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游戏彻底消失的一年后。
人类的适应能力都是极强的, 时间不过才过去一年，曾经无限游戏的玩家们就已经重新又完全适应了现实这个受到律法保护，有规则, 没有鬼怪，没有超能力的世界。
仿佛曾经那些彻夜难眠时刻警醒，随时都可能会丧命的日子是上辈子的经历一样。
“哥，快点醒醒啦。”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房间内，林意才刚不耐烦地拉起被子遮住头就被林颂吵醒。
不甘不愿地被林颂推着去洗漱, 林意喃喃道：“你怎么还不出去工作啊？之前赵阳秋不是邀请你进入他们家的公司吗？”
林颂扭头去厨房煮起豆浆，“我现在还不想看到他们。”
“为什么？”
林颂动作不停，脸色却没有那么好看，“哥，你不感觉看到他们就有一种这一年来的平静生活都是我们陷入的幻觉吗？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看破幻觉，再次睁眼，我们还是每天过着朝生暮死的生活。”
对此, 林意只呼噜一把脸, 慢吞吞点评，“你这是逃避，自欺欺人。”
也不管林意能不能看见, 林颂只耸了耸肩。
管他呢？
反正现在能安稳一刻是一刻。
把豆浆端上早餐桌, 林颂又从袋子里抽出油条递到林意跟前，“下次洗完脸记得保养保养自己。”
“啊？”
刚咬了一大口油条的林意愣住。
正想点明林意年纪的林颂在看到林意那张白白嫩嫩，细腻得几乎看不到一个毛孔的脸时忽然哑了火，“算了, 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说到一半就咽回去, 晚上可是会做噩梦的。”
“嗤。”林颂道：“别用小时候骗我的招数再骗我了，我现在可不信了, 再说，要是我真的做噩梦的话，哥你说，到时候害怕的是我啊，还是梦里的鬼啊？”
林意睨他一眼，冷哼了声，“还真是翅膀硬了。”
林颂挑眉，洋洋得意的样子和林意还真是像极了。
只能说到底是亲兄弟。
吃过早饭，林颂便准备出门去和周子实打篮球，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回事，明明以前在游戏里的时候也不太熟，现在这回到现实世界后，俩人就跟长在一起似的，总是一起行动。
林意靠在墙上，看着林颂正在弯腰穿鞋，不由问道：“你不是说不愿意看到以前认识的人吗？”
林颂动作顿了顿，随即道：“周子实不一样。”
“咋？他有三条腿？”
林颂没理这句话，只摆了摆手，“走了啊。”
还真就转身走了。
家里只剩下林意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林意也不觉得孤独。
自从出院和公会里的大家聚会一次后，林意就再也没出过门，这个房子就像一层保护壳，保护着林意不让他被不知名的怪物吃掉。
倒了杯水，林意悠闲地去了阳台，躺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极了。
“小意。”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林意唇角往上勾了勾。
很快，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了林意眼前。
那是顾绥，只不过玻璃映不出他的倒影，阳光也能轻而易举地从他的身上穿透而过。
“小意，我好想你。”
想他？
林意闭上眼睛，唇角弯得弧度更大了些，是啊，他也很想他。
那日，他确确实实是想要和他一起死的，但最后还是顾绥救了他。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意对顾绥的思念愈发强烈，甚至现在都会出现顾绥的虚影。
“你想念我吗？”顾绥说着，忽然弯下腰身，脸上却陡然变了样子，扭曲，血腥，恐怖，“我好痛苦啊，小意，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来陪我？！”
林意仍旧不为所动。
倒不是他铁石心肠，主要就是，习惯了。
习惯了顾绥的虚影出现这样的状态，习惯了自己对顾绥的亏欠。
当时林意是真心实意想要和顾绥一起消失的，只是顾绥不想，顾绥想让他好好活着，林意也就遵从了顾绥的心愿，这些日子都好好活着，没再想过要去死的事。
只是做法是这样，但林意心中还是亏欠的，所以他潜意识中的顾绥才会如此这般。
但这到底不是真正的顾绥，顾绥才不会对他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意融合了世界之力的原因，在所有玩家都失去自己的能力的时候，林意仍旧保留了一小部分力量。
顾绥的虚影，是会伤人的！
第一次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在某一天晚上和林颂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林颂晚饭盐放得少，去厨房取盐的功夫，林意眼睁睁看着顾绥推了林颂一下，竟然真的将林颂推倒在地。
从那之后，林意便清楚，他其实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这个世界是普通人的世界，他注定停留不了太久。
“小意，你什么时候来陪我呀？我自己一个人在那边，好孤单啊。”
暧昧的声音已经贴近了林意的耳朵，对方似乎还吹了一口气，林意有些不耐烦，随手一挥，顾绥的虚影消失，原本在它身后的家伙什也遭了殃，架子碎烂，上面摆放的东西也化作齑粉，活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碾压过一样。
林意揉着自己的耳朵，表情并不是很好看，“顾绥在我耳边吹气叫调情，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离我这么近？”
说完，目光触及到那满地的狼藉，不由神色一凛，随即恹恹道：“真是越来越难控制力量了。”
“看来，这个世界越发容不下我了。”
再次挥手，时光倒流，架子上的东西重新恢复原状，就连长久不碰触而落下的灰尘都没有丝毫不同。
林颂是傍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还把周子实带回了家。
周子实还和在游戏里一样，对上林意的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快乐小狗，眼睛都亮晶晶的。
“会长，刚刚回来的时候路过蛋糕店，听颂哥说您喜欢吃栗子蛋糕。”
林意看着包装精致的小蛋糕不置可否，转头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忙活着，越发贤妻良母的林颂，不由问道：“我说周子实，你是不是在打我弟弟的主意？”
周子实怔愣，好半晌才回过神，脸色爆红，疯狂摆手，“会长您说什么呐？我胆大包天也不敢对颂哥有歪心思啊。”
说完，自己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满脸后怕地摇了摇头。
林意上下打量周子实一会儿，安抚两句后转身进了厨房，撞了下哼着歌心情极好的林颂，“什么情况？”
“？”
“别装傻，你和周子实，什么情况？我明明看到你们俩中间都冒粉红泡泡了，怎么现在一提起这事，你看人家周子实，那个表情。”
林颂切菜的手顿住，无语至极地看着林意，“哥，红娘这个职业真的不适合你，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做了这么多次媒，有成功的吗？”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林意立刻来了精神，“那师泽洋不是和韩聘在一起了吗？听说他们俩要去旅行结婚了，怎么？这不算？”
林颂点头，“继续？”
表情说的却是“你能再说出一对来，算我输”。
林意绞尽脑汁想了想，试图举例，“那个陆何安和靳修齐？他们俩……”
“别乱点鸳鸯谱啊，纯友谊。”
纯友谊个屁！
林意在心里爆粗口，谁家纯友谊就叫人家“小梨花儿”的啊？还非得带个儿化音，多暧昧啊？
说他们俩没点什么，林意第一个不承认。
想了想，林意摆手，“算了，都脸皮薄，不承认就不承认吧。”
只是话虽如此，吃饭的时候，林意却一直在观察饭桌上林颂和周子实之间的状态。
但不幸的是，一顿饭下来，林意什么都没看出来，最后林意也不得不确定，这俩人是真的没什么，这顿饭吃得林意悻悻地。
周子实临走的时候，却忽然转过身，看着临沂，嘴唇翕动，半晌后问道：“会长，明天，明天要不要去给他们扫墓啊？”
“他们”是谁并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抿了抿唇，林意拍了拍林颂的肩膀，“我弟弟代我去，我还是暂时先别出去了。”
“会长？”
周子实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颂推着离开，关门的时候，林颂把自己和周子实一齐关在了门外。
“颂哥，为什么不让我问啊？”
林颂拉着人进了楼梯间，顺着楼梯往下走，声音小小的，“我怀疑……”
“嗯？”
“我怀疑我哥他，并没有完全丧失那些能力。”
周子实猛地停下脚步，“你说什么？”
林颂抿唇，“我这些天有的时候会听到我哥一个人自言自语，一开始我以为我哥是心里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然后我就在屋里安装了监控。”
“监控？！”周子实声音都被惊得走了调，“你要监视会长？！”
林颂白了他一眼，打开手机将下午的监控放给周子实看。
顾绥的虚影监控确实拍不到，但林意抬手便将架子压得粉碎，再抬手又时光倒退的神迹却拍得清清楚楚。
“会长，这……他……”
“我怀疑……”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出了单元门，林颂站在楼下，仰着头去看亮着灯的家，声音小到让人听不真切，“我怀疑，我哥他要走了。”
“什么意思？”
林颂没再说话，只摇头摆手，一副赶人离开的样子。
林意刚清醒那天在医院说的话，当时他只以为是林意刚刚醒来，还没分清现实与游戏之间的差别，但经过后来的事，他知道，林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他说的是真的。
他真的快要走了。
在失去父母后，林颂也即将失去他最后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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