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别吵15
盛怀宁满意了。
这个称呼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这么叫她,几个小时前的邵景初不算。
脸皮厚,她管不了。
一把雨伞刚刚好只能遮得住两个人,雨水顺着伞骨滴答滴答地往下掉,毫不例外全溅在了曳地的裙摆和挺括的裤管上。
贺尘晔看了眼酒店门口停着的车,微微低身,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果香,问:“喝酒了吗?”
她摇了摇头,“没,你呢?”
闻言,贺尘晔想起两个小时前,同行的一位客户聊起一楼的宴会厅特别热闹,应该又是一些豪门的少爷千金兴高采烈地办酒会。
他多留意听了几句,然后给盛怀宁发了条微信过去。
久久没收到回复,想必是忙着抽不开身,所以之后他滴酒未沾,还自作主张地在这里等着接人回去。
短瞬,盛怀宁欣喜,“所以你是怕我酒后开车,特意在这里等我的吗?”
她环顾四周,不解,“你的车呢?司机也不在。”
贺尘晔胳膊抬起,隔了点距离带着她往停车的位置走去,轻轻柔柔地出声:“我没喝酒,让他们下班了。”
一直候着没走的门童眼疾手快,两边跑着帮忙拉开了车门。
盛怀宁暗自庆幸今天没让荣叔跟着,不然指不定又要徒增多少麻烦。
她瞥了下脚边放着备用的玛丽珍平底鞋,愉快地仰回座椅,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时间还早,要去超市吗?”
贺尘晔帮她扯好安全带系上,有了车窗单向膜的遮挡,终于敢大胆地抚一下她的发顶,“不用,我的助理已经把食材买好了。”
“我发的那些,都可以吃到吗?”
“是。”
盛怀宁回眸,惊讶出声,“你这么厉害?感觉什么都会做,是我赚到了。”
说完,她将音量压到只自己能听到的程度,“这么来说,公开也没什么,比起来我就像是个生活小废物,妈咪肯定特别满意。”
车子渐渐驶入主干道,周围昏暗,只偶尔会有一两束霓虹迅速闪过。
贺尘晔目视前方,只恰好在等红灯时侧目半刻,看见隐在暗处的白净小脸,唇瓣翕张,不知在咕哝些什么。
他笑了笑,“嘴巴叽里咕噜在说些什么?”
“不告诉你。”
盛怀宁红唇掠过一丝淡笑,只是在偏过头的那刻又转瞬即逝。
公开的念头打消得很快,以往她身边不乏也会有其他优秀的人出现。
爹地妈咪掌控欲极强,不然她也不会排斥至此,丝毫犹豫都没有就跟陈寰彻底决裂。
她侧身倚着,从车窗看一心只专注开车的人的倒影,指尖情不自禁地探出,碰上又收回。
两个人一路安静到同乘电梯上楼。
盛怀宁扯了下湿哒哒的裙摆,指纹刚搭上就对身旁的人说:“你要不要…也录一个?”
贺尘晔意外一怔,没应但也没拒绝,跟着她的指示录了食指的指纹。
临分开,她用手指勾了下他的,望着他的眼神非常温顺,“我洗个澡换件衣服就上去。有来有往,待会儿你那里也要录一个我的指纹。”
贺尘晔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擅察言观色,怎会没发现方才在回来的车上,女孩子忽然低沉下去的情绪。
看似他握着方向盘,目光直愣愣地*望着前方,其实注意力时不时会往副驾驶那边偏。
他忍不住会发散思维,想一下身边的人是不是在酒会上受了欺负,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
明明平时在应酬时都能舌灿莲花,却在最关键的时候笨嘴拙舌起来。
这会儿,贺尘晔哂笑一声,躬身吻了吻盛怀宁的额头,应了声“好”。
不知是真开心还是在强颜欢笑,盛怀宁踮脚,不满,“嘴巴也要。”
电梯在叮声后停了下来,梯门缓缓朝两边打开。
他抬了抬下巴,怕眼前的人没站稳,赶忙扶住了她的腰身,“快进去,早点上来,别像上次那样。”
盛怀宁颊边唰地红了起来,怪这人不解风情,掌心拍开腰后的手,气冲冲地回了家,高跟鞋迈得格外响。
生气归生气。
盛怀宁没敢多耽搁,卸完妆冲完澡,随手拿了件连衣裙就准备换上。
只是还未穿上,她又犹豫起来。
这是她和贺尘晔在一起后过的第一个生日,理应重视一点。
末了,盛怀宁千挑万选,找了件正式又偏日常的小礼裙。
芋泥紫的颜色,亮片拼接同色立体花朵,露出的肩和一双笔直的腿,白如霜雪。
只是好不容易忙碌完,右脚刚迈出去,她又停了下来,转而从鞋柜拿出了那双,买了还没来得及穿过的羽毛高跟一字拖。
仅一层楼的距离,没几分钟就到了。
盛怀宁左手拎着个沉甸甸的礼盒,里面放着的是罗稚送她的生日礼物,一瓶特级的罗曼尼康帝。
比起上一次,她驾轻就熟直接输入密码进了贺尘晔的家。
换好鞋转过客厅,扑鼻而来的饭菜香味让她不由吞咽了下,肚子更是配合地发出一阵咕噜声。
厨台前,贺尘晔已换掉那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宽松随性的居家服外系着的围裙,不是之前见过的那条,看着像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风格,想必是溪溪挑的。
盛怀宁搁下手里的酒,悄然无声走到中岛台前坐下,托腮看着男人在开放式厨房来回穿梭的身影。
贺尘晔无声弯了下唇。
他手上动作很快,没多久便将盛怀宁点的那几道菜全做了出来,连带着还准备了一块巴掌大小的树莓千层。
生日总得要有蛋糕才合适。
期间盛怀宁是一声不吭,岂料贺尘晔在绕过她往餐桌摆放餐具和饭菜时,竟也是默不作声。
她跳下高脚凳,鞋跟磕出清脆声响,步子迈得又急又大。
到了餐厅,一手撑在桌上,另一手在男人的眼前挥了挥,“喂,都看见了怎么还不理我?”
贺尘晔:“想看看你能装到几时。”
“我以为你真不知道我已经来了。”她喃喃。
话落,男人侧身,扫了眼她脚上的鞋子,“从出了电梯就听到了。”
“哪有这么夸张。”
她声音低下去,这话听起来仿佛在说她不稳重,支吾着又驳了句,“一定是你这房子不隔音。”
贺尘晔没跟她争执,嘴角挑起笑,用着宠溺又无奈的眼神,示意眼前的人快坐下来吃饭。
一顿饭吃完,那瓶罗曼尼康帝还剩下不到一半。
如果让罗稚知道,她和贺尘晔喝得如此浪费,定会提着刀来砍她。
盛怀宁收好剩下的半瓶,当下决定还是别拿回去比较好。罗稚问起来,就说带回家了。
她拎着到了客厅,浑身上下被酒意浸得发烫,窝入沙发后忍不住往里侧埋了又埋,急于找一个可以缓解的地方。
闭眼假寐了良久,朦朦胧胧中,盛怀宁的眼前渐渐有晃动的人影越来越近。
耳畔的声音熟悉而又遥远,“宁宁…宁宁…”
她闭了闭眼,又迅速睁开,绵软到使不出力的右手,抓上了男人微敞着的衣襟,“贺尘晔,你再靠我近一点。”
得了她的话,贺尘晔落座在她的身侧,刚收拾完厨房的一双手带着凉意,慢悠悠地搭上了她的那只手。
盛怀宁脑子昏沉困顿,但还不至于到毫无意识的状况。
坐起来后,双手就捧在贺尘晔的颊边,然后缓缓往下挪。
一时之间,她快要分不清,究竟是她的指尖烫,还是手下的肌肤与她同一温度。
视线从上往下,最后落在贺尘晔半挽起袖口的那双手臂,所到之处都是红通通一片。
她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变得酥软,自顾自地嘲笑起了面前的人,“贺尘晔,你脸红就算了,怎么胳膊也是红的?其他地方呢,是不是也一样?”
贺尘晔叹了声,忙捉住即将探入衣襟准备作乱的手,想要按她回去再休息会儿醒醒酒。
谁知下一秒,原本虚搭在他领口的手,倏地施力将他拽了过去。
盛怀宁往常都是小酌几口,从未像今日这般,自然不安分也是头一次。
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使得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缩到了耳鬓厮磨的程度。
唇贴上侧颈,“我们都谈恋爱了,你为什么不给我碰?”
贺尘晔喉结上下滑动着,后悔不已。
早知盛怀宁饮了酒会是这幅样子,他定会及早制止下来,省得到头来受苦的是他。
不知过了多久,缩在沙发里的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双眼阖紧,似是睡了过去。
他从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扯过薄毯,盖上后沉着吁出了一口气,又等了会儿才去了洗手间。
水龙头抬起,哗哗的流水声在双手探入后变得时轻时重。
隐约间,他用眼角的余光瞥见灰油砂玻璃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盛怀宁睁着惺忪的一双眼,语调飘着连唤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见他怔着,便探身进来抱住了他结实有力的腰,脸颊蹭着他的时候,头顶乱了的发擦过他的下巴,磨得人头疼。
贺尘晔的气息在她不断的撩拨下变得无限缓慢冘长。
他将手掌按在她的肩头,语气多了点严肃,“乖,别闹了。”
盛怀宁是赤脚进来的,伸直的手臂艰难攀上他的后颈,嗓音沾了酒后,甜腻到就像是在舌尖上缠绕着层棉花糖。
她轻吟出声,“我会对你好的,要努力点,让你喜欢上我。”
“我没…唔…”
他刚吐出两个字,女孩子的唇就贴了上来,含着吮着吻得不得章法,痒痒麻麻的感觉从心口传到了四肢百骸。
男人的眸色深谙起来,手臂环过她纤细柔软的腰肢,把人拉向自己。
他抬起下巴,中止了这个吻。
盛怀宁怔着睁开眼,眼眶里含着晶莹的泪花,透出些许迷茫。
贺尘晔静静地凝着她,右手从她的腰后挪到颈后,再到耳下的软肉。
再低身下去时,刚刚因为洗脸残留在额发上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下来,掉在盛怀宁的面上,眼睫条件反射地颤动了好几下。
她顿时清醒了不少,不紧不慢地说:“贺尘晔,你知道吗?今晚的酒会我差点就被人卖了。Elya递给我的那杯酒,如果我喝了,那么这会儿…我应该是在别人的床上。”
“你会在意么?”
话音将落未落,贺尘晔就捏着她的下巴,吻不由分说就落了下来,汹涌的醋意霎时被一股脑儿全宣泄了出来。
盛怀宁觉得痛,被迫着松开了牙关,舌尖迅速探了进来,让她分毫退缩的余地都没有。
所有的亲昵都发生得顺理成章,她的手从他的衣摆滑进去,在光裸的背部游走着,男人的身体立刻变得紧绷起来。
片刻,那手愈发大胆起来,只堪堪碰上,就让他脑中警铃大作。
贺尘晔怎会不懂她动作里的暗示,理智开始摇摇欲坠。
他托着她的腰抱起,重回客厅,就着这个姿势坐在了沙发上。
盛怀宁委屈巴巴地咬着下唇,“你不想?没有生日礼物就算了,你还拒绝我。”
如此僵持了几分钟,贺尘晔呼吸滞住,气笑了。
这种时候,意志力薄弱简直是人之常情。
他抱紧怀里的人,倾身拉开边几的抽屉,没多久便将一条满钻的手链戴在了细白的腕子上。
盛怀宁抬手搁在眼前,晃动着看璨耀的光芒,一时懵住。
“生日快乐。”
贺尘晔又说了一遍,这是第三遍了。
盛怀宁懒懒地埋到男人的侧颈,先是用鼻尖缓缓蹭过,然后才是温热的唇瓣。
她轻声,似情人间的呢喃,“贺尘晔,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贺尘晔喉头发紧,迟疑了好几秒后起身将怀中的人放平在了沙发上。
他一字一顿,“先这样,好不好?”
盛怀宁只疑惑了一秒,双手便死死地扣在了之前被她随手丢下的薄毯上。
明明是询问的语气,他却在没得到她回答的情况下探下了头。
蕾丝拨开,唇覆上,舌舐过。
玉兰受尽滋润,娇艳欲滴地绽放。
第16章 别吵16
盛怀宁感觉自己仿若跌入深海,被淹没到一时没了呼吸。
又仿若被抛入到云端,浑身酥麻无力,缥缈到欲罢不能。
十指纤纤,抓着薄毯不够,还得攥着那带有湿意的扎手短发才能满足。
她乱了调子,一时之间不清楚自己都说了什么,只知道这从未尝试过的感受让她失了态。
可是还不够,还想要更多。
精心挑的短裙没了,就连那薄如纸的两片蕾丝也很快跟着没了。
她怔着双眼,仰头的那一刻,才发现天花板竟是水波纹不锈钢的材质。
高反光的特性,能将周围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在如此宽敞阒静的公寓内,咂咂水声和窸窣声响交织在一起,使得每个角落都好像变得热闹起来。
盛怀宁直愣愣地望着,隐约能看见那流连在隐-秘地带的画面,在她的眼前放大了无数倍。
“呃…”
她蓦然拔高声音,又羞又恼地按住在身前作乱的手。
太狡猾了,趁她不备,粗粝的指腹,还有温热的舌头,都是诱她头昏眼花的始作俑者。
时间一分一秒地跳转,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让她快要溺毙。
盛怀宁想,这一觉她恐怕要一睡不醒。
嗡嗡嗡——
搁在床头的手机振动了一声又一声,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眼睛紧紧阖起,裸。露在吊带睡裙外的肌肤被汗浸透,亮到发光。
“嗯…”
一声低低软软的嘤咛,满是不耐。
刚停歇没有五秒的振动音又忙不迭地继续扰人清梦。
“啊——好烦!”
盛怀宁掀开棉被,面颊酡红,其他地方也是淡淡的粉。
她着急跳下床,将屋内恒温又调低了几度,赧然地赤脚在地毯上来回踱步。
过去一周了,那夜酒后她像个妖精一样,缠着贺尘晔亲昵的画面,夜夜都要入她的梦。
或许是因为体验感太好,又或许是因为对方是贺尘晔,她才如此念念不忘。
盛怀宁摘掉耳塞,丢入一旁的垃圾桶,瞥了眼那从床头层层传递过来的振动音,莫名有种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感。
她扑回床上,卷着薄被左右翻了好几下,才懒懒地伸出手去拿手机。
贴到耳边,熟悉的声音传来,“盛怀宁,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
“不是你?”陈寰惊疑道。
唇瓣翕张,还没出声,电话就被挂断了,她拿开看了下跳转到主界面的手机,“莫名其妙。”
与此同时,状态栏有新的消息弹了出来。
【老干部:醒了吗?】
捧在掌心里的手机在这一刻变得滚烫起来,怎么拿着都觉得不舒服。
她索性丢到枕边,咬唇去了洗手间,再出来径直朝着衣帽间的方向去了。
衣柜底部的抽屉拉开,是按照材质和款式,分类摆放的贴身衣物。
盛怀宁拿出一条轻薄网纱花卉刺绣的内。裤穿上,顿觉换下来的就那样丢在脏衣篓实在不妥。
她只好又跑了回去,探入水下清洗的时候,指腹无意间碰到,是湿滑的触感。
身上刚消退下去的潮热再度卷土重来,蒸腾得她头晕眼花。
午餐随便应付了几口,盛怀宁步行前往公寓附近的工作室。
港城的天气终于放晴,天气渐渐回温,街上的行人都多了起来。
她扯了下头顶的金标棒球帽,借着这一丁点阴暗的光线,在手机上回复着贺尘晔发来的消息。
这段时间,两个人只能在晚上独处一会儿。
白日里一个在公司里忙得昏天暗地,另一个则在工作室里准备下一次的演奏会。
但凡有点闲暇时间,只要聊起来就很难放下手机。
盛怀宁甚少会问贺尘晔工作上的事情,话题几乎都围绕在一些琐碎的日常上面。
有的时候她都怕对方会觉得无趣,可每一次话题都没冷下来。
不管她说什么,对方都会很快回复,毫不敷衍。
言语间,工作室到了,贺尘晔恰好有场高层总结会要开,盛怀宁收好手机塞入了包内。
Studio面积不大,却容纳了许多把花纹不同、用料不同、品牌不同的大提琴,都整齐码放在防尘收纳柜中。
盛怀宁最常用的那把,还是读书时盛銮敬送她的生日礼物,出自著名提琴大师多梅尼科·蒙塔尼亚纳之手,低高音域都优美迷人,色泽纹理典雅古朴,处处都透着满满的岁月韵味。
一迈入里间,看见的就是助理小祺抱着琴,显然是刚小心翼翼地精心护理完。
她放下包坐在琴凳上,接过罗稚递来的琴谱,翻到昨天停下的那页,支好琴继续练习了起来。
拉赫玛尼诺夫的《悲歌》,整部作品糅杂在一起的情感非常复杂,哀怨伤感的旋律经由大提琴奏出,优美却又徒增了几分悲怆。
以往盛怀宁一旦摸上琴弓便会很快投入进去,今日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虽说食色性也,可她万万没想到初尝禁果的后果竟如此煎熬。
她闭了闭眼,跟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谱子,将第一段重新奏了出来。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罗稚紧紧地凝着她,眉心半拧,没忍住笑出了声,连续拍掌好几下叫停了她。
盛怀宁将琴递给小祺,满脸沮丧地倚着罗稚窝在了沙发上,嘴里嘟囔着,“不练了不练了,好烦。”
“不就是谈个恋爱,真没出息。”罗稚轻叱了声。
小祺放好琴,拉着个小圆凳坐在沙发旁,托着腮,眼里全是好奇,“是真的在一起啦?稚姐上次说的那个人吗?想泡你的那个。”
罗稚盘着腿,手肘杵了下盛怀宁,打趣:“没有三天就被泡到,真是便宜那家伙了。”
默了几秒,盛怀宁迅速反应了过来,一开口便急着为贺尘晔开脱,“是…是我要泡他。”
“啊?”
“那岂不是更便宜他了!这要是传到追求你的那些少爷耳朵里,消息是中午知道的,维港是下午跳的,新闻是晚上就爆的。”
“没…没人知道,暂时还没公开的打算。”
她拿起放在圆桌上的矿泉水,喝了两口,好掩饰自己面上一闪而过的失落。
罗稚不知内情,跟着附和,“也是,你刚回国,这么早公开对你多多少少也会有些影响,还是等你们两个感情稳定以后再做打算。”
话落,盛怀宁身后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如此安静的地方,纵使是再悦耳的旋律都让人觉得无比厌烦。
她拿出看了一眼,又塞了回去,没理。
“边个?”罗稚问,挑眉,“怎么?这是…吵架了?”
“不是他,”盛怀宁将手又探进包里,直接调到了静音,“Elya。”
“你那个朋友?”
她“嗯”了声,无奈弯唇,“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大清早打了十几个电话。”
矮了两个人一头坐着的小祺抱着平板,玩得不亦乐乎,耳朵却一直注意着聊天的内容。
女孩子往前挪了挪,把平板上的新闻递给盛怀宁看,“宁姐,我都忘记告诉你了,你那个朋友,艺术晚宴出了点事,被迫中断了。”
比起罗稚,小祺跟着盛怀宁的时间不算长,但也算是她在这个圈子里唯二熟悉和信任的人,对于她的许多事情都很了解。
新闻昨晚就有了,小祺看到的第一时间先是疑惑,再是诧异。
原打算拨通电话给盛怀宁,又想着是那么要好的朋友,说不定一早就知道了,便打消了。
可眼下,坐在沙发上的人与她当时的表情别无两样,再加上那十分厌烦的语气,想必是两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盛怀宁滑动着平板停留的页面,不时会退出查看其他新闻版块。
不止是陈寰,就连邵景初手上的那几家pub也出了问题。
[邵景初怀抱嫩模,原配远赴千里玩刺激,三人行直呼家常便饭。]
[邵景初自家夜店“迷幻酒局”,港城新晋毒少被狙击。]
[艺术晚宴被砸,新晋艺术家梦碎,令人唏嘘。]
[卲家企业资产漏洞,恐损失超三十亿,四太陈碧曼哭诉钱不够分。]
…
铺天盖地的新闻,各大话题榜下的讨论度更是只增不减。
港城媒体都是数一数二的又损又刻薄,一心只想着博眼球。
盛怀宁看的时候,罗稚也凑过来跟着一起看,时不时会惊呼出声,没想到短短一夜,网络上竟如此热闹。
罗稚知道盛怀宁是为了陈寰才去参加的珠宝品鉴会,但内里的腌臜事是毫不知情,这会儿见旁侧的人丝毫反应都没有,不免有些好奇。
她真诚发问:“你们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盛怀宁静了一下,将那晚所发生的种种全都叙述了一遍。
期间罗稚和小祺义愤填膺,一个是撩起袖子,做出一副随时要去干架的样子,另一个则是双手叉腰,嘴上骂骂咧咧个不停。
“那这个,是你做的?”罗稚发泄完,冷静着问她。
盛怀宁一笑,“我自己哪有这个本事,而且我家那两个不知道这件事。”
照这个样子,今天的琴肯定是练不下去了。
她起身将琴收入柜子里,红唇半张,嗤声,“管他是谁做的,现在这些都是他们应得的。Elya当时敢把那杯酒递给我,就证明我和她的情谊已经没了,她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
“这么狠心?”
罗稚不太信,眼前的人虽然平时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有时争执起来更是寸步不让,难免会吵得眼红脖子粗,但每次都是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心软得一塌糊涂。
但这次。
盛怀宁完全是置身事外的姿态,右手从包中的夹层里摸出一个丝绒防尘袋,将里面小心放着的满钻手链搭到腕子上戴好。
没好气道:“不然呢?我又不是慈氏菩萨,她要卖我,我还要继续普度众生?她那些恶心的手段,我多说一个字都觉得反胃。”
字字句句,接二连三地从娇小而红润的唇中蹦出来,再加上那不怒而威的气势,真是一点儿也不饶人。
罗稚敛回视线,假模假样地好意提醒,“你家那位知道你嘴巴这么厉害吗?你不怕吓跑他?”
盛怀宁蓦地顿住,转过头低低一笑,“他当然不知道,在他面前我可是乖乖女。”
指尖时不时拨动着手腕上的手链,将缠绕在一起的链条翻过来理好。
她有一双格外白皙修长的手,细腻如丝绸般光滑,每一个动作都如同一帧帧精致的动画,优雅又不失灵动。
小祺早就被吸引走了目光,亲眼看着那平时缀满首饰,无时无刻都珠光宝气的手,在今日竟反常得只佩戴了一件,还如此珍视,生怕会弄坏了似的。
她仰起下巴,凑近了点看,脱口而出:“可是宁姐,你的脾气在港城可是出了名的。”
盛怀宁一时顿口无言,几秒后偏过头掩饰心里一闪而过的慌张,“他…他无趣得很,不是那种会去听闲言碎语的人,应该不知道。”
她瞬间就被自己说服了,更何况贺尘晔来港城的时间不久,平时除了工作上的应酬很少出去,那么自律的一个人,就仿佛是不谙世事的谪仙,定不会接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兀自就出了神,眼前一瞬不瞬盯着欣赏手链的人忽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小祺:“宁姐,这手链是你男朋友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盛怀宁滞了下,转动手腕,满满堆砌的钻石经窗户一隅投入过来的阳光,折射出来的光芒在空中跳跃着,像是一只无声舞蹈的精灵。
她抬眼,瓮声瓮气,“怎么猜到的?”
“不太像是你的风格。”
“这种简单的款我有很多啊。”
说完,小祺握住她的手臂,抬起来让她看手链的内侧。
那晚她收到礼物的场景慢慢浮现在眼前,当时她昏昏沉沉,根本无暇看到这么多的小细节,后来她便摘了,没再戴过,直到今日才拿出来。
原来除却外圈的满钻,里侧的纹饰更是精致无比,用指腹擦过,纹路奇特,触感明显。
小祺越看越觉得稀奇,“这个小猫图案不就是你之前给Bubblu设计的那个玩偶嘛,我记得你有很多首饰都有这个元素。姐夫好用心,这定制起来很贵吧?”
前一秒还“你男朋友”,下一秒就变了称呼。
盛怀宁疑道:“姐夫?”
小祺一愣,忙掩唇,“不可以这么叫?”
她没吭声,反倒是罗稚云淡风轻地使坏,“当然可以,她心里偷着乐呢。不过我记得这个品牌定制起来,要很久才能拿到货,可你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啊。”
盛怀宁收回手臂,颇有些得意地双手环抱着,“其实…他是我的粉丝。”
“啊?”
罗稚和小祺异口同声。
“我在他家里看到了我的很多杂志,比我妈咪收集得还要齐全,是真爱粉!”她又抬了抬下巴,像只高傲的小猫,跟手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罗稚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亮着,上面依旧停留在方才看过的那几条新闻。她不经意间扫过,猛地睁大眼睛,思维发散得很离谱,清了清嗓,“你在酒会发生的事情,他知道吗?”
“知——”
话没说完,盛怀宁喉咙发紧,斜睨着罗稚怀中的平板。
——贺尘晔,你知道吗?今晚的酒会我差点被人卖了。Elya递给我的那杯酒,如果我喝了,那么这会儿我应该是在别人的床上。
——你会在意么?
当时她在酒后想也没想说出来的话,突然回响在耳边。
盛怀宁身形莫名其妙打了个颤,越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离经叛道。
她的眼里,贺尘晔沉稳内敛,不会为了任何事情而轻易动容,是断不会去理会她们的。
可此时此刻,又确确实实想不到还会有谁替她出头。
她不信巧合。
静了许久。
盛怀宁抬眼看了下桌上的LED时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扭头对收拾谱子的人说了句,“小祺,你陪我去趟生鲜超市呗。”
港城皇后大道的办公大楼鳞次栉比,矗立在最中心的百信证券比周围的都高上一层,挂在外壁的logo闪着金光,高贵奢华得仿佛不是凡间所有。
次顶层的会议室,足足占了一半的面积,此时人满为患,全都围坐在松橡木长桌前,视线直冲着桌上刚刚升起来的液晶显示器上。
坐在主位的贺尘晔也不例外,目光时不时会抬起,而后又落在手上的Pad。
这场会议已经进行了快四个小时,午饭午休过后两点准时开始,中间又休息了半个多钟,不少人面上难掩倦意,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
站在贺尘晔右手边的安特助,从内地就一直跟着,办事利索、效率极佳。
此时拿着厚厚一沓报表,正侃侃而谈,刚说到要紧处,不远处搁在桌上的手机接连振动了好几次。
他短暂停顿了下,心里疑惑顿生。
以往不管是开会还是应酬,贺总都会将手机暂时放在他那里,一是怕打扰到工作的正常进行,二是怕错失重要的电话,好让他能及时接到。
而最近这一个月,这份本该由他代劳的小事,竟奇迹般地由贺总亲力亲为了。
这几声振动音,引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汇聚在一处。
贺尘晔拿过手机,指尖很迅速地敲在上面,之后便没再放下。
周围鸦雀无声,他忽然抬眼,望向安特助,低声:“继续。”
安特助颔首,目不斜视,“富新在资产流失确实存在风险问题,固定资产跟原有存在巨大出入…”
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就在众人刚将注意力收回的时候,安特助忽然噤声,踱步到贺尘晔的身边,俯身下去趴伏在耳边,不知低声说着什么。
只见贺尘晔抬腕看了眼时间,点头示意安特助离开后,才说:“今天先讨论到这里,散会。”
众人皆是一脸茫然,却也都识相地选择了闭紧嘴,目送着贺尘晔离开,然后快着步子迈入了专用电梯。
相隔颇远的楼下大堂,冷气开得很足,让人一经踏入便忍不住连打寒颤。
盛怀宁半趴在台面上,看着前台挂掉电话后,曲指敲了下,问:“他怎么说?”
前台一改方才嫌恶的嘴脸,变得殷勤起来,“溪溪小姐,稍后安特助会下来接您上去。”
她哼出一声,懒得计较,暗自感慨幸好几分钟前没直言自己是贺尘晔的女朋友,否则不知道要成为多少人的笑柄。
仅是说了句是相识的好友,站在接待台里侧的两个女孩子先是相视一笑,然后就直言不讳地说见过有自称是贺总女朋友的,还有旧情人的,这没把握能见到人的好友倒是头一次见。
盛怀宁气得跳脚,没想到贺尘晔的桃花债居然有这么多。
可下一秒,她怕失了分寸,只好隐忍不发。
眼见着法子不好用,她只能另辟蹊径,挺直腰板说:“我叫溪溪,是你们贺总的妹妹,你拨个内线上去,他的助理会告诉你怎么做。”
这不,眼前刚端上来的小食拼盘,还有茶水,便是最好的证明。
盛怀宁没理会,从上往下浏览着刚才在来的路上跟贺尘晔聊天的内容。
她左手拎着个蓝白条纹的帆布包,粉绿碎花,还有可爱的卡通猫猫头,与她今日的穿着格格不入。
这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只是拎久了,她觉得胳膊很是酸痛,只好一并放在了台面上。
她态度冷着,那两个前台小妹没敢再多搭话,只在心里祈祷自己这得来不易的工作能够保住。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有脚步声愈来愈近。
一道洪亮的男嗓响起,“溪——”
盛怀宁一听见就立刻回身,眼前的男人刚吐出一个字就安静了下来。
“盛——”
安特助这次是被盛怀宁嘘声叫停的,他只好改口,“溪溪小姐,贺总让我带您上去。”
“好,麻烦了。”她甜甜一笑,拿回放在台面的包跟着离开了。
专用电梯一路直升到顶层,扑鼻而来的绿植香跟楼下的截然不同,让人闻之欲醉。
副总裁办公室的右手边,是一整片单独隔开的办公区。
快到下班的时间,里面的人这会儿早已躁动起来,在看到安特助带着盛怀宁进了贺尘晔的办公室,都不由心上一惊,忙压着音量讨论起来。
穿过会客区进去,是已经开启了雾化系统的办公室。
不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正不紧不慢地解着外套,盛怀宁迟缓地多看了几秒,才娇声娇气地唤道:“贺尘晔。”
男人手里的衣服刚刚搭上衣架,闻声愣了下,慢悠悠转身,支吾着,“你怎么…”
方才会上,安特助告诉他,溪溪在楼下被拦了,前台打电话过来询问真假。
他是真的以为是小姑娘闹小脾气,从学校偷跑了过来,完全没仔细琢磨这事中蹊跷。
盛怀宁看出了贺尘晔眼中的诧异,心情越发好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枉费她辛苦跑来,还在楼下受了一肚子气。
她今儿出门穿得很是简约休闲,运动款的紧身半袖,搭了条花苞短裙。
为了不显得太不伦不类,她只好穿了双玛丽珍搭扣平底鞋,踩在吸音地毯上跑过去时,脚步轻得像是踩在棉花里。
贺尘晔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连呼吸都变得格外缓慢和小心翼翼,双臂微微敞开,牢牢抱住了朝自己扑来的人。
盛怀宁两只手上都满满当当拎着东西,抱着贺尘晔的动作十分别扭,只好吃力地踮起脚尖,用鼻头蹭着男人的侧颈,笑道:“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两个人一时间都沉浸在浓情蜜意中,全然忘了靠门口站着目睹了全过程的安特助。
安特助急于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是一点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跟在贺总身边这么久,他确实有听贺总说起自己有个妹妹,只是从未见过,所以总裁办发来短讯息告诉他时,一得到贺总的首肯便急急忙忙跑了下去。
遥远看见背影时,他心中是有闪过一丝疑惑的,记忆中贺总的妹妹才刚刚成年,还在读书,模样较孩子气一些。
可眼前的这位,一头及腰长发,身材纤瘦却凹凸有致。
见识多了,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用大把钞票堆砌出来的装扮,与他心中所想完全判若两人。
步子迈近后,刚吐出一个字,这人就转了过来。
一看清,双眼蓦然睁到最大。
以往下了班,他常在网上冲浪,自然知道眼前站着的人究竟是谁。
按照惯例,是应该先询问后才能将人带上去,可转念一想,既能假借妹妹的名义,想必确实跟贺*总相熟。
只是眼下,他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竟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浓厚一些。
不知道是傻愣愣地站了有多久,只听见一声低低的男嗓响起,“出去吧。”
安特助这才得以解脱,应都没应,直接扭头离开了。
盛怀宁后知后觉,忙着急往后撤开身子,却被贺尘晔一把搂着又往怀里按。
她蹙了蹙眉,“我忘记有其他人在,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啊?”
“不会,安特助是自己人,”贺尘晔缓慢说着,“怎么突然会来公司找我?”
盛怀宁垂着眸,紧盯住动着的脚尖,慢吞吞将手里的帆布包递到贺尘晔的面前,语气里带了点难为情,“来给你送便当,你别怪我不请自来。”
闻言,贺尘晔眼底的意外又重了些,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帆布包,纤长的手指被包带勒出一道道红痕,骇人得很。
他牵起,握在掌心里连续轻抚了好几下,才说:“你想来,随时都可以。”
盛怀宁顾不上太多,收紧指尖,拉着他坐在了办公桌前,催促道:“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蓝色棋盘格分格便当盒,被粗绑带密封着,敞开后第一格摆放着好几种果切,再往下是两道卖相极好的家常菜,还有被做成花样的主食。
在女孩子期待的目光下,贺尘晔抽出筷子,夹了块已剔了骨的鸡翅递到嘴边,细细品尝着。
盛怀宁伏身,偏过头,问:“怎么样怎么样?好吃吗?”
他点了点头,边用纸巾拭着嘴角边说:“味道很好,是你常吃的餐厅吗?”
“评价这么高?”她惊喜道,“其实…是我自己做的。”
话音刚落,贺尘晔执筷的手突然攥紧,心脏无法抑制地狂跳着,深处不断涌动的情绪渐渐让他生出一种窒息感来。
他右脚支着,将椅子往后挪了些距离,拉着她的手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而后摊开自顾自地看了许久,低沉的语气中含杂着心疼,“谢谢。不过,以后别为我做这些了。”
“为什么?又不累,而且我觉得超满足。”
盛怀宁头一回这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贺尘晔,双手自然而然地攀在他的颈后,身子微微往前倾靠向他,嗅到了那让她无比熟悉的香氛气味,心顿时就失了拍子。
她承认,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琢磨不透这种心理。
罗稚说得没错,她和贺尘晔才认识不到一个月,但这种莫名的依赖和安全感却是从一开始就有的。
在这种情绪的驱使下,那些从小到大都未有过的情愫,在一瞬间全都迸发了出来。
贺尘晔还在揉着她的那双手,认真的神情让她一阵恍惚。
做了顿家常菜而已,怎么有种生怕她会去掉半条命的感觉。
他抬头,与她的视线撞在一起,“拉大提琴的手,不该做这些事。”
“你说的也有道理。”
盛怀宁语气轻着,颇有些赞同地连连点头,继而得寸进尺地说了句,“那以后都你来做。”
“好。”
贺尘晔应得很爽快,也觉得很满足,唇上浮着的笑意,使得他在会议室坐了那几个小时的疲惫全都一扫而光。
短暂的沉默,盛怀宁扫了眼桌上敞着的便当盒,恰巧看见了角落里摆放着的一沓文件,凭着上面加粗加大的黑色字体,很轻易就看清了那上面的内容。
刚平复的情绪再度起伏,她却没多问,径自扯开了话题。
她立刻沉着脸,气势看着确实很能唬人。
步子一迈,稳当地坐在贺尘晔的腿上,瞪着他,“你是不是有很多没解决的桃花债?”
“什么?”贺尘晔一度认为是自己耳鸣。
她用指尖捏在他的耳垂,迫使他抬头,满脸不高兴地开始盘问起来,“刚才在楼下,你的前台小妹告诉我,有不少自称你女朋友还有情人的跑来公司找你。”
停顿了下,“怎么回事?哥哥到底有多少漂亮妹妹?”
贺尘晔听完,失笑,俯身趴伏在她的肩头,老实交代,“刚到港城,确实有不少合作方塞人给我,但我没见过她们,也没让她们上来过。”
盛怀宁的瞳眸一下子亮了起来,虚搭在贺尘晔肩上的指尖跟着慢慢蜷起,下一秒却故作姿态,故意刁难起他来,“为什么不见?是妹妹不好看,让哥哥不满意吗?”
一句接一句的“哥哥”,调子拉得长,语气更是又嗔又娇。
他滚了滚喉结,一双眼在她看不见的情况下变得黯沉,本就快要贴上侧颈的唇很快吮上,齿更是会无意间嗑上。
“啊——”
她短促惊叫了一声,没多久便一句囫囵话都拼凑不出来。
话都还没说完,怎就好端端拢着她吻了起来,简直就是在趁人之危。
临近下班的时间,醉人的晚霞透过层层白云,尽数从干净透亮的落地窗投射进来。
高耸入云的办公大楼,最宽敞安静的那间办公室内,两道一起一伏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如同美妙的催化剂,将空气中的那点暗昧推向极致。
盛怀宁的脸颊绯红,长发垂落而下,脚上宽松的鞋子滑下去一只,脚趾因为失神蜷起,迟迟缓不过来。
她突然后悔,不该偷懒没穿丝袜就出门的,这条花苞裙太适合被眼前的人欺负了。
裙边那精壮的手臂实在令人无法忽视,翻进去的手指更是存在感极强。
也不知是从哪得来的技巧,还是本就天赋异禀,就这么轻易挑起了她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末了,她微闭着眼睛,意识还没恢复时,听见了抽纸巾还有仔仔细细擦拭的声音。
一处放过了她,可另一处还吻着,唇从耳下慢慢移动到锁骨,又到她的唇角,根本不知满足。
空气实在黏稠,两个人身上挥发出来的香味,陡然掺入了一味甜腻又带着淡淡腥咸的气味,逐渐弥漫在各个角落。
盛怀宁瞳孔失去焦距,一下又一下地碰着贺尘晔的唇,滑落下去的手若有似无地轻触着。她语调颤着,占有欲让她不由自主地将心里一直惦记着的事情问了出来,“那你没带其他女孩子来过你的办公室吗?”
贺尘晔“嗯”了一声,呼吸因她的动作沉重了许多,那种从心底发出的颤栗感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力地抱紧她。
口干舌燥的感觉太折磨人,他只能艰涩地回答,一字一句说得尤为郑重,“只你一个。”
第17章 别吵17
“今天还是去工作室?”
洗手间内开了暖光灯带的镜子前,贺尘晔和盛怀宁一前一后站着,视线时不时会在镜中对上。
盛怀宁面颊红润,左手撑在大理石台面上,半阖着眼伸了个懒腰,显然是一副不知餍足的模样。
“不去啦,要回趟家。”
嘴里都是泡沫,她囫囵着回了句,用空着的那只手拉回了刚从肩头滑落下去的肩带。
相比她,身后的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领带和配饰都是精心搭配的,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衬出几分温文尔雅。
可就是这样风度翩翩又斯文的男人,昨夜硬生生欺负她到凌晨都不肯罢休,让她现在一回想起来就有些腿软。
“要我送你去吗?”
贺尘晔没发现她面上一闪而过的反常,帮她将散开的长发重新用发夹束了回去,又倚在旁边等着她。
她漱着口,着急到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逗得贺尘晔没忍住弯唇低笑了下,眉尾抬起示意她先冷静下来。
察觉到他看笑话似的眼神,盛怀宁撒掉拖鞋,赤脚踩了下他的脚背,将牙刷口缸归纳好后才出声回答他,“不用啦,你按时去上班,家里的司机晚一点会来接我。”
贺尘晔点了点头,拍了下她的腰后,回到厨房继续准备早餐。
饭后,两个人结伴进了电梯,中途在十四层停了下。
要不是怕家里的阿姨来这边打扫卫生发现,盛怀宁是绝对不会这么早起的。
纵使贺尘晔做的早饭再美味,她也要睡到日上三竿。
这会儿,抛掉从小到大都有的仪态,盛怀宁驮着腰背,累到说话都有气无力,却还是强撑着回头,轻声,“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右脚刚迈出一步,摆动的右手就被一股施了蛮力的大掌捉住了。
贺尘晔跟着她一起出了电梯,让她一时觉得受宠若惊,含着笑的嗓子,娇软到让人觉得酥麻。
她说:“哎呀,就这么几步路你还要送我出来。”
低埋下去的小脸适时变得更加绯红,在入户门外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像极了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般诱人采撷。
他没克制住,右手覆上她的颊边,柔声问:“晚上回来吗?”
闻言,她哼了一声,含羞带媚地睇了他一眼,姿态有些做作地晃了下身子。
明明是埋怨的语气,却带了点调情的味道,“要回来的。即使不回来又怎么啦,你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离不开我?”
贺尘晔依旧是喜行不显于色的样子,指尖捏着她颊上的软肉,逗弄得轻轻揉了两下,慢条斯理道:“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她往后撤开身子,等着他收回手才翕动唇瓣,“好。如果时间还早,我就去公司找你。”
自上次擅作主张跑了那么一趟后,她便有了可以自由出入的权利。
只要贺尘晔不忙,她又恰好有空,便会跑过去待上半日。
一个坐在办公桌前忙公事,另一个则在不远处的沙发上看书,或者戴着耳机听曲子,互不干涉,相安无事。
或许是见她每次都偷偷摸摸,贺尘晔便让安特助吩咐下去,将她进出百信证券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使得她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贺尘晔抚了下她的发顶,应声后看着她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盛怀宁同样是站在玄关的可视门铃前,看着外边的人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回身进了卧室。
拎着的包随手丢在了床头,里面放着的一个淡黄色硅胶盒掉了出来。
她拿过后立刻打开,一对滤波隔音耳塞严丝合缝地放置在内。
心头闪过一丝疑惑,但凡住在贺尘晔那里,她的睡眠就很意外好了起来。
哪怕碰上雷暴天气,她也完全不需要借用外力帮助,便能睡得安稳。
思来想去,盛怀宁觉得罗稚说得果然没错。
贺尘晔确实比心理干预管用。
公司顶层办公室内,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
贺尘晔站在落地窗前,身上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包裹住的身体紧实有力,如松柏般傲立。
他的手里拿着一只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气泡饮经摇晃散出一阵幽香,递到嘴边后便跟着又浓郁了几分。
叩叩叩——
门被敲响,在得到他的应允后,安特助推门而入,先把待批的文件放到桌上,接着挪步到他身后。
他没回头,依旧望向窗外,“都安排好了?”
安特助滑动着手上的平板,核对着近一周的工作安排,片刻,说:“您让我一直盯着的商业开发项目,目前进度很快,大概还有一个月都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不过,最近正是大雨频发季节,您确定要前往跟进?”
贺尘晔收回视线,到办公桌前坐下,边翻着文件签字边道:“照我吩咐的去安排就好。”
“航班定在三日后。只是,贺总,我该陪着您一同去。”
他笔下顿住,笑了两声,抬眼,“不用,到时辛苦你送我去机场。”
声音温和又礼貌,安特助受之有愧,忙欠了欠身,“您言重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没多久,等他签完,安特助抱着文件离开了办公室,周围再度变得阒静起来。
与此同时,位于港城山顶的紫澜山庄,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二楼靠花园的露台上,摆放了一张白色雕花长桌,上面精致的茶点和水果一应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盛怀宁倚在丝绒沙发上,透过环绕在周围的超大落地拱形窗,能远远看见海天相接的瑰丽色彩,就连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可闻。
许久,她打了个哈欠,视线一瞥,绿色草坪上几只品种不同的小猫正玩在兴头上。
侍在一旁的几个佣人,每人手上拿着颜色各异的小玩具,边逗着猫边递出零食喂。
看得久了,盛怀宁觉得无趣极了,支着下巴望向桌对面的人,好奇问:“妈咪,老头呢?回来这么久都没见到人。”
沈诗岑正老神在在地插着花,闻言放下剪刀,伸出手轻轻打了她一巴掌,“没大没小,他人都不在,你也不乖一点。”
她撇唇,冷哼了一声,“你别忘了告诉他,我回来过了,省得又打电话凶我。”
“你俩一个比一个嘴硬,明明都惦记着对方,话一出口就变了味道,”沈诗岑叹气,“知道你要回来,你爹地一早出门就吩咐厨房给你准备点心,就连你刚才吃的番薯糖水,也是他让司机去你常吃的那家买的。”
盛怀宁又躺了回去,抓着抱枕放在身前,不以为意,“我才没有惦记他。”
“是是是,那你拿来的唐培里侬是给谁的?”沈诗岑摘掉枝叶,一朵一朵往花瓶里放。
“给你的。”她顺嘴回。
“我从不喝酒的。”
“妈咪,你好讨厌。”
知道她嘴硬,还偏偏要拆穿她,就是故意的。
沈诗岑连笑了好几声,没再故意打趣她,倏地问了句,“晚上就不走了吧?”
盛怀宁局促地换了姿势,歪到对面的人看不到的角度,眸光闪烁,看着有点心虚,“要走,明天还要练琴,这里过去太远了。”
沈诗岑眯着眼,“早一点出发,又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不要,我想多睡会儿。”
她扯开折叠在一起的抱枕,平平整整地盖在身上,翻了个身闭眼假寐。
不知不觉,夕阳垂暮,晚霞漫天。
盛怀宁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一醒来先揉了揉眼睛,便开始在沙发上找起了手机。
好巧不巧,角落里传来一声振动,她伏身过去拿了起来。
一看清通知中心里的消息,就忙不迭趿拉着拖鞋跑下了楼。
沈诗岑刚从外边的温室花房里回来,见她拎着包,一副要走的样子,问:“晚饭也不吃了?”
盛怀宁面上微微一僵,过了会儿才说:“约了稚姐在我那里吃火锅,时间快到了,得走了。”
“那让司机送你下去。”
她换好鞋,眼底浮现一丝丝连续说谎过后的慌乱,“不…不用,有人来接我。”
沈诗岑没了话,只叮嘱:“那路上注意安全,把厨房里那盒点心带上。”
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礼盒,盛怀宁一步三回头,再确定沈诗岑没跟出来后才加快步伐跑了出去。
乘坐接泊车到正门时,她一眼就看见了停靠在路边仿若绿宝石般的越野车,碍于有隐私性极强的单向膜存在,里面的人是何神情暂且辨识不清。
她叫停了车,直直冲着那边跑了过去,一拉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的那刻,便心急地往旁侧扑了过去。
“呜…我好想你呀。”
贺尘晔顺手摘掉眼镜,丢进储物格内,揽住她的腰迎上了靠过来的唇。
唇瓣刚刚碰在一起,阖上的山庄大门又得令缓缓打开,另一辆接泊车径直朝停车的位置驶了过来。
盛怀宁还未投入进去,一抬眼就看见了踩着高跟鞋从车上下来的沈诗岑,驻足后曲指敲了下窗户。
她下意识推开了面前的人,深吸了口气,边拨弄着乱了的头发边往下降着车窗,莞尔一笑,“妈咪,你怎么出来了?”
沈诗岑低着腰,越过盛怀宁看了会儿驾驶位上的贺尘晔,又将视线回落到她身上,犹豫片刻,狐疑着问:“这位是…”
“这…”她舌头仿佛打了结,目光来回移动着,“是…是公司新招的司机。”
话音刚落,除却车外的人惊诧了短瞬,就连默不作声的贺尘晔都忽地抬起了头,狠狠地攫住她。
沈诗岑出身不差,自成年跟着父母出入许多公众场合,最善洞察人心。
这时虽觉得气氛古怪,却又实在想不出来怪在哪里,只好道:“少拿了盒点心,给你送过来。”
“谢谢妈咪。”
她接过后就放在腿上,为了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氛围,着急忙慌就拉着沈诗岑聊起了其他的。
沈诗岑敛眸,一一回答着盛怀宁问出的所有问题,眼神却按捺不住往里侧瞟了好几眼,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估摸着应该差不多了,盛怀宁及时止住了话,开始软着嗓子,乖巧地跟沈诗岑道别。
车子启动后,一路畅通无阻,疾驰到了明隽。
盛怀宁跟在贺尘晔的身后,被两人之间这漫长的沉默压得喘不过来气。
入户门打开又阖上,她看着前面的人将帮她拿着的点心盒还有手提包,放在了玄关柜上。
恍了还没几秒钟,贺尘晔忽然转身,一手揽着她的腰按在门板内,另一手则小心谨慎地护着她。
吻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落了下来。
第18章 别吵18
盛怀宁喜欢跟贺尘晔亲近。
但此时此刻,如此猝不及防的热吻还是让她被吓到心神不定。
她一时忘了反应,如双瞳剪水的眸子一眨不眨,任由男人撬开唇齿,与之深深交缠在一起。
贺尘晔浑身上下是浓浓的侵略,仿若是在用自己的蛮横来麻痹她的大脑,使她失了自主能力只能牢牢地抱着他。
思绪乱着,玄关处摆放着的所有物件也跟着乱了。
贺尘晔呼吸不匀,拇指扯松领带,又往下解开几颗纽扣,烦躁的情绪却丝毫得不到缓解,吮吻的劲儿不由自主就狠了不少。
他自知事事都愿顺着盛怀宁,也明白盛怀宁在家人面前胡诌的苦衷。
甚至是到了紧要关头,他愿意主动遮掩,刻意规避。
可偏偏,他还是会失控,会将扣在那软腰上的手慢慢收紧,直到那吃痛的声音溢出来,心里才稍稍得以慰藉。
盛怀宁头一次在他的怀抱里挣扎起来,攀在肩上的手往下,停留在他的胸口,加重了推搡的力道,支吾着,“贺尘晔,你…我好痛…”
然而男人充耳不闻,将她未吐出的话全都喂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以往透亮的墨眸,望着她时满是怒火,几近要将她烧之殆尽。
一段冘长过去,她颤动不止的睫毛水光潋滟,在眼下氤出一小片淡淡的泪痕,哼出的声音都带了微弱的哭腔。
贺尘晔垂眸,后知后觉自己竟放纵至此,手掌僵硬着挪到她的脑后,将她带离冷硬的铜铝门,才慢慢放开了手。
盛怀宁喘匀了气,强忍着涩痛到难以忍受的双眼,抬起迎着他望过来的视线,哑声问着,“你…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情生气了?”
他面上无任何表情,喉咙不听使唤,很诚实地回:“是。我…”
唇被温暖干燥的掌心覆上,话由此截断。
盛怀宁没因他那失了轻重的举动,有一分一毫的怨怼,反而在靠近他后一把拥住,“我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想你因为我而受到任何的影响。你的过去,又或者是你避而不谈的所有私事,都不该被人用手段披露出来,所以我不得不那样做。”
顿了顿,继续说:“不过,贸然否认我们的关系,让你难过,是我的错,我愿意向你道歉。别生气了好不好?”
心脏突地一跳,仿佛被无数丝线紧紧缠住,难以呼吸。
贺尘晔不清楚自己静默了多久,因着她的话越发自责,胳膊前抬重新抱着她,却不想刚入怀里的身形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下,显然是被他方才的阴戾吓到了。
他眸色渐暗,鼻头恍惚间觉得酸涩,声音低着,是很轻柔的语调,“别害怕,以后不会了。”
下一秒,僵着的身子就彻底卸了力,软绵绵地瘫进他的臂弯,受过安抚后的情绪好了许多,都会抓着他的衣襟撒娇了。
笑意直达眼底,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你生气证明你是在乎我,我开心。”
贺尘晔不免有些动容,被女孩子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弄得心神恍惚,目光情不自禁就又凝到那柔软红润的唇上,顿觉心浮气躁。
盛怀宁轻而易举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指尖时而轻时而重地敲在他的胸口,跟他商量,“别…别亲那么凶,很痛。”
这一次,压着她的唇带了点试探的味道,先是若即若离的啄吻,才是缠绵悱恻的深吻,直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之时才分开。
他躬身抵着她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缠。
在昏黄色灯光下,两个人被无限拉长的身影仿若已经交叠在一起,暗昧到让人无法忽视。
蓦地,男人结实的手臂抄过她的膝弯打横抱了起来,边歪头落下一个又一个浅浅的吻,边驾轻就熟地朝着客厅的方向走去。
盛怀宁今儿穿了件大露背式的连衣裙,这会儿浸了层薄汗的背猛然碰上沙发颇有质感的皮质,竟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她觉得不舒服,咬牙爬起来,用着巧劲和面前的人调转了位置。
贺尘晔反应极快,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忙用手臂护在了她的背后,让她稳稳地趴进了自己的怀里。
温软无法控制地贴上了他的胸膛,让他阵阵心悸。
他略微屏息,右手缓缓抬起,掌心的温度一时间升高了好几度。
纤瘦的身板,不是挺立的形状,却又能恰如其分地占满,然后兜出一丝丝莹润的白,
心猿意马只是一瞬间的事。
盛怀宁抱住他的脖子,忽然挺直的腰背似是在诉说不满,想替被冷落的另一边讨要平等的对待。
他顺了她的意,却是换了种方式。
灵活的手指与温热的舌头,显然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滋味。
她难以抑制地短促惊叫了一声,指尖蜷起牢牢地抓着他的领口,竟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硬生生拽掉了好几颗纽扣,一件定制款衬衫就这样遭了殃。
一时间,气温升到了最高点,热浪滚滚。
宽敞的公寓内仅有玄关那处的灯亮着,越昏暗的环境越容易放大人的感官。
随手扔在茶几上的手机,蓦然响起。
两个人飘远的理智就这样被拉了回来,盛怀宁本想坐视不管,但那一声高过一声的旋律,让她不得不回身望过去一眼。
亮着的屏幕上,那简洁的二字称呼犹如平地惊雷,促使着她抱住自肩头滑落下去,袒露迤逦风光的肩带,从时不时曲起又会灵活剐蹭的指尖上挪开了自己。
半蹲下去的姿势尤为狼狈,她强忍着湿漉漉的感觉,查看电话挂断后弹出的短讯息。
她怔住,瞳孔骤缩,脸色更是惨白到没有一点血色,急忙起身整理自己的衣着。
动作时,一不小心碰上茶几的边角,她却心慌到根本感觉不到痛,嘴上磕磕绊绊,“完了完了,我妈咪来了,已经到楼下了。”
很快,盛怀宁将擦拭过自己的纸巾团成团丢入了垃圾桶内,还在离开前凑近吻了下贺尘晔的嘴角,才急急忙忙跑出了门。
电梯旁侧按键屏上的数字标识不断跳动着,她咬唇,不安的情绪蔓延到四肢百骸,跑向安全出口的双腿像是灌了铅,迈得异常艰难。
好在的是,前脚刚踏进入户门,可视门铃内就看见了从侯梯厅缓步过来的沈诗岑。
门铃跟着响起,盛怀宁深吸了口气,对着玄关镜再次简单整理了番,才强壮镇定地打开了门。
沈诗岑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遍,问:“怎么这么久?电话也不接。”
“手机搁在客厅,没听见。”
她倍觉煎熬,脚下分开些距离,缓解某处若有似无的异物感,唇角浮起的笑也跟着变得僵硬,低声,“妈咪,你怎么突然会来?”
沈诗岑换好鞋径自朝客厅去了,环顾一圈,语气里尽是好奇,“你说约了罗稚吃火锅,我想起家里有几盒你舅舅特地从国外给你寄来的海鲜。下午没想起来,这不赶紧给你送过来。”
说完,她又扫了眼周围,“她人呢?这就吃完了?”
盛怀宁彻底呆愣住。
脑内思绪摇摆不定,试图能从中找到一线可以解决困境的希望,许久才慢吞吞地说:“她临时有事,放我鸽子了。”
瞧着她不自在又微微有些发懵的神情,沈诗岑状似平静地搁下了手上拎着的包装盒,倏地进入正题,“宁宁,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盛怀宁就知道瞒不过,眼前的人有多精明,她不是不了解。
更何况下午她那个看似完美无缺的借口本就站不住脚,贺尘晔那出众的外表就是第一个漏洞,加之还有那一身看着就价值不菲的穿搭,怎会只是司机那么简单。
她没好气地笑了下,继续选择了垂死挣扎,“怎么可能,妈咪你在说些什么,你什么时候见我身边有过看得顺眼的异性?”
沈诗岑看着她装傻充愣,依旧淡定端坐在沙发上,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你那个司机…就不错。”
听完,盛怀宁干笑两声,故作不懂地问:“有…有吗?那我们公司还挺会挑人的。”
似是见她这么久都不老实,沈诗岑失了耐心,唇边的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厉声道:“Dita,你在我面前最乖了,学坏了是吗?”
话里的警告极具压迫,那是一种不容置喙和忤逆的威严,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盛怀宁脑内绷着的弦霎时断了,心脏紧缩成团,小声喃喃:“妈咪,Sorry。你可不可以帮我保密,别告诉爹地?”
她的声音实在太小,说到最后干脆是压着嗓子,细如蚊蚋。
沈诗岑抬起手,腕上成色质地都上好的翡翠手镯往下滑了半寸,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她坐下来,再出声柔和了几分,“谈恋爱是好事,为什么要瞒着?”
盛怀宁慢悠悠坐下,身上哪里还看得出一丁点嚣张跋扈惯了的样子。
她听出了身旁人语气里一丝的恼意,很是烦躁地扣紧沙发的边沿,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久,沈诗岑命令着撂下一句,“时间还早,叫他过来一趟。”
第19章 别吵19
细数二十四年以来。
盛怀宁身边不乏会有许多主动来示好的异性,幼时她是觉得磁场不合,没必要硬凑在一起。成年后是发现那些人目的性太强,接近她总是心思不纯,便越发排斥起来。
但若要仔细算起来,她其实也算是有过两个要好的异性朋友。
第一个是在七八岁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单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想法,也不懂什么叫做喜欢和讨厌,只知道跟谁玩得好就跟谁亲近。
变故发生在一年暑假,一群人在盛家后花园里盛銮敬为盛怀宁特地建的小游乐园里玩耍,期间闹了点不愉快,盛怀宁直接摔破了脑袋,让盛老太太心疼坏了,非要替自己的宝贝孙女讨个公道。
一来二去,大人们还未争论出个对错,反倒是那个与盛怀宁要好的小男生受不得委屈,暗地里将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作业去掉了盛怀宁的署名,只留了他自己的,让盛怀宁白白挨了顿批评。
有了这一遭,两个人便慢慢疏远了,直到盛怀宁跟着父母搬了家才彻底断了联系。
再一个是在刚迈入大学校门的头一年,盛怀宁受朋友所托,跟一个学长在迎新晚会上搭档演出,便互留了联系方式。
对方情商极高,懂得进退。
练习时巧舌如簧,句句夸赞得让人听了心情舒畅。
其他时间又知分寸,不会殷勤到觉得反感的程度,却也事事都想着照顾她。
那时候陈寰就劝过她,让她别掉以轻心,还是防备着最好。
果然,莫名其妙的示好总是有利所图,对方借着她盛家千金的名号在背后做了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得了数不胜数的好处,最终落到了盛銮敬的耳朵里,变着法子使绊子让那人吃尽了苦头,最后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
盛怀宁长了记性,开始避之唯恐不及。
再加上有家里那两位的“把关”,许多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
所以在遇见贺尘晔的第一天,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举动,便让她很快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只因这些都是她曾经从未有过的。
盛怀宁自然明白感情需要的是循序渐进,得缓缓慢慢地来。
可她天生急性子,与其小心翼翼地暗恋,说不定哪天还会因为自己的多思而黯然神伤,倒不如*主动出击。
若是对方有意,那就在一起。
若无意,那她放下身段追一追也不是不行。
好在的是,贺尘晔只是稍稍为难了她几下,便答允了。
盛怀宁不是个游戏尘寰的人,喜欢大提琴所以有了现如今的这个身份,那么喜欢贺尘晔自然也要认真地考虑一下未来。
可当下,面对沈诗岑声色俱厉的要求,她竟一点儿应对的办法都没有。
往日里在外人口中娇纵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在这会儿却像是个被拿住了要害的软柿子,低着头不停地绞着手指,一声不吭。
沈诗岑往后倚上沙发,搭在膝上的指尖轻轻点着,轻声,“宁宁,我在跟你说话。”
“妈咪,我就是闲来无事消遣一下,所以才瞒着所有人的。”
陷入深远的思绪猛然收回,盛怀宁思忖再三,觉得这才是顶好的万全之策。
然而她还是天真了,沈诗岑抛来一个诧异的眼神,哂笑着问:“玩玩也就算了,那刚刚怎么还害怕你爹地知道?”
盛怀宁咬唇,相比一开始,此刻反倒变得坦然起来。
默了下,她吁出一口气,状似难为情地说:“爹地说过,做人要真诚,若是让她知道我玩弄别人的感情,免不了又要骂我一顿。我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我跟爹地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些,再因为外人又闹得不愉快就太不值当了。”
话落,安静了半刻。
她撩起眼皮,悄悄地瞥了一眼身旁的人。
沈诗岑跟她对视一眼,起身拍了拍茶几上的包装盒,用着稀松平常的语气,“海鲜别放太久,想吃得精致点就让家里的厨师过来。明天你还要去工作室,早点休息吧。”
她顿住两秒,反应过来后忙问:“这就走吗?”
“不然呢?住你这里?”
盛怀宁垂眸,咕哝:“又不是没住过。”
沈诗岑慢悠悠走到玄关,临出门才回头放低声音对她说,“你爹地怕是快回来了,我要是不回去,他又得不停地唠叨。”
“喔,那妈咪晚安。”
眼睁睁看着门口的人略微颔首离开后,她才彻底卸掉绷了许久的劲儿,躺下去的那刻顿觉头昏眼花。
她暗自琢磨起来,方才妈咪离开前都有闲心跟她打趣几句,想必这事应该是被她忽悠了过去,或许日后再有其他状况,也会帮着她在爹地面前遮掩。
可是这种事情,有这一次就够了。
为了一个谎,要用无数的慌来圆,她实在疲于应付。
许久,阒静的空间里忽然传来一声振动音。
盛怀宁大概能猜到是谁,但她思绪乱着,又碍于刚才在妈咪面前撒的那个谎,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贺尘晔,便索性选择了视而不见。
这种情绪持续到了快半夜都还未消散,她翻来覆去,一整条柔软的蚕丝被紧紧地缠在腰间,直到动弹不得才拿过手机查看那几条未读消息。
触进微信,刚看了一个字,一条新来电弹了出来,吓得她一时手忙脚乱起来,竟在分毫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误触了接听。
贴到耳边,她静等着那边的人先出声。
贺尘晔在客厅枯坐到现在,声音听起来有些空,“吵醒你了?”
“没…没有,”盛怀宁捏了捏眉心,慢慢从被中将自己解救出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放心不下你,所以想着打个电话问问。”
盛怀宁用手撑着艰难坐起了身,抱着膝头,埋头下去时瓮声瓮气道:“你…等我到现在?这通电话我要是没接到,你难道打算一直等着?”
“所以…你好不好?”
贺尘晔答非所问,语气带了点小心翼翼,反倒让盛怀宁那愧疚的心情,在无形中放大了无数倍。
眼眶蓦地红了,她抿唇,忽然道:“贺尘晔,我想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也就几个小时没见,那过几天我出差,你怎么办?”
盛怀宁差点溢出的哭腔霎时没了,在心里暗骂这家伙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这时候难道不应该多安慰她几句,然后再顺着她的话也回应一句想她了,最好是能迫不及待地直接跑下来找她。
她不服输,哼了一声,“我明天晚上也要出差,在内地有两场演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忙。”
一向稳重的男人闻言竟突然反常地回了句,“那我现在下去接你上来。”
“上去干嘛?”她不解,怎的又忽然开窍了。
然而事与愿违,贺尘晔的语气格外温柔,一门心思地逗弄她,“怕你忙到忘了我,得多刷刷存在感。”
盛怀宁张了张口,恨他是根木头,气急败坏,“贺尘晔,说句想我会怎样!”
她又重新躺了回去,两条腿在空中左右乱踢着,一时间周围全都是她刻意弄出来的杂音,热闹极了。
贺尘晔任着她这般折腾了许久,松了口气,欣慰一笑。
逮着安静那么几秒的空隙,道:“你再不上来,我就要思念成疾了。”
这话太肉麻,盛怀宁竟嫌弃到打了个哆嗦。
无奈言行不一,刚拿起丢在床边的外袍披上,就立刻跳下了床,说:“这就来。”
三日后,傍晚,城中心的经济型酒店。
房间内面积不大,书桌往前几步就是铺了四件套的大床,扑面一股子霉中夹着洗涤剂的味道。
贺尘晔倚在桌后的木靠背椅上,笔电一合,拿过财产报表准备下一场海外会议。
安特助站得规矩,不时会换着活动酸软的双腿,可怜又有点滑稽。
他略一抬眼,实在想不明白都肯带着他一起过来了,却还是不愿意他跟着去商业开发项目的古镇看一眼,思索完只好试探着问:“贺总,合作方已经准备好了您明天行程的用车,我…”
“我只是去看一眼,下午就能回来,你不用担心。”
贺尘晔手里的笔起起落落,期间是一次头都没抬过,看不见是何表情。
安特助见状,不好再多坚持,抬腕看时间,确定距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小时,才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一时静寂无声。
雪松色书桌上,满满当当摆放了不少东西。
桌角的老式台灯旁,一盒识别不出品牌的香烟,被长匣火柴遮挡得严严实实。
贺尘晔抽出一根,捏在指尖把玩。
一早刚到这座小县城,合作方带头的人就塞了盒香烟给他。
他不好推脱,只能收下,却也是塞在外套的口袋里没再拿出来过。
反倒是午饭的时候,席间烟雾缭绕,仿佛这是什么多了不得的稀罕物。
这会儿,他身心疲惫,竟有点想要品尝下这个中滋味。
火柴划过,冒出一点猩红的尖端,忽明忽暗。
贺尘晔递到嘴边,没过肺,自然而然吐出一圈青色雾霭,另一手则从旁拿过手机,同一个界面看了一遍又一遍。
分开两天,他和盛怀宁的最后一次联系,停留在下午他主动发过去的一条微信消息。
往上滑动,好几条都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复。
有些习惯一旦养成,便很难戒断。
以往,盛怀宁哪怕只是吃顿简餐,都会拍张照片发给他看。
突然空白这么久,他不适应也是难免的。
不多会儿,一根香烟就燃完了。
刚刚捻灭,屋外的走廊传来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安特助直接推门而入,一副情急的神态,“贺总,盛小姐出事了。”
(翻页看一下作话~)
第20章 别吵20
港城国际机场,T1航站楼。
工作日的傍晚,出发层依旧比肩接迹。
身旁穿梭而过的,大多是即将离开的外地游客,不时会吐出一两句极为拗口的方言,却让人听起来格外亲切。
盛怀宁身后跟着罗稚和小祺,过完安检就待在休息室,哪儿也不敢去。
摘掉墨镜,她撩起长发用发夹束在脑后,倾身冲一旁的人说:“什么情况?怎么今天居然有粉丝送机?”
罗稚也觉得无语,“应该是公司放出去的消息,习惯就好。”
“不过宁姐人气好高呀,我刚才鞋子都被踩掉了三次。”小祺把戳好吸管的咖啡推到她的面前,又敞开了一盒点心。
她闻到了甜腻的果香,指尖捏着一块递到嘴边,轻咬一口,是芒果馅儿的流心,软糯香甜,唇齿留香。
罗稚盯了她一会儿,偏过头笑她,“你看着…”
欲言又止,盛怀宁突然不敢下口了,“什么?”
“你看着好像胖了一圈。”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她囫囵着吞下,拭干净的一双手从脸蛋摸到了小腿。
似觉得不够,又这里捏捏,那里拍拍,难以置信道:“不可能,我承认贺尘晔厨艺很好,但我每天都有健身。”
又一声笑后,盛怀宁反应了过来,抬起脚,用裸色绒面高跟短靴的鞋尖,踢了罗稚一下。
罗稚左脚往回收,大掌覆上她穿了丝袜的腿,咬牙切齿抓了一把后,登时跟她玩在了一起。
碍于休息室内小憩、办公的人有不少,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便显得突然插入的女声突兀了些。
“Dita?”
只这一句,盛怀宁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玩闹的心思也没了。
她端坐好,长睫一抬,与过道里忽然出现的陈寰撞上视线。
自那日后,两个人差不多有半月未见。
盛怀宁一向不爱关注那些豪门秘辛,便不知晓新闻爆出后陈寰和邵景初的现状。
但眼下,陈寰双眼乌青,气色更是憔悴不堪,想必这日子也是不好过。
她实在好奇贺尘晔究竟做了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对方瞒着她,又不主动提及,将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
如若不是她送便当那日,恰好看到了办公桌上的那沓文件,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臆想过度了。
陈寰瞧了她许久,环顾四周,不信会这么巧遇到,眼底闪过一丝冷厉,“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闻言,盛怀宁无法抑制地笑了,回想她的话还是觉得逗乐,“看你笑话还值得我买张机票来这里看?Elya,你未免有点自视甚高了。”
略怔两秒,陈寰脸上时青时白,万没想到交好了这么多年的人,心狠起来,竟如此毫不留情。
她心里堵得难受,也知道再怎么挽回都于事无补,只好哑着嗓问:“就一定要这样,是么?”
盛怀宁目光垂下去,语气淡着,仿若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然呢?我该弄个牌匾感谢你吗?那杯加了料的酒总归是你递给我的吧。”
陈寰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在盛怀宁的面前,她像一个自诩聪明、漏洞百出的吊梁小丑。自以为是,步步为营,实则一败涂地。
片刻后,她闷出一声,“你也没喝,不是么?”
“那是我警惕心强。Elya,如果非要提交情,你最清楚我从不在外喝酒这件事,可你还是递给了我。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不配在我的面前打感情牌了。”
说完,盛怀宁竟意外地浅浅笑了起来,试图将心口的闷痛遮掩干净。
在旁围观的罗稚吩咐小祺收好东西,逮着空儿推了下盛怀宁的胳膊,“走了,登机。”
她慢吞吞地起来,瞥见陈寰欲说还休的样子,冷冰冰撂下了最后一句,“陈寰,这里人多,我不想下你的面子,所以,好自为之吧。”
纤瘦的身子踩着高跟鞋迈得又快又稳健,陈寰无语凝噎。
思绪恍着,满脑子都是盛怀宁回国后,与她针锋相对的每一次,泪迅速就氤了出来,久无法消散。
连续两场演奏会,盛怀宁一结束就跟团队兵分两路,直接转搭航班去了洵州。
罗稚办事实在妥帖,刚出航站楼就接到了租车公司的电话。
那是一辆低调又性能极佳的硬派越野SUV,爬坡走山路都很合适。
她按照导航,一路疾驰到了朝溪古镇。
停好车,入眼的景象竟让她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犹记得上一次来,她才十二岁,这片贫困区实在破败,方圆几里是一栋像样的房子都没有,到处都被黄土覆盖着。
同行前来的人都在那天见到了自己之前资助的对象,反倒是她选择的那个,非常不凑巧地步行去了邻村的集市,说是刚挖的蔬菜得抓紧卖掉才比较好。
过去这么多年,盛怀宁知道这依山傍水的地方开发成了古镇,只是还未正式投入使用,所以此时还是一如往常那般萧条。
沿着用木栈板铺设的小路往上走,一片幽静,偶能听见几声鸟叫,还有不远处瀑布飞溅而出的水声,仿佛置身在一个天然山谷之中,心旷神怡。
盛怀宁的第一反应就是摸出手机用相机记录下来,拍完还专门挑了有自己出镜的那几张发给了贺尘晔。
只是照片一经发出,在聊天框转动许久还是发送失败。
她走走停停,试图能获取到一丁点的通讯信号,结果都到了古镇的正中央,还是丝毫变化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住在附近的人跑来凑热闹,街道两边摆摊叫卖的人有许多。
盛怀宁只拎了个小小的手提袋,行动很方便,每路过一个摊位都会停下来,一来二去倒是买了不少小玩意儿。
她还是习惯性解锁手机,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分享给贺尘晔。
哪怕最后满屏幕都是红色的感叹号,她也依旧觉得满足。
变化太大,盛怀宁刚好玩在兴头上,不多时便忘记了自己此次跑这一趟的真实目的。
越往里走,人就越来越少。
她暗自庆幸方才在路口领了张小地图,不然转到晚上都未必能找到提早预定的那家民宿。
半个小时后,靠街西路口的一栋用金丝楠木建成的三层小楼,生意兴隆,门庭若市。
盛怀宁埋头朝里走,路过门口一群围在一起玩耍的孩童时,忽地停下了脚步。
她侧目望过去,跌坐在最中央的一个小女孩,满身泥污,哭得梨花带雨,很是狼狈。
“丑八怪,别哭了。”
“你这件花朵小棉衣是不是偷来的?”
“喂,听说你爸爸带了个小老婆回来,明天还要办酒席,那你是不是很快就有弟弟妹妹了?到时候你就是家里的小保姆。”
“快,把你口袋里的梨酥拿出来,我们以后就不打你了。”
…
盛怀宁听到最后,越发觉得不堪入耳。
她又等了会儿,在听到裂帛声后,终是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句,“喂,小屁孩,找打是不是?”
几个小男孩站起来,个头倒是一个赛一个得高。
先是被她这一声吓了一跳,又迅速挺直腰背耍起了威风。
盛怀宁本就不是娇滴滴的女孩子,活动了几下手脚,气势足到令人生畏。
她伏身把小女孩捞了起来,帮着擦了眼泪,又掸干净了衣服上的尘土,再回头又恢复到神色平淡的样子,“一个个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出口却是一句比一句难听。你们以后要是再敢欺负她,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年纪,大多都只会窝里横,一遇到其他厉害的角色便畏畏缩缩,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这不,她说话间往前挪了半步,几分钟前还凶神恶煞的人就全被吓得四处逃窜。
面积不大的一小片地方瞬间扬起了许多尘土,盛怀宁掩鼻跑进了民宿。
一小波客流过去,她很轻松就办完了入住手续,刚转身,就被一股撞在腰间的蛮力吓到了。
视线下移,几分钟前在门外被她短暂过的女孩子,正抬着头直愣愣地望着她。
盛怀宁一怔,问:“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女孩子慎之又慎,“姐姐,梨酥给你。”
大衣的口袋很快就被塞得鼓鼓囊囊,随时都有可能掉出来。
她掏出一块,用空着的那只手轻柔地摸了下女孩子的发顶,小声:“我只拿一块,其他的还给你。”
女孩子不和她争辩,乖乖收下,“姐姐,谢谢你帮我,我会做许多事情,可以帮你跑腿,也可以做家务,什么都可以。”
盛怀宁沉默着,大抵是听出来了。
眼前的人是想着得了她的帮助,就该回报些什么给她。
她直起身,被女孩子那坚定的眼神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盛怀宁不觉得自己有帮助到女孩子,毕竟治标不治本,等她走了,那些人想必会变本加厉地继续欺负她。
可她又清楚,女孩子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思索再三,她先是望了眼外边的天色,蓦然想起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提着笑容说:“你知不知道上山的路?”
女孩子点头。
“很好。你只需要把我带到入口,然后我们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女孩子犹豫了会儿,又接着点了点头。
盛怀宁将随身带的包寄存在民宿登记处,便跟着往后山走去。
海拔不高,狭窄山路的周围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丛林,想必这里是唯一一处未经开发的地方了。
盛怀宁在山下脱掉大衣,里面是件粉紫色的冲锋衣,干练十足。
她走得很慢,越往上心里越没底。
直至到了半山腰,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竟突然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珠伴随着电闪雷鸣,噼里啪啦地坠落了下来。
盛怀宁腿软到唰地跪了下去,边捂着耳朵边在四周找着可以躲雨的地方。
在看到远处一片小矮坡时,忙爬起身跑了过去。
她一早有查询过天气预报,明明未来一周都是晴天,没成想竟变得这么快。
雨势渐大,天色更是一瞬间就彻底暗了下来。
盛怀宁不由自主想起了十年前在这里遇到的那场大雨,湍急的雨水滚着泥石,砸毁了不少村民的房子。
那时她避无可避,深陷困境,意识迷离间被一个小男孩所救,却连累对方因她受了伤。
画面渐渐重叠在一起,盛怀宁浑身哆嗦着,应激到头晕眼花,以至于在入夜以后看到搜救队的灯光,还有听到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都觉得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她蜷缩成一团,在剧烈的恐惧中,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什么都是木楞无神。
蓦地,盛怀宁朦胧中好像听到了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那人牢牢抱着她,身子同她一样,抖成了筛糠。
她微微睁眼,伸出去的手覆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的脸颊。
下一秒,她又认为是梦,忙不迭就要收回去,被一只大掌紧紧攥住。
听着耳边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盛怀宁全然忘记了手机里那一连串发送失败的内容,艰涩道:“贺尘晔…”
“我就说微信发多了还是有好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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