终于等到当事人,悲愤:“你是不是把浴缸都拆了?!”


    贺行山太阳穴跳了下,说:“太久没用管道坏了,一开水阀浴缸底下都渗水。”


    邱问水飞快接受这个理由,只是担忧:“那现在还渗水吗?”


    “现在不渗了。”


    邱问水鼓鼓腮帮子:“那能重新把浴缸给我装回来吗?”


    “管道重装了,没预留浴缸的位置。”


    贺行山回答邱问水的所有问题,有理有据找不出一点不合逻辑之处。


    但宋敛星的心却渐渐沉下去。


    =


    宋敛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


    但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嗅着衣服上贺行山的味道,还是睡过去了。


    但是没睡好,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他在等一个人,近乎焦灼的期待着对方的到来,但又有种胆怯至极催生出的抗拒,每次在对方说真的要来的时候,想尽办法阻止对方。好像做了很多事情想让自己显得有用值得被关注,但又好像什么都做不到,就这么日复一日重复着灰蒙蒙看不到一点亮光的生活。然后终于有一天,他放下手机,心中隐隐有一个念头。


    自己不被需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


    但自己不会了。


    这种念头黑泥一般淹没他,拽着他的每一片灵魂往最深处拖。他迫切的想摆脱这种感觉,做了好多努力。终于在奋力一跃后,感觉些许放松。


    也就是一瞬间,之后就是非常具象的难受。


    冷水从口鼻里灌进去,带着冰碴一样的冷,瞬间凝固冻结他所有知觉。他冷得失去任何意识,仅剩本能让他往赶快离开这里。他确实也想离开,但是眼睛刚捕捉到一点亮光,就想到刚刚那种被黑泥包裹的感觉。


    从骨髓里透出的刺痛似乎也比从灵魂深处传出的烦闷好一点。他失去挣扎的念头,同时很快失去所有力气。失去最后意识的前一秒似乎听到什么声音,他试图睁开眼睛去看,但很快想到,自己不被需要了。


    没有人了。


    他彻底闭上眼睛。


    ——宋敛星惊恐的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但身体依旧残留着梦境里溺水的感觉,肺和气管被冰凉的水灌进去,每一口呼吸都好像在生吞冰碴,刺刺的疼。


    从胸腔开始往四肢传递的冷,仿佛血液都被冻住,整个人马上就要变成冰块。


    宋敛星攥紧身下的被褥,又飞快松开,拽住身上T恤领口,捂住口鼻强行让自己屏住呼吸。


    呼吸缓下来,T恤上的木质香取代冰冷的气息,一丝丝钻进鼻尖。


    宋敛星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凉意渐渐散去。


    再也不想在房间一个人呆着,他推开门冲下楼。


    走下楼梯,看到堆堆在客厅吃奶,小舌头在碗里一舔一舔的,甩了自己一脑袋羊奶粉。


    他没看到贺行山,但厨房里传来切菜声,规律动听。


    宋敛星越走越近,终于看到贺行山的背影。他还穿着凌晨帮邱问水收拾东西时的那套睡衣,肩膀很宽,正认真切土豆。


    刚刚吊着的力气一下卸掉,宋敛星歪在厨房门上,目不转睛看着贺行山。


    贺行山把这个土豆切成细细的丝,似有所感回头看过来,眼神温和:“醒了?”


    宋敛星点了点头。


    贺行山眼里就带上担忧:“没睡好不开心吗?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宋敛星摇头,说话时要窒息般的大喘了口气,这才开口:“没事。”


    贺行山更不放心了:“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昨天累着感冒加重了?”


    “没,就是没睡好,喝点热水就行了。”


    宋敛星在贺行山紧张担忧的目光中融化,转移话题,“早上吃什么?”


    贺行山给他倒热水,说:“水水来了,昨天备的菜不够吃,做点土豆饼当主食。”


    热水冒着热气,很快在玻璃杯上韵氲出水汽。


    贺行山把杯子递过来,他垂眸看杯壁上水汽凝结成大滴,顺着滑下去,只是伸手,没接。


    贺行山不厌其烦,把杯子放到他手心,另一只手盖住他的指尖,让他握紧杯子。


    热水的暖意传到手心,而手背是贺行山手心的温度,湿热温暖。


    宋敛星顺力接过杯子,告诉贺行山:“我做了个噩梦。”


    贺行山耐心:“怎么了?”


    “我榜一大哥和我说,他爱人在冬天砸破河里冰层跳下去,去世了。”


    “我昨天晚上梦到自己溺水了。”


    贺行山的脸色骤然苍白下去,整个人好像被闷头打了一棍,灵魂出窍般懵在原地。


    宋敛星握紧手里散着暖意的杯子,接着说:“水很凉,从鼻子里呛进去,肺里都是冰碴……”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这次轮到他问贺行山:“你怎么了?”


    贺行山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多苍白眼神多沉郁哀伤,只看到自己控制不住开始颤抖的手臂。


    他握住颤抖个不停的手腕,脑海中不断回荡刚刚宋敛星说的话,不知道反复回想了多少次,才终于找回理智。


    哦。


    那是上辈子的事了。


    是上辈子的事了。


    现在自己早早遇到宋敛星,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了。


    现在……只是个梦,只是宋敛星的梦。


    他还活着,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讲述昨晚的可怕梦境。


    自己是反应太大让他看出不对劲了?


    不能这样。


    贺行山勉强扯出笑容,张口想要说话,但一开口嗓子哑得甚至只能发出嘶哑气音。


    他狼狈偏过头去清嗓,却感觉到有热气扑在下巴上。雾气一路往上扑在眼睛上,模糊了他的视线。


    贺行山不得不深深闭眼,才眨去蒙在眼前的雾气。


    殊不知自己睁开眼,眼底一片猩红,看上去几乎要滴出血来。


    热气越来越往上,最后抵在他嘴唇边。


    宋敛星举着杯子,轻声说:“喝点热水。”


    贺行山垂眸,看到杯沿一片湿润——是宋敛星刚刚喝水的位置。


    他噙住杯沿,抿了一口。


    热水顺着喉咙滑下去,却像冰碴一样冷,刺得他生疼。


    冷气顺着热水从喉咙滑到五脏六腑,贺行山痛得几近麻木,还是勉强扯出笑容,告诉宋敛星:“没。被吓到了。”


    他不知道是说服宋敛星还是说服自己:“但这就是个梦。”


    “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你会好好的,平安健康快乐的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宋敛星看杯沿上的水痕,递到嘴边,唇瓣印上痕迹又抿了一口水。


    这才缓缓说:“对。”


    他看贺行山,嘴唇湿润柔软,被热水蒸得红彤彤的充满生气。


    他说:“我也这么觉得。”


    “就是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现在还觉得冷。”


    他又抿了口水,吞咽时喉结滚动,看上去像鼓足勇气才提出需求的小可怜。


    “你能抱抱我吗?”


    他张开手臂。


    身上还穿着贺行山的T恤,宽大露出大片领口,更显得身体单薄瘦削。


    根本没有等待。张开手臂的下一秒,他就被紧紧拥入怀抱。贺行山的动作太大,他手里的杯子没握紧摔到地上,热水溅在两人腿上,但没人在乎。


    宋敛星感觉着贺行山拥抱的力度,缓缓用胳膊圈住他,终于卸去所有防备和力气,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任由脑子变成空白,只感受着贺行山的存在。


    =


    邱问水昨天晚上洗漱过后就很晚,再加上疲惫劳累,晚上睡得很香,一觉醒来已经是十二点了。


    手机上她哥给她发消息。


    “厨房有早饭,记得吃。”


    “星星昨晚没睡好,你尽量别吵他。”


    “自己别乱跑,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邱问水翻了个身,起床。坐电梯下一楼,一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有个人。


    宋敛星盖着个小毯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身边的沙发上放着毛线球和织针,脚边的猫窝里,小猫肚皮朝天,也在呼呼大睡。


    邱问水放缓动作,蹑手蹑脚往厨房走。


    但有两年没回来了,就算在这里也从没进过厨房,站在客厅左右看一圈,分不清到底哪个房间是厨房。她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正打算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时,宋敛星醒了。


    ——他其实没打算睡的,晚上那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他有点担心自己现在睡过去会接着那个梦继续体验溺水的感觉。


    所以吃过早饭贺行山去上班,他给自己规划了一整天需要做的事情,试图保证自己是清醒的。在家里等整理后院草坪的工人来,给工人们分发了饮料,监工片刻后回到客厅,无所事事找出自己昨天买的毛线开始试图给堆堆织围兜。还想着如果可以最好再给它织个帽子,不然堆堆吃奶时把奶粉溅到头顶,原本就秃秃的毛被沾湿成一缕缕的,看上去更秃了。还没织一会儿,贺行山就忙里偷闲给他打电话,一边处理工作一边问他在怀浦有没有想吃的餐厅,自己晚上早点回去,他们三个一起去市里吃饭,就当是给邱问水接风洗尘。


    宋敛星提议既然是给邱问水接风洗尘不如让邱问水找餐厅,这样他们还能知道邱问水喜欢什么口味,投其所好,以后更利于修复贺行山和邱问水的关系。


    贺行山冷静:“餐厅需要提前定位置,但她现在还没醒,不如我们先挑吧。”


    宋敛星在怀浦两年,活动范围就是工厂附近,没辞职之前,唯一一次去市里就是去医院检查失眠。自然也不知道怀浦有什么好吃的餐厅。他开始在网上寻找,时不时问下贺行山。俩人找了半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确定下好评比较多的餐厅,贺行山一一确定时间、餐厅位置、招牌,总结了重复给宋敛星确定。


    宋敛星听着他的声音,不自觉就睡着了。


    梦里不再是冰水和窒息,而是一桌子的怀浦本地菜,还有甜滋滋的星星糖果。


    就是这时候,突然感觉不对劲。


    一睁眼看到面前多了个女生。


    宋敛星睡懵了,愣了有两秒才意识到是邱问水,他问:“怎么了?”


    邱问水:“你醒了?”


    “我哥说厨房有饭,让我记得吃。”


    宋敛星侧头看从窗户照过来的炙热阳光,说:“现在都中午了吧?”


    “十二点了。”


    宋敛星慢条斯理把毯子叠成小方块,在沙发上放好。


    邱问水看他的动作,目光不自觉就移到宋敛星身上。


    昨晚到的时候太晚又太累,没注意到太多细节,但现在睡饱了精神充足,她一眼就发现宋敛星身上的衣服太大了。不是oversize的版型,看上去就是休闲T恤,因为码数太大,穿在宋敛星身上松松垮垮的。


    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嘴角笑意越发诡异。


    宋敛星把毯子放好,避开脚下还在睡觉的堆堆,起身往厨房走:“你饿的话先吃一点垫垫肚子,我现在做午饭。”


    邱问水跟着他,闻言疑惑:“我哥让你在家做饭?”


    邱问水这些问题总让宋敛星怀疑,她总担心自己是被贺行山欺压的小奴隶,只能在家做饭洗衣整理家务。


    他解释:“不是,我自己也要吃饭。”


    “早饭是你哥做的,你先吃一点。”


    “我哥做的?”


    邱问水不可置信。


    宋敛星拿出留给邱问水的早饭,确定:“是他做的。”


    “热一下就好了。”


    说着,他看了眼邱问水,又担心她可能甚至不会加热饭菜这么简单的家务,索性大包大揽,“微波炉里……”


    邱问水风风火火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这个我还是会的。”


    她打开微波炉把东西放进去,接着说,“我只是担心他做的饭能不能吃。”


    “很好吃的。”


    邱问水看微波炉里的食物:“我哥做的?”


    “他做的。”


    “好吃?”


    宋敛星如实:“真的好吃。”


    他问,“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你好像一直不信你哥会做饭?”


    “我当然不信。他从小就是保姆带,根本没做过家务,而且今年过年时他明明还分不清酱油和生抽。”


    “说不定这几个月他进修去了。”


    微波炉转了半分钟,叮一声提醒热好了。宋敛星把盘子拿出来,示意,“你尝尝。”


    邱问水拿筷子夹了小块土豆饼塞到嘴里,嚼了几下后瞪大眼睛看宋敛星。


    宋敛星:“好吃吧?”


    邱问水咽下去:“居然真能吃耶。”


    她又夹了一块,含含糊糊和宋敛星感慨,“不到半年的时间,他不仅想着学做饭,还能把饭做得味道不错,脑子抽了?”


    “可能……”


    宋敛星沉吟,吓唬邱问水,“可能现在这个不是你哥,不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夺了他的舍。”


    邱问水认可的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宋敛星笑了下,若有所思。


    第40章 为什么没睡好?


    中午宋敛星简单做了些家常菜, 邱问水非常给面子,吃一口就表情夸张的夸好吃,人间美味。


    宋敛星头一次被给予这么浓烈的情绪价值, 有种束手无策的茫然。但避免不了的,被夸得心情不错。


    晚上贺行山早早下班回来,三个人一起去吃饭。


    宋敛星有点不放心堆堆, 但又不能把堆堆带去餐厅, 跟哄小宝宝一样给堆堆喂了饭把堆堆放到猫窝里, 看堆堆睡着了才走。


    不是特别昂贵的餐厅,就是老菜馆做怀浦本地菜,食客也都是本地居民。他们已经去很早了,但到的时候还是很多人, 幸好早上就提前订过桌子, 才得以有一个小小的包间。


    邱问水很久没回怀浦, 拿到菜单后眼睛一亮又一亮,大手一挥点了好几个菜。


    点菜的时候很开心, 觉得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但真上了菜, 没吃几口就吃饱了。


    但菜色味道确实很好,她又很久没吃家乡菜,心里非常想念这个味道, 即使吃饱了也还是接着吃, 没吃一会儿就眼神发虚,整个人都失去灵魂。


    实在没吃完,剩下的饭菜就打包回去。而吃撑的三人没立即回家,决定在附近的商业街散步消消食。


    邱问水在小街入口卖花的摊位前停下脚步, 认真挑选花朵。


    宋敛星和贺行山跟在她身后一米的位置,没兴趣往前, 但也没离开。


    有人拿着厚厚一沓传单经过,路过他们时留下一句:“先生,游泳健身了解一下。”


    但根本没有介绍给他们了解的意思,不由分说塞给宋敛星一张传单,就潇洒走开给下一个路人塞传单。


    宋敛星捏着手里的传单,低头要看。


    贺行山眸色一暗,伸手过来捏着传单的一角。


    宋敛星松手。


    游泳馆的传单就到了贺行山手里。


    他非常自然把传单折成两折,问宋敛星:“热不热?”


    当然热啊。


    宋敛星来怀浦两年了,还是没能习惯怀浦炎热的天气。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屋里,厂里空调恒温,家里空调开得又很足,现在乍一出门,积累了一天的热气蒸着,好像进入大型蒸笼。


    他点头。


    贺行山非常自然的拿着传单开始给他扇风。


    轻风扑在身上,吹走潮湿空气的黏腻感。周围人声鼎沸,宋敛星却只感觉着这股风,一下又一下,吹得他心尖都刮起飓风。


    身后人来人往拥挤不堪,不知道谁撞了他一下。


    是能站稳的。


    但宋敛星根本不想站稳,他跟着这一撞踉跄一下,栽到贺行山身上。


    贺行山下意识揽住他的腰把他扶稳。


    隔着薄薄一层T恤,手臂和腰肢贴在一起,宋敛星腰一软,这下是真要站不稳了。


    但刚刚撞了他的人意识到自己撞了人,站稳回神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说话间女生抬起头,目光触到宋敛星,惊喜:“组长?”


    宋敛星看过去。


    是电子厂的同事。


    悄无声息站稳并移了一步,和贺行山拉开距离,他招呼:“你也来这儿玩啊。”


    女生点头,又鼓着腮帮子和宋敛星抱怨:“我也离职了。你不干了之后隔壁组副组长来给我们当组长,他特别有病,找事还爱甩锅,而且他和你那姓赵的傻屌室友关系好,没两天就把那傻屌也调来我们小组了。那傻屌之前就老骚扰我,你在的时候他只敢在背后嘟囔,你一走,他来我们组天天蛐蛐我,他老婆也有病,真觉得我会眼瞎看上他,给我气得,我就也不干了。”


    离职一个多月,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当时好像生气愤慨,但现在听对方讲起,都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只记得在寝室里不停歇的呼噜声。


    宋敛星安慰:“不干就不干了,多休息一段时间。”


    “嗯,我也这么想。”


    女生又说,“对了,你现在不是在直播吗?我看粉丝也挺多的,我还想着给你宣传一下呢,但每次发出去,要么显示违规给我删了,要么就根本没流量。”


    第一次直播不小心露脸,那时候有些厂子里的人透露他现实生活,宋敛星不喜欢这种被摊开的感觉,还有点崩溃。但后来在贺行山的建议下私信那些博主删除发布的视频,再之后……确实也没刷到过有关自己露脸的视频了。


    对方是好心,但宋敛星也不想解释这么多,只是说:“不用,我就是播着玩玩。让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看到还挺不好意思的。”


    “你粉丝不是挺多的吗,上次和那个谁PK,还上了热榜。”


    说话间,邱问水抱着艺一大束向日葵,还有一捧没完全盛开的荷花转过来。为了不积压到花朵,她整个人往后仰身,把胳膊往前举。


    宋敛星连忙接过她手里的大捧荷花。


    女生看看宋敛星再看邱问水,问:“女朋友?”


    宋敛星还没说话,邱问水瞪大了眼睛:“这可不能乱说啊。”


    女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啊。”


    她有点想问宋敛星现在还是不是单身,但想到自己每次给宋敛星发消息时对方冷淡疏离的态度,又觉得好像没有再问的必要了。朋友还在身边等着和她一起逛街,她索性摆摆手:“那我先走了。”


    宋敛星跟着摆手:“去玩吧。”


    邱问水原本还想接着逛的,但买了这么多的花,急着回家找花瓶插上,索性就回去了。


    贺行山开车,宋敛星和邱问水都坐在后面。


    她扒拉着怀里的向日葵,想到什么,问宋敛星:“对了,刚刚那个女生说什么PK上了热榜,你也在直播吗?”


    宋敛星抬眼,在后视镜里和贺行山短暂对视。


    “对。”


    他承认。


    贺行山补充:“三楼影音室给他做直播了,你不要动里面的东西。”


    “好的好的。”


    邱问水连连点头,她拿出手机点开软件,问宋敛星,“那你ID是什么啊?我关注你一下,平时给你点赞打赏!”


    宋敛星面不改色接过她的手机,在搜索栏打上灰扑扑三个字,找到自己主页,再递过去。


    邱问水的表情从期待变成呆滞:“啊?”


    宋敛星点头。


    邱问水指指手机上灰扑扑的页面,再指指宋敛星,就这么来回重复,眼里满是疑惑。


    宋敛星又点头。


    邱问水默不作声点了关注,又从宋敛星的关注里找到小星亮晶晶,点进小星亮晶晶空荡荡的主页,又指前面开车的贺行山。


    宋敛星虚伪:“你哥很忙,不看我直播的。”


    邱问水很明显不信,但并没有揭穿,只是挤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恶狠狠关注了小星亮晶晶。


    =


    回去后宋敛星快速洗了澡,换上自己的衣服。


    如果白天还只是单纯的猜测的话,那现在看着宋敛星穿着合身的衣服的尺码,邱问水就完全确定了。


    ——宋敛星白天穿的那件衣服就是贺行山的。


    她没在宋敛星面前表现出什么,转过身对贺行山挤眉弄眼。


    贺行山只当没看见,宜家宜室的给堆堆喂奶。


    宋敛星走过来揉了下堆堆,没多待就上去直播了。


    邱问水点开手机,可能因为今天刚关注宋敛星的缘故,系统自动给她推送灰扑扑的直播。她点进去,先条件反射的刷了个礼物,听到手机里传来宋敛星的感谢声,骤然意识到不对劲。


    而念出“小水甜滋滋”ID的宋敛星同样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弹幕已经炸开了。


    “?这不是FoFo的榜一大佬吗?!”


    “小灰灰恐怖如斯,不仅把亮晶晶大佬控得死死的,PK一场之后把人家榜一也挖过来了。”


    “?!甜姐你也转投小灰灰了吗?!”


    邱问水眼前一黑,退出直播间,灰溜溜再往下刷。


    FoFo也在直播。


    但刚刚才在灰扑扑直播间刷了礼物的她犹豫再三,失去点进去的勇气。


    她犹豫片刻,最后还是点进去。


    FoFo今天换了双白色狐狸耳朵,弹幕里大家都在夸他的耳朵好看,刷得很快。但邱问水还是在弹幕里看到有人说小水甜滋滋到了灰扑扑直播间的事。她在FoFo直播间砸了很多钱,现在一进来马上有特效提醒,弹幕上很多人开始问她怎么了为什么昨天没来,今天就关注灰扑扑还给灰扑扑砸了钱。


    邱问水等了等,FoFo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笑眯眯的欢迎她。


    心头哽了一下,邱问水也失去了解释的想法,只默默挂在直播间里,在对方的声音里做自己的事情。


    而这边,小水甜滋滋离开后,弹幕上一开始还在刷甜滋滋的名字,但在小星亮晶晶刷了些礼物后,大家很快就不再想甜滋滋的事情了,而是打趣:“亮晶晶出来宣誓主权了。”


    “小灰灰,新时代红颜祸水,有亮晶晶正宫不离不弃,有个房东白月光陪伴左右,现在招惹了甜滋滋小妖精。”


    “……突然觉得灰扑扑、亮晶晶、甜滋滋这三个ID好相似啊……小灰灰你不考虑在前面加个主语和这两个有钱人一起出道吗?比如你叫小土灰扑扑。”


    宋敛星看着这条弹幕,微微挑眉:“小土灰扑扑也太难听了吧。”


    直播间依旧灯光昏暗看不到什么东西,但贺行山看着那道模糊的影子,依旧能精准勾勒出对方眉眼,甚至能想到他现在眼波流转间的狡黠和得意。


    手机里,宋敛星隔了一会儿,好像在认真思考,又好像只是单纯吊着屏幕外的人,扔出钩子后终于到了收杆的时候。


    他开口,声音里满是笑意:“我叫小山灰扑扑怎么样。”


    弹幕里粉丝都在抗议:“小山怎么能用灰扑扑形容呢?打回去重新想!”


    宋敛星理直气壮:“我想用小山做主语,不行吗?”


    粉丝分为两种,一种无条件溺爱:“行行行,小灰灰你唱歌好听你说什么都对。”


    另一种无条件溺爱但爱唱反调开玩笑:“当然不行,快想别的主语!”


    宋敛星盯着弹幕,没等到小星亮晶晶的评论。


    眼里笑意越发浓重,他懒洋洋点名:“亮晶晶。”


    “你觉得呢?”


    手指悬在键盘上,好一会儿,贺行山才打字:“都行。”


    宋敛星拖着腮帮子,问:“都行是什么意思,行还是不行?”


    贺行山没办法的回答:“你觉得行就行。”


    宋敛星语气怅然:“其实一开始想叫小星灰扑扑的。”


    虽然根本没有打上小星两个字,但把默认ID修改成专属网名,打下灰扑扑三个字那一刻,他的本意就是这样——自己灰扑扑的,暗淡土气,是世间万物里最见不得光的那一个。


    但他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叫“小星亮晶晶”的人。


    对方也逐渐让他相信,也许自己真的可以亮晶晶的。哪怕是借着对方的光,但也切实感受到温暖和光亮。


    现在他看着屏幕,叫对方:“亮晶晶,不如你把主语给我,我叫小星灰扑扑,你叫小山亮晶晶。”


    粉丝:“小灰灰你小学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怎么能用亮晶晶形容山啊!”


    “体育老师说这个锅我不背,谁能想到用亮晶晶形容山!”


    “大佬你拒绝他!小星亮晶晶多好听,小山亮晶晶就很诡异!”


    宋敛星叹气:“你们不懂,山山就是亮晶晶的。”


    话音还没正式落下,他看到屏幕上小星亮晶晶的评论。


    小星亮晶晶第一次拒绝他:“不给,星星就是亮晶晶的。”


    =


    这天宋敛星已经在十二点前下播。


    他理直气壮:“我感冒还没完全好,房东不让我直播那么长时间,他知道了会念叨我的。”


    粉丝:“房东房东房东,小灰灰你已经成年了,他是你房东不是你老公!”


    “夫管严一枚啊,很爱炫耀老公的娇妻罢了。”


    “快走吧,下播吧,说不定房东还在床上等你睡觉呢,我知道,我能理解。”


    宋敛星看着弹幕乐不可支。这时候不经意注意到句不好的评论。


    “天天就知道卖腐,难看得不敢露脸唱歌也难听得要命,大哥你……”


    宋敛星一眼扫过去还没看完,这条评论就被迅速删除,他再怎么往上翻都看不到了。剩下的都是粉丝状似责备恋爱脑实则打趣、关心他身体的友善评论。


    宋敛星又回复了几条评论,看时间确实不早,就下播了。


    下楼喂了堆堆,又把晚上打包回来的饭菜简单热一下吃了一点。


    晚上吃了太多现在也不怎么饿,但睡前需要吃药,贺行山不乐意让他空着肚子吃药,总是再三念叨。他就开始在睡前也吃点饭。


    一边吃一边拍了照片发给小星亮晶晶。


    “你也是怀浦本地人吗?给你推荐这家饭店,味道很不错。”


    小星亮晶晶:“好,我下次去尝尝。”


    宋敛星吃着饭和对方闲聊:“你有喜欢的菜色吗?”


    小星亮晶晶:“没什么特别偏好,都能吃。”


    宋敛星:“你爱人有什么特殊的饮食习惯吗?比如喜欢什么菜不喜欢什么菜。”


    小星亮晶晶:“怎么了?”


    宋敛星理直气壮:“我有点好奇。”


    他主动说,“我房东之前在我面前表现得也没有什么饮食习惯,但他妹妹告诉我,他不喜欢青椒也不喜欢根茎植物。我在想,是不是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这么粗心,甚至看不出他不喜欢吃什么。”


    “没有,说不定你房东现在已经不挑食了。”


    “会吗?不喜欢吃就不吃呗,不就是挑食吗,也不是什么大事。”


    宋敛星又问,“你爱人呢?”


    小星亮晶晶:“我以后不和你说他了吧。”


    “为什么?”


    现在开始担心说多了会圆不回去?


    “和你说起来,我就会格外想念他。我的情绪会影响到你,让你也睡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好?”


    小星亮晶晶:“我猜的。”


    他以攻为守,反问,“你听到我说起他,能睡好吗?”


    宋敛星嘴硬:“为什么不能。”


    其实很不能。


    每次听小星亮晶晶说起来,哪怕再三告诉自己可能就是对方胡诌出来的故事,也还是会难受。而现在,他甚至觉得这可能不只是一个胡诌出来的故事,只会更被影响。


    可他非常好奇。


    他问小星亮晶晶:“你会做饭吗?”


    “会。”


    “一开始就会吗?”


    “后来学的。”


    “因为他吗?”


    “不是。”


    宋敛星不想要这个答案,追问:“不是为他那为什么?”


    “他自己一个人住,不想出去吃也不想做饭,每天都吃得很敷衍,我试着做着简单营养的家常菜,知道怎么做简单,才能哄他下厨做饭,多吃点饭。”


    宋敛星:“这还不是为他。”


    “不是,只是我想这么做。”


    小星亮晶晶坚持,“我单方面喜欢他,我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我的喜欢,不能说是为他。如果我真的为他做了什么让他觉得我在喜欢他,他可能就不会离开了。”


    宋敛星能感觉到小星亮晶晶的懊恼悔恨,但诡异的,他不觉得小星亮晶晶的悔恨是正常的,反而想到昨天那个梦境。


    梦里的自己并不怀疑自己在被爱着,甚至在一开始笃定会有人来。但所有的负面情绪,来源于自己不被需要。


    他想告诉小星亮晶晶这个不同的答案,但字打了一半,又一一删去。


    毕竟只是个梦境……即使那么真,也只是个梦境。


    宋敛星斟酌良久,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其实也很喜欢你。”


    “只是他已经不喜欢自己了。”


    所以会觉得,这么不值得喜欢的自己,也不值得得到你的喜欢。


    小星亮晶晶:“我没做任何值得他喜欢的事,如果他甚至不喜欢自己,更不可能喜欢我。”


    宋敛星疑惑:“那他是做了什么值得你喜欢的事情吗?”


    小星亮晶晶开始输入。


    宋敛星前一步打字:“不要说他陪你熬夜度过难熬的夜晚的事了。他也在失眠,你怎么知道你没有在陪他。”


    “你现在觉得我在陪你吗?”


    “是。”


    “但我本来也睡不着,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会更难熬。你也一直在陪着我。”


    小星亮晶晶依旧在输入,但最后也没发送新消息。


    宋敛星急于转移话题,询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小星亮晶晶似乎有些气馁,但还算配合的转移话题:“吃了。”


    “如果现在不睡的话,要不要再吃一点?”


    “不用了。”


    宋敛星找了找,转发给对方一个不知道是真是假、没有任何科学依据但听上去很能唬人的科普视频。


    主讲人侃侃而谈,说人的大致欲望分为食欲、睡眠、性,欲。如果其中两种欲望能得到满足,那这个人就能健康生活下去,而如果两种欲望都得不到,就会用剩下的那种疯狂代偿。


    宋敛星询问:“你现在每天睡不好,食欲还算正常吗?”


    贺行山看着这句话,脑子转了一圈,理智还没分析出宋敛星真正想问的问题,眉心就开始跳,那种即将要被撩拨的感觉涌上来,让他想中止话题。但本能就让他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宋敛星发过来的新信息。


    “我作息混乱,食欲一直不太好。你也会有这种现象吗?”


    没等到回复。


    宋敛星也没着急,慢条斯理吃了饭。喝水吃药、洗漱。最后换上柔软睡衣躺在床上,这才看到小星亮晶晶的信息。


    “不会。”


    隔了太长时间的回答。


    非常没有说服力。


    =


    躺下时宋敛星觉得自己好像确实被刚刚的对话影响了情绪。


    但他重新看了看手机聊天记录,看到最后小星亮晶晶回复的“没有”,满脑子就只剩下贺行山现在会是什么样。


    心猿意马魂不守舍,还是干脆真有些反应代偿?


    贺行山看上去那么正直的人,会怎么面对这种反应呢?


    心情大好。一觉睡得天亮。


    醒来时贺行山吃过饭喂了堆堆,正要出门上班。


    宋敛星站在楼梯,叫住他。


    贺行山回头。


    宋敛星睡眼惺忪身上睡衣松垮,懒洋洋朝他摆手:“早上好。”


    还看着他眼底黑青,询问,“昨晚没睡好吗?”


    贺行山先是摇头:“没。”


    说完,又仰头看宋敛星。


    宋敛星没睡醒一样微眯着眼,看上去担忧关心的看着自己,实际上眼角尖尖的,满满的狡黠。甚至在他看过去后,微微偏头,看上去很乖的对他笑了笑。


    贺行山自暴自弃改口:“是有点。”


    宋敛星做作的露出夸张的担忧表情,追问:“为什么啊?”


    贺行山满足宋敛星的恶趣味,给了他想要的答案——


    “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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