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别再问了
邱问水起床下楼时, 宋敛星在楼下忙碌。
他看上去像短视频平台那些热爱生活的vlog博主一样,发酵了面团学着烤面包,等待面包烤好的时间, 他跟着网上的教程料理邱问水昨天买回来的花。
剪去过长的根茎,摘取枯萎的叶子和花瓣,在花瓶里加上水把花朵放进去。堆堆小猫趴在桌子上, 仰着秃秃的脑袋看垂下的花朵, 艰难撑起上半身想要扑, 但实在太小了,最后也只是扑通一声掉回桌子上,反倒是惊掉了几枚花瓣,荡荡悠悠落在堆堆脑袋上。小猫无力举起前爪想把花瓣甩掉, 但摇摇晃晃也没成功, 反而把自己甩得昏头转向, 扑通一声跌倒。
宋敛星看着,轻声笑话堆堆, 又举起手机拍视频。阳光从窗外照过来, 折射着房间里的细小浮尘,房间里是花朵、猫咪、和站在桌前瘦削到脆弱的美人。
邱问水神经大条的站在楼梯上,意识还没完全清醒, 就先拿出手机也拍了张照片。
宋敛星注意到什么抬头看过来。
邱问水心虚收起手机, 快步跑下去:“我醒啦。”
宋敛星招呼:“快去吃饭吧。”
邱问水往厨房走,宋敛星还在客厅站着。
而正在工作的贺行山同时收到两张照片。
邱问水发了张宋敛星站在桌前看堆堆的。宋敛星发了个堆堆被荷花瓣盖住脑袋的。
他先点开宋敛星的消息,回复:“可爱。”
然后点开邱问水的照片,点开放大仔细看。
昨天晚上睡得不错, 早上又听到想要的答案,宋敛星心情好, 整个人放松又舒展,比桌上的花朵还要夺目,阳光从身后照过来,好像给他披上了一层圣光。
贺行山看了好一会儿,给邱问水发了个红包。
邱问水爽快收了红包并狮子大开口:“再给我一个,就当是雇我成为你的智能摄像头。”
她很快又得到了一个红包。
除了堆堆小笨猫,宋敛星又得到一个人形挂件。
邱问水吃完饭也在客厅呆着,跟他一起学织毛衣。宋敛星挺喜欢这种没意义又消耗时间的工作的,慢悠悠织着,每一针都尽量钩得严密整齐。
邱问水也尽量有耐心的织,但不太喜欢这么枯燥无聊的工作,没一会儿就开始叽叽喳喳说话,看宋敛星一堆深深浅浅的蓝色毛线球,问宋敛星是不是喜欢蓝色。
宋敛星没太喜欢蓝色,解释因为是在附近村子的店里买的,东西主要是给村子里老人家准备的,只有这些颜色。
“先用这个颜色练手,学会了再用其他颜色织成品。”
宋敛星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邱问水看自己的收藏夹,“我昨天挑了些好看点的颜色。”
邱问水一眼扫过去,都是莫兰迪灰色调的羊毛线。商品关键词是“送男友女友手工DIY钩织毛线”
宋敛星问:“颜色还行吧?”
邱问水点头:“嗯。”
起码这么一眼看过去,有几团毛线……和她哥领带配色挺像的。
宋敛星得到肯定的答案,说:“这个蓝色给堆堆织围兜和帽子。”
“这些买回来给你哥织围巾,还有些杯垫、毛毯之类的。”
邱问水的表情又要开始变形,想到今天拿到的两个红包,她掏出手机想给贺行山打报告,心念一转问宋敛星:“你能把链接分享给我吗?”
宋敛星分享链接,嘴上说:“你不用买,我买好了你用我的。”
“也行,我看看。”
邱问水把链接分享给贺行山,手指快速打字,眼睛却看着宋敛星,不好意思的说,“昨天给你刷了礼物,FoFo好像生气了。我想着要不要给他买点礼物道歉。”
宋敛星:“给他织围巾?”
邱问水含糊不明应了声,低头看一眼确定没错字,发给贺行山。又和宋敛星说话:“我那个小水甜滋滋的号是FoFo的铁粉,不太好在你直播间发言,我就开了个小号,以后用小号关注你给你刷礼物。”
“你小号叫什么?”
“陈醋酸溜溜。”
宋敛星忍不住笑了下。
“笑什么?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没。”
“灰扑扑,亮晶晶,酸溜溜。美好且幸福的一家。”
宋敛星状似惊讶:“小星亮晶晶是你哥?”
邱问水还在低头看手机,闻言眼神一僵,飞快摇头:“不是。”
“我的意思是,主播和榜一榜二,美好且幸福的一家。”
宋敛星拉长尾音:“哦。”
对于钩织,宋敛星上手很快,下午就已经能把针脚织得平整细密了。反而是早先就开始学习的邱问水难以适应这种枯燥的活计,勾着勾着速度就越来越快,勾完一排仔细一看又觉得歪了,全部拆掉重新织,重复几次后毛线开始毛糙,她有点暴躁的把线丢掉,决定把这么困难的事交给明天的自己。
不过现在就空闲着无聊。
邱问水去后院看了看工人的进度,又开始探索房子内部的房间。
她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一楼,告诉宋敛星:“见了鬼了,我哥干嘛把通往顶层的楼梯锁住啊。”
宋敛星:“可能因为顶楼是露天泳池。”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逻辑吗?夏天不就应该游泳冲浪吗?”
邱问水想一出是一出,“对哦,怀浦临海,这里到最近的海滩也就两小时车程,等周末我哥下班我们可以一起去海边玩。”
“你之前去过海边吗?”
“刚来怀浦的时候,下了高铁换乘大巴车,有一段路沿着海岸线。也算去过吧。”
“你下车了吗?”
宋敛星摇头。
“那就是没去过。没事,我和我哥说,他明天休息一定带我们去。”
宋敛星点头:“你可以问问他。”
他想到什么,提醒,“三楼有间房间门锁坏了打不开,我上次告诉你哥,他说那间不常用,坏了就坏了,一直也没修。”
“我看到了!”
邱问水摆手,“那间是棋牌室。印象里也就很小的时候用过,那时候大家逢年过节还回怀浦吃团圆饭,去那边打个麻将什么的。现在也不回来了,那间很久没用过了,锁着就锁着吧。”
“或者你想打麻将打牌?不过我们三个人也凑不够一桌,我也不会打麻将……你会吗?”
棋牌室……
不知道被锁住的棋牌室是什么样子的,但提到棋牌室,脑海里第一瞬间浮现的就是破旧的房间,所有家具都被乱糟糟堆到阳台,客厅摆满沾满烟灰污渍的桌子,桌子底下永远摆着喝到只剩一层底子、浸着烟头烟灰的啤酒。大腹便便的男人围坐在牌桌前,大声说着话,吞云吐雾。时不时偏头看向阳台,嗤笑:“你家便宜儿子还在读书,读什么读,就应该让他去工地干活赚钱,养他这么大了,一点钱都收不回来?”
“我也想啊,上次腆着脸找老赵给找了个工地的活,一个没看住他又跑学校去了。我去学校叫他,他死活不肯走,还闹到警察那里。烦人得很。”
“那你就这么供着他?好啊老宋,说着没钱没钱,实际上赚到的钱都给他交学费了吧?”
“真没有,不信你搜。谁知道这小兔崽子哪儿来的钱。”
……
画面闪回只是一瞬,现实中宋敛星也只是听到久违的耳鸣声,同时心脏停了一拍。
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从他来到怀浦之后,就像跟在他身后的影子一样,总在黑暗里突然出现,紧紧缠着他。这么几天安稳舒适,让他都快忘了被缠住时的窒息和痛苦,现在居然有些不习惯。
他很快清醒过来,意识到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现在的他不一样了。
他远离过去,和那些人那些事再没关系了。
而且,他现在有舒适的房子,有粘人的小猫,还有……
宋敛星摇头:“不会。”
他放下毛线球,去抽屉里拿了颗糖果塞到嘴里。蜂蜜梅子的味道席卷味蕾,让他心里那点苦涩也消失不见。他多拿了一颗,问邱问水,“你吃吗?”
邱问水伸手:“什么?”
宋敛星非常吝啬的给了她一颗,简单解释:“糖。你哥给的,说是厂里的新品。”
邱问水拆开包装一看:“呦,还是星星的。”
宋敛星用舌尖勾着糖果圆滚滚的五个角,说:“对,还是星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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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塘县地方穷,教育教育资源不好,和大城市资源上的差距只能靠更多时间的努力来弥补,泉塘县县重点高中都是连着上半月才有一次双休。好不容易迎来放假,学生们都撒了欢的往外面跑。
只有丁一一,垂着头低眉顺眼跟妈妈往前走。
走到学校外面上了车,妈妈才开口念叨:“让你把手机拿学校是为了给家里打电话的,不是让你天天玩手机影响学习的。”
“我没天天玩。”
“那你们主任怎么说你不上体育课在教室里偷偷玩手机看网红直播?主任还会冤枉你吗?”
“不是。是在教室里打扫卫生时看到之前的光荣榜,发现之前的一个学长现在在当网红。”
丁一一解释,壮着胆子伸手要掏妈妈口袋里的手机,“妈,你再给我看一眼手机。”
“还看!之后你的手机就我给你保存着,等高考完再给你。”
“就一会儿,回家就给你,我真的好奇之前那个学长怎么了。”
看妈妈没动手,她还是把手机掏出来,从口袋里拿出纸条,找到上面的校园墙号码,添加,迅速把动态翻到三年前,开始一条条查看,生怕错过一点蛛丝马迹。
妈妈有点不满:“什么不三不四的学长,不好好上学当网红,我看你们主任说得对,就是他们把你们现在小孩的价值观都弄歪了。”
“什么不好好上学,我是在光荣榜上看到那个学长的,高考一模考了六百多,而且他不是重点班的学生,还是当了理科状元。一定上了个特别好的大学,现在当网红也有几十万粉丝,干什么都厉害。”
“那你还不向他学习,还看手机!”
“不是,我就是看看他上了什么大学嘛,之前没在学校通告里找到,而且问了几个老师,居然都说不记得了。搞得我都快以为我们学校每年都有十几个理科状元,才能让人记都记不住。”
趁红绿灯的功夫,妈妈回头:“什么理科状元?”
丁一一:“叫宋敛星。”
妈妈语气惊异:“他?”
丁一一意识到什么:“妈,你知道他?”
“知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在学校问他了。老师不是不知道,是不想和你说。”
“为什么?他怎么了,不是学习挺好的吗?去年理科状元考上TOP大学,学校还到处贴大字报庆祝呢。”
“他也没考上啊。”
“怎么会,他一模考六百七十九,加上贫困县加分,就算不是顶尖那两个,也肯定是很好的大学啊!”
红灯跳了一下变成绿色,妈妈骑车往前,告诉丁一一:“上个月咱们这儿有个案子。就是放高利贷的,把那个借钱的男的的手指砍下来了。你还记得吧。”
丁一一点头:“记得啊,不是说那个男的赌博借了很多钱一直不还才这样,现在到处都在整治赌博,我同学家附近的麻将馆都被整改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我在说宋敛星啊。”
“宋敛星就是那个男的的儿子。”
丁一一大惊失色:“啊?!”
“高考头一天,债主去要账,他爹跑了,就他自己在家里。债主把门堵上说不还钱就不让他走。这么一耽误就错过考试了。”
“错过了?!他成绩特别好啊!”
“嗯。错过了,后来也没考,听别人说他从窗台跳下来,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两年都没回来了。”
妈妈叹气,“也是,回来干嘛啊。爹不是亲爹妈不是亲妈的,还净搞些拖累孩子的事。在外面挺好的。”
丁一一心情复杂到说不出话。
妈妈还在接着说:“你们学校主任,就收你手机这个,是宋敛星亲舅妈。他妈年轻的时候在外面不三不四,扔下他就走了,在姥姥家养了五六年?你们主任嫌养小孩花钱,把他送出去了。结果养父赌博花钱,还经常说给他们家白养十年小孩,问他们家里要钱。你们学校的人顾着主任才不会说他的事触霉头,你也别傻乎乎的到处问,惹你们主任不开心就算了,要是再让主任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告诉那个没了手指的养父,让人再找到他要钱养老拖累他,可真是太造孽了。”
丁一一:“我已经问了……”
她按灭手机,小声:“也给主任看过他现在的照片了。”
第42章 还有件特别开心的事
贺行山下班回来, 吃饭时,邱问水和他说了想去海边的事。
宋敛星没接话,眼神不动声色焊死在贺行山身上。
贺行山甚至都没有思考, 但听到海边这两个字,额角青筋就跳了下,一口否决:“不去。”
邱问水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很少被拒绝什么要求, 即使被拒绝也是有原因, 现在自然询问:“为什么?你工作忙没时间吗?”
贺行山看看她,再看看一边埋头吃饭的宋敛星,咬肌鼓了下,眼底汹涌风波平静下来, 紧绷起来的防备松懈。他顺着说:“对。”
邱问水体谅:“那等到你有时间的时候再去?你什么时候会有时间啊?”
贺行山没给出确切回答, 也根本给不出确切回答:“有时间再说。”
邱问水想了想, 提出另一个可能:“那我给电瓶车充电,明天我和星星哥我俩开电瓶车去?”
贺行山:“不行。”
邱问水:“为什么不行?”
贺行山闭眼再睁眼, 再三告诉自己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一切还好好的, 一切都来得及。
他告诉邱问水:“很危险。”
邱问水几分感动:“原来你居然这么关心我。”
又提醒贺行山,“但我现在都十八岁了,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
“而且星星哥说他还没有去过海边。”
贺行山看宋敛星。
宋敛星慢吞吞咀嚼, 鼓着腮帮子对贺行山点头, 看上去非常乖巧可怜。
贺行山的声音无力许多:“你正在感冒,被风吹到会更严重。”
宋敛星咽下食物,扯出甜甜的笑容:“你每天叮嘱我吃饭吃药,我现在已经好了。”
——之前也就经常生病, 没来怀浦之前根本没钱买药,一盒感冒药二十多块, 够他吃三天的饭。他不舍得买,尽量自己扛。后来自己赚了钱,但吃了药也还是要工作十几个小时,吃不好睡不好,每次生病都要半个多月才好。
小星亮晶晶说他爱人有次感冒没好好治拖了一个月最后肺炎住院,宋敛星是信的。
但这次感冒,每天好好吃健康营养的饭菜,吃了饭就吃药,咳嗽两声就有雪梨汤和烤橘子,晚上还能睡到很好。这还没两天,宋敛星就完全感觉不到感冒的难受了。
贺行山看着他嘴角笑意,额角青筋跳得更厉害了。
邱问水又说:“我不知道会在这里多久,想在走之前去玩一次。”
宋敛星:“你要去哪儿?”
邱问水:“上学啊。”
宋敛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收回视线:“哦。”
贺行山内心叹气,问:“你想去吗?”
宋敛星有些失神,没立即回答。那边邱问水理所当然:“星星哥想去。”
贺行山妥协:“那我们明天去。”
邱问水的表情又开始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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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邱问水开始收拾明天去海边要用的东西,她翻找行李箱和衣柜,有些失望:“要下水吗?可我没有泳衣。”
贺行山:“不下,在沙滩上玩。”
邱问水:“我很久没游泳了。顶楼的泳池也锁上了。”
她看贺行山,“你能打开锁给我玩两天吗?”
贺行山面不改色:“渗水。”
邱问水怀疑:“真的吗?”
“真的。”
邱问水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开始收拾其他东西。其实她觉得什么都不用带,但找了一会儿又觉得什么都可以带,找出来就要走到楼梯口朝楼下的两个人大声说话:“我带着防晒霜,你们明天要用的话来找我。”
“还有遮阳伞。”
邱问水有些失望,但没有特别失望,马上又回屋翻找,大声:“纸巾和湿巾我也带着啊。”
一楼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宋敛星还在给堆堆织围兜,已经织了大半个手心那么大了。
堆堆窝在贺行山大腿上,总忍不住伸手去够宋敛星的毛线球,贺行山索性用一只手握住堆堆两只小猫爪。
宋敛星勾着,偶尔换种针法,询问贺行山这个针法织出来的好看还是上一个针法织出来的好看。
贺行山仔细看,认真给出建议。
两个人聊着天,听从邱问水的呼喊仰头看。
邱问水低头看下去,一楼两人靠得极近,侧身仰头时,宋敛星就几乎都要倚到她哥肩膀上,柔软的黑色发丝几乎都贴着她哥的脸。她哥才刚仰头,甚至都可能还没看到她的脸,目光就跟着不断下移,放到宋敛星发尾。宋敛星什么都注意不到,还正常的对她说谢谢,她哥的眼神就逐渐幽深。
邱问水:“……”
好、吧。
她非常识趣,不再询问,默不作声的收拾了满满一包要带的东西。
宋敛星的感冒已经好很多了,但前两天早早下播早早休息给他养成了习惯,他发现减少直播时间后嗓子确实舒服很多,所以哪怕现在感冒没那么严重,也还是早早结束直播。睡前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随便聊了几句话。
小星亮晶晶没多说什么,但认真回应他说的每一句话。
宋敛星很快说了晚安:“早点睡吧,房东说明天带我们去海边玩。”
“晚安。明天玩得开心。”
宋敛星:“我不开心。”
小星亮晶晶的消息立即就弹出来了:“怎么了?怕水吗,那就告诉房东你不想去了。”
看得出来真的很不想让自己去了。
宋敛星想到他的紧张因何而来,不想让他这么惴惴不安,飞快打字解释:“没,我明天不会下水。”
贺行山的心终于平静些许:“真不下水?”
“不下水,就站在沙滩上看一看,你放心。”
贺行山根本不能完全放心,又生出新的担忧:“你是因为不能下水不开心吗?”
“有点,但不完全。”
贺行山盯着手机屏幕等待最后答案。
看到宋敛星的信息。
“我房东身材看上去很有料,不下水的话就看不到了,挺遗憾的。”
短短的两行字让贺行山看了有半分钟,手指和思绪都突然僵住,不知道如何回复。
宋敛星如愿以偿看到想要的画面,心情很好:“晚安,早点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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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太热,他们决定傍晚去。
出发时天气还有点热,但开了一会儿,远离高层建筑到了海岸线旁边时,打开车窗吹过来的风就带着凉意了。
越往海边走,贺行山就越控制不住的紧绷。
宋敛星甚至觉得他现在绷得要断开,忍不住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应该跟着邱问水说要来海边。
但现在都要到了,后面邱问水又确实非常期待,他也说不出回去的话,只偏头和贺行山说话:“好多人,我们等会儿沿着海岸线走一走就好了。”
贺行山声音微哑:“好。”
“还有卖椰子的,我还没尝过新鲜椰子。”
贺行山没看到,只是应:“给你买。”
宋敛星抿嘴笑,看上去很乖:“那我就跟着你了。”
贺行山的心逐渐安定下去:“好,你跟着我。”
刚下车邱问水就非常识趣的跑远了,离开前再三和贺行山保证自己不会下水会让自己安安全全完完整整的。
留贺行山拎着她装满东西的包,看宋敛星:“我们去买椰子?”
宋敛星站在停车场,居高临下看着不远处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深吸一口气:“原来大海是这样的。”
夕阳一点橘光洒下来,在他鼻尖落下浅金色光点,从贺行山这个角度看上去,他皮肤都是透明的,好像落下来后隐入海水最后一点亮光也要熄灭的星星。
不自觉攥紧手里的小牛皮包带,贺行山几乎不敢呼吸,只眼都不眨的看着宋敛星。
但宋敛星也就是看了一眼,很快又偏过头看他,眼里写满期待:“我们去买椰子吧!”
买了三个椰子,当场就让老板打开插上吸管,第一个递给宋敛星。
宋敛星接过椰子,含住吸管吸一口,眼睛亮亮的看贺行山。看到贺行山也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他吐出吸管,舔了下嘴唇,咂摸着清甜的椰子水,肯定:“好喝。”
殷红的舌尖,被舔得湿润的嘴唇。
贺行山垂眸不敢再看,说:“喜欢就好。”
抱着椰子去沙滩上。
宋敛星的确没有下水,就站在沙滩上看了看夕阳。夕阳西下,金色余晖撒在海面,好像一匹掺了金丝的绸缎。他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偏头想和贺行山说话。
一转头对上贺行山的视线。
贺行山眨了下眼,眼里的痴迷和深藏的担忧被尽数隐去。
而宋敛星眼里闪过一丝愉悦,他笑眯眯告诉贺行山:“很美。”
贺行山应:“对,很美。”
两个人又看了一会儿,莫名就越靠越近,最近肩膀贴在一起。宋敛星注意着自己和贺行山之间的距离,想着要怎么不动声色倚上去。
但想了一会儿,觉得不管怎么样都非常刻意。
不过也没关系,贺行山一定不会说什么,一定非常愿意。
但他还没有付诸行动,穿着短裤腿上都是沙子、光着脚拎着鞋的邱问水跑过来,大声:“哥!我的椰子呢!”
贺行山偏头看,把拿了很久的椰子递给邱问水。
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就拉开了。
宋敛星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一步距离。
邱问水喝着椰子,询问:“你们不去玩吗?”
宋敛星回答:“我们在玩。”
“就这么站着?”
宋敛星点头。
邱问水有点不能理解,抱着椰子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拎过来一个红色的小水桶、小铲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垫子:“你们实在无聊可以挖沙子玩。或者坐着看夕阳。”
宋敛星:“……”
邱问水把东西还有自己的鞋扔下:“还能帮我看着东西。”
说完,她又跑远了,跟着几个小朋友玩沙滩排球。
宋敛星其实没觉得无聊,但看着邱问水扔下的铲子,还是没忍住蹲下身,拿起铲子挖了铲沙子。
远一点的地方沙子是干燥的,一铲子下去都是贝壳碎片和粗一点的沙子。
宋敛星一路挖,越挖越靠近海边。
经常被海水冲刷的沙滩上的沙子细得像粉末,闪着银色的光,一铲子挖下去就是个坑,坑里还会往外渗水,清澈的一湾。宋敛星把手放进去,明明现在的天气这么热,但海水还是凉的,凉爽舒适。
他一下就知道那些在海里游泳的人的乐趣了。现在这么炎热的天气,在海水里泡着,多么祛暑凉爽。
但看着不远处坐在沙滩上,目光紧紧跟随的贺行山,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算了,自己要是下水泡一下,贺行山得发疯。
宋敛星接着往前挖。海水冲上来,打湿他的鞋子。
有点凉。
其实不是不能忍,再多的凉也不是没忍过,但他低头看自己湿了的鞋子,再抬头看贺行山身边的一大堆东西,还是拎起桶和铲子,深一脚浅一脚走过去。
贺行山看他:“怎么了?”
“鞋湿了,先不穿了。”
他站着,翘起一只脚脱鞋再脱下袜子,把袜子塞到鞋子里,告诉贺行山:“你不玩的话也帮我看一下。”
贺行山有些无奈:“好。”
脱掉鞋袜,从来没见过光的脚露出来,脚背苍白,瘦得看不到肉,苍白到透明的皮肤下透着青紫色血管,看上去像精心雕琢出来的橡胶娃娃。
贺行山目光先是一凝,随后有点受不了自己一样,强制自己移开视线。
宋敛星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翘了翘。他翘着一只脚弯腰,原本就不稳的重心更摇晃几分,踉跄间手肘戳到贺行山的肩膀。宋敛星下意识想扶住对方肩膀站直,但想到挖沙子时手上留下的细沙,又要收回手。
也就是这时,手腕被扶住。
贺行山一手稳住他,另一只手目标明确摸到他的脚。手背屈起的关节不经意滑过脚弓,又摸到脚踝,很快扯下他的袜子。
湿透冰凉的袜子被脱下来,布料脱离的瞬间似乎能感觉到贺行山手上的温度,如同一根羽毛轻柔的扫弄着脚心。
脚趾忍不住蜷起,宋敛星后腰泛软,更站不直了。
贺行山看着蜷起来如同珍珠般的脚趾,强制自己移开视线,把袜子放到一边,扶宋敛星站直,慢一拍收回扶着他的手。
脚心落在沙滩上,沙粒马上黏上来,刚刚感知到的属于贺行山的温度一点点消散。宋敛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站在原地缓了两秒,又拎起自己的水桶和铲子,深一脚浅一脚回到会被海水冲刷的海滩。
而坐在原地的贺行山看着他离开的背景,目光又像是被吸铁石吸着,控制不住往旁边看。
那里,沾了水的袜子被团成团,塞在洁白的运动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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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滩上突然传来争吵声,正在玩耍的人被声音吸引,顺着声音看过去。
宋敛星也回头看了眼,只看到几个人围在一起。他没太在意,拿着小铲子在沙滩上划拉。
这时候,贺行山大步跑过来,告诉他:“邱问水和人打起来了。”
宋敛星腾得站起来:“怎么了?”
贺行山目光一凝,看到沙滩上宋敛星刚刚用铲子划拉出来的四个字——山山水水。
他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那边争吵声越发激烈,他甚至能听到邱问水的声音。
有点头疼:“不知道,我去看看。”
宋敛星跟着一起去。
贺行山只说邱问水和人打起来了,宋敛星其实担心她一个小姑娘吃亏。
结果走得越来越近,才发现是邱问水单方面和人打起来了,她把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人按在沙滩上,整个人跪在对方身上,牢牢锁住对方。男人的脸被按着贴在沙窝里大声叫骂,但海水一波波冲过来,打在他脸上顺着滑到嘴里,他骂两句就不得不停下来吐海水。场面看上去有些滑稽。
而旁边围在几个女生,其中一个穿泳衣的女生拿着手机,正不停点着什么。
贺行山带着宋敛星挤过去,问:“邱问水,你干嘛?”
邱问水还没回复,那个穿泳衣的女生就连忙解释:“这个男人偷拍我们,她见义勇为。”
贺行山和宋敛星都松了口气。
被邱问水压在沙滩上的男人闻言大声说:“谁偷拍你们,我就是正常拍照!”
女生鼓起勇气:“我都看到了,相册里都是我们的照片。”
“我是正常……”
海水涌过来,男人连忙闭了嘴不再说话。
贺行山头疼:“水水,你先放开他。”
邱问水松开男人,轻盈的跳下来,跑到贺行山身后,对宋敛星皱着鼻子说:“他身上臭臭的。”
宋敛星:“怎么办?”
邱问水:“包里我带了湿巾。”
男人狼狈站起来,看着周围这么多人,整个人都红了,他往拿手机女孩那边走去:“把手机给我!”
“我要报警!我就是正常拍照记录生活,你们不仅污蔑我,还打人,我现在就报警 。”
女生左右看看,有点无助。
贺行山伸手:“手机给我。”
女生嗫嚅:“照片还没删。”
“不要删,拍照保留证据,报警。”
男人大声:“报警就报警,谁怕谁啊!”
但看贺行山拿出手机作势要报警,眼里还是闪过一丝畏惧:“你们打人在先……”
贺行山拨通报警电话,冷冷看过去。
骇人气势让男人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只僵在原地不停大喘气,活像只大□□。
打电话报警,言简意赅说明情况并留了被偷拍女生的联系方式后,贺行山没再管这些,回头要找宋敛星和邱问水。
但一回头,两人都不见了,邱问水远远跑来,指着旁边:“哥!咱们的包被拿走了,星星哥去追小偷,被撞了一下,倒在海水里……”
她甚至还没说完,就看到她哥浑身气势一变,跟个绷紧肌肉的猎豹,凶悍紧绷,但眼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红了:“他怎么了?”
邱问水被贺行山这么大的反应弄得一时卡顿。
贺行山满脑子都是过去的画面,水、浑身湿透失去呼吸的人、青白色的皮肤、再也不会睁开的眼睛……
他脚下一软,但本能却让他快步跑起来,声音颤抖问邱问水:“他现在在哪儿?”
邱问水指指身后。
贺行山好像一阵风刮过邱问水,急切的想要找到那个人。
不能再来一次了。自己都重新来过了,怎么还能是那个结局呢?
难道自己又想上次一样,什么都做不好,甚至保护不了他……
这阵风被拦住了。
宋敛星从邱问水身后探出头,着急验明正身:“贺行山!”
“我在哪儿,我没事。”
贺行山停止脚步,怔怔看着他。脑子里纷繁思维还没停下,看到人还站在自己面前时,甚至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现实。
宋敛星不得不再次往前,重复:“真没事。”
贺行山看他捂在胸口的手臂,声音依旧带着颤:“胸口,怎么了?”
宋敛星放下手臂。
——湿透的T恤划了个大口子,从左边肩膀一路破到小腹,一旦放开手臂,柔软布料垂下去,大半个胸脯都露出来。这块皮肤长久不见天日,苍白得看不出血色,只肩膀到胸口有一道红痕。
贺行山喉结滚动:“受伤了?”
宋敛星伸手摸了下:“没流血。就是被包上的链条挂饰划了下。”
邱问水被划得更厉害,但结实的布料抵抗所有伤害,她一点事都没有。奈何宋敛星现在穿的衣服时在附近村子里买的,十五块两件,被一划拉就破开,起不到任何保护的作用。再加上皮肤白,那点划痕格外明显。
看贺行山好像不信的样子,他伸手去够贺行山的手:“不信你摸。”
贺行山站在原地没动,他很轻易就摸到贺行山的手,同时顿了下。
明明刚刚给自己脱袜子时还温暖干燥的手,现在凉得像块冰,手心满是冷汗。湿冷如同在水里泡了几十年用力捏一下就会碎掉的腐木。
抓着贺行山的手往自己身上摸,同时鼓着胸脯迎上去。
冰冷手指触到温热皮肤,贺行山终于找回理智,下意识收手:“没事……”
剩下“就好”两字还没说出来,宋敛星就拉着他的手,结结实实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脯上。
柔软单薄,就薄薄一层皮肉,是热的,手心整个贴上去,能摸到底下坚硬的肋骨,还有肋骨下跳动的心脏。不重,但一下一下规律坚定,很快就好像在自己手心也养出一颗小心脏,随着宋敛星心脏的跳动不停跳动。
贺行山缓缓闭眼,偏过头冷静:“没事就好。”
他收手,“手太凉,别冰着你。”
手下的手失去力气,宋敛星干脆松手,贺行山的手就离开了,只剩下胸脯还留着刚刚湿滑冰冷的触感。
邱问水倒是担心起来了:“哥你怎么了,刚刚反应这么大给我吓一跳。”
宋敛星看着贺行山,嘴上跟着邱问水一起说:“对啊,给我吓一跳,你看上去这么担心的样子。”
贺行山睁眼,眼底还残留着还没完全散去的血红。
宋敛星再也控制不住,张开手臂环住他:“别担心,我没事。”
“我不会有事的。”
单薄柔软好像一棵蒲草,在自己怀里,张开手臂抱着自己。
贺行山缓缓收紧手臂把人抱得更紧,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这才觉得刚刚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凉意渐渐消失。
宋敛星轻轻拍着贺行山的肩膀,告诉他:“真没什么。就是水水觉得那个男人臭,想找张湿巾擦手,我回去一看,发现有人趁这边闹事没人注意那边,把我们的东西拿走了。”
邱问水叽叽喳喳念叨,这时候和贺行山完全一模一样:“拿走就拿走,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一点都没有你重要,下次就不要追了。”
但没人听她说话。
宋敛星不好意思告诉贺行山:“我也没追上,还是水水追过去把人按住,我去抢包,但是包上有个挂饰划了一下,把包抢回来后又被人撞了一下,倒在地上衣服被打湿了。”
“没倒在海水里,就是沙滩上,海水涌上来冲了一下,把T恤打湿了,其他的都没事。”
十五块钱两件的劣质面料,看上去是正正经经的白T,实际上被水一冲就透得像层白塑料,什么都一览无余。再加上胸口这么大条口子,着实不雅观,宋敛星就躲躲藏藏跟在邱问水身后。
其实他比邱问水高出来半个头,迎面走过来个人肯定能看到邱问水身后的他。但贺行山关心则乱,听到他倒在海水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过来就是看你把偷拍的事解决完了没,说解决完了我们就回家,还需要很长时间的话我需要去买件新衣服……”
“解决了。”
贺行山摸着宋敛星后背湿漉漉的衣服,“冷不冷?”
“不冷。”
但他很快发现贺行山并没有听他回答的意思,下一秒就放开他,把自己身上T恤脱下来。
带着温度的T恤兜头蒙过来,宋敛星还没反应过来,就穿上贺行山的T恤,而贺行山拉开领口用力一扯,他身上那件破了大口子的湿衣服就彻底成了块破布,被贺行山从领口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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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后简单洗澡吃饭,宋敛星有心想和贺行山呆一会儿给他脱敏,但贺行山看了看时间,提醒:“你是不是该直播了?”
宋敛星去直播。
直播结束后贺行山也不在客厅了,倒是厨房里还有留给他的夜宵。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饭时仰头一看,发现外面暗沉一片,往常都会亮着的星星今天都暗淡下去。
他拿出手机一看。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下午有雨。
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他问:“明天会下雨。”
“嗯。”
“腿疼吗?”
疼吗?
下午的后怕不死不休的缠着他,让他根本平静不下来,一旦不刻意控制,脑海里都是上辈子他去找宋敛星,开了一夜的车却看到的最惨烈的那个画面。
现在浑身都疼,心脏最疼,疼得他甚至分不清腿到底有没有在疼。
“不知道。”
“为什么会不知道呢。”
宋敛星很快就想到答案,“还有其他地方疼吗?”
“嗯。”
“那怎么样会好一点呢?”
宋敛星按住语音筒,“我们说说话会不会好一点?”
贺行山点开语音,听着被黑夜里显得格外柔软好听的声音,缓缓打字:“会。”
宋敛星:“能开视频吗?”
“你不用露脸,我在吃饭,就当给你开个吃播。”
小星亮晶晶:“好。”
宋敛星的视频邀请就打过来了。
贺行山点击接通,翻转镜头再用枕头盖住,目光痴痴盯死屏幕上的宋敛星。他这边就只能拍到一片黑暗,而手机屏幕上,面对直播间那么多观众的请求也从不露脸的宋敛星,坐在灯光明亮的厨房,把手机架起来,脸庞一览无余露在镜头里。
宋敛星确定手机能拍到自己,对手机挥了挥手:“亮晶晶。”
贺行山打字回复:“我在。”
宋敛星就把夜宵端过来,埋头吃饭,一边吃一边对着镜头说话。
“我们今天去海边玩了。”
“我知道,你昨天告诉我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海,很广阔一眼看不到边。原来书上写海天一色是真的。”
边吃边说话,吃饭慢吞吞的,说话也慢吞吞的,他要嚼很长时间把东西咽下去,才说下一句话,“我老家在泉塘,内陆城市根本没有海,就连河也没多少,好像是有一条大河,但已经枯竭很多年了。之前还在家的时候听说县里在郊区挖了河种上荷花建了个公园,但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看。后来还是打工的时候,那家奶茶店开业,需要穿上玩偶服发传单,一天工资是一百二。那个公园人流量大,就把我们分到那了。”
“那是夏天,荷花开了。我以为那一天我能看看荷花呢,但店长就让我们在公园外面发。一直都没机会到里面去看看。工作结束后我也想去看,但店长不等人,如果我不马上跟着他们离开,就需要自己走两个多小时回学校。我就回去了。后来一直都没看到。”
“刚到怀浦的时候心如死灰什么都提不起劲,也没兴致看海。今天去看了,原来是这样的。”
“喜欢吗?”
“算不上喜欢吧,之前没看过所以新奇,现在看过就算满足了。你不想我去,房东也不想,那我也可以不去。”
“我没不想你去,我想你开心。”
小星亮晶晶这么说,又补充,“我想你房东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宋敛星不是很饿,夜宵吃了两口就放下。他掏出颗糖果塞到嘴里,含含糊糊说:“但我也想让你们开心,没必要非做你们不想我做的事才能开心。”
邱问水说想去海边时他没有阻止,多少存了点想要试探贺行山到底有多怕自己接近水的心思。但试探过了,发现贺行山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在意,就一点都不想再试了。
“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但可能也不是因为海。”
宋敛星解释,“和房东,还有妹妹一起出去玩,尝试了之前没喝过的椰子水,还看妹妹见义勇为做好人好事,是很新奇的体验。和他们在一起做这些事情,就算不是去海边,我也会开心。”
小星亮晶晶:“开心就好。”
宋敛星看对方这么不咸不淡好像除了欣慰绝无其它的回复,有点头疼。
他挑弄着舌尖上糖果圆滚滚的星星角,眸光一转告诉小星亮晶晶:“还有件特别开心的事。”
小星亮晶晶:“什么?”
“房东把他的衣服给我穿。”
宋敛星挑眉,眼神怀念,“身材就是特别有料。”
贺行山:“……”
宋敛星等不到小星亮晶晶的回复,也就不说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镜头。
这么僵持了大概两分钟,又或者只是贺行山终于想好怎么回答。
小星亮晶晶的消息弹出来:“你的衣服呢?”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房东他怎么……”
宋敛星眼珠子咕噜噜转,盯着镜头问,“明明都是吃差不多的东西,也没见他健身运动,怎么该有的一样都不少?看上去线条那么好看?”
贺行山:“……”
宋敛星幽幽叹气:“我俩还抱了一下,就是是在他把衣服给我之前抱的。抱得太早了,简直没法想如果是他把衣服脱下来之后,手感该多好。”
小星亮晶晶:“都一样。”
宋敛星挑眉,反问:“是吗?不过我没有,也没摸过,不知道是什么样。”
贺行山不疼了,眉心跳得让他眼花。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复,打字:“等下次。”
“下次,你说下次房东还会给我摸吗?”
贺行山:“……”
他艰难维持自己小星亮晶晶的人设,“我不知道。”
宋敛星有些失落的样子:“行吧。”
“时候不早了早点睡吧。”
“睡什么,你腿不疼了?”
“好多了。”
“行吧。”
这么说着,但宋敛星没挂视频,小星亮晶晶也没有。
手机屏幕上还是一片黑暗,宋敛星突然凑近,蹙着眉说:“完蛋。”
“怎么了?”
“糖吃到最后,星星的角太锋利,”
宋敛星微微仰头,吐出舌头给小星亮晶晶看,“舌头破了。”
苍白乖巧的一张脸,吐出殷红的舌尖,上面悬着一颗鲜红的血滴,在舌尖上蜿蜒成一片。
贺行山喉结上下滚了滚,嗓子止不住的干渴,甚至出现幻觉。
譬如此刻他应该就在自己面前,而自己俯下身含住那节舌尖,舐去所有血痕。
第43章 腿酸
确定贺行山虽然辗转反侧, 但绝对不是因为紧张担忧陷入痛苦回忆,而是有些身体反应非常诚实后,宋敛星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他甚至有点得意。
虽然自己都没办法控制从坏情绪里挣脱, 但居然可以三言两语让贺行山不再陷入痛苦。
说起来,自己也没那么差嘛。
宋敛星一夜好梦。
第二天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有点懵。身上很疼, 胳膊很疼大腿也疼, 就连胸口只是被划出痕迹的印痕好像也疼。
他缓了会儿才下楼。贺行山和邱问水都已经醒了, 贺行山在厨房做饭,邱问水跟在贺行山身后,叽叽喳喳不知道说着些什么。看起来关系很好,完全不需要自己帮忙修复关系。
宋敛星缓缓走下去。
邱问水注意到他, 回过头含含糊糊打招呼:“星星哥。”
宋敛星看她鼓起的腮帮子, 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脸上却是关切:“怎么大早上吃糖?”
邱问水张口想说什么,手肘就被捏了下。
贺行山走过来, 又很快越过她走到厨房门口, 问宋敛星:“早上吃肉丝面可以吗?”
宋敛星点头:“可以。我昨晚备了菜,再炒个两个菜。”
面对宋敛星的询问和贺行山再明显不过的闭嘴提醒,邱问水还没找好理由, 现在理所当然把宋敛星的问题抛到一边, 兴致勃勃跟着宋敛星:“炒什么?”
一个荷塘小炒一个凉拌笋丝。
计划里原本是这样的,但都把食材拿出来了,再去拿锅时,胳膊一软手腕就往下斜了下。
贺行山当即就注意到, 询问:“怎么了?”
宋敛星忍住酸胀把锅拿起来,说:“不知道, 今天早上醒来后胳膊和腿都有点酸。”
也不疼,就是一点酸胀。
但贺行山和邱问水都如临大敌,围着他询问到底是哪儿疼怎么样的疼。
宋敛星被具象化的关心包围,心里酸酸涨涨,但也不舍得他们这么担心,如实告诉他们:“可能就是昨天追小偷的时候,累到了。”
邱问水不可置信,明明腮帮子还被糖果顶得鼓起来,但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甜:“可是你跑得明明那么慢。”
宋敛星:“……”
贺行山:“水水。”
邱问水这才缓缓收起震惊的眼神。
宋敛星倒也没生气,很诚实的接受自己的虚弱:“可能是太久没动。”
昨天追人时已经是他近期最大的运动量了,身体接受不了这么突然的运动,今天就开始给他闹别扭。
他就被贺行山赶出厨房休息了。
不会做饭的邱问水也跟着出了厨房,围在他身边,有些责备,叽叽喳喳念叨他,说他天天不吃饭瘦巴巴的,而且每天直播到晚上需要熬夜,身体亚健康,更应该多运动多锻炼身体。
贺行山也爱念叨人。但贺行山永远温和体贴点到为止,宋敛星稍微不配合一点,贺行山也只会露出无奈的样子,并不会逼迫他——但基本上当天晚上,宋敛星就会在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中察觉到小星亮晶晶的焦灼和担忧,最后还是会听话。
邱问水的念叨和贺行山完全不同,她认定宋敛星就是不健康,跑几步就气喘吁吁、重心不稳被甩一下就倒地上,这是身体虚弱的表现。反正也没事,她就跟在宋敛星身后一直叽叽喳喳,要宋敛星多吃一点,要宋敛星不要直播到这么晚,早上起来尝试着做些运动。
宋敛星试图解释:“已经吃很多了,每天都吃很饱。”
还试图用她自己的例子现身说法,“直播也不晚,现在每天十二点就下播了。FoFo都播到两三点,你之前不是也每天跟着看吗?而且你看FoFo,第二天也起不来。”
邱问水在原地怔了会儿,似乎想到什么,兴致淡下去些许。宋敛星以为她就要放弃了,没想到又看到她吐一口气,坚定:“你说得对,我以后也不看FoFo的直播到后半夜了,我们一起早起跑步。”
宋敛星没想到邱问水会这么说,哽了一下:“倒也不用。”
邱问水垂眸想了想,告诉宋敛星:“也不是因为你,FoFo现在……我再看看吧。反正还是现实生活最重要。”
于是又开始念叨着要宋敛星和自己一起运动。
和耳边嗡鸣不休的耳鸣声不同,这个声音萦绕不绝,但不让人讨厌。宋敛星忍不住翘起嘴角,玩闹似的拒绝邱问水。邱问水不能接受宋敛星的拒绝,贴在他耳边念念叨叨。宋敛星躲也躲不过,这时看到贺行山从厨房走出来,就快步迎上去,求助:“管管你妹妹和堆堆。”
贺行山看邱问水。
邱问水叉着腰挺胸,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错了。
贺行山又看宋敛星,但目光扫了一眼就移开了,接着看邱问水:“你怎么了?”
“我说他太瘦了,让他多吃点饭早点睡觉,每天早上和我一起跑三千米。”
宋敛星:“我跑不动。”
贺行山目光游移:“那八百米呢?”
宋敛星:“?”
找贺行山告状显然是不合理的,因为贺行山本质上其实比邱问水更希望他多吃多运动多晒太阳。
宋敛星挣扎了两天,终于还是受不了邱问水的音量不大但永远响在耳边的叽叽喳喳,选择加入邱问水。
早上是醒不来的,晚上还要直播,他们干脆就找了个空闲的时间,在三楼的健身房试着跑了会儿。
也就跑了八百米,邱问水还给他调了个特别低的配速。
但宋敛星辞职后每天作息颠倒从不出门,走路都很少,现在稍微一跑步就很累。尤其是缓了大半天,晚上直播时整条腿都是酸疼的。
不是非常疼,就是细细密密的从肌肉骨骼的缝隙里钻,让人忽视不了。
他忍住这细微的不适,依旧认真直播。
上次和FoFoPK之后,他的视频评论区多了些不同的声音,有时候直播的时候也会有。不过这些评论的存在时间不会特别久,尤其是直播时,每次没等到宋敛星看完,评论就会被删除,发布不好评论的人就会被踢出去。
也有粉丝注意到这一点,在粉丝群里提出来,说要着重表扬房管。
几个房管冒头,发或害羞或得意的表情,说:“都要感谢小星亮晶晶大佬!”
几个房管确实也不是他自己挑的,是小星亮晶晶挑好后让他设置的权限,几个人也非常称职,好像渔网一样密不透风,把恶评都挡在外面,就算偶尔有漏网之鱼,也马上会被筛出去。宋敛星非常感谢织成渔网的线,也万分感谢帮自己织网的人。
于是下播后就单独感谢小星亮晶晶。
他也就刚提出直播间有恶评这件事,小星亮晶晶的消息就弹出来:“你不用看那些,只看那些粉丝夸你的评论就好了。”
宋敛星倒也没有在意,因为事实上,他甚至都没有看完一整条恶评过,现在面对小星亮晶晶的劝告,觉得他对恶意评价似乎很是如临大敌。
不过小星亮晶晶对发生在他身上一切事情都谨小慎微万分在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宋敛星只想让他放松下来,知道自己没那么脆弱,不会因为看到几条负面评价就要死要活。尤其那些评价说来说去也都是他不露脸肯定是因为丑、大白嗓唱歌不好听、对粉丝的态度不够谄媚……这些他就更不在意了,更不会在有猫有房东的情况下寻死觅活。
他只好应下来:“好,只看那些好的评论。”
担心小星亮晶晶又要絮絮叨叨,他转移话题:“我今天腿有点酸。”
小星亮晶晶果然问:“怎么了?”
“下午试着运动,就跑了个八百,现在腰酸腿疼。”
他打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家里有舒筋活血的油,我涂一下就好了。”
小星亮晶晶:“那你涂一下。”
担心宋敛星阳奉阴违,他打开监视器后台。
宋敛星倒是有乖乖在涂。
他洗了澡,还穿着他从贺行山衣柜里拿的白T——他现在有两件贺行山的T恤,一件是他自己拿的,一件是海边贺行山给他穿的。他洗干净后拿到阳台晒干,贺行山看到了,但没收,宋敛星就又收回自己房间了。
本来就大,穿着在床上翻滚几圈后衣衫凌乱,松松垮垮的露出小半肩膀。现在窝在沙发上,脚翘起来,一点点把油涂到莹白小腿上。
贺行山最近眉心跳得越发厉害,这种明知道对方在刻意试探引诱,但偏偏毫无自制力的感觉,让人像一头困兽,困死在两个马甲之间,理智让他不要轻举妄动要维持好人设,接着做会让宋敛星有安全感万分信赖的贺行山。但本能却不是理智能压制的。
比如现在他根本克制不住,看宋敛星胡乱往腿上涂油,小腿上染上莹润液体,指尖一下下划过柔软皮肤,还有翘着的脚,他就控制不住任何反应,内心念头催促他推开门走进去,把那节小腿攥在手心里,一寸寸抚摸……
岌岌可危的理智跳出来制止他的念头。
不行,不能这样。
这样宋敛星就会知道,他不仅有对方房门的钥匙,还有对方房间的监控。自己在宋敛星面前好不容易树立的安全感就会完全消失,没了温柔体贴让人感到安全的这层皮,自己又和其他想要伤害他的人有什么不一样。
贺行山退出监控。
但没过两分钟,又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再次点进去。
宋敛星已经把短裤捞到最上面,现在在涂大腿了。
他真的很瘦,吃很少睡不好也胖不起来,小腿纤细,大腿上也没多少肉,细细的一节好像一只手就能掐住。
也就刚这么想 ,就看到宋敛星两只手圈住大腿根,转了一圈把手心的油全部涂到大腿上。莹白软肉随着动作荡了荡,沾着的油在灯光下折着光,好像一颗颗亮晶晶星子。
拿着手机的手背绷满青筋,黑暗的房间里只剩一下比一下沉的呼吸,好像阴影里窝藏着什么饿极了的野兽。
这边,宋敛星看着自己的腿——药油见效没那么快,他还是觉得酸胀,而且腿上沾了油怕蹭脏床单,他干脆就坐在沙发上,腿支在一起。
他没觉得多好看,就是腿,很瘦,白得吓人,现在沾了油跟上了釉的瓷器一样,很假。
但万一贺行山喜欢呢。
目光几不可查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宋敛星有点遗憾。
就是不知道贺行山有没有装,装的话装哪儿了,应该能拍到正面吧?
他拿起手机。
现在拍照给小星亮晶晶发过去的话,就太刻意了吧?
小星亮晶晶的账号还是收到了一张照片。
宋敛星惊慌失措:“怎么办,把我房东的T恤弄脏了。”
照片里,一只手扯着白色T恤下摆,镜头聚焦在T恤下摆一片很浅但有掌心大小的透色油污上。而再下面,是并在一起的双腿,腿肉挤在一起,泛着光肉嘟嘟的。
贺行山控制不住,根本不能让眼神放在照片重点上,看着那片莹白,眼底一片血红。
宋敛星倒是显得非常着急:“完蛋,这是我之前没衣服时借的房东的衣服,早知道第一次穿完就洗干净还给他了。现在沾上油了,还能洗干净吗?”
小星亮晶晶没有回复。
宋敛星自己着急的在搜索搜索引擎上找了一圈,最后放弃挣扎:“要不我买件新的还给他算了。 ”
“衣服没有吊牌,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品牌的。”
“不过一定很贵,因为穿着真的很舒服,而且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洗衣液,我房东的衣服就是比我的更香。”
小星亮晶晶给他出主意:“不用买新的,送到干洗店应该能洗干净。”
“我平常不出门。”
“给你房东吧,他上班的时候顺便送去干洗。”
宋敛星挑眉:“这样啊。”
小星亮晶晶确定:“嗯。”
一晚上睡觉都翘着嘴角,爽得宋敛星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震颤。
第二天醒来换上自己的衣服,低眉顺眼抱着那件白T和贺行山赔礼道歉,提出自己付干洗费让他把衣服送到干洗店洗干净。
道歉者态度诚恳积极提供补救措施。被道歉者温和体面,慷慨大方表示不用在意,接受道歉和补救措施,拿走了衣服。
过了两天,贺行山果然拿回来一件没有任何痕迹的崭新T恤,告诉宋敛星完全洗干净了。
宋敛星放下心。
只当不知道贺行山枕下还有件完全一样、沾了药油的T恤。
对。
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之前那件拿去给堆堆垫猫包的旧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贺行山的衣柜里了。
第44章 他这辈子都没有恋爱
泉塘县的生活规律而平静。警察局每天处理的案件也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偷窃案件和经济纠纷, 也就是这个月,突然发生了起恶性事件。
主人公也是警局的老熟人。宋铁柱是个老赌鬼了,警局的小刘入职第一天办的第一个案子就是他的——为了打牌拿了媳妇放在抽屉里给孩子交学费的钱。宋铁柱一开始还不承认, 直到媳妇报了警才在警察的询问下不情不愿的承认,夫妻两人在警局大打出手,剩两个小孩。大一点的还不到十岁了, 很瘦, 抱着才三岁大的弟弟, 很耐心的哄。
宋铁柱夫妻两个都矮胖黝黑,那个三岁的小孩也是一样,长得像个小老鼠。只有那个大一点的孩子,瘦高雪白, 眼睛也大, 看上去像个画里走出来的。
后来警局每隔一个月都得接到宋铁柱媳妇的电话, 都是小刘去的。
宋铁柱偷钱、从打牌变成赌博、整夜不回家、家暴。
最后宋铁柱媳妇咬咬牙离婚,带着小儿子跑了。
宋铁柱家里一片狼藉, 小刘看到宋家大儿子更瘦了, 一言不发打扫卫生,蹲下身捡碎掉的瓷碗时手指被划伤。他也没吭声,捏着手指埋头缓了一会儿, 小刘以为他哭了, 想走过去安慰,还没走到就发现他捏着手指又站起来,接着做家务。
回警局的路上,小刘好奇问, 宋铁柱媳妇怎么不把这个长得更好看也更懂事的大儿子也带走,留小孩一个人在这个火坑。他这才知道原来叫宋敛星的大儿子不是亲生的, 而是夫妻俩结婚五年还没孩子,领养来的。没想到才养了半年就怀孕了。生了亲生小孩后宋铁柱染上赌瘾,整天不着家,媳妇一个人养两个小孩,对这个领养来的孩子越发不喜,离婚后当然也不会把他带走。
虽然离了婚,但宋铁柱也没安稳过。
今天邻居报警说他把自家放在外面的电瓶车电瓶偷走卖钱赌博,明天学校报警说他喝了酒醉醺醺来学校要强行把儿子带回去影响其他学生上课。又隔了一个月,宋敛星亲自报警,说宋铁柱不让他读书联合其他人把他送到工地。九年义务教育已经上完,不让高中生读书这件事说白了也就是家庭纠纷,警察去也只能口头教育,什么也做不了。小刘只知道宋敛星最后还是到了学校接着上学,成绩也很不错,但学校其他人都知道他有个赌鬼父亲欠了钱,和他沾上一点关系都会被赌鬼揪住把柄要钱,在学校也没人和他说话。
高考后一星期,宋铁柱亲自报警说自己儿子跑了。小刘才知道原来宋敛星因为追债人来家里要债错过高考,之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宋铁柱不依不饶,非要把已经成年的儿子找回来赚钱养家。
所有人都知道逃离才是最好的选择,也没人昧着良心帮他找,敷衍过去,宋铁柱一开始还天天来警局闹,后来倒也不来警局闹了,找到宋敛星亲生姥姥那边闹,舅妈在学校当老师管学生管习惯了,性子泼辣容不下宋铁柱撒泼,两家人没少在警察局扯皮。
闹了一年多,突然安安生生了两个月,他们还以为宋铁柱转性了。结果上月,他们接到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宋铁柱声音虚弱惊恐,报警说有人绑架他而且剁了他的手指,现在把他关在这里不让他走。
他们当即出警,忙了半个月终于查清前因后果。
还是赌博惹的祸,赢了点钱就以为自己赌运好转,一再加筹码,嫌本金不够多就借了赌庄的钱。一来二去输了个精光不说还欠了高利贷。不过他已经借了够多,债多不压身也没往心里去。直到醉酒之后发现被绑架了,对方说是债主请来催债的,剁了他的手指还把他关起来,不给他吃饭还时不时就打他。
把人救出来时场景确实挺惨的,宋铁柱缺了六根手指,瘦得只剩个骷髅架子,身上到处都是伤,还因为打电话报警被发现,舌头都被割了条大口子,嘴里都是血。在医院治了一个月也没完全治好,说话不利索,只能含含糊糊发出不连贯的音节,医生说以后也大概也就这样了。
把人送到医院救治,之后就开始整改取缔县里乡底下村里所有底下赌场、抓捕买凶害人的主谋。
忙了一个月,终于取缔了县里大大小小总共一百六十多家地下赌场,又根据凶手的口供抓到那个人。小刘也对这个人很有印象——就是两年前借给宋铁柱高利贷、追债时害宋敛星错过高考的那个打手。
但对方根本不承认这是自己做的。他一口咬定这是自己和宋铁柱联手做的局——上个月宋铁柱去宋敛星亲姥姥家里要钱,听宋敛星舅妈说起,才知道宋敛星现在在当网红,粉丝都有一百多万,直播一场起码能赚五万块。宋铁柱当即就决定找宋敛星要钱,但怎么给宋敛星发消息都没人看,就决定和他联手,假装不给钱就撕票,拍视频发出去。宋敛星可是有一百多万粉丝的人,随便刷刷就能看到,为了名誉着想一定会给自己钱。但没想到宋敛星根本没回复他们任何消息,他们想在对方评论区发评论,但还没发出去就被审核删掉了。
局长:“所以你恼羞成怒,干脆假戏真做让人砍掉他的手指?”
对方否认,坚决不承认。
但砍掉宋铁柱手指的凶手又坚持说就是自己接到他的电话听从他的指示做的,还出示了通话记录。
=
明明是邱问水先说的自己在学习钩织,但一直到宋敛星学了好几种针法,把从村子里买回来的毛线球都织完,给堆堆织了大大小小好几种尺寸的围兜、帽子、小背心。邱问水还是没学会钩织,她闲不下来,在家没事做老想出去玩,附近村子里没什么好玩的,就骑着电瓶车在野外跑,回来时给宋敛星取上快递。
宋敛星买了满满一箱的毛线球,让邱问水挑喜欢的颜色给她织椅垫。
邱问水挑了,还毫不客气的从网上找了个钩织的小兔子玩偶,问宋敛星能不能也给她织。
宋敛星接过手机看了看,说:“这个要详细图解才能织。”
“那我问问博主。”
邱问水甜滋滋说,“谢谢星星哥。”
宋敛星问:“你不学了吗?”
“不学了。”
宋敛星打趣:“不给FoFo织围巾了?”
邱问水戳手机的动作慢了些,表情也渐渐收敛起来,她默了一会儿,说:“我好像也没那么喜欢FoFo了。”
宋敛星没问为什么。
邱问水却忍不住和他说:“我明明之前也只是想听他唱歌的,但好像……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有些明显的苦恼语气,宋敛星偏头想问怎么了。但余光先注意到自己亮着光的手机屏幕。
泉塘县派出所的电话。
宋敛星看着手机屏幕,一时没有任何动静。
邱问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提醒:“有人给你打电话。”
但说完她就发现,自己可能不该说。
因为刚刚还放松柔软的宋敛星现在冷着脸,看上去像被动激发防御姿势的猫,肉眼可见的紧绷。
电话太久没人接自动挂断了。宋敛星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弹出来新的来电通知,还是泉塘县派出所。
邱问水也注意到来电信息,一时不敢言语,只看着宋敛星。
这个电话挂断之前,宋敛星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起电话朝阳台走去。邱问水很主动的背过身去不主动探听。
电话那头,带着浓厚泉塘口音的男人询问:“是宋敛星吗?”
宋敛星只觉得一瞬间所有知觉都离自己远去,只剩下一套空荡荡的皮囊发出嘶哑声音:“是。”
离开泉塘时他只带了一张身份证,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他没有目的的走了很久,路过学校,其他学生还在考试,外面站满了满脸着急正等着自家孩子的家长。他就这么路过所有人,路过学校,路过他这些年来坚信“只要高考完离开这里一切就好了”的最后一点念想。两天后,他随便找了家快递点做了五天的夜间分拣,拿着赚到的七百块,买了张最近一班出发的火车票。
买的时候根本没看目的地,他上了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开始睡,也没完全睡着,好像变成灵魂飘在上空,只听到耳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逐渐变成自己听不懂的方言。
这么一坐就是二十多个小时,他下了车,仰头看天。明明都是同一片天空,但这里和泉塘相隔千里。
但也没有茫然,心里什么也没有,依旧顺着人群往外走。
出了火车站发现外面有举着牌子的中年男人,男人大声吆喝,说怀浦电子厂招工,包吃住一个月最低六千块,男工女工都要,高考完的学生工也要。
宋敛星捏紧手里的身份证,走过去。
然后就到了怀浦。
一眨眼两年过去,他没收到任何怀浦的信息,如果不是每天晚上睡不着时被过去反复折磨,他险些都要以为过去那些年都要离他远去了。
可他现在都能睡得好了,过去没有的东西现在都有了,那些年缺失的爱有人一一给他补上,他都不会再为了过去难过了。怎么偏偏这时候阴魂不散缠上来?
电话那边,对方问:“你最近有没有接到泉塘的电话?”
“没有。”
“信息呢?”
“没有。”
“你知道你的……”
对方好像在斟酌怎么称呼这个人,最后也没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说,“宋铁柱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敛星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但听到之后,心脏也只是跳了下,他反而冷硬下来,态度坚定:“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两年没回去了,和他完全没联系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以后不要打电话给我了。”
“我理解你,但宋铁柱上个月被人绑架了,现在手指断了舌头也被人割断没法正常开口说话,需要你配合调查。”
对面那边的人语速加快,询问,“灰扑扑是你吧?”
“是。”
“上个月宋铁柱知道你是灰扑扑,和债主合谋了绑架案,想要勒索你让你帮宋铁柱还债,你真没收到信息?”
“我后台每天能收到很多信息,我都不会看,不确定自己收到了没有。”
“好的,了解了。”
一时无言。
最后还是警察问:“你有什么想了解的情况吗?毕竟名义上他还是你的父亲。”
宋敛星:“您能不要把我的电话告诉他吗?”
“哦,好的。你不用担心这个。”
宋敛星就挂断了电话。
回过身,堆堆踉踉跄跄朝他跑过来,邱问水蹲在地上,仰头满脸关心的看着他。
宋敛星勉强扯出笑容,俯身抱起堆堆,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告诉邱问水:“没什么事。”
又问邱问水,“你刚刚想说什么?”
邱问水看着他没一点笑意反而非常难看的笑容,心里也不是滋味,跟着走到沙发上坐下,默默陪着宋敛星:“没什么事。”
宋敛星把堆堆放到她腿上,又拿起毛线和织针,但织了一会儿,针脚歪得不像样子。他只好把东西全部都拆了。
邱问水还是没忍住,问他:“怎么了?你不要不开心。”
宋敛星实在装不下去了,他把东西都放下,匆匆站起来,声音颤抖:“我自己缓一会儿。我需要……”
“我……”
他也没说清自己需要什么,也压根想不到自己需要什么,只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吵,吵得他脑子完全平静不下来,就连他自己的声音都非常吵。
他干脆什么都没说,起身快步上楼。
三两步上了楼梯回到自己房间。
早上起床没开灯,房间现在一片昏暗,关上门那一刻他失去所有力气,顺着门板蹲在地上。明明清楚房间隔音很好没有任何声音,但过去和现在所有声音交杂在一起,在他耳边吵得让他几乎崩溃。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响了几通,最后全部变成警察说的宋铁柱如今的现状。
他不知道别人这时候应该是什么反应,是觉得大快人心还是善心发作觉得惋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反应,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惋惜——没有惋惜,完全没有。
他没有因此开心也没有觉得痛心,只是被这个电话再度提醒这个人,再次被拉回那时候。好像又变成当时那个无能为力、没有一点念想,在痛苦里反复挣扎的自己。
也就是这时候,他意识到在楼下时自己说的需要,是需要什么。
贺行山。
他想要看到贺行山。
就算看不到人,听到声音也好。
宋敛星伸手想要摸手机,但手指在身上摸索一圈,什么也没摸到。他后知后觉想到,刚刚打完电话自己强装冷静,把手机放到楼下沙发了。
他站起来,打开门出去。
邱问水蹲在楼梯上。堆堆小猫似乎意识到不对劲,没像之前那么多次一样趴在猫窝里玩自己的胡萝卜玩具,小小的一团猫走到楼梯口,挣扎着想往上爬,追上宋敛星的脚步。但它实在太小了,根本没办法爬上对它来说高高的楼梯。邱问水就蹲在楼梯上,把堆堆托上楼梯,自己也跟着上一层,再把堆堆托到上一层。
一人一猫不知道爬了多久,现在都走到楼梯中间了。
意识到什么,邱问水仰头,对上宋敛星,叫:“星星哥。”
“嗯。”
宋敛星快步走下去。
邱问水抱着堆堆站起来,跟在他身后,告诉他:“我哥说他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就注意到,宋敛星身上的焦躁情绪散了大半,对方拿起沙发上的手机,又回头看他。邱问水确定的点头,同时把沙发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推到旁边,招呼:“我们坐在这里等他。半小时他就到家了。”
等……
宋敛星突然想到那个梦境。
自己在等一个人,非常笃定这个人会来,但觉得自己不被需要,觉得自己不值得被奔赴。冰冷刺骨的溺水感再次席卷他,他几乎站不住,腿一软就要往下倒。
邱问水伸手扶住他,没等他反应过来又把他按在沙发上坐下。
他偏头看。邱问水抱着堆堆,也在他身边坐下了,现在一人一猫都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担忧的看着他。
邱问水平时大大咧咧,非常不会安慰人,现在心疼得要命,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最后灵光一闪打开抽屉拿出把糖果,问宋敛星:“吃颗糖吗?”
宋敛星低头看。
邱问水已经剥开一颗递过来了。
还是蜂蜜梅子的糖果,原本是带着圆滑弧度的五角星,现在原本就圆滚的弧度更加圆润,几乎成了个圆形,只剩下微微拱起来的五个弧形能证明这是颗星星。
宋敛星眼眶一酸,接过糖果塞到嘴里,问:“什么时候弄成这样了?”
“就昨天。你今天还没吃,就没注意到。”
邱问水有心让他多说几句话不要烦闷,就顺着这个话题和他说,“那天我一醒我哥就让我吃糖,问吃到最后糖碎开会不会割破舌头。我吃了好几个也没出现这种现象,说没有,那个形状就很好看了。我哥不听,还是被形状换成这样了。不过小心点总没错,万一以后有小朋友吃到最后被碎片划伤了怎么办。”
宋敛星笑了笑:“那天吗。”
“嗯。”
宋敛星似乎还能想到那天自己从楼梯上下来,看到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贺行山的背影。
他问邱问水:
“你和你哥关系也没不好。”
邱问水:“也不是好不好吧,他比我大三岁,我有印象开始他就上学不在家,后来我在姥姥家生活,我们见面确实很少,平时一年说不上几句话。”
“但……他毕竟是我哥。”
宋敛星笑笑,毫不犹豫把贺行山卖了:“他告诉我他有个关系很不好的妹妹,希望我帮帮忙,修复他和妹妹的关系。”
邱问水看着他,有些犹豫,但想到这半个月下来看到的他俩相处模式,还有刚刚宋敛星听到她哥马上回来后的反应。声音有点小,虽然不那么理直气壮,但也坦诚的把贺行山卖了:“他告诉我他喜欢上他的租客,希望我帮他追你。”
宋敛星捂着眼睛,笑倒在沙发上。
邱问水好像偶然做对了题后疯狂带公式的差学生,发现说贺行山的事宋敛星会开心,就一个劲开始和宋敛星说贺行山。
“我那天其实都有点害怕,觉得有人盗了我哥的号搞诈骗,非要我哥露脸给我看。因为他平时不怎么和我聊天,而且也没喜欢过其他人——你上次不是问我我哥有没有恋爱吗,我那时候不知道,后来我问了我哥,他说这辈子都没有。”
“可能他上辈子有。”
邱问水没想到宋敛星会这么说,停滞一秒,随即摆手:“上辈子的事不能计入讨论,反正这辈子没有。”
“然后他就告诉我,他找了个租客——其实我那时候也非常震惊,因为他找租客这件事也很不合理,他平时也不太喜欢家里来客人。他喜欢你,但是他平时忙工作空闲时间不多,希望我帮忙和你处好关系,了解一下你的兴趣爱好之类的。”
“他不让我和你说漏嘴,但我一开始跟你聊天的时候,下意识就发了个嫂子。幸好你没看到,我马上撤回了。”
宋敛星眼睛都弯起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酸得睁不开,捂在眼睛上的手心也感觉到湿润。
邱问水再接再厉:“我一开始真没想到我哥会这样,你知道,他比我大五岁,反正在我小时候的印象里,他就是很聪明很冷静,就是标准霸道总裁预备役。结果他今年莫名其妙的就退学说要回家忙公司的事,还因为这个和爸妈吵了几架。后来爸妈松口让他进公司,他没留在总部来到这里,还跟我说有了个喜欢的人,我真以为他被人夺舍了。”
“和你哥完全不一样吗?”
“还好吧。就是感觉……他好像成熟很多,也悲观很多。”
邱问水看宋敛星,小心翼翼,“星星哥,你觉得我哥……”
宋敛星还没说话,门口传来开门声。
邱问水呼吸一窒:“我哥回来了,星星哥你不要告诉他……”
“我不说。”
邱问水先松了口气,随即反应过来。
自己都告诉宋敛星贺行山喜欢他了,他还是不告诉贺行山,那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还没想好,就看到宋敛星迎上去,对着站在门口的贺行山说话,声音没有悲伤也没有刚刚强装出来的快乐,只是软得不成样子,像小猫喵喵叫唤撒娇。
但他叫贺行山的名字:“贺行山。”
贺行山快步走过来,一把拥住他,大掌抚摸他的脑袋,声音干涩:“嗯,我回来了。”
邱问水很识趣的抱着堆堆走远了,留宋敛星和贺行山客厅单独说话。但宋敛星把下巴放在贺行山肩膀上,看着写满担忧的贺行山,居然也不知道怎么说。
要怎么开口呢,他和贺行山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自己的世界里没有贺行山这样的人。
贺行山又何尝见过自己、乃至宋铁柱这样的人。
他要怎么告诉贺行山,自己其实一点都不好。
贺行山和妹妹没有关系不好不需要自己,堆堆随便找个人都能照顾,熬夜唱歌谁都可以。
换个人来也依旧有人能对贺行山做同样的事,还能做得更好。
那个人可能会有同样优渥的家境,有健康的身体,有更精致的长相,还会有更善良更开朗的性格。
但倒霉的宋敛星不会再有运气遇到另一个贺行山了。
在意识到这点后,宋敛星突然陷入更浓烈的悲悸。
第45章 我喜欢他
宋敛星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贺行山和邱问水并没有追问, 只当什么都没发生,商量着贺行山好不容易早下班,一起出去吃顿好的。
也没跑太远, 在附近的村子里吃烧烤。
服务员上菜时认错了桌,把隔壁桌要的整箱啤酒放到他们桌子底下。宋敛星食不知味的吃着肉串,目光看了眼酒箱。
邱问水叫住服务员:“我们没要酒。”
服务员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放错了。”说着拎起啤酒放到隔壁桌。
宋敛星收回目光, 听到贺行山说:“给我们也上箱酒吧。”
邱问水提醒:“你开车了。”
“打车回去。”
邱问水态度并不坚决, 听贺行山这么说马上就欣然接受。服务员送了箱酒过来, 她主动拿了一瓶拆开,给三人各倒了一杯。
宋敛星其实不怎么喝酒。
抽烟还是因为其他人都在抽,他不想自己窝窝囊囊吸二手烟,跟着一起抽。喝酒就完全没试过。
他怕自己不想醉的时候喝醉, 也怕自己想喝醉时又喝不醉。
但邱问水拆了瓶啤酒, 在薄薄的塑料一次性杯子里倒满, 三人一人一杯,她还非常有仪式感的把杯沿放低, 用自己的杯子碰了下宋敛星面前的杯子:“喝。”
说完她喝了一大口啤酒, 随后整张脸都皱起来:“好难喝。”
宋敛星也喝了一口,同样把脸皱得很难看:“好难喝。”
两人一起看贺行山。
贺行山喝了一口,没什么反应, 但对上两人的视线, 只好跟着说:“好难喝。”
宋敛星没忍住笑了下,把剩下的啤酒一口气全部喝掉。
就是很难喝啊。又涩又苦,还麻嘴,咽下去后整个喉道都很难受。怎么会有人喜欢喝酒呢。
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只记得最后他和邱问水抱头痛哭,邱问水不知道叽叽喳喳说了什么, 他还安慰邱问水。邱问水不想坐车说要走回去,他们就一起往家走,路上走过一座桥,他突然有点恶心跑到桥边低头要吐,被贺行山很大力得拉了一把。
贺行山拉得他胳膊都要脱臼了,收不住力道的栽倒在地上,屁股和腰也开始疼。
他被这么一弄不恶心了,就是难受,觉得贺行山对自己一点都不好让自己疼了。自己偷偷掉了两滴眼泪。
之后的事就不怎么记得了。
第二天醒来,胳膊疼腿疼头疼眼睛疼,就连胃也是疼的。宋敛星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身上无孔不入的疼痛和眼前的眩晕,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昨天还给小星亮晶晶发了信息。
很长的语音。
自己说话大着舌头,含含糊糊嘟嘟囔囔的叫亮晶晶,说自己今天很开心。
说自己今天接到老家警察局的电话,自己爱赌博爱家暴找自己要钱害自己不能上学的养父现在很惨,以后再也不会缠着自己了。
小星亮晶晶发消息说恭喜,以后可以开启新生活了。
自己发语音斥责小星亮晶晶发些不知道什么的东西,晃得根本看不清,让自己眼睛疼。
又很快话锋一转告诉小星亮晶晶自己现在眼睛好痛,酸得要命,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掉眼泪。
小星亮晶晶还没回消息,他就一直给小星亮晶晶发超长语音条,颠三倒四告诉小星亮晶晶:“他其实是我养父,我不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连我妈都没见过。姥姥姥爷也不喜欢我,后来姥爷生了场病,舅妈就把我送人还是卖了?不知道,反正就跟着养父一家。刚被领养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会给我零花钱会带我去动物园会给我买好吃的……我这么多年,除了房东,就只有刚被领养的那半年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但后来他们又生了个小孩,他就开始赌博。”
“他说是因为养两个孩子需要很多钱,赌博来钱快。但他根本没赚到钱啊,还把他所有工资都输掉了,他们就开始吵架。每次说起来都是钱,我好内疚啊,总觉得是因为养我需要很多钱,他才开始这样的。”
小星亮晶晶:“不怪你。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不用内疚。”
他又开始斥责小星亮晶晶发些晃得自己眼睛疼的东西,然后声音一软,告诉小星亮晶晶自己看不懂,自己都没高考,自己高中都没上完,自己就是个文盲,什么都看不懂。
然后系统提示小星亮晶晶撤回了一条信息。
紧跟着的下一条信息,自己絮絮叨叨说:“你声音好好听啊,你能不能多和我说说话啊。我自己睡不着,那些语音条都能听很多遍了你怎么还不给我发新的语音。”
小星亮晶晶又撤回了一条信息。
他不依不饶:“不要等明天,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晚上那么长,要等那么久。我不喜欢等,我太倒霉了,什么都等不到。就连他们勒索我的短信,都看不到。”
小星亮晶晶不知道发了什么又撤回,他开始哭哭啼啼:“一点都不好,为什么我这么轻易就摆脱这一切了?我明明之前都付出那么多都没好一点,怎么现在不用付出一点代价就看到这样的结局?我恨死他了!如果没有他我就能去孤儿院,我能高考完上大学,就不用灰溜溜跑出来在厂里打工,每天睡不着觉还被人欺负。为什么我看不到消息,我看到了也会告诉他,我不会给他一分钱的,杀掉他好了!但我甚至都没有这个机会。”
“为什么啊?我经常想怎么才能彻底离开他。但都没成功。姥姥不要我养母不要我,我就算自己搬出去也会被马上找到,他会找我要钱,去我兼职的地方,去我学校。我也想过不上学算了,但不上学怎么办啊,去工厂打工吗?我也想读书上大学,堂堂正正离开再也不回来了。但为什么那时候不行现在就可以了。”
小星亮晶晶又撤回了信息。
他说:“是贺行山吗?那为什么我不能早点遇到他啊?而且我讨厌他,我现在好讨厌他,他把我的胳膊拽得好疼。”
小星亮晶晶:“你不要讨厌他。他也是不小心,明天他就会给你道歉的。”
他咄咄逼人:“我就是讨厌他。凭什么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讨厌他,我最讨厌他了。我也要讨厌你了,你又发晃得我眼睛疼的东西。”
小星亮晶晶:“不要讨厌我。”
“我就是讨厌贺行山,我讨厌贺行山,也讨厌你。”
小星亮晶晶:“好吧。”
他却话锋一转又开始哭哭啼啼:“可是我好像也喜欢贺行山。”
“怎么办啊,我喜欢他。他明明……”
小星亮晶晶:“他明明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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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睁开眼,宋敛星花了一个多小时,把他和小星亮晶晶昨天晚上两个多小时的聊天记录翻看结束。
最后一条信息是小星亮晶晶的“他明明是个疯子。”
宋敛星盯着这话看了好一会儿,收起手机,拉起被子躲在被窝里,深深舒了口气。
根据自己上下语音的内容,再加上小星亮晶晶的说话方式,他猜测被撤回的那些信息都会是什么内容。会被撤回的大概率还是语音,他就加上声音和说话语调一起想。
这么想着想着,就又睡过去了。
他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并没有很轻易摆脱这一切。
他一直在电子厂上班,一直睡不着但一直没有辞职离开的契机,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电子厂里遇到个泉塘老乡。他想假装不认识对方,但还是没对方认出来,之后没过多久,宋铁柱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但那次,宋铁柱没问他要钱,而是告诉他自己要死了,现在只想在死之前见见他。他拒绝宋铁柱的请求,宋铁柱就扇自己耳光,说知道自己错了,要跪下求他原谅。
接到宋铁柱的电话后,他的失眠更严重了。他也吃不下饭,很快在工作中失误被辞退。他回到了泉塘。
宋铁柱没骗他,真的得了病马上要死了。但一点没觉得自己错了,在医院做不了两小时就往赌场钻。没过多久又有追债人来要钱。
他这么久没睡过好觉,又被宋铁柱的言行不一弄得几近崩溃,和追债人打了一架,告诉所有人自己不会再管宋铁柱了。
两天后,宋铁柱在他们那个破旧的、他被追债人堵着错过高考的小阳台一跃而下。
十八岁的宋敛星活下来,远走他乡,从此在日复一日的煎熬里苟延残喘。
但五十岁疾病缠身的宋铁柱跳下来后,后脑勺扎进玻璃碎片,当场就死了。
他开始分不清清醒和做梦的区别,只要一闭眼都是宋铁柱躺在楼下脑后满是鲜血,就算是白天走在街上,也觉得所有人都对着自己指指点点。
所有人都说着同一句话。
就是这个人,没爹没妈没人要,养父赌博他不肯给对方还债,把养父逼死了。
……
他好像也跟着宋铁柱一起躺在血泊里,失去呼吸和生机。
在回到泉塘的第二个月,他再次落荒而逃,买了张和怀浦相反方向的车票,找了个小城市住下来。
梦里的他没遇到贺行山。
从此再也没睡过好觉。
=
再醒来时头疼得要命,他缓了一会儿才坐起来。
洗漱后下楼,邱问水抱着堆堆在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人一猫都拿着毛线球团来团去。
看到他,邱问水主动说:“我哥还没醒。我烤了面包,你要吃一点吗?”
宋敛星直泛恶心,闻言摇头。
邱问水也没强求,只是看他脸色不好,又问:“喝点热水吗?”
宋敛星还是摇头。在邱问水身边坐下,问:“我昨天喝醉有没有说什么糊话?”
邱问水的表情一下就耷拉下去:“你没说,但我好像……”
“你怎么了?”
邱问水醒来后想到昨天的事情,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又觉得好笑,现在宋敛星问,也就大大方方说:“我又哭又闹,非说自己不想跟爸爸姓邱想和妈妈一起姓贺,贺这个姓听上去就非常偶像剧,要给自己换名字。”
宋敛星不记得还有这种事,用惊讶的目光看邱问水。
邱问水:“你还给我讲道理,说我幸好姓邱,万一姓贺的话我就要叫喝温水了。”
宋敛星:“……”
邱问水:“然后我就揪着我哥,让他跟我去换名字,以后我叫贺行山他叫邱问水。”
宋敛星:“……”
邱问水长吁短叹:“幸好你酒品好,没和我一样发疯。我哥也是,他应该没喝醉吧,才能管得住我,没让我大半夜跑去改名字。”
自己酒品好?贺行山没喝醉?
宋敛星想到自己和小星亮晶晶那两个多小时的聊天页面,心说那可未必。
昨晚喝了酒,今天三个人的作息都混乱起来。
邱问水醒得最早,起床喂过堆堆烤过面包,和宋敛星说了会儿话又回去睡了。宋敛星脑子乱乱的,窝在沙发上,一会儿想自己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记录,一会儿又想自己做的那个梦。
梦里那个展开好像他所熟悉的。
没有雪中送炭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幸运,冷不丁的一个又一个意外砸下来,把他最后一条生路也给堵住。
那自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让自己转变的契机是电子厂端午节的零食礼包。
而好恰零食厂的创始人姓邱,邱问水的邱。端午节那个月,贺行山退了学,一意孤行来怀浦。
这么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最后又闭上眼。
半梦半醒间嗅到熟悉又让人安心的味道,但就是闻到这个味道时,心里安定下来,他睡得更死了。
再睁开眼外面天都黑了,自己身上盖着小毯子,贺行山和邱问水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两个人默不作声的看手机,手指舞得飞快。
宋敛星刚看了眼贺行山,贺行山就看过来,和他无声对视。
宋敛星打了个哈欠。
好像这才确定宋敛星睡醒不睡了,贺行山轻声问:“醒了?饿了没?”
宋敛星听着这个声音,心里越发遗憾被小星亮晶晶撤回的那几条消息,也不知道他到底都说了什么。
贺行山还在等他的回答,他摇摇头:“有点恶心。”
“昨天喝太多了,还是吃点东西吧,不然胃里不舒服。”
宋敛星点头。
余光注意到邱问水还在看手机,手速很快,脸上表情有点难看。
他问:“怎么了?”
邱问水摆手:“没事。”
宋敛星没再问,有些迟钝似的,把目光又放到贺行山身上。
长长久久的凝视着他的身影。
=
昨天心情不好,跟着贺行山邱问水出去吃饭没来得及直播,临时在群里发了通知和粉丝请假。
宋敛星做好了今天再开播时观众会少的准备,但没想到今天再次开播,弹幕刷得飞快,清一色的好评。
邱问水甚至还拿“小水甜滋滋”的大号给他刷了礼物。
宋敛星颇有些不得其解,下播后发消息给邱问水,问她是不是切错号了,分给自己的号不是陈醋酸溜溜吗。
邱问水没回他。
宋敛星以为邱问水睡了,也没非等一个信息,而是点开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询问:“你昨天撤回的信息是什么?”
“给你发了语音,你可能把我认错成你房东了。”
“哦。”
宋敛星接受了这个答案,等小星亮晶晶的下一句。
小星亮晶晶果然问了:“你昨晚说你喜欢你房东,真的吗。”
宋敛星没说是不是真的,而是说:“我还说讨厌他呢,你怎么不问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昨晚说你讨厌你房东,真的吗?”
“假的。”
宋敛星回复,同时回赠给小星亮晶晶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喜欢你爱人的?”
小星亮晶晶:“什么?”
“你遇到这么多人,就没试着再喜欢其他人吗。总能遇到比他更帅,比他唱歌更好听,比他更能熬夜,比他更可怜的。就没试着去喜欢别人吗。”
“那么多人里,只有一个他。他就是最好的。”
宋敛星好像拿着试卷问老师不懂的题,得到标准答案但还是看不懂的坏学生,他甚至开始讨厌这么标准的答案,标准到挑不出一丝错处,也看不出任何入手的空间。
他问:“你有没有想过,像这样的人哪儿都有的,你只是刚好遇到了他,可能重新来过,你就会发现他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就像你只要退出我的直播间多看看,就会发现很多同样会唱歌的人,还有人会露脸,会跳舞,会更多才艺。”
小星亮晶晶:“我和其他人也没什么不同。偏执固执粗心,得不到喜欢也是正常的。”
“而你多等等,也会找到其他同样会看你直播的人,给你刷礼物给你当房管。我也没什么不同。”
“你房东也是,怀浦那么多房子,你多找找,也能找到能租给你房子的、耐心的房东,他也没什么不同。”
宋敛星坚定:“我不会再遇到我房东这样的人了,不会了。”
“所以我也没有再遇到他那样的人,没有任何人像他。”
“他就是他。我遇到他的时候家里出事手里没钱,他已经有很多粉丝了。我给他留言说我失眠很久听到他的歌会睡着,他会念出我的ID说他也失眠。可能那时候换一个人也会这么做,以后也会有无数个人唱歌给我听,但我当时遇到的就是他。”
宋敛星忍不住打开抽屉,翻了颗糖果塞到嘴里。
“ 我不会试着爱上别人,因为我爱他的时候,不是抱着试着爱他的想法才爱上的。他脆弱但坚强,偶尔也会一肚子坏水,但总对自己很差对别人很好,被他吸引是最正常不过的事。这样的人,我这么多年,也只遇到他一个。”
=
宋敛星一宿没睡,半夜莫名其妙起来,给堆堆剪了指甲,还跟个游魂似的在院子里转了转。
他转了第一圈,依旧无所事事,第二圈的时候莫名转到自己房间窗下,仰头看过去,意识到这是之前贺行山抽烟的地方。
然后他上楼回房间拿了贺行山上交的烟,和上次被摔出划痕的打火机,又回到楼下,点了只烟。
抽到第二根的时候,贺行山推门走出来了。
宋敛星正叼着烟在楼下到处踱步,抽着贺行山的烟站在贺行山站过的地方,想贺行山当时在做什么。一抬眼,贺行山站到门口,朝他走过来。
夏天的夜晚,天色澄净,点点星子。客厅的灯开着,贺行山背对着光亮一步步走过来。
宋敛星看他行走间飘着的衣角,咬着烟头听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
就是不会再遇到贺行山这样的人了。
自己……真的很喜欢他。
他不知道小星亮晶晶具体是哪个节点爱上他的爱人的,只知道在这一刻,他希望贺行山能永远这样,在夜晚朝自己走过来。
第46章 在失去宋敛星的那些年里
夏日的夜色也有几分凉意, 贺行山裹着带体温的清风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问:“怎么了?”
宋敛星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说怎么了, 现在看贺行山走过来,只觉得鼻子一酸。
他掐灭了烟,像第一次被自己撞见抽烟的贺行山一样挥开烟雾, 说:“就是想抽个烟。”
“不开心吗?”
“有点。”
贺行山又朝他更靠近些, 肩膀伸开, 好像时刻等待给他一个拥抱。
“你可以告诉我。”
“我觉得我不够好。”
贺行山反问:“那怎么样算好呢?”
宋敛星也不知道。他只是私心觉得,贺行山就很好。
但贺行山揽住他的肩膀把他抱进怀里,告诉他:“你已经很好了,不用想太多, 过去的事就过去了。”
他这话说得不坚定, 好像根本都说服不了自己。
但宋敛星感受着他的拥抱, 缓缓闭上眼,忍住鼻酸, 似乎真的被说服了。
他忍不住问贺行山:“贺行山, 你会喜欢什么人吗?”
贺行山动作僵住,过了有半辈子那么长,回答他:“会。”
宋敛星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 他接着问:“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很好的一个人。”
贺行山一字一句, “会让我觉得,这辈子遇到他实在是太幸运了的一个人。”
=
宋敛星过了几天乱七八糟的生活。
贺行山和小星亮晶晶察觉到他的乱七八糟,变着法的给他送温暖。
白天睁开眼能看到贺行山给做好了饭、分享过来的堆堆可爱视频、拿给他的各种零食新品试吃。晚上直播结束,小星亮晶晶无缝衔接给他做心理辅导。
不过小星亮晶晶自己做得也名不正言不顺理不直气不壮。
贺行山即使自己不信, 也能说出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之类的正确话。小星亮晶晶就不能说,因为小星亮晶晶比宋敛星还要更被困在回忆里无法挣脱。
几次尝试不得其解后, 小星亮晶晶放弃开解,转而询问宋敛星:“你现在做什么会不这样不开心?”
宋敛星纠正:“我现在没有不开心。”
“我只是没有开心。”
“那做什么会开心?”
宋敛星反问小星亮晶晶:“你现在做什么会开心呢?”
小星亮晶晶:“我看到他就开心了。”
“就只是看着吗?看到之后呢?”
贺行山:“……”
上辈子失去宋敛星之后的十五年,他一直在想,如果能看到对方就好了,只要能看到他还好好活着,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但重生再遇到宋敛星,理智总是败给经年积累下来的恐惧,他又想时时刻刻看着对方,让对方永远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在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
可现在都这样了,还是不满足,他想让对方永远幸福快乐,更想让他所有有关幸福的念头都和自己有关。
他回答宋敛星:“想要他一直留在我身边,和我在一起。”
宋敛星:“我也一样。”
小星亮晶晶:“谁?”
“我房东。”
今天没有喝酒,宋敛星一字一句说得明确,“我喜欢上我房东了。”
贺行山看着这句话,脑海好像被兜头砸了一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他下意识站起来,控制不住身体的往前走,想要冲出去,到宋敛星面前,当面问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今天宋敛星没有喝酒,不存在说醉话的问题。他说真的。他喜欢自己。
站到门口,手按在把手上,感受着手下锁舌打开,却莫名好像听到寂静房间里锁链颤动的声音。
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来,是心里那头野兽的锁链。被宋敛星两句话撩拨得不复平静,野兽挣扎着要冲破牢笼肆意妄为,把锁链摇得几近断裂摇摇欲坠。
可宋敛星是为什么喜欢房东呢?
上辈子他就给出答案了。
他喜欢会给他爱的,让他感觉到安全的人。就像出现在他面前的贺行山的样子,温柔体贴包容。
如果现在揭开这层皮,出现在宋敛星面前的贺行山是什么样子的?
是满口谎言,是占有欲强到可怕,是一点都不健康一点都不安全,早在失去宋敛星那些年里被磨灭所有正常爱一个人能力的,困兽。
宋敛星不会喜欢这样的人。
就想上辈子,宋敛星不会喜欢他,还会因为他的粗心走上最差的结局。可他重来一次,不是为了重蹈覆辙的。
放在把手上的手松开,锁舌重新卡住。
贺行山面无表情把心里的困兽重新锁好,靠在门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重新打开手机。
他看到宋敛星的新消息:“你上次为什么说他是个疯子?”
可能是没想到宋敛星第二天没问起,现在却开始询问为什么,小星亮晶晶一时哽住,许久没回答。
宋敛星却一定要问:“为什么呢,你又不认识我房东,为什么这么评价他。”
贺行山冷静:“我只是随口说说。”
“你之前一直很支持我的,怎么了,是知道我房东什么小秘密吗?”
贺行山刚刚锁好的链子又重新开始摇晃。他不知道是试探还是提前暗示,询问宋敛星:“如果你房东并没有你想象中这么好呢。”
宋敛星看着这个问题,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我之前是不是也问过你这个问题。并不完全一样,我问你世界上可能会有很多比你爱人更好的人,你为什么不试着爱上其他人。”
小星亮晶晶没说话。
宋敛星说:“我之前不知道答案,但你上次告诉我了。”
“那也是我这个问题的答案。”
“就算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但我被他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他这样的人,我也只遇到这么一个。”
锁链摇摇欲坠,贺行山询问:“那如果他其实并不知道没你想象中这么好,甚至有点坏呢。”
“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宋敛星说,“你不是最清楚吗,毕竟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接受你爱人一肚子坏水,我当然也可以接受他其实有点坏。”
想了想,又补充:“但不要对我这么坏,因为世界上对我坏的人已经太多了。”
贺行山下意识想保证永远不会。但发送出去之前,又停住。他一字字删掉“不会”两字,询问:“那怎么样是对你很坏呢。”
宋敛星看着这句话,翘起嘴角。
反正都告诉对方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他理直气壮询问:“问这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房东,告诉你也没用。”
小星亮晶晶长久的输入期。
宋敛星看着漫长的“对方正在输入”,心情越来越好。
小星亮晶晶好久没回复信息。
宋敛星又火上浇油:“很晚了,早点睡吧。”
小星亮晶晶:“那你睡吧。”
宋敛星:“晚安。”
得到小星亮晶晶的晚安后他没再回。
房间里,贺行山看着结束的聊天页面,那个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好像钩子,一下下挠着他的心。怎么样是对他坏呢?
贺行山不知道。
贺行山本来就不是宋敛星会喜欢的人,而且很粗心很自我,可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无意间做了会让宋敛星觉得对他很坏的事。他现在都没学会让自己完全变成宋敛星会喜欢的样子,上辈子就因为没有做到而失去宋敛星,这辈子只想得到确切的答案,能在“变成让宋敛星喜欢的人”这门课程里得到高分。但能给他判定成绩的人现在已经睡了。
贺行山控制不住焦躁,点开监控器后台画面。
——画面里,说着要睡的人依旧捧着手机,手指没有动作,只一动不动的看着同一个页面。
贺行山眉心一跳似有所感,切换更清晰的视角放大。
宋敛星看着的页面,还是和小星亮晶晶的聊天页面。
剧烈的情绪席卷贺行山,他甚至分不清自己这时候应该是什么感想,只飞快抓住这个机会,甚至都没找出合适的理由,只重新打字,告诉宋敛星:“我想知道。”
这条消息发送出去,他才后知后觉补上个很没有说服力的理由,“我想知道都有什么事情,看是不是我在不经意间也做了,让我爱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难过了。”
“应该不会吧。”
宋敛星果然回复了,他告诉小星亮晶晶,“不喜欢我就是对我很坏。”
“你不是很爱你爱人吗?”
贺行山看着这条消息,捏紧手里的手机。
怎么会不喜欢他呢,喜欢得要发疯了,如果不是他刻意压制,他甚至想要把宋敛星锁起来。就所在自己房间,不用看任何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不用在意其他任何人,自己会用钱和爱给他打造纯净的空间,他只需要留在自己身边,永远开心就好 。但宋敛星会不会觉得这样很不安全?会不会觉得自己侵犯他的隐私和自由?
宋敛星又等了很久才等到小星亮晶晶的回复:“他没有不喜欢你。”
“没有不喜欢不代表喜欢。不喜欢就是对我很坏。”
“他很喜欢你。”
宋敛星反问:“你又知道了?你是我房东吗?”
把消息发出去后他几乎都能想到贺行山的表情,心里有点扭曲的愉悦感。明明不管怎么看,贺行山都是两个人里更有选择权的那个人,贺行山有更高的社会地位有更优越的条件,但居然会因为自己一句话掀起波澜,甚至选择一再询问以变成自己更喜欢的样子。
宋敛星一方面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从此也试着当一个非常好的人,开启一段非常健康的关系。但深夜的情绪总是不受控制,他很快给自己找好理由,告诉自己,小星亮晶晶知道的,他都知道的,特还是喜欢自己。那被喜欢的人总要有些优待。
而实在是太少人对宋敛星有这种优待了,难得得到优待的宋敛星有任性的资格。
他理直气壮告诉小星亮晶晶:“我觉得他不喜欢我他就是不喜欢我,我就觉得他对我很坏,就会不开心。”
贺行山有些气馁的深深吐了口气,但还是认输拿起手机:“那他怎么做会让你觉得他喜欢你啊?”
小星亮晶晶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实在脱离了网友的范畴。但宋敛星念在他失去爱人这么多年,可能实在不是很懂的缘故上,选择耐心告诉对方:“喜欢我的话,大概就不会这么有距离感吧。他可以在我面前展露更多自我,不表现得那么完美。”
可贺行山的自我可能并不好。宋敛星给的范畴又太笼统,实在让人不知道怎么分辨不那么完美和很坏。
贺行山一晚上都在想评判标准。
而后台画面里,告诉笨学生答案的宋敛星已经收起手机,睡得香甜了。
=
宋敛星第二天醒的很早,一夜无梦睡得香甜,早上睁开眼神清气爽。下楼去喂堆堆顺便做饭,看到客厅门开着吓一跳,担心堆堆半夜跑出去,赶紧出去看,才发现邱问水已经醒了,带着堆堆在工人依旧整理好的后花园里玩。刚种上的草坪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邱问水蹲在地上看堆堆,地上还有两个没了翅膀慢慢扑腾的蚂蚱,堆堆伸着爪子好奇扒拉着虫子,但每当蚂蚱扑腾幅度过大,堆堆就会像被吓到一样,炸开身上秃秃的毛,往邱问水身后躲。
邱问水安抚它几下,再把它托起来放到虫子身边让它玩,如此好几次,乐此不疲。
不知道重复多少次后,蚂蚱终于失去力气不动了,堆堆看着地上的蚂蚱,怯怯的低头,鼻子动了几下,张嘴把蚂蚱咬住。
邱问水吓一跳,伸手往堆堆嘴里掏:“不能吃!”
把蚂蚱揪出来丢掉,把偏头想咬另一只蚂蚱的堆堆抱起来往屋里走,一抬头看到宋敛星站在不远处看他们,眼里带着笑意。
邱问水抱着堆堆走过去,招呼:“你醒啦!”
宋敛星问她:“堆堆有没有咬到你?”
邱问水伸手看。伸到堆堆嘴里掏东西的手指上多了两颗米粒大小的红痕,深深凹下去。
她不好意思:“不怪堆堆,是我给它抓的蚂蚱。”
宋敛星仔细看她手指:“没伤口吧?”
“没。”
邱问水把手机捏到充血给宋敛星看,果然没有伤口,只是被咬红了。宋敛星这才松了口气,问邱问水:“怎么醒这么早?”
“我现在作息规律到可怕。每天十点半睡,早上七点就醒了。”
宋敛星看时间,觉得邱问水醒来这么长时间应该也饿了,就去厨房做早饭。
邱问水把堆堆放下,虽然根本不会做家务也不会打下手,但就在厨房里陪着宋敛星,随口和他聊天:“我之前上学都没这个作息。但现在在村里根本没玩的地方,每天睡很早。”
“不看FoFo直播了?”
——不知道从哪儿天开始,邱问水开始接着用“小水甜滋滋”的账号看他的直播,坦坦荡荡刷礼物,偶尔在直播间和他互动,基本每天十一点之后不见踪迹。宋敛星以为十一点之后邱问水就去看FoFo了,没醒到她是直接睡了。
“嗯。”
听出邱问水语气里暗藏的纠结懊悔,宋敛星问:“怎么了?”
邱问水认真解释:“上次你们PK之后,他总想再和你连麦一起PK。”
他帮FoFo找理由:“是输了之后不甘心吗?还挺有胜负欲。”
“不是!”
邱问水皱眉,闷闷不乐,“他好像觉得我没有我……没有你的榜一大哥舍得花钱。”
“我不是每天都看他的直播,之前闲得无聊的时候上去听一听,觉得好听就刷个礼物,他都会感谢我。现在和你的榜一大哥一比,我就显得不那么死忠还不舍得花钱,再加上我还给你刷了礼物,他好像就不想我当他的榜一大姐,想把小星亮晶晶挖走。”
正淘洗豆子打豆浆的宋敛星一下就清醒了了。
他问邱问水:“谁?”
邱问水有点赧与承认自己当榜一被嫌弃不能花钱这件事,小声重复:“他想把舍得花钱还死忠的小星亮晶晶挖走。”
然后她看着宋敛星的表情,连忙补充:“不过你不用担心,小星亮晶晶不会被挖走的。”
宋敛星问:“你之前为什么喜欢他?”
邱问水抠着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他长得帅声音也好听,带着猫耳朵看上去阳光帅气。而且我平时……”
宋敛星冷静:“你不会告诉我你不需要很多钱需要很多爱吧?”
邱问水刚刚还有些扭捏的表情一下坦然起来:“那倒也不是,爱我也有很多。”
“就是每次进入直播间他都会给我打招呼,我想听什么他马上唱,有时候我说他带的耳朵可爱,他还会单独拍照片给我,有时候刷刷礼物,听他说谢谢甜甜,感觉挺开心的。”
宋敛星:“当我的榜一,福利待遇是不是没有FoFo的好啊?”
邱问水:“也没有,你们的风格本来就不一样。”
“而且FoFo真的很没眼色,我已经很久没看他了。你也不用管。”
宋敛星倒是没觉得FoFo没眼色,只觉得他还挺有眼光的,能这么精准的盯准小星亮晶晶。
但肯定FoFo的眼光是一回事儿,觉得不爽是另一回事儿。
他忍耐着这种不爽,快速做了个早饭。
贺行山就是这时候起床的。
他后半夜才睡,也没睡好,梦里各个场景交错,他只记得窗外似乎是淋漓不断的暴雨,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他先以为是上辈子失去宋敛星之后的场景,每年夏天总有这样的暴雨,伴随着暴雨的就是双腿的刺疼和心里潮湿阴郁的想念。
但过了一会儿他意识到不对劲。因为房间并不只是有他一个人,他突然听到锁链的声音,窸窸窣窣,被窗外暴雨压下,需要很用心才能听到。顺着这个声音看过去,他看到床上锁着个人,对方翻过身来,睡得红扑扑的脸蛋对准他……
然后他就醒了。
睁开眼窗外艳阳高照,房间当然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睡的时间太短头疼欲裂,他捏紧手里的被褥,好像这样就能穿过梦境摸到那个人的温度。
明明梦里也就是看了一眼,但好像已经看过无数次了。躺在床上的人身材瘦削,很长的一条,却缩得小小的,在大床上只占据一小片位置。锁圈在脚踝上,在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圈红。
贺行山试图寻觅这点熟悉感从何而来,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
因为梦里不是他的房间而是宋敛星的房间,而他用这个视角看过很多次相似的场景。
——不过监视器里,宋敛星脚上没有锁链,总是睡得很不安稳。
贺行山丝毫不怀疑,只要找到机会,梦里的场景就不会再是梦。
因为在失去宋敛星的那些年里,他已经想过无数次了。
第47章 猫耳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虽然夏天不应该期待这样的好日子,太阳升得高高的,依旧很热, 但湿度降下去,体感比前几天舒服不少。
邱问水和宋敛星前两天把后花园里种上了些花,甚至还留了一小片地种菜。早上吃着饭突发奇想, 想在后花园里那颗大梧桐树下架个秋千, 她说着还掏出手机想给宋敛星看设计图。
宋敛星提醒:“你可以自己做主……我只是个租客。”
邱问水划着手机, 给宋敛星露了个“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宋敛星笑了下,说:“等明天你哥休息的时候咱们一起弄吧。”
贺行山就是这时候下来的。
邱问水都还没注意到,宋敛星仰头看一眼,就把她的手机放到桌上, 问贺行山:“醒啦, 快来吃饭。”
看到人, 梦里的场景卷土重来,贺行山下意识看宋敛星的脚踝。现在那里干干净净的, 踩着拖鞋, 突起的骨头像个可爱的小山丘。
宋敛星去厨房把给他单独留出来的饭菜端出来。
实在是太贴心了。
邱问水拿起桌上自己的手机,不知道第几次谴责贺行山不请个阿姨,居然真舍得让心上人做家务。但看着贺行山跟着到厨房, 两个人轻轻说话的声音, 又觉得贺行山大概率不会再这时候找住家阿姨来当电灯泡的。
她闷头吃饭,深深叹了口气。
厨房里,贺行山进来后宋敛星就只剩揣手看着的份了。但厨房里的一切都司空见惯,饭是他自己做的没什么稀奇, 他的目光非常自然就放在唯一感兴趣的贺行山身上了。
贺行山洗漱完了,胡茬剃得很干净, 但眼下是淡淡青黑。
宋敛星也有这样的青黑,长久失眠带来最微小的副作用。但总觉得不仅失眠带来的情绪起伏波动在自己身上幅度更大一点,自己就连黑眼圈都比贺行山更严重。自己的黑眼圈都要掉到脸颊上,就算昨天睡得很好,对着镜子一看也是满脸疲惫。但贺行山就不会,只是淡淡的一圈,给平淡温和的面容上添了分沮丧颓唐,好像遇到什么很棘手的事情,不知道怎么办的无措。
宋敛星有点小得意,但面上学着贺行山对自己的温和体贴,关心:“昨晚没睡好吗?”
贺行山:“嗯。”
始作俑者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了吗?”
贺行山下意识想说没事,看着宋敛星瞪圆了装无辜的眼睛,又想到他昨晚告诉自己的话。
不要那么有距离感,不用那么完美。
宋敛星就看着贺行山的表情像是陷入思考,但大概就是两秒钟,他叹了口气:“做了个梦。”
宋敛星微微挑眉:“梦到什么了?”
贺行山哽了一下。
如果形式互换,在宋敛星没有立即回复之后,贺行山一定不会再问,反而会安抚他说没关系只是个梦。
但现在是宋敛星在问贺行山,他就是好奇,就是想知道贺行山昨晚做了什么梦。于是他又问:“什么啊?”
贺行山认输似的叹了口气,斟酌着问宋敛星:“如果我说,我梦到我欺负你了呢?”
欺负……
宋敛星脑子一嗡,身子过电似的酥麻。他翘了翘嘴角,又做作的用委屈的语气问贺行山:“干嘛欺负我?”
贺行山飞快解释:“只是个梦。”
宋敛星点头。
贺行山安抚他:“没事,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
是什么都没做,还是,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但可能以后会做?
宋敛星又问:“那你怎么欺负我的?”
梦里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其实在上辈子失去宋敛星的那些年,贺行山只是在遗憾懊悔痛苦,他全部念想都是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发觉宋敛星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早点看出他的痛苦,为什么会等到最后无可避免的时候才出现。被思念反复折磨,想着的也只是如果宋敛星能活着,留在他身边,能好好睡觉,会唱喜欢的歌,做喜欢的事。
这样就够了。
这辈子再遇到,怜惜和守护的想法也是大于一切,他只是想让宋敛星快乐起来不要再重蹈覆辙。
但宋敛星一肚子坏水,总要说些会让他误会的话。还要告诉小星亮晶晶,生活的稳定要靠吃睡和性来维持,如果长期睡不着也吃不好,就只剩最后那样得到满足。贺行山之前从来没想的,但在宋敛星说了这些话之后,那些他以为早就消失的激情和反应重新回归身体。不过这也不能怪宋敛星,因为宋敛星也只是陈述事实,是贺行山控制不住自己,看到他就想入非非心猿意马。
所以梦里的场景里,除了自己确定看到的脚链,贺行山并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自己欺负宋敛星的痕迹。
但不管还有没有其他痕迹,好像都不应该和宋敛星提起。
宋敛星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贺行山,看他滚动喉结,之后若无其事:“忘了。”
宋敛星假装失落的样子:“忘了吗?”
贺行山确定:“嗯。”
他盛好饭出去,这次轮到宋敛星跟上。
宋敛星询问:“你会打我吗?”
贺行山果断:“不会。”
“那你会骂我吗?”
“不会。”
“既然不打我又不骂我,那你怎么欺负我?”
宋敛星假装一无所知,问,“是什么样的欺负啊?”
会是什么样的欺负啊。
要怎么开口呢,要怎么告诉宋敛星是什么样的欺负呢?
贺行山眉心止不住的跳,那些暧昧场景在宋敛星的询问里一再回荡,甚至不再是一开始看到的单纯样子,好像真添了些被自己欺负的痕迹。
=
吃完饭贺行山去工作,邱问水被朋友接着去市里逛街。
离开前邱问水很不好意思放宋敛星一个人在家,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得到否定的答案后还抱了抱宋敛星,保证自己一定早点回来,还给他带蛋糕。
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会爱人,宋敛星心里热热的,揣着堆堆把邱问水送到外面,招手让她在外面好好玩。
家里就只剩自己,宋敛星揣着堆堆,想了会儿贺行山早上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回答自己的样子,心情非常美妙。甚至忍不住开始想贺行山到底梦到了什么。
不过他自己也不是很懂,又不觉得普通梦到点什么算是欺负——你情我愿的事当然不算欺负。只有贺行山强迫自己做自己本来不情愿不想做的才算是欺负。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什么算欺负呢?
宋敛星一边搜索一边问自己,这样算不算欺负,这样又算不算。
他问了好久,最后发现,如果是贺行山的话,自己好像并不觉得被欺负。他甚至会觉得,按照贺行山现在这个性子,大概永远不会做到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还有点遗憾。
就这么胡乱想了一会儿,堆堆推着个毛线团走过来了。毛线球撞到宋敛星脚上,堆堆也跟着撞过来,喵喵叫唤。
宋敛星把堆堆抱起来,揉了揉堆堆的脑袋。
堆堆现在都两个月了,还是秃,脑袋就是不长毛。粉丝说可以给堆堆吃点鱼油,但又担心堆堆现在太小吃鱼油对肝脏负担重。宋敛星和贺行山打算这周去市里给堆堆打疫苗时顺便问问医生的意见。
堆堆在他手下舒服的蹭着脑袋,小耳朵在宋敛星手心滑过去再蹭过来。
宋敛星捏着堆堆的耳朵,不自觉就想到总是带着猫耳、还想挖自己榜一大哥的FoFo。
他接着揉堆堆,但另一只手拿出手机点开FoFo的主页。
FoFo几百个关注,他刚点开翻了一页,就看到了小星亮晶晶的ID。
宋敛星的好心情一下就散了不少,他看着被FoFo关注的小星亮晶晶,心里越来越不爽。
那天说的话好像一下就应验了——小星亮晶晶如果愿意去找,完全可以找到更多可以熬夜会唱歌还长得更帅气性格更好的人。
小星亮晶晶之前也遇到这种事吗?
手指不经意点开FoFo的视频,是个直播精彩剪辑,片段里,FoFo穿着一身灰还带着狼耳发箍,没像之前那样带着可爱的桃心特效,而是一层灰色滤镜,看上去野性十足。
这个视频的数据很不错,不管是点赞量还是评论都很多。
热评第一的点赞是:“长大了的小灰灰。”
宋敛星倒没自我观感好到觉得这个小灰灰是指自己,大概率是说那个耳熟能详的动画人物。但这条评论区底下的回复量多到不正常,他忍不住点开,才发现是吵起来了。
“别提这三个字,长得丑唱歌大白嗓还给老头潜规则的晦王就不要碰瓷我们FoFo了。”
“?你们有病吧,这不是粉丝先说的小灰灰吗?你们这么敏感肌提一下就上火?”
“知道你们多羡慕我们灰灰了,直播好几年也没我们小灰灰两个月的热度高,就连榜一金主也变成了灰灰的金主,你们这边酸溜溜,其实正主天天模仿人家,还关注了人家的榜一大哥。”
“到底谁还不知道你们小晦晦集所有毒点于一体,现在人人喊打呢。”
“是吗,我没看到啊,我们小灰灰评论区从来不会出现其他人的内容,都是死忠粉很安心。”
“对,你家评论区最干净,接受不了差评就滚回自己家去,反正你们家捂嘴一绝什么都看不到呢,就连亲爹被绑架被威胁也看不到。捂住耳朵往前跑吧!”
“大胆,你怎么能这么说晦大王,小心等会儿这条评论就被删掉!”
在自己评论区和直播页面从来没看到的差评统统出现在FoFo评论区,宋敛星有点震惊,不可置信点开底下其他评论。
基本都是这样的,不管粉丝评论什么好像都能扯到自己头上,变着法的攻击自己。
而且……
提到宋铁柱被绑架而自己没回复的事。
虽然根本没有明说,但宋敛星根据上下文的暗示,还是看懂了。
说自己看不到信息,推测自己有个能力通天的金主爸爸,能左右平台的审核,有关自己的差评根本不能发布。
宋敛星也就看到这么多差评的第一秒,心跳慢了一拍,有种喘不过气的压抑。但真的看过去,看着这些陌生的ID,又觉得没有必要。
他们不认识自己不喜欢自己,那自己干嘛在乎他们。本来是来看邱问水说FoFo想挖自己榜一大哥的事,结果反而因为这些不重要的恶评难受,很不值得。而且又不是在自己评论区底下,他索性不再看,点开自己评论区。
他的评论区还是干干净净,昨天最新发布了条堆堆出镜的视频,粉丝都在笑话堆堆的秃头脑袋,但还是夸堆堆可爱。
非常和谐。
和谐到他都要以为自己有一个能力通天的金主爸爸,能左右平台的审核,给自己打造一个完全被好评充斥的网络空间。
如果不是自己今天灵光一闪去看FoFo,根本不知道网上还有这么多恶意。
……
自己说不定还真有。
早在自己提出想要直播时,贺行山就说过直播会面对负面评价的事情。自己当时没当回事儿,后来有了小星亮晶晶和小星亮晶晶挑出来的一众房管,自己干脆就没完全看过一整条恶意的弹幕。评论区也始终干干净净。
而宋铁柱……警察给他打电话,FoFo评论区都有人知道,但这件事始终都没在他面前出现过。极小部的概率是宋敛星真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幸运到在大数据时代拥有一个和谐美好的茧房。
但宋敛星从来都不幸运。
那剩下的绝大部分可能,是有人为宋敛星打造了这么一座茧房。屏蔽所有不好的,让宋敛星感觉到的全部都是善意。
=
邱问水果然很早就回来了,朋友的司机送她,到了家她和司机一起把后备箱里自己今天买的东西一趟趟运回家。
最后拎着自己买的草莓冰激凌蛋糕,去敲宋敛星的房门。
这个时间点,宋敛星也知道不会是贺行山,打开门就招呼:“水水,回来了?”
邱问水拎着蛋糕给他看:“快下来吃蛋糕! ”
宋敛星惊喜道谢,跟着邱问水下楼,嘴上却说:“等你哥回来一起吃吧。”
邱问水:“……”
她说,“好哦,那我先把它放到冰箱里。”
把蛋糕塞到冰箱里,又兴致勃勃和宋敛星分享自己今天买的东西。
奢侈品需要些配货,她被迫买了些难看的小发卡,实在不想自己用,干脆把堆堆抱在怀里试图给堆堆卡头上。但堆堆实在是太秃了,发卡刚戴上就被甩掉了,邱问水叹了口气。宋敛星把发卡捡起来,卡到堆堆毛多一点的后背上。
邱问水叽叽喳喳和他讲自己今天玩了什么,又问他:“你在家干什么?”
宋敛星:“……”
看了会儿FoFo评论区,本来因为恶评有点胸闷,但想到自己可能真有这么一个一手遮天帮自己挡住所有恶评的金主大佬后,心情很好,甚至忍不住又点回FoFo评论区,看大家猜测所谓金主的身份。
不过他没怎么想到好恰一个零食品牌怎么和短视频平台有联系,本来想问贺行山的,但转念一想,贺行山说他不怎么看直播,可能还是问小星亮晶晶好一点。
他就等着晚上直播结束问小星亮晶晶,顺便做了点准备。
现在面对邱问水的询问,他简单回答:“随便玩了玩。”
“对了,你哥现在的工作重点有一部分是宣传营销吧?”
邱问水想了想:“我对公司的事也不太懂,但可能吧,上次他出差去那边,吃饭时有听他们聊起这个,怎么了?”
“没什么。”
宋敛星笑了笑。
堆堆在宋敛星腿上坐了一会儿,又往邱问水身上爬,背上的发卡就掉下去。
宋敛星捡起来握在手心里,问邱问水:“你不要了吗?”
“不要了,我头发很短用不上。”
“还有多的吗?”
邱问水在包里翻了翻,又翻出来两个放在宋敛星手上。宋敛星退回去一个:“两个就够了。”
邱问水没要,又从包里翻出来两个,一起塞给他:“拿着吧我也不用。”
宋敛星就收获了一把的发卡。
贺行山回来的时候一切风平浪静,宋敛星给堆堆煮了牛肉,切成很细的丝喂。堆堆现在已经学会吃肉了,一口一口吃得很香。宋敛星看着堆堆认真咀嚼的小尖牙,眸光一颤想了个坏主意。
他掰开堆堆的嘴把堆堆正在嚼的牛肉丝掏出来。
早上邱问水掏蚂蚱时,堆堆还因为没反应过来给邱问水的手指咬了个米粒大小的凹陷。但现在宋敛星一伸手摸,堆堆就张开嘴任由他掏走牛肉丝。别说咬一口了,只留给宋敛星一手指的口水。
宋敛星:“……”
他有些失望的收回手。
堆堆好像以为他也想吃,叼着牛肉丝顺着他的裤脚往上攀,把牛肉丝放到他手心里。
宋敛星忍不住揉了下它的脑袋,把牛肉丝全部喂给堆堆。
吃过饭吃了邱问水买回来的冰激凌蛋糕,宋敛星就回了房间,把自己下午因邱问水回来没做完的准备弄好,然后开始直播。
直播也是一如既往,弹幕异常和谐,根本看不到任何负面评论。要不是今天在FoFo直播间看到了众生相,宋敛星都要怀疑整个世界就是这么美好和谐自己人见人爱所有人都最喜欢自己了。
明明之前都知道人的恶意有多可怕,怎么之前就那么天真,真觉得会没有恶评。
想到这儿他把自己逗笑了,在心里乐了一会儿。
镜头没拍到脸,但声音被笑意浸湿,听上去清朗微哑。粉丝谴责他这个声音很犯规,问他突然笑什么。
宋敛星托着下巴,懒洋洋说:“想到我房东了。”
“你房东又咋了。”
“想他每天怎么要操心这么多事,累不累。”
粉丝:“?”
“hello,小哥哥你忘了你现在在直播吗?你要不要看看直播间现在多少人?当着我们五万多人就这么水灵灵说出来了?”
“我们五万多个粉丝也是你们play的一环吗?!”
“小灰灰,再这么提起房东却不给我们看,我就真的要闹了!请你快把房东拉出来给我们看看!”
宋敛星只当没看见,生硬转移话题,接着唱歌。
他现在直播时间变成八点到十一点半,不算特别短,主要是能早点结束直播,就算直播完再和小星亮晶晶聊会儿天,也能在大概一点的时候和小星亮晶晶说晚安。
今天也是一样,十一点半他唱了首虫儿飞就结束直播。
去简单吃了点东西,洗漱后换上睡衣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给小星亮晶晶发消息:“睡了吗?没睡的话开个视频?”
小星亮晶晶:“还没睡。”
宋敛星的视频邀请就弹出来了。
贺行山关闭摄像头,点击同意。
他这边依旧是一片黑暗,但屏幕上已经弹出宋敛星现在的样子了。
手机被架在桌子上,宋敛星穿着睡衣坐在沙发和桌子的缝隙间,还泛着潮气的头发,还有……
夹在头发上的两只深褐色、带粉红桃心的猫耳朵。
宋敛星好像有些不确定似的,凑得很近,对着镜头看屏幕里的自己,抬手动了动猫耳,又保持着这个极近的、甚至能看到皮肤纹理的距离,笑眯眯问:“好看吗?”
——不是市面上会买到的毛茸茸猫耳,是宋敛星下午自己用毛线织的,里面塞得鼓囊囊的,用发卡固定住。
所以并不是很像猫,更像是可爱的小猫玩偶。
贺行山几乎不敢呼吸,甚至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宋敛星脸上还是那对猫耳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想开口,还没发出气音,想到什么又急忙止住,打字回答宋敛星:“好看。”
宋敛星这才离远了,托着腮帮子看镜头:“那你喜欢吗?”
第48章 脸上蹭脏了
房间寂静, 落针可闻。
明明视频通话另一端的人甚至都没开镜头只是黑暗,但宋敛星还是把这一片黑暗放大,悬着这一块小小的黑暗, 看小星亮晶晶发过来的信息。
“喜欢。”
宋敛星翘着嘴角,很得意似的伸手捏了捏耳朵,告诉小星亮晶晶:“我自己织的, 往里面塞了碎毛线, 很软很好捏。”
贺行山的手指控制不住抬起, 朝宋敛星手里那个柔软好捏的猫耳上摸。但没摸到毛线猫耳,没摸到猫耳上的白皙手指,只摸到冰凉的手机屏幕。
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触感催生出失落和更浓的渴望,贺行山感觉到从内心深处透出的痒, 让他更加渴求。
但隔着屏幕, 他也只能这么看看。自己不能作为小星亮晶晶出现在宋敛星面前 , 他会怀疑的。
想到什么,贺行山好像终于见到光找到路的困兽, 询问:“给你房东看吗?”
——一开始宋敛星看到直播间的FoFo带着猫耳发箍, 询问过小星亮晶晶喜不喜欢,得到回答后说过想戴给房东看。
如果戴给房东,就可以真正摸到了。
贺行山目不转睛看着屏幕里的人, 想到猫耳的柔软, 也想到那一头柔顺黑发的软滑手感。手指控制不住攥紧,手背青筋绷起。
但宋敛星看着消息,眼神无辜:“不啊。”
“这个猫耳是给我榜一大哥戴的。”
摸不到了。
失落一丝一缕缠绕着贺行山,几乎要把他铰成碎片。
然后宋敛星抬手对着镜头比了个心, 声音甜滋滋的:“感谢亮晶晶这么久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关心。”
学着FoFo的样子,他变着法的比心, 肢体动作夸张,“谢谢你,亮晶晶。”
贺行山的所有思绪都卡住,最后只剩下宋敛星的声音。
宋敛星也从来没做过这种事,学着FoFo的样子比了几个心后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尴尬的托住腮帮子看镜头,问:“感动吗?”
小星亮晶晶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感动。”
宋敛星想了想,从今天开始织猫耳时就在心里琢磨的一句话。其实并不难,他觉得如果换其他人来,比如邱问水,就能说得理直气壮非常坦荡。但他和邱问水完全不一样,邱问水能自然说出自己不缺爱,宋敛星不是,宋敛星从来没得到过爱,总是被拒绝,所以从来不敢主动提要求。
但他又觉得自己可以告诉小星亮晶晶,对方虽然不像贺行山那样正直善良,但和贺行山一样,对自己万般纵容。
理智判断是可以说的。
但身体却好像已经失败太多次不敢再尝试,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也就是这时候,他看到小星亮晶晶的信息。
“能再做一次吗。”
好像觉得这个要求太过分,或者担心他会拒绝,小星亮晶晶不停补充,“很可爱。”
“我刚刚好像没看仔细。”
“可以再做一次吗?”
“你不想的话就算了。”
怎么看上去好像比自己还紧张。
宋敛星的紧张犹疑尽数消失,他翘着嘴角:“可我刚刚都做过了。”
小星亮晶晶异常尊重他,哪怕想要他重来一次的念头都要从屏幕里溢出来,看到宋敛星这样说,马上说:“那算了。”
宋敛星的胆量就在他的纵容下越涨越大。
他依旧托着腮帮子,手指头在脸上一点一点,和小星亮晶晶商量:“你非常想的话也可以,不过要和我交换。”
小星亮晶晶:“换什么?”
宋敛星看着黑漆漆的屏幕,眼睛也跟着黑漆漆的,笑意尽数消散,几乎是在要一个必须做到的承诺:“那你只能看我一个人直播。”
贺行山看着这句话,第一反应是为什么要交换一个本就如此的条件。自己本来也就只看他一个人,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他应该用这个交换一个更值得的条件,比如……
自己能给的全部都可以给宋敛星,只是他想要和不想要的区别。贺行山还没想到什么自己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听到宋敛星说:“三个数,再不回答交换作废。”
“三……”
再也来不及思考,贺行山飞快答应:“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屏幕上的宋敛星就翘着嘴角:“好哦,你答应我了,那我就重新开始喽。”
贺行山飞快打开录屏。
宋敛星又来了次比心说感谢的流程。大部分动作比第一次更熟练更放得开,只是在说到最后那句“谢谢你,亮晶晶”时,他卡了一下,想到FoFo感谢粉丝时那些话。当然不只是单纯的感谢,还会给飞吻说“爱你宝子”之类的蜜语甜言。
宋敛星张嘴想说,但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他凑近了镜头,趴在桌子上,眼睛依旧盯着镜头,询问:“亮晶晶,你能给我讲讲你过去的事情吗?”
明明感谢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但贺行山还是没停止录屏,看着屏幕里趴在桌子上脸被压得嘟出来的宋敛星,问:“怎么了?”
“想多了解你一点。”
趴在桌子上,说话时含含糊糊,可能是硌着下巴有些难受,他偏过头去,头上的猫耳就跟着摇晃。
贺行山第一次在想到过去时没有苦大仇深,只是看着屏幕里的宋敛星,打字:“都和你说过了,就是那样。”
“不要大概,要很详细。”
宋敛星问,“你们怎么认识的,都经历了什么事情。我想听那些让你觉得快乐的瞬间。”
小星亮晶晶开始漫长的输入。
宋敛星:“很长的话你可以直接开口说。不想让我听出你真实声音可以找个变声软件。”
小星亮晶晶还在输入。
过了好一会儿,宋敛星都把监视器后台盯出花了,才收到对方的信息。
“我并不确定。和他在一起的每个瞬间都很快乐,但他去世了,我不知道那些我以为快乐的瞬间,对他来说是不是煎熬。是不是我贪婪的汲取了他生存下去的能量,才让他那么决绝的离开。或许是有快乐的时候,但他离开后,都变成苦涩和懊悔了。”
宋敛星坚持:“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早就想离开,但因为这些快乐的瞬间,又多坚持了那么久。”
小星亮晶晶还是没回复。
不知道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还是压根不相信但没说出反驳的话。
宋敛星主动询问:“你喜欢猫吗?”
贺行山看着屏幕里带着猫耳的人,喉结滚动,说:“喜欢。”
“你们有养过小动物吗?”
“没有。”
“为什么没养啊?”
“他会在网上看些可爱小猫小狗的视频,说让他自己养,他就会说自己没有时间精力,不想养。”
“你想养吗?”
“和他一起就可以。”
是吗?
所以捡回来一只笨笨的、又并不可爱的堆堆小猫?
宋敛星问:“还有吗?”
小星亮晶晶又说了一些,都是和养猫差不多的小事。
比如对方作息混乱每天不在睡觉就是在酝酿睡意,有天在他的催促下出去散步,把手机装在口袋里不小心误触,给他发了个流泪的表情。他当时正在开会,看到信息吓一跳给对方疯狂发消息,没得到回复就一直打电话。等到对方散完步回去发现手机多了三十多个未接来电,之后就再没把手机静音过。
对方一开始没钱租的房子很小,什么东西都放不下,后来赚到钱,懒得搬家但总想买东西,就把地址填成小星亮晶晶的地址。每次小星亮晶晶下班回家,都能看到家门口堆着一堆快递,拆出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次收到一包薰衣草花种,种了大半年后开出来的全是花花绿绿的太阳花。
宋敛星现在种到后院的薰衣草花种也是在网上买的,闻言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他还是看着屏幕,问小星亮晶晶:“还有呢?”
小星亮晶晶又说了些。
和宋敛星想象中对方做了什么让他非常感动于是感到快乐不同,小星亮晶晶一直在说对方的事。一些因为迷糊或懒惰造成的小乌龙,在宋敛星听来对小星亮晶晶没有一点用,但小星亮晶晶说得兴致勃勃,思考的时间越来越短,消息一条条弹出来。
小星亮晶晶还提到当时公司遇到问题急需研发新产品,对方也一遍遍试,给自己提建议,有天晚上打着电话,自己临时接到会议邀请,以为会议不会太久,没挂断电话就去开会了。结果对方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还跟着他们的会议内容说了几句梦话,他不知道对方睡着了,会议对面的人不知道声音是隔着电话传过来的,觉得意见还算合理,询问对方有没有更具体的想法。
“他不是失眠吗?”
宋敛星忍不住笑了下,但不用贺行山给答案,他自己心里就已经有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自己两个月前也失眠,现在听着贺行山的语音条,不也能安稳睡一整夜了?
小星亮晶晶:“是那天实在太晚了,确实也该睡了。”
宋敛星只好问:“那他的意见有用吗?”
“有,后来按照他的想法改了,那个产品卖得很好。”
不知道这句话是盖了几层滤镜才说出口的,宋敛星默默给这句话的可信程度打了个折扣。
也就是这时候,他想到自己一抽屉的蜂蜜梅子糖果。
宋敛星突然问:“这个产品。”
“是糖吗?”
隔了很久,他收到小星亮晶晶的消息。
“很晚了,睡觉吧。”
宋敛星很早就知道,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他剥了颗糖果塞到嘴里,吮着熟悉的味道,深深叹了口气。
=
又过了两天,周六贺行山休息这天,他们去给堆堆打疫苗。
贺行山抱着去的,堆堆打完疫苗,回去的路上一直喵喵叫,还记仇的不再让贺行山抱。宋敛星觉得如果堆堆会说话,现在一定叽叽喳喳的和自己告状。
贺行山刚把堆堆带回来时他讨厌堆堆只粘贺行山,但现在挑拨这一人一猫关系的机会近在眼前,他却呼噜着堆堆的秃脑袋,安抚:“不疼,给你打疫苗呢,不打疫苗会生病。”
“不要生爸爸的气。”
堆堆委屈的喵呜一声,把脑袋往他身上蹭,在他肚子上拱来拱去。
宋敛星揉着它:“好了好了,回去给你吃奶粉。”
——羊奶粉里面的脂肪太高,喂多了容易超重。堆堆能吃肉之后宋敛星就多给它吃肉和更能提供营养的猫粮、罐头。降低了喂羊奶的频率,大概两天喂一次,堆堆总是吃不满足。
堆堆依旧喵呜叫。
宋敛星:“明天也给你吃奶粉。”
堆堆还是喵喵叫。
宋敛星:“后天……”
邱问水在一边发出啧啧的声音。
宋敛星看过去,她无声告诉宋敛星:“慈母多败儿。”
宋敛星敲了下她的头。
车子还在不停往前走,宋敛星和贺行山商量:“路过花鸟市场停一下,我们买点花种。”
邱问水:“不都在网上买完种上了吗?”
“我榜一大哥前两天告诉我,他爱人在网上买的花种,种出来都是太阳花。”
邱问水语气都不对劲了:“你榜一大哥有爱人了?”
宋敛星点头。
邱问水看看他再看看前面开车的贺行山,眉头越皱越紧,还有些不解的挠挠头。
买了新的花种和架秋千的工具,回去后就如火如荼干起来。
那边贺行山用螺丝把木架固定,这边邱问水磨磨蹭蹭蹲到宋敛星身后,揉着同样跟在宋敛星脚边撒娇的堆堆,问:“小星亮晶晶不是我哥?”
宋敛星认真打磨木板确保没有木刺,闻言表情不变:“小星亮晶晶说不是。”
“你哥也说他不看我直播。”
邱问水:“不应该啊。他真不看你直播啊?”
“他是这么说。”
邱问水:“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呢?
宋敛星抿着嘴角没让笑容太明显,打磨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他说:“我不知道啊。”
他才不知道每天自己和小星亮晶晶聊天时,贺行山不睡觉抱着手机干什么呢。
说话间贺行山把支架架好,过来和他一起打磨木刺,看到邱问水揉着堆堆不干活,说:“不干活就去一边玩。”
堆堆还有点没消气,看到他过来就喵喵叫唤,往宋敛星身边躲。
邱问水赶紧抱着堆堆跑到一边去了。
宋敛星回头看邱问水和堆堆,笑了一下,抬手擦擦额角的汗。
打磨时粘在手上的木头粉末就跟着粘上去,细碎一层木色,在雪白皮肤上格外明显。
宋敛星好像压根没注意到,接着低头打磨,贴心又善良:“堆堆生你的气了,你要好好哄哄它。”
刚刚被撩到一边的头发又散下来,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现在随着宋敛星的额角上扫来扫去,很快就沾上了木屑。
宋敛星感觉到不舒服,又擦了一下。刘海和额角沾到的木屑反而更多。
贺行山看着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的光洁额头,还有上面沾到的木屑,逐渐忘记动作,只看着那片皮肤。
宋敛星看他,眼睛亮亮的,鼻尖的细汗也是亮亮的:“怎么了?让你哄堆堆,怎么就不说话了?”
贺行山抬手。
宋敛星也没动作,就看着贺行山修长手指越靠越近。其实贺行山手指也不干净,沾了泥灰,但他没有躲避,只是依旧看着贺行山的眼睛。
手指在靠近额头的地方停下来,宋敛星头发沾了汗暖烘烘的温度和湿度传到贺行山手指上,没了上辈子的阴影催生出来急需安抚的恐慌情绪,现在就是最正常的一个画面,宋敛星就在以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贺行山反而近乡情更怯,不知道怎么办了。
也就是这时候,他注意到自己手上也不干净,目光更是闪过懊悔。
克制住自己把手收回来,仔细看确定没有把脏东西蹭在宋敛星脸上,他低头打磨木板,先答应宋敛星:“会好好哄它的。”
然后克制:“你脸上蹭脏了。”
原本以为会落在脸上的手指被收回去,宋敛星一方面觉得这就是贺行山会做的事,温柔体贴又有距离感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但同时他就因为这点不会让人不舒服的距离感开始不舒服,甚至开始怨怼自己刚刚为什么要有所期待。
他语气冷淡些许:“哪儿?”
贺行山顿一下,看宋敛星。
宋敛星注意到他的视线,又装成小可怜的样子:“哪儿脏了?”
明明一点都不可怜,说不定还在因为自己不给他擦,又觉得自己在对他很坏。
贺行山还是伸手探过去,又在马上要摸到他的脸时手腕一转,用干净的手背轻轻拂去那些木屑。
手下皮肤湿热,软得他怀疑都会被木屑划伤,他控制不住越来越轻,最后擦完之后还仔细看了又看。
宋敛星和他对视,眼神几分闪烁。
贺行山:“好了。”
第49章 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这天宋敛星直播时, 整个直播间观众都能听出来的愉悦。
说话时声音里都是笑意,偶尔还掺杂着小猫叫声。
粉丝问起堆堆。
宋敛星回答:“对,堆堆也在。”
“平时它这时候都在楼下和房东玩, 但今天房东带它去打疫苗了,它开始记仇,不给房东抱。晚上房东给它泡奶粉才哄好一点, 吃完奶又朝房东喵喵叫。我就把它带上来了。”
“堆堆:记仇!”
“这时候房东就要问了, 堆堆你怎么这么小肚鸡肠啊。”
“小灰灰:孩子叛逆期和老公闹矛盾了怎么办在线等很急。”
“明明是房东生气, 房东不着急哄,现在在干嘛?”
“房东?房东在楼下,不知道在干嘛。”
“冷漠撒手不管家庭冲突的父亲,叛逆生气的女儿, 赚钱养家还要调解家庭成员矛盾的他。”
宋敛星强压下笑意, 尽量忽视这些发言, 询问:“唱个歌吧。”
突然有人评论:“唱个常回家看看吧,也当是提醒你常回家看看。”
这条弹幕很快就被刷上去, 但又有几个人复制黏贴, 反复刷。房管很快注意到,把他们踢出去,但有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粉丝也开始跟着笑:“常回家看看也行, 听上去好喜庆HHHH”
宋敛星揉着堆堆, 拒绝:“不唱,唱不了什么喜庆歌。我直播这么久,除了催眠曲不都是虐心小情歌吗。”
堆堆喵呜叫了一声,好像在附和。
弹幕果然跟着他的话评论。
“我早就想说了!除了催眠曲, 都是些小情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多少情伤呢!”
“原来你也知道啊HHHH”
“笑死我了,牢牢焊死在自己舒适区的一位主播。”
“其实也没有全都是虐心小情歌, 有时候心情好的时候还会唱唱小甜歌,然后再和我们讲讲房东(X)”
“唱不了喜庆的歌,因为我这个人很倒霉。”
小水甜滋滋刷礼物,评论:“那你多唱几遍好运来,对冲一下就不倒霉了。”
“甜甜想听好运来。”
宋敛星问,“你们觉得呢?”
“唱!!!”
“等一等,我先开个录屏,把翻唱截出来当起床铃声!”
小星亮晶晶没评论什么,但是悄无声息刷了个礼物表明态度。
宋敛星找出好运来的伴奏,清清嗓深吸一口气,用自己最中气十足的声音,开唱。
唱了一小段,短短的间奏时间,他求饶:“不唱了吧。”
但节拍一到,他还是马上跟上,把一整首歌唱完。
粉丝纷纷在弹幕夸他敬业不半途而废。
直播结束,好运来的翻唱视频已经被粉丝上传了。
邱问水下载一份截取音频当起床铃声,设置完,非常慷慨的传了一份给贺行山。
正开着视频看宋敛星吃饭的贺行山目光一凝。他只当没看到,接着看屏幕上吃饭的宋敛星。
是贺行山给他留的夜宵,小春卷里面夹着时令蔬菜和小炒肉。宋敛星一口咬掉半个,咀嚼时腮帮子鼓鼓囔囔的。
春卷皮柔韧,蔬菜又清脆鲜甜,宋敛星嚼了很多下才舍得咽下去,抿了口水,告诉小星亮晶晶:“今天我们去市里给堆堆打疫苗,因为上次你说你爱人在网上买的薰衣草种子种出来是太阳花,就又去花鸟市场重新买了。”
小星亮晶晶:“嗯。”
邱问水的新消息弹出来。在这里住了半个月,她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这个哥哥,对贺行山完全失去尊敬和距离,语气带着点恨铁不成钢:“说着追人,居然都不看人家直播。”
“呐,这是星星哥今天唱的好运来,好听吧,你拿去当起床铃声。”
贺行山只好接收文件,回复:“好。”
视频通话这头,宋敛星还在说:“他妹妹一直以为你是他,听我说榜一大哥有爱人,根本不敢相信,再三和我确定。”
贺行山打字询问宋敛星:“那你怎么解释的?”
这头邱问水的信息又弹出来了:“你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听听直播呗,星星哥有个榜一大哥,从他一开播就听他直播,每晚都等到最后陪他下播,两个月还刷了起码一百三十万,你说说,你对上他,能有竞争力吗?”
宋敛星还在说:“我没怎么解释,那我又没见过你的脸没听过你的声音,你说不是我房东那就不是呗,我就告诉她,你说你不是。”
邱问水:“不过你今天也听到了,那个榜一大哥有爱人,星星哥道德感强应该不会插手他们的感情,但是这个榜一大哥不一定是个好人,都有爱人了还听别人直播。”
贺行山没理邱问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宋敛星,干脆哪个都没回。
宋敛星也没说话了,接着嚼嚼嚼。
邱问水还在絮絮叨叨:“我一开始真以为这个榜一大哥是你呢,在星星哥和FoFo打PK的时候为了让星星哥赢冻了我的卡。如果你不是,那你那天为什么突然停我的卡?”
贺行山还是没回。
邱问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贺行山:“……”
他无奈:“我是。”
邱问水没收住,还是发过来一长串的“为什么”
然后在看到贺行山的回复后,飞快撤回那串为什么,又发过来一串问号,问:“那你为什么和星星哥说你不是,又为什么说你有恋人了?”
贺行山:“……”
“你别管。”
“星星哥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他吗?”
手机屏幕上宋敛星把东西吃光,正捧着杯子喝热牛奶,嘴唇上沾着奶渍。他很快喝光牛奶,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镜头当镜子,凑近了仔细看,好像才发现自己弄脏了嘴角一样,飞快舔去嘴唇上的牛奶。
嘴唇被舔得柔软湿润,他微微偏头,打招呼:“那我就去睡觉了,晚安。”
“晚安。”
视频被切断,最后那个场景还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贺行山看着邱问水那句话,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邱问水诚实:“他和我说的啊,他不知道。”
一肚子坏水的小骗子。
贺行山没说话。
邱问水咂摸过来味:“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
贺行山:“我不知道。”
邱问水:“……”
“我觉得我们三个需要对齐一下颗粒度。”
贺行山不置一词。
邱问水试图搞清楚他的想法,但想不到,然后很快联想到自己都告诉宋敛星她哥喜欢他这件事,但宋敛星看上去也没有要揭穿的样子,依然照旧和她哥相处……
有点复杂。
邱问水决定放弃和他们对齐已知情况和当下策略的想法,认输:“我不会把我们今天的对话告诉星星哥的。”
贺行山:“真的?”
毕竟有告状——把贺行山喜欢宋敛星、找自己来帮他追宋敛星这件事告诉宋敛星本人的例子在先,邱问水有点心虚,但飞快说服自己,告诉自己那天是因为宋敛星看上去心情非常不好,自己为了哄他开心才说的,一般情况下自己当然会保守住秘密。
于是她理直气壮点头:“当然。”
随机她反问贺行山:“你为什么这么问?不相信我?你觉得我会告密吗,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是对我人格的诬陷,你有证据吗?”
应该没有吧……贺行山那时候明明在回来的路上,不应该知道。
邱问水心里疑惑,忍不住一直想。
想着想着想到什么,点开了宠物监视器的小程序。
两个监视器。
一个在堆堆房间,正对着堆堆的猫窝,堆堆小猫现在趴在猫窝里睡觉,四脚朝上小肚子摊开,看上去柔软可爱。
一个在客厅,镜头对准堆堆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把她们那天说话时坐着的沙发拍得一览无余。
=
宋敛星第二天就在贺行山手机上听到自己翻唱好运来的铃声。
是晚上吃过饭,贺行山为了上次带堆堆打疫苗的事哄堆堆,而宋敛星在一边做辅助帮他哄堆堆。邱问水揣着一肚子知不知道的疑惑,实在不知道怎么在他俩面前演若无其事,索性上楼了。
就是这时候,贺行山的铃声响起了。
虽然宋敛星唱得半死不活,但伴奏的确非常喜庆,骤然响起,堆堆吓得整只猫弹起来跳到一边,宋敛星也是惊讶的瞪大眼睛,顺着声音看过去。
贺行山在一人一猫的视线里淡定接起电话。不知道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微微蹙眉,但表情看上去还算平常,走到一边和手机那头的人说了句什么。
电话很快挂断,他走回来。
宋敛星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惊讶——因为按照贺行山的说法,他不看自己的直播,不应该用这个做铃声。他指了指贺行山的手机:“你的这个铃声……”
贺行山面不改色实话实说:“水水说是你唱的,很好听,让我拿来当铃声。”
哦,水水说的啊,水水让你拿来当铃声的啊。
非常合理。
宋敛星不满足这么客观合理的理由,故作诚惶诚恐:“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用。”
贺行山连忙补充:“我也喜欢,唱得很好听。”
宋敛星假装害羞的客套:“唱的不好。”
“很好。”
贺行山又重复一遍,“很好听,我很喜欢。”
宋敛星笑了下。
贺行山看着他笑起来时弯着的眼睛,还有刚刚在沙发上被蹭得翘起来一个小包、看上去好像弧度圆滑的小耳朵的黑发,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
头发被掌心压下去,又有几缕缠绵的贴在指尖,跟着贺行山手指的离开翘起来,头发反而更乱了。贺行山顿了顿,又以手做梳,认真把头发梳理整齐。
宋敛星一动不动任由贺行山摆弄,好像不管他做什么都可以。
贺行山心里蕴着点热意,几乎要把他心尖烫伤,就连拨弄着头发的手都要控制不住,想往下抚摸更多,像揣着堆堆一样把人抱到怀里,不离开半步。
但想到电话里对方的话,他还是松了手,告诉宋敛星:“我去回个电话。”
宋敛星点头。
头发软顺垂在额前,眼睛圆溜溜水汪汪的看着你,这时候就显得很乖,人畜无害。
贺行山没忍住又拍了拍他,这才离开,径直去了书房。
哪怕书房的门关上什么也都看不到了,宋敛星也还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方向,直到堆堆吃完奶粉,顶着被奶粉溅湿成一缕一缕的脑袋,一头撞在宋敛星腿上。
他这才低下头,把堆堆掐起来用湿巾擦干净,又把自己被蹭到的腿擦干,这才揣着堆堆在沙发上坐下,不知道问堆堆还是自言自语:“山山在忙什么呢?”
堆堆当然不会回答他,喵呜了一声,又往他身上蹭。
宋敛星一开始以为是公司的事,先在各个软件上揉了揉有没有什么正在发酵的负面新闻,又在同城刷了刷试图寻找厂区工人的爆料。
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转变思路,开始搜索自己的名字。
这次弹出很多信息,宋敛星点开看了一眼,是吃瓜群的二维码,文案写得很诱人——赌博、绑架、全网捂嘴的金主到底何方神圣?43页PDF全,快上车,带你吃瓜。
不知道别人,反正宋敛星的确被诱惑到了,他开了个小号,加入群聊。
一进去就先看到张自己一开始直播时露脸的截图,不知道传了几手,像素很低,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紧跟着的,是另一张百度百科人物生平的截图,最上面有张半身照。人物看上去最起码要有四十岁,带着厚厚的眼镜,大腹便便。而底下的介绍里,提醒这个人是宋敛星现在直播软件公司的重要持股人之一……
群里的消息不停往上刷。
“不得不说,怪不得FoFo这么恨。他滤镜特效拉满都没人家光线这么差素着张脸好看,不自量力连麦PK还被挖走了榜一,牟足了劲鼓动粉丝闹,结果人家转头傍上了大款直接捂嘴。”
“那咋了,我们FoFo坦坦荡荡,起码没找个能当自己爹的老男人卖屁股。”
“这个瓜我觉得看上去挺好,实际上吃起来完全没味啊。我以为赌博的是他本人呢,原来是他养父,那咋了,我要是有个这样的爹,我都得接一下求亲爹被砍手指。”
“不是,吃到现在主要是FoFo粉发疯外加上他捂嘴太厉害了吧。现在都没人敢提他的名字,吃瓜群都炸好几个了。”
“艹,这么说来这个金主还挺能耐,起码给人看到的都是好消息。”
“你Fo表面看上去恨死对方,实际上背地里烧香接他的事业运,两个月就比他好几年的粉丝都多,还有那么舍得砸钱砸资源的大佬。”
“吃瓜就吃瓜别扯我们Fo,他只想好好唱歌,才不会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突然屏幕卡顿一下,宋敛星以为是信息太多手机卡了,刷新一下再点进来。
群聊被封了。
……
真炸啊。
看到那些信息后确实有点上火,但甚至还没酝酿成被造谣被诬陷的愤恨来,就随着群聊的封禁尽数散了。
宋敛星甚至觉得有点好笑——他们怎么会觉得是那个人?吃瓜都没吃对。他自顾自乐了一会儿,又莫名有点臭屁。觉得自己金主这么帅,FoFo不仅应该接一下自己的事业运,还要烧香拜佛接一下自己的桃花运。不过其他人都不知道自己金主多帅,还给自己编排了个老头。
宋敛星突然就不满足了。
于是接着刷新搜索自己的名字,想找下一个吃瓜群看看热闹,顺便把那个传说中的43页PDF下载下来。
也就是这时候,书房的门被打开,贺行山重新走出来。
宋敛星不动声色删除搜索记录,询问:“忙完了?”
贺行山:“忙完了。”
他在宋敛星身边坐下,伸手去抱堆堆。之前堆堆也很粘他,也愿意给他抱。但昨天打了疫苗,堆堆今天还有点疼,被他这么一抱,惊恐的喵呜一声,连忙用爪子勾住宋敛星的衣服。尖尖的爪子把衣服勾得抽丝,最后完全卡在布料缝隙里,随着贺行山把它抱起来的动作,把宋敛星的衣服也勾起来。
贺行山只好把堆堆放下。
堆堆回到宋敛星怀里,一边喵喵叫唤,一边无助的挥动被困住的爪子。
宋敛星突然“嘶”的抽了口凉气。
贺行山脸色一下就变了,一手拽住宋敛星的衣服,一手捏住堆堆的手把它被卡住的爪子拿出来,非常顺手的把堆堆放到一边,手里还拽着宋敛星被堆堆划出小口子的衣服,担忧:“怎么了?划到了?”
宋敛星连连点头。
贺行山掀开手下的衣服。
随着呼吸而起伏的柔软小腹,白皙皮肤上现在留着一道浅红的印痕。有点长,越往上颜色越深。
贺行山又把衣服往上掀了掀,一直掀到露出两侧的肋骨,才终于看到这道伤痕的起点。被堆堆指甲指甲戳到的地方,现在一个格外红的小点,往上渗出些许血珠。
贺行山下意识伸手,又想到什么,回身抽了纸巾裹住手指,轻轻按上去。隔着纸巾,温度交融。手指还能感觉到手下温热柔软的皮肤,随着每一次呼吸的起伏触着他的手。
眸光激烈颤动,他缓了两秒,才告诉宋敛星:“流血了。”
宋敛星低头看,有点委屈似的抱怨:“有点疼。”
贺行山像掰开紧紧贴在吸铁石上的一样,艰难收手,换了方向重新按上去,拭去血液,不知道问宋敛星还是问自己:“吹一下?”
宋敛星没说话,但轻轻挺起胸膛,无声告诉贺行山自己的答案。
贺行山喉结滚了滚,这才收了手,凑过去轻轻吹。
鼻尖都是宋敛星的味道,同一款沐浴露,花香被体温蒸得馥郁,带着伤口处几不可查的血腥味,一丝一缕往鼻尖钻。
而宋敛星垂眸,居高临下看蹲在自己身前的贺行山。看他格外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尖,一手掀着自己衣服,而另一只手放在一边的沙发上,现在手背青筋绷起,明晃晃昭示着内心的欲念。
他自己也不遑多让,现在看着这幅场景,想按住贺行山的头,让他贴得更近一些,也想摸他的手,感觉血管下血液的流速。他甚至……他甚至有点遗憾这个口子居然只是出现在小腹上。这么平淡的位置。
心绪动荡,小腹的起伏幅度也跟着变得大起来。
贺行山好像骤然回神,深吸口气,缓缓站起来,声音有点僵硬:“擦个碘伏。”
宋敛星看他去拿药箱的背影,卸力般倒在沙发上,也深深吐了口气。
堆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贺行山离开,马上贴到宋敛星脚边,撒娇的喵喵叫。
宋敛星俯身挠了挠堆堆的下巴,在心里无声允诺再给优秀懂事不经意间做了好事的堆堆小猫咪买新的玩具。
但拿出碘伏棉签走过来的贺行山看到他脚下的堆堆,轻轻弹了下堆堆的脑袋算惩罚。他没用力,但堆堆也只是只两个月的小奶猫,被他这么一弹,又整个跳起来,大声叫着。
宋敛星之前总想挑拨一下他俩的关系,没想到现在就这么不经意完成了。
好像之前完全没有那种坏念头,他把堆堆抱起来,谴责贺行山:“打它干嘛。”
贺行山无话可说,干脆也就没说。他接着蹲下来,掀开宋敛星的衣服,用棉签沾着碘伏轻轻擦拭伤口。
棉签沾了浅褐色液体,在伤口上点涂,留下一道深色的印痕。
贺行山问:“还疼吗?”
“疼。”
贺行山又轻轻吹了吹。
伤口沾了碘伏,现在被吹着,凉得宋敛星身子都要酥了。
急需转移注意力,他问贺行山:“你知道我的网名了吗?”
贺行山:“知道了。”
“你会看我的直播吗?”
贺行山:“会。”
宋敛星笑了笑:“好。”
=
八点半直播开始。
宋敛星还穿着那件被堆堆勾出小口子的衣服,坐在镜头前和大家打招呼。弹幕依旧是一派和谐,粉丝高高兴兴表达爱意。小水甜滋滋和小星亮晶晶一如既往给他砸礼物,除了这两个,还有陈醋酸溜溜。
看着这个邱问水之前开给自己、后来又被抛弃,现在看上去好像在给贺行山用的小号,他没忍住笑了下。
粉丝不知道他笑什么,问:“怎么了?”
“今天这么开心吗?”
“嗯。”
宋敛星捣鼓了一会儿,告诉大家,“今天吃了个自己的瓜。”
他把从群里下载的43页PDF的大纲投屏在直播间:“这个。”
给大家扫了眼,他就迅速关闭,“找了好久才找到的文件,先给大家看这么多,我怕放多了直播间也会被炸。”
弹幕现在也已经炸了,大半粉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了眼大纲上一条条罪名,疑惑:“什么?”
“怎么了小灰灰?”
还有一小部分人不停刷着:“原来你也知道啊,来,让我看看你想怎么辩解。”
宋敛星笑了笑:“首先解释一点。现在群里流传的那张传说中是我金主的截图,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不要把我金主大人为我做的事情安在别人头上。”
没看弹幕,他只是看着镜头,一字一句说:“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揭开伤疤,也不想让我费劲自证本来就没做过的事,更不想让我再管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你真的已经做很多也做得够好了。如果不是我自己非常好奇总要找,其实根本看不到这些。 ”
非常确定对方已经听到了,宋敛星才接着说:“不过我既然都看到了,就不太想大家吃瓜都吃不明白,更不想你一直为了这件事忧心。所以还是让我来说吧。”
他比对着大纲一一说:“身世的事是真的,没见过亲爹妈,前段时间传说中欠了赌债被绑架被砍了手指的也确实是养父。他赌博不是一两年了,从我十岁开始吧,这十年一直在赌,欠了很多钱,我高中时自己兼职赚钱上学,他还会偷偷把我的钱拿走打牌。我十八岁之后就没回去了,和他也没有任何联系。所以不存在什么他打电话要钱我置之不理,因为我完全不知道。事情发生后老家警局打电话问过我,也调查过手机号码的通话情况,不过警察告诉我的情况是他知道我现在直播赚到钱,和追债人联手做局勒索我,但因为我没接到电话没给他们钱,他们窝里反狗咬狗。”
“学历的事是假的,没上过大学但高中上完了,就是没拿到高中毕业证而已。高三班主任说高考结束后回学校拿档案时连着毕业证一起给我,但我高考那天,被来找养父要债的人堵在家里错过高考,之后干脆就离开老家了,一直也没有毕业证。”
“在电子厂和精神小妹恋爱,欺负同寝室农民工……恋爱这话不能乱说,万一我金主吃醋酸溜溜了怎么办。”
宋敛星意有所指,“首先,没什么精神小妹,电子厂的女工友靠自己的劳动赚钱生活是很值得尊重的,不要说她们是精神小妹。其次也没有恋爱,我那时候错过高考,觉得人生昏暗无光,再加上在厂里室友晚上打呼噜睡都睡不好,身体和精神都不好,天天行尸走肉一样,实在抽不出精力想这些。和室友的矛盾,我旧手机里有些对方已婚还骚扰我们小组女生的证据,甚至有报警后的传唤单。这次我尊重他的隐私先不放,但如果还有所谓当事人亲自出来锤,那我也就不会留情面了。”
“还有些什么发视频给自己买流量。我自己没买过,但可能我金主掏钱给我买过。同理,底下花钱上热搜拉踩别人,我自己没做过,我金主也不会做,因为他眼里根本没其他人,如果你觉得自己被拉踩到了,那很对不起,你自己调理一下。”
弹幕炸开了锅。
刚知道还有这些事的粉丝哭哭抱抱揉揉表达心疼、涌进来吃瓜的路人。有人表达心疼,有人询问更多,但宋敛星只当没看见,宣布:“就这样,我以后不会再解释这些了。”
“你也不用再担心这会是颗定时炸弹,我不在乎了。”
弹幕被炸开的礼物刷下去。
小星亮晶晶询问:“那你在乎什么?”
“在乎什么?”
宋敛星重复一遍,随后数着手指认真回答,“在乎我的榜一大佬,在乎我的房东,还有替我做了这么多事的金主。”
也就是灯光暗淡,直播间没人发现,他数来数去,也只数了那么一根手指。
第50章 走到他床头
开播前简单做了个辟谣说了瓜条里不对的情况, 宋敛星其实并没有卖惨的意思——他也觉得自己很惨,说起这些事情也会觉得自己果然就是个小倒霉蛋,但在贺行山面前卖惨博取同情也就算了, 他的尊重不允许他在其他人面前卖惨,让其他人同情他可怜他把他的不幸当谈资。所以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讲出来。但粉丝还是觉得他很惨,一整场直播都不停给他刷礼物。
他的辟谣还飞快上了热搜。
造谣瓜条被捂得密不透风, 现在辟谣一出, 马上霸屏热榜。但他刚刚都在直播间坦坦荡荡说是金主给他花了钱买流量, 大家还有点果然如此的理所当然,打趣金主又开始使用钞能力了。不明所以的路人到处询问,被科普全部经过后也跟着点进直播间吃瓜听歌。
一场直播下来,他的粉丝又涨了十几万。
直播结束后宋敛星下楼吃饭——自从上次感冒, 被贺行山催着直播完吃饭吃药, 吃了几次后养成了直播结束给自己加餐的习惯。也是贺行山给他准备的, 基本上都做到最后一步,只需要他打开平底锅或者微波炉加热片刻就能吃。
正想着要不要趁吃饭时间给贺行山或者小星亮晶晶发个信息, 先看到厨房里, 贺行山已经在洗手做饭了。
宋敛星看着他的背影,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也每天烧香拜佛,才能遇到贺行山。
也就是想了这么一会儿, 贺行山回过头看他, 眼里满是心疼。
他走过去洗手试图搭把手,但迟疑的这一小会儿,贺行山已经有条不紊开始做饭,失去了让他表现的机会。他只好揣着手站在一边, 问贺行山:“怎么还没睡?”
“看你直播。”
“怎么样?分享一下观后感。”
贺行山慢半拍说:“唱歌很好听。”
“也有音响的功劳,影音室的麦和配置都很适合直播。”
宋敛星看贺行山的侧脸, 顿了一下,问,“你为什么这个表情。”
贺行山表情一顿,随机又勾勾嘴角,若无其事:“没。”
宋敛星换了个姿势,打算看贺行山怎么迅速编出个完美无缺的理由说服自己。
但贺行山停了一秒,不知道想到什么,眼里几不可查闪过懊悔。又停了半分钟,声音干涩:“就是听你说家里的事,觉得自己还不够关心你,做得太差劲了。”
宋敛星没想到,在自己再三强调对方已经做得很好如果不是自己非常好奇一定要找根本不会看到这些的情况下,贺行山还是会觉得他做得太差劲,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问贺行山,他到底要做到什么样才算做得不差劲。
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家里的事压下去,没让舆论冲击到他。
自己没直接和他说,只是表露出不开心,他就陪伴自己。
小星亮晶晶知道过去的事情,总是在宽慰自己。
这对总是一个人的宋敛星来说,已经太多了。他怎么还是会觉得自己做得很差劲。
宋敛星反问:“那怎么样才算不差劲呢?”
把虾仁倒进去炒熟,之后是各种配菜和粒粒分明的大米。贺行山不停翻炒,看逐渐混合在一起散发出香味的食材,过了一会儿,回答宋敛星:“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宋敛星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贺行山差距太大,不管是家室还是所有的一切。他依旧觉得自己不会再遇到贺行山这样的人,但如果贺行山肯低下头,一定能从世界上这么多人里再挑出很多比宋敛星更好的人来。按照所有正常人的心态来说,宋敛星应该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生怕贺行山发现自也就是个普通人,转而爱上别人。但他也只是想想,甚至根本来不及因此产生自卑和退却,就会发现贺行山居然是比他还要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容易钻牛角尖的人。
宋敛星什么都没有,他自己都不把自己看得很重要,但拥有一切的贺行山居然会被他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情绪牵引拿捏。
但好在宋敛星也真的很喜欢贺行山,即使偶尔一肚子坏人要捉弄人,也只是想要对方想他把更多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怀疑自己很差劲。
“我现在就很开心。”
宋敛星拿起海盐罐子,撒了点到锅里,又撒一些白胡椒粉,告诉贺行山,“关闭直播下楼看到你,我就非常开心了。”
加入调料,原本放在碗碗碟碟里的配菜就变成了一碗色香味俱全看着就很诱人的炒饭。压根没有让宋敛星动手的意思,贺行山把炒饭盛出来又拿上宋敛星专属的勺子,一起放到餐桌上,甚至还给拉开凳子示意宋敛星坐。
宋敛星觉得自己现在这待遇跟没满月时的堆堆一样,甚至怀疑自己等会儿不小心漏两粒米,贺行山就会接手勺子直接喂到自己嘴边。
他在椅子上坐下,仰头看还站着的贺行山,问:“你要吃点吗?”
贺行山表情还是有点冷,闻言摇头。
宋敛星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没说什么,又问贺行山:“你要尝尝吗?”
贺行山:“不好吃吗?”
宋敛星没回答,又舀了一勺递过来:“你尝尝。”
贺行山垂眸,看宋敛星捏着勺柄的手指,片刻后张嘴吃下炒饭。他开始咀嚼。而宋敛星也舀了一勺放到嘴里,含着米饭告诉他:“很好吃。”
贺行山看他鼓起的腮帮子,配合的翘翘嘴角,说:“明天还给你做。”
“明天吃菠萝炒饭。”
“那我明天买菠萝回来。”
宋敛星:“我现在吃着好吃的炒饭,想到明天还有菠萝炒饭吃,也很开心。”
贺行山不说话。
宋敛星看着他的表情,忍不住叹气:“我当然可以选择不看,但不看不代表不存在,我就要一直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事会突然发生把我现在的平静生活全部打乱。直播不想露脸就是不想被发现,但还是被知道了,一开始接到老家警方电话时确实有点难受,但你和水水一直陪着我,还有那么多粉丝,我就觉得还好。”
“我一开始直播不露脸就是不想被发现。但我不能一直被这些事困住,也不想你们一直为了这些事担心我。直播里不是都说了吗,我现在不在乎那些了,我只在乎……”
手里拿着勺子,宋敛星也没办法掰手指了,他含含糊糊说:“你,我榜一大哥,还有帮我处理舆论的金主。”
贺行山刚刚和缓的表情又僵硬些许,不自然移开目光。
相比如刚刚的懊恼和自责,现在的愉悦和心虚就隐晦多了。
宋敛星刚松了口气,察觉到他这点心虚,忍不住又起坏心思。
他告诉贺行山:“其实这应该不是三个人。”
贺行山没动静。
宋敛星观察他的反应,翘着嘴角:“因为我根本没见过那个帮我压舆论的金主,不过我知道是谁。”
贺行山若无其事:“谁?”
但宋敛星刚吃了口饭,现在鼓着腮帮子咀嚼,圆滚滚的眼睛一派天真的看着他。
贺行山猝然起身:“我去给你热杯牛奶。”
宋敛星拉住他的手,慢吞吞把食物咽下去:“不用。”
他没用力,但贺行山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下,像等待最后宣判一样紧张等着宋敛星的回答。
宋敛星钓够了人,慢条斯理给出答案:“他就是……”
在贺行山的注视下,他一本正经给出答案:“我的榜一大哥。”
贺行山:“……”
宋敛星问:“你今天看直播的时候应该也注意到了吧。他叫小星亮晶晶,家里的事我只在那天晚上喝醉之后和他说过,一定是他帮我的。”
贺行山恍然大悟的样子:“是吗。”
又问,“那你知道他……”
宋敛星摇头:“我不知道。”
贺行山一句话没说完,又看到他弯起眼睛,狡黠灵动:“不过……”
他拉长声音,就看着贺行山,一字一句,“也没那么难猜。”
贺行山:“是谁?”
宋敛星移开视线:“不告诉你。”
=
泉塘重点高中。
课间休息时间,学生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昨天吃到的瓜。
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灰扑扑这个人,但昨天他在直播的回应上了热搜后,大家才发现,原来这么个几十万粉的网红也是泉塘人啊,而且养父就是上月那个因为赌博被砍了手指的当事人。晚自习放学回家后有些同学试探着和家长说起这个人,家长也都对“追债人堵门错过高考”这件事的当事人印象深刻,附和着说了几句,虽然最后殊途同归还是絮絮叨叨劝他们要好好学习高考不要出岔子考个好学校,但一开始说出的只言片语也足够同学们震惊。
隔了一晚,现在遇到同学们,当然是凑在一起分享交流。
“他还是我们学校的人,和我哥一届,成绩特别好。”
“对,而且我爸说我们年级主任是他亲舅妈,我们年级主任不喜欢他,一开始不想让他来我们学校,但没弄成,就在学校里给他使绊子,所以哪怕他成绩够了,也不让他去重点班。”
“太惨了,我之前就听说,那个人因为经常赌博,看到人就要钱,所以学校里都没人敢和他的小孩玩。然后昨天晚上我翻这个灰扑扑的评论区,里面有粉丝提到,他之前在直播里说自己明明没有报名运动会三千米,但体育委员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他的名字填上去了。就是校园霸凌啊,合着伙欺负他。”
“而且我听我妈说,他现在在当网红赚了很多钱这件事就是年级主任说出去的,因为灰扑扑不在泉塘他养父找不到人,经常去年级主任家里闹,找年级主任要钱。年级主任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灰扑扑是他,就告诉他养父了。”
“怎么这样……”
“我爸说的是,主任是把他买给养父的,主任收了钱,现在人跑了,他养父才天天去家里找人要钱的。”
……
人群中,丁一一和刘晓佳垂着头,心乱如麻。
听着身边人的话,丁一一问刘晓佳:“是不是因为我们,年级主任才知道灰扑扑是他,才有这么多事的啊……”
刘晓佳被内疚压得抬不起头:“可能。”
丁一一越发内疚,声音都带着哭腔:“我们去自首吧。”
两个女生结伴细数自己的罪过,记录下来写满了标签纸,悄悄蹲在厕所给警察局打电话。警方接到电话还有些诧异,听到她们说的话后,干脆挂了电话让她们不要多想。
但两个女生还是觉得是自己的过错造成现在这个情况,想要和被重新找到、甚至因此遭受舆论攻击、被迫揭开伤疤解释这一切的宋敛星道歉。
两人艰难整理措辞,既担心说出来会是对他的第二次伤害,又想到宋敛星说他每天收到很多消息,基本不看私信。
斟酌良久,两人终于想到一个绝佳的好主意:“要不我们先给亮晶晶发消息,看他怎么说?”
一拍即合,两人把整理许久的措辞一条条发给小星亮晶晶。
第二节下课。
丁一一收到小星亮晶晶的回复。
对方没说原谅不原谅,而是问:“光荣榜上的照片,还有吗?”
丁一一连忙回答:“有的。那里有过去每次月考的光荣榜和成绩单,有很多张,我都偷偷裁下来了。”
“麻烦你把照片寄给我。”
对方说着麻烦,实际上根本没有询问可不可以,默认丁一一要寄给他。丁一一被这种理直气壮带得也忘了怀疑这个要求的合理性,下意识说:“好的。”
她问,“你和宋学长在一起吗?”
想到宋敛星在直播间说没有拿到高中毕业证和档案,她鼓起勇气试图赎罪:“我知道宋学长的班主任是谁,要不要把毕业证和档案也要回来一起寄过去?”
对方没有回复她是不是在一起的问题,只是拒绝寄毕业证和档案的问题:“不用。”
丁一一和刘晓佳两人重复翻看好几次聊天记录,心下惴惴总觉得只是寄个照片实在是太轻松了,还是想去找老师问问宋敛星的毕业证还在不在。
两人挽着手鼓起勇气去老师办公室。
和她们有同样想法的同学不止一两个,办公室被同学挤满,老师在人群中央,很是无奈:“他的毕业证真不在我这里了。”
“一个月前就有人来找我要,我连着他的档案一起寄到怀浦社保局了。”
=
一夜好梦,醒来后贺行山不在家了,邱问水在给堆堆剪指甲。
堆堆才两个月,这时候的小奶猫还不会收爪子,指甲尖尖的很容易划到其他东西,把客厅的沙发和窗帘都划得一道一道的,贺行山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只有宋敛星心疼真皮沙发,会偶尔给堆堆剪个指甲,不过堆堆太小,他怕剪到肉,每次都只剪掉一点点的指甲,没几天就又长出来了。堆堆习惯宋敛星,现在窝在邱问水怀里,有点不习惯,小爪子时不时收一下。
宋敛星走过去,接手堆堆和指甲刀,三两下给堆堆剪掉指甲,问:“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它剪指甲?”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果然,邱问水告诉他:“我哥让我剪的,说它指甲长了容易划伤人。它划到你了吗?”
宋敛星点头。
邱问水露出心疼的表情,沉默好一会儿,又问宋敛星:“你昨天直播……”
猜到邱问水想说什么,宋敛星主动说:“没事,都过去了。”
邱问水又沉默了一会儿,笨嘴拙舌安慰他:“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对,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宋敛星把堆堆抱起来,“我现在有你哥,你,还有堆堆,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
邱问水的脸色这才好一点,但还是心疼宋敛星,一整天都小心翼翼的,好像说错一句话宋敛星都会碎掉。
宋敛星不太想看到她这么小心翼翼对待自己的样子,就揪她来商量粉丝破百万后要给粉丝抽奖的奖品。
——发视频时没想到会爆红,后来直播为了不被泉塘县认识自己的人认出来都不露脸,性格又不够有趣,他对粉丝数一直抱着种能涨就涨不涨也没关系的心态,每次直播能有两万粉丝观看就很满足了。上个月直播时粉丝提起已经有七十多万粉丝,等到百万粉时给大家弄个抽奖。他觉得自己的粉丝数大概不会再涨,就算要涨也不会短时间内涨太多,就痛快答应了。没想到昨天一场直播下来,粉丝就飞涨到九十三万,虽然里面有些是吃瓜路人,但起码数据上来看,距离百万粉丝没差多少了。
甚至就在他和邱问水说起这些,打开主页看了一眼,睡前还是九十三万的粉丝,现在已经变成一百零八万了。
宋敛星:“……”
邱问水:“那是不是今天就要抽了?”
“可能吧,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
邱问水:“不如女装吧,平台好像都有这个传统。”
宋敛星面无表情。
邱问水紧急撤回一个馊主意。
直播时粉丝果然也提到百万粉丝数,提醒他之前答应过粉丝破百万就给他们抽奖发福利。
宋敛星早有准备,一口答应下来:“行,我等会儿把链接放在视频评论区。不过礼物的话,也不知道你们都喜欢什么。”
他和邱问水花了一下午都挑好了,现在询问也不过是抛砖引玉。但没想到这句话一出,粉丝纷纷评论:“这样,抽一个粉丝体验下给灰扑扑当女朋友是什么感觉。”
“黑幕我特等奖,体验一下小灰灰的□□!”
“想要连麦哄睡!”
“唱个威风堂堂()”
宋敛星忽视这些接着说下去:“我就自己挑了点和音乐相关的。”
“一等奖送我现在用的音响。我直播的房间是房东家影音室,这个音响特别好用,听歌音质完全不一样。”
“广告商给我们小灰灰打钱!”
“广告位招商!快来品牌找我们小灰灰合作。”
“二等奖的话,送录了我全部翻唱歌曲的车载U盘。”
“可以可以!”
“车载U盘广告位招商!”
宋敛星:“三等奖送我现在正在用的耳机 ,降噪功能做得很好,音质很挺不错的。”
“除了这些……再抽些粉丝送一年音乐软件会员。”
“真的不抽个特等奖体验一下连麦哄睡吗?”
宋敛星笑:“那你们今天早点睡,我把你们哄睡着了再下播。”
直播结束他下楼,贺行山也已经在厨房了,时间卡得刚刚好,菠萝炒饭的香味飘出来。
还是和昨天一样,贺行山根本没让他动手,无微不至到宋敛星怀疑自己掉两粒米饭他就会接过勺子喂自己。
然后他就真的掉了两粒米饭。
但贺行山只是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抽了纸巾递过来。
宋敛星接过纸巾,无声加快吃饭速度。
面上吃饱喝足和贺行山说了晚安要回去洗漱睡觉,实际上人还在楼梯上走着呢,就给小星亮晶晶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小星亮晶晶很快接了,一如既往的黑屏不出声,发消息问他:“怎么了?”
“没,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参与我的抽奖。”
贺行山关上门,低头打字:“参加了。”
“作为我的榜一大哥,是不是还要再给你点什么福利。”
“什么福利?”
宋敛星其实也没想好,就是觉得贺行山一本正经的样子有点讨厌,想逗逗他,看他为自己意乱神迷。
他想了想,问:“连麦哄睡?你想听什么告诉我,我都可以。”
都可以……
贺行山问:“只给我吗?”
“不然还有谁?房东吗?”
宋敛星反问,“不过给他的话就不用连麦了吧……他就在我楼下,我可以……”
贺行山听到宋敛星那边关门的声音。
和这个关门声一起的,是对方放轻了带着可以引诱的声音:“推开门走到他床头,当面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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