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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别吵71


    CBD附近豪华商区里的一家高空bar,二十五层的高度,可以俯瞰到大面积绝美的夜景。


    私密性极强的独立包房,足以容纳十五人左右,视野开阔,重金属的装修十分有艺术感。


    一辆天空蓝的Polestar 6缓缓驶入,并停稳在楼下的露天停车场内。


    盛怀宁伸了个懒腰,余光里一旁的贺尘晔欲要开门下车,赶忙伸出手拉住,说话的音量小到有点黏糊,“我们分开上去,附近club特别多,有很多艺人出没,被拍的可能性很大。”


    贺尘晔回头,轻揉了下她的发顶,一声低笑后故意打趣,“这么快就入戏了?”


    她不太高兴,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这老陈醋淹没了,手臂抬起,拨开他放在头顶的手,气呼呼地嗔道:“我这是有契约精神,臭醋坛子。”


    话落,两个人没敢再多耽搁,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再一起到了顶楼。


    一踏入,先前打过来电话的那个人就已经候在了外边,将盛怀宁与贺尘晔完完整整地打量了一遍后,才慢悠悠出声,“盛小姐,傅先生就在里面。”


    盛怀宁颔首,摆摆手挥退了人,才带着贺尘晔往包房的方向去。


    厚包门推开,刺鼻的酒气和浓郁的脂粉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她不由掩鼻,摁亮包房内的所有灯光,打破了昏暗环境下所剩无几的旖旎气氛。


    不远处的真皮沙发上,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十分狼狈地斜倚在上面,手背遮在眼前,呼出的气息沉重,身上的衣服凌乱不堪,哪里还有白日里见到的一丝不苟的模样。


    盛怀宁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对贺尘晔说:“要不是他手机没密码,经理看到他通话记录里我的联系方式,他今晚是不是就打算睡在这里?”


    贺尘晔嗓音压低,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醉成这样,送他回秋榭园肯定不妥,不然附近找个酒店?会不会有点不近人情?”盛怀宁弯了下唇,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傅庭肆的随身管家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电话收线,她长叹了一声,冲着傅庭肆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平时住在公司顶楼的公寓,直接送去那里就行。”


    说完,贺尘晔一动不动,全*然一副不想管的样子。


    盛怀宁不得已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摇晃了下,用着状似哀求的语气,“亲爱的,帮帮忙,他可是你的合作伙伴,不能这么狠心。”


    急匆匆出门,贺尘晔穿得很随性,一件扎染宽松衬衫,搭配黑色休闲裤,比之傅庭肆,倒像是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她连续眨了好几次眼睛,含羞带媚地瘪瘪唇,撒娇的劲儿使得很足。


    贺尘晔不恼,对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边解开袖口的纽扣,边走过去准备扛人。


    盛怀宁就等在旁边,被酒气冲到有点头晕,刚准备往旁边挪开点距离,垂放在身侧的右手被一只忽然探来的大掌捉住了。


    一时间,四周阒静无声。


    一道灼热的视线投落到她被攥着的手腕上,几乎到了快要烫伤她的程度。


    掌心的温度实在是过于滚烫,盛怀宁很僵硬地扯出一抹笑,转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出来,岂料那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下一秒,她被拽着躬身下去,差一点点就要跌入傅庭肆的怀抱,被贺尘晔掐着腰救了回来。


    “演戏需要这样?”贺尘晔这一刻是真的带了点火气。


    盛怀宁一脸惊愕,咕哝,“他喝多了,撒酒疯。”


    “酒品太差了,这让我怎么放心你跟他独处演戏?”他语气里不自觉带了点严肃的味道。


    她脑袋里空空的,“你别生气,等他酒醒,你直接找他算账。”


    贺尘晔没话了,弯腰下去,将扣在她腕子上的大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掰开。


    就这么点时间,盛怀宁嫩白的肌肤上就被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让他是越看越不顺眼。


    他真想过去将包房的冷气调到最低,然后任由这人如此大喇喇地睡到天亮,不吃点苦头,难解他心口的郁气。


    盛怀宁倒抽了口冷气,慢吞吞地活动着右手,带着怨气催促,“快扛他起来,待会儿该天亮了。”


    贺尘晔抿直唇线,满脸的不情愿,十分蛮横地拽着傅庭肆的手臂,半扛在了自己的肩上,带着往外走的时候,竟一点儿要醒的迹象都没有。


    直到塞入车子的后排,才响起几声酒后不适的哼声。


    盛怀宁从内部后视镜看了眼后面东倒西歪的人,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偏过头望向正目视前方开车的贺尘晔,好奇问:“你们平时应酬需要喝这么醉?”


    “我不喝酒。”贺尘晔面无表情,脱口而出。


    “喔,”她眼皮耷下,“突然忘了。”


    闻声,贺尘晔眉头一蹙,没好气地用眼角的余光扫向副驾。


    盛怀宁冷不丁哆嗦了下,立时噤声,不敢再在贺尘晔的雷区蹦迪。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闷哑的男嗓自后面递过来,断断续续连唤了好几声。


    盛怀宁刚睡了没十分钟,脑子里迷迷糊糊,侧耳听了许久,才清楚知道这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打了个哈欠,“他嘴里叽里咕噜叫的是人名吗?陶青梧?他女朋友吗?”


    “不清楚。”今晚的贺尘晔话极少。


    盛怀宁先他一步恼了,冷冰冰警告他,“能好好说话吗?我要生气了。”


    三五秒过后。


    男人的嗓音霎时温柔到了极致,说:“宝宝,我是真的不清楚。”


    盛怀宁抿住上扬的嘴角,长长的眼睫毛眨了又眨,偃旗息鼓的模样实在乖顺。


    不久,车子终于驶入傅誉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贺尘晔这个苦力当得实在心累,尤其是肩上的人将力气全都卸了,在衣袋里摸索门禁卡时就像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好几次都差点滑落下去。


    盛怀宁好几次想帮忙,都被他用眼神止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她伸出手去碰,跟护食没什么区别。


    末了,两个人只好作罢。


    一番商量下来,由贺尘晔抓着傅庭肆的手指,搭上专用电梯的识别感应区。


    直升至顶楼,贺尘晔脚下的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而后想也没想就把人丢到了沙发上。


    宽敞的大平层约莫三四百平,盛怀宁环顾四周,从周围很浓重的生活痕迹里,能清楚知道这里确实是傅庭肆最常入住的寓所之一。


    视线一转,她又看到茶几上,还有靠落地窗那张的办公桌上,有几样比较可爱粉嫩的小物件,应该是女孩子的东西。


    仅这么点有用的讯息,盛怀宁就猜到傅庭肆平时应该是跟女朋友住在这里,可这会儿死寂一片,是一点儿人影都没有。


    就在贺尘晔去中岛台的地方接了杯温水回来时,沙发上的人又不自觉喃喃了好几声。


    盛怀宁不由瞧出了神,这么不修边幅的样子,跟那晚她在房间门口看到的贺尘晔没什么区别,同样狼狈,同样落魄。


    她五指紧紧蜷起,身子麻了半边,说:“你那天是不是也这样?”


    贺尘晔搁下水晶杯,顺手抓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薄毯,手臂一抬,径直掉在了傅庭肆的身上,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翕动的唇瓣,说了什么是没怎么听清。


    他失笑,问:“你说什么?”


    盛怀宁愣了好几秒,指了指傅庭肆,语气稀松平常,“我说他大概是为情所困,他该不会被甩了吧?”


    “为什么这么说?”贺尘晔问。


    她摊了摊手,示意他扫了周围一圈,“很明显啊,这里有好多女孩子的私人物品,人却不在这里,要么吵架要么分手。”


    贺尘晔哑声顷刻,转而去了厨房,翻箱倒柜从橱柜里找出几样食材,清洗、整理、烹饪,一气呵成。


    盛怀宁不理解他为何突然这么正经,先将盖在傅庭肆面上的薄毯往下扯了点,才去了岛台前坐下,思量过后,问:“你这是要干嘛?”


    “你不是劝我不要太狠心,给他弄点解酒汤,我怕他天亮一气之下要跟我解约。”贺尘晔的无框眼镜上结了层水雾,回头看她的时候,很随意摘了下来,丢到她面前。


    她慢条斯理地收起来,拿在手里把玩,说出的话摆明不想顺他转移话题的意,说:“你该不会在同情他吧?”


    “我可没跟你吵架,分手更是没想过,不带你这样对号入座的。”她逮着机会适时补充了一句。


    贺尘晔眼底闪过一抹显而易见的受伤,言简意赅,“但我当时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不会的,而且我当时完全不知情,是爹地妈咪乱点鸳鸯谱。这事过去了,好吗?你别难过了。”盛怀宁不免有些后悔,就不该旧事重提。


    两个人不由自主同时沉默。


    不多久,热气腾腾的解酒汤被贺尘晔从汤盅盛到了瓷碗中,一抬眼,不知何时醒来的傅庭肆脚下虚浮,正朝着厨房的方向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盛怀宁猛然回身,将傅庭肆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双臂环在胸前,挑眉,问:“酒醒了?”


    傅庭肆窘然一笑,不紧不慢地解下身上所有的装饰品,一股脑全丢在了奢石台面上,有的顺势滚落到了地板上,孤零零的,无人理会。


    贺尘晔是一声不吭,盛怀宁只好提醒了句,“我男朋友给你熬了解酒汤,过来喝吧。”


    闻声,傅庭肆越发觉得难为情,两指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缓解胀痛,“很抱歉,没想到经理会把电话打到你们那里去,还劳烦贺总亲自动手下厨,实在是…”


    “傅董言重了,不过…”贺尘晔眉眼一抬,内里透着一丝毫不留情的威压,“您以后还是尽量少饮酒为妙。”


    傅庭肆神情不由凝滞住,视线很自然地停留在盛怀宁的身上。


    女孩子脸色憋得通红,一直在冲着贺尘晔使眼色,微抿着的唇不知道在强忍着什么。


    他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在酒后不清醒的情况下,做了糊涂事,赶忙道歉,“抱歉,如有冒犯,还望你们能够多担待。”


    终是忍无可忍,盛怀宁觑过去一眼,直言:“你别被他唬到了。你是不是跟女朋友吵架了?”


    傅庭肆怔忡了会儿,昨日下午在办公室放浪形骸的画面陡然钻入脑中,女孩子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他不由又开始头痛起来。


    话题不由自主就被带偏了,终是被贺尘晔强行拉了回来。


    他倏地出声,换了称呼,“傅先生,我不同意你跟宁宁私底下单独在一起。”


    第72章 别吵72


    画面仿佛被定格住,时间就此停滞。


    因为公司融资的项目,傅庭肆与贺尘晔接触过许多次。


    在他的印象中,这人一贯都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样子,只有极少数的情况下,才会稍稍展露自己的野心。


    此时此刻,这极具威压,宛如私人领地受到侵犯的一面,实在罕见。


    盛怀宁同样不受控地出了下神,鼻间萦绕着浓重的酒气,使得脑中毫无预兆地晕眩起来。


    她眉头猛地跳了好几下,站在正对面的男人还在乐此不疲地释放着身上的低气压。


    从“傅董”到“傅先生”,跨度有点过于大,里面所隐藏的意思显而易见。


    前者礼貌又规矩,所有的客气只是看在同为合作方的关系,而后者,生疏中还带了点挑衅,毫不留情地宣誓自己的主权。


    盛怀宁没想到贺尘晔会如此沉不住气,好似下一秒就要冲过去,拽着傅庭肆松垮垮的领带,质问对方为何要在一个多小时前拉自己女朋友的手,即使认错人也没法忍。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脸色一沉,却又舍不得去指责贺尘晔,只好退而求其次,去解决问题的根源,“傅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答应跟你合作,是觉得你一定会将除公事以外的其他事情通通安排和解决好,像上一次陆管家假借你的名义给我送糕点,还有这次,让我觉得有点被打扰。”


    傅庭肆低着眸,再次觉得酒后误事。


    下一秒,兀自迈开长腿过去,坐在了与盛怀宁一臂远的那把软椅上,接过贺尘晔递来的瓷碗,嗓音压得极低,“是我的疏忽。上一次陆管家贸然打扰,是外公的意思,但这一次确实是我的问题,晚上的应酬我只带了对公的那部手机,经理没找到鹤叔的号码,不得已才打到了你那里。”


    话落,氛围一时闷沉。


    贺尘晔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两边的衣袖。


    盛怀宁双手纤嫩白皙,一只支着下巴,另一只抠着翻领长裙上的钉珠。


    傅庭肆将解酒汤一饮而尽,语气温和地道了声谢,然后发出颇为无奈的一声叹息,缓缓撩开眼皮,朝右手边的两个人睇过去一眼,再出声,难掩酸涩,“我可以理解贺总的心情,换做是我,恐怕也没法冷静地看着自己的恋人跟其他异性出双入对,哪怕是演戏也不行。”


    贺尘晔闻声,微蹙了下眉,视线一抬,盛怀宁的面上难掩倦意,两眼空洞无神。


    远处未阖窗帘的落地窗外,隐约能眺望到天边正泛起鱼肚白,一缕黎明的晨光投落到地板上,像是一副静止的画卷。


    为了节省时间,他双手搭握在腿上,嗓音淡淡的,“所以傅先生是有其他的打算?”


    傅庭肆颔首,温声,“收购陶氏集团,是一件很棘手的事情。资产评估方面,我很需要贺总你的帮助,所以我的意思是,盛小姐只需偶尔与我在公众面前短暂出入就好,私底下贺总可以陪同,只谈公事。”


    约莫过了几分钟,盛怀宁与贺尘晔对视一眼,还适时眨了下眼睛。


    贺尘晔顿了下,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共同体,再继续为难下去就显得自己太不懂事了,幽幽道:“那就按傅董说的办吧。时间不早了,傅董早点休息,我们就先告辞了。”


    两个人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盛怀宁一上车就打算阖眼休息,岂料车子刚驶出去,傅誉楼下一小片休闲区内一抹清冷娇小的身影自窗外闪过。


    她直愣愣地盯着车外后视镜,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贺尘晔,车速慢一点。”


    贺尘晔应声轻点刹车,发出疑惑,“怎么了?”


    她仰头,指了指车内的后视镜,“你看门口坐着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傅庭肆的女朋友?”


    循着她的视线,贺尘晔瞟了一眼,接而回头,几秒钟后回她,“应该是。”


    傅誉集团楼下的区域十分宽敞,汇入外边的主干道需要弯弯绕绕几百米才可以。


    盛怀宁仔细瞧了好一会儿,距离越来越远的女孩子神情呆滞,坐在一张藤椅上一动不动,看着非常失魂落魄。


    她摸出手机,斟酌过后,忙给傅庭肆发了条短信过去。


    直到视野里闯入傅庭肆狼狈着跑下来的身影,盛怀宁才开口让贺尘晔加速,驶离CBD商业区。


    贺尘晔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方向盘,坐在右手边的人早就没了睡意,是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


    他问:“你做了什么,这么开心?”


    盛怀宁晃了晃手机,“我就是告诉傅庭肆‘佳人在楼下,机不可失’,他开窍很快。”


    说完,她慢悠悠转身,“贺尘晔,我们之间可不能吵架,不然连个助攻都没有,多可怜。”


    刚好红灯,贺尘晔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微微一笑,“不会的,我舍不得。”


    又过了半个多月,天气已迈入盛夏。


    三伏天,盛怀宁一跑完通告就几乎窝在酒店,或者是悄咪咪地摸到贺尘晔的公寓里大睡特睡。


    一日,盛怀宁刚看完不久前录制的一档综艺的首播,不自觉陷入沉睡。


    这段时间以来,她是彻彻底底见识到了男人开荤后的饿狼样了,不由打心底有些佩服贺尘晔的精力。


    不管是坐着,还是托抱着她抵上客厅的落地窗,两个人都实打实耗费掉了全部的气力。


    末了,交颈而卧时,几乎都是天蒙蒙亮。


    盛怀宁是一沾枕头就着,没过几个小时,她就迷迷糊糊察觉到身边的人起来。


    再回来,伏身在她的面前。


    吻她时,能嗅到薄荷香的剃须水味道,而后就是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等她微撩开眼,叮嘱她别忘了吃早餐后,才离开公寓驱车前往公司,直到晚上七八点钟才出现。


    一用完晚餐,就又继续逮着她折腾,是丝毫不知道节制。


    这会儿,她窝在沙发的角落里,从大脑到四肢百骸,是一丁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盛怀宁很不想承认,食髓知味的感觉不止贺尘晔一个人有,她也是。


    每每独处,她就抑制不住地十分想念贺尘晔,右手慢吞吞地撩起裙摆,探入后如何搅动都还是觉得空虚不已。


    不得已,她将柔软的抱枕放在身前,仅着了条吊带短裙的身子,触感明显,动作细细慢慢,那种酥麻的感觉让她的双颊瞬间变得红通通的,脑子里全都是往日里与贺尘晔亲昵的画面。


    蓦地,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振动了起来。


    盛怀宁阖着的眼睛赶忙睁开,泡得发皱的右手湿哒哒一片,加重了她羞赧的情绪。


    她坐起来冷静了好一会儿,才趿着拖鞋去洗手间。


    洗完手,换掉身上濡湿不堪的内-裤,刚停歇下来的手机又开始接连不断地振动了起来。


    刚经历过一波余韵的双腿还从疲软中没缓过来,她挪动得十分艰难,半蹲在茶几前的地毯上时差点跌坐下去。


    她难为情地吐了吐舌,看也没看,就滑动手机接听电话。


    “你好,盛小姐。”


    只这一句,她被吓得真跌坐了地毯上,却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冲对面应了一句,“傅先生。”


    自上回见面,盛怀宁迟迟不敢回港,跟贺尘晔一直等着傅庭肆的来电。


    溪溪临近毕业季,两个人不约而同决定,如若工作忙完,还是没等到,就直接回港城再做其他打算。


    这会儿毫无防备地接到电话,除了意外,还有些惊骇。


    盛怀宁扶着边几慢吞吞地站起来,学着都市精英的样子,交叠着腿倚上沙发,深吸了口气。


    傅庭肆刚忙完工作,置身在冷清的办公大楼,心里不免有些寂寥。


    他慵懒坐在软椅上,边把玩着手中的墨水笔,边哑声道:“盛小姐这会儿有时间吗?”


    盛怀宁看了眼时钟,傍晚六点多,贺尘晔快回来了。


    她整理好头绪,回:“有时间,我需要做些什么?”


    傅庭肆语气轻飘飘的,“你发一个你现在的地址给我,我让司机过去接你,陪我进出一次酒店就可以。”?


    一开始就要这么突破尺-度吗,盛怀宁觉得好笑,腹诽了一句。


    她低咳,轻声问:“你确定会有人拍吗?我今天跑完通告回我男朋友的公寓,已经甩掉了狗仔。”


    “我有安排,你放心。”傅庭肆给她打了针定心剂。


    等待司机过来的时候,盛怀宁去简单地洗了个澡。


    提前知晓会有人拍,她挑了件紫色挂脖小短裙换上,因为是人鱼姬的幻彩色,还特地搭了个鱼尾造型的耳夹,灵动又不失优雅,用粉丝的话来说,就是又美又纯。


    好不容易化完妆,她从贺尘晔为自己独立出来的那个橱柜里挑选包包时,司机打来电话告诉她已经到楼下了。


    从公寓到香榭酒店,碍于下班高峰期的缘故,足足跑了快两个小时才到。


    盛怀宁握着手机,一直在跟贺尘晔聊微信,费尽心思哄了好半天,才告诉对方自己这会儿不在家的真实缘由。


    岂料,就在她以为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时,聊天界面却突然沉寂了下来。


    盛怀宁举起手,做出四周找信号的姿势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贺尘晔打个电话,结果车子拐了个弯就到了香榭酒店的门口。


    半分犹豫的机会都没给她,酒店的接待员已经帮着拉开了车门。


    她偏过头,目之所及就是傅庭肆笔直站在不远处,柔情似水望着她的画面,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尬到不由自主默默蜷起了脚趾。


    半刻后,男人朝她的方向靠了几步,微微躬身,与她的视线平齐,轻柔一笑,“盛小姐。”


    盛怀宁吞咽了下,表演那么多场,见过那么多观众,都从未有过的紧张情绪,在这时一股脑全都涌了上来,双手因为心虚背至身后,强行扯出一抹笑,点了点头,故意掐出娇滴滴的调子,“傅先生。”


    并肩朝里走时,盛怀宁隐约察觉到远处长枪短炮的镜头对准了自己。


    她短暂停顿了下,在傅庭肆侧头冲她弯唇后,同样回了个微笑。


    这画面,放外人眼里,尤为含情脉脉,就是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


    跟着傅庭肆朝侯梯厅去的路上,两个人的步子迈得格外缓慢。


    沿途碰到酒店管理层的工作人员,都颇为殷勤地又躬身行礼又打招呼。


    顶着众多炽热的目光迈入电梯的那一刻,盛怀宁才稍稍放松了下来,暗暗觉得自己果然如稚姐所说的那样,就不是做演员的料,安安分分地拉大提琴才是长久之计。


    电梯毫无阻碍地直升到了顶楼,她红唇一抿,说:“傅先生,这样是不是就足够了?”


    傅庭肆回了声“嗯”。


    她立刻变得雀跃起来,高跟鞋迈得摇曳生姿,手里的包抛起来又接住,说:“那我刚好可以回我自己的房间。到时候要离开,你提前打电话给我。”


    傅庭肆垂眸,点了点头。


    她目送着傅庭肆进入隔壁的房间,才摸出卡片搭上识别感应区。


    谁知滴声还没响起,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一只精壮结实的手臂探了出来,抓着她的腕子带了进去。


    这种感觉,盛怀宁很熟悉,却还是控制不住被吓了一跳。


    刚一抵上冰凉的门板,湿热的吻就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贺尘晔夹着醋意的嗓音,沉哑到让人腿软。


    他说:“宝宝,好多人都说你们好般配。”


    第73章 别吵73


    贺尘晔在收到盛怀宁的消息,就已经提前知晓了这件事。


    那会儿他觉得女孩子有点迷糊,明明一早就说好私底下他会陪同,这才过了半个多月就忘得一干二净。


    他手指起落,编辑好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就在酒店楼下遇到了傅庭肆。


    寒暄了几句,盛怀宁就到了,他的心跳渐不平稳,眼睁睁看着傅庭肆快步到了门口,与车门打开后坐在后排的盛怀宁,长久对视。


    纵使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演戏,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吃味。


    也就是在那一刻,贺尘晔发现了自己与傅庭肆的差异,那种出身名门望族,倍受长辈宠爱才有的气质,是与生俱来就有的。


    于他而言,就像是摆在展品柜里引人注目的艺术品,亮丽、闪耀,遥不可及。


    这样的一个人,跟盛怀宁站在一起,属实算得上天造地设。


    而他,拼尽全力,爬出那个让他一度觉得痛苦的地方,然后拼命挤进这个和他处处都违和的世界,无论如何伪装,都只是一块让人不会高看一眼的破布而已。


    他暗叹口气,垂着眸,十指蜷起攥紧,吞咽的喉头就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疼得厉害,只能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时间一时变得煎熬,脚步跟着沉重,往侯梯厅去的路上,有酒店的工作人员推着行李车,从他身边路边。


    窃窃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突兀,毫无阻碍地传递到他的耳中。


    “老板出去接的那个就是老板娘吧?”


    “肯定是,要是生意上的人,肯定是助理秘书去接,哪儿轮得到老板亲自去。”


    “我刚才偷偷摸摸扫了一眼,老板娘真漂亮啊,感觉有点眼熟。”


    “只要是美女,你都眼熟。”


    “嘿嘿嘿…不过跟老板真是般配啊。”


    …


    贺尘晔慢悠悠止步,目光沉到眸底像是浸过刺骨的冰水般,让人不寒而栗。


    他不自觉又回了次头,画面恰好就定格在盛怀宁和傅庭肆相视一笑的那个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两人之间只有彼此,其他人和物都成为了陪衬。


    电梯升到顶楼,拿出备用卡片刷开盛怀宁一直没退的那间总套,倚在门口的玄关柜前,他不禁哂笑一声,仅剩的一点耐心,在听到一门之隔外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时彻底耗尽。


    他迅速起身,先外边的人几秒拉开了厚重的房门,扑鼻的香氛气味很熟悉,他转瞬施力扣住女孩子的手腕,像之前那样拽进来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


    女孩子身上流光溢彩的金丝缎面连衣裙,在掌中顺滑到像是自水中抱了条有着漂亮尾巴的美人鱼,他不得已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才能牢牢地揽住腰肢让她动弹不得。


    贺尘晔微微蹙眉,身上的绅士风度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伏身衔咬的动作非常蛮横,带着不容拒绝的侵略,像是饿狼扑食。


    被迫承受的盛怀宁发出一声短吟,被啃噬时的酥麻感几近叫她昏厥。


    倏然间,她有些承受不住,双手抬起,想要死命抓住贺尘晔的衣襟,却冷不丁被上面的装饰品硌到。


    她眯了眯眼眸,手往回缩,受到的阻碍让她下意识觉得,应该是腕上的手链勾缠到了贺尘晔衣服上繁复的链条。


    吻还在继续,盛怀宁很吃力地迎合着。


    这间总套,她早就熟悉了每一处的开关,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在一片黑暗中,轻车熟路地按亮了头顶的照明灯。


    光亮的那一刻,两个人条件反射地同时阖紧了眼眸。


    待适应过来,盛怀宁很淡地撩开眼,目光往下一垂,不由诧异到收了牙关,下一秒血腥味蔓延开来。


    嘶——


    贺尘晔往后撤开身子,避无可避地撞上她的视线,而后跟着扫向自己的胸口。


    缠绕在一起的链条,经过一番费劲地拉扯之后终于分离了出来。


    盛怀宁的背脊僵硬地贴上身后的门,这么点距离,能够很直观地看清贺尘晔浑身上下所有的穿搭。


    用三个字来形容,那就是——花蝴蝶。


    薄纱花卉图案印花短袖衬衫,压褶宽松长裤,纯手工小牛皮德比鞋,优雅又随性,用斯文败类来形容毫不夸张。


    而刚刚硌到她的地方,是一款古典精致的雪花切面纹饰领针。


    盛怀宁呼吸微滞,又目光灼灼地从头到脚看了一遍。


    这种视觉冲突,让她连连在心里感慨:好靓嘅。


    相识这么久,贺尘晔一直都是一身板正的商务西装,少有的两次不一样,一次是在半个多月前贺尘晔风尘仆仆从港城赶来的那天,还有一次就是现在。


    她轻咬下唇,心脏不受控地越跳越快,全然没注意到逆光站着的人,朝她倾身过来,在她的周围罩出一片阴影,暗昧无比。


    柔软的耳垂再度落入口中,贺尘晔低低哑哑的声音钻入她的耳中,带起一丝丝的痒意,“宁宁…”


    盛怀宁唇角牵起,缩了缩脖子,没几秒喃喃了句,“贺尘晔,你今天好靓。”


    “喜欢?”贺尘晔语调慢条斯理,仔细听才能判断出来语气里夹着的一丁点愉悦。


    穿衣风格的忽然转变,是他这么久观察盛怀宁的习惯得出的结论。


    这两次,他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看女孩子的反应,应该是喜欢的。


    果然,女孩子用着一口软绵绵的调子,对他说:“超喜欢,你特别适合,以后可不可以都这么穿?”


    贺尘晔眉尾轻抬,低下头,凝着她亮堂堂的眸子,左思右想,还是没明白这好不容易烘起来的气氛,怎就消失得这般快。


    他忙不迭往前一步,膝盖无意识地抵-入她双腿之间,指尖掠过还带着湿意的耳朵,引得她一时哆嗦不止。


    “贺尘晔,”她知道他动作里的暗示,声音不自觉发虚,“不可以。傅庭肆如果打电话给我,就得随时离开。”


    不提还好,一提起来,贺尘晔刚压下去的醋意又卷土重来。


    他瞥向客厅,印花墙布前摆放着一张胡桃木长桌,上面放着的花瓶里装饰了一束正娇艳欲滴盛放的鲜花,实在惹眼。


    短暂的沉默,盛怀宁悄悄瞅了眼,一脸无辜地伸手,还没拽上男人的衣摆,就被掐在腰间的手臂托着抱了起来。


    她惊呼了一声,眼皮连续跳了好几下,那种不好的预感在下一秒就被付诸行动。


    男人将她放在扑了蕾丝软布的长桌上,后脑勺严丝合缝地抵着冷冰冰的墙面,但因为有软绵绵的墙布在,不觉得痛,反倒很舒适。


    她被迫着连续往后挪,温温吞吞良久,才溢出很高昂的一声短呻。


    这个高度,贺尘晔纵使半弓着腰,也不会觉得费劲。


    虎口卡在她的膝盖,然后慢悠悠地往上挪,边拨开那层半透的薄纱边低声呢喃,“宝宝别怕,时间充足。”


    盛怀宁语塞几秒,直到长指换成舌头时,才彻底顿悟。


    眼前的男人只打算取悦她,没别的意思。


    不知是因为姿势别扭的缘故,还是因为地方陌生的缘故,这次的感受比以往要更强烈,就像是在海浪里颠簸了许久的船只终于找到了港湾。


    “啊——”


    她哼出声来,又很快止住,脑袋靠着的这面墙,那边就是傅庭肆方才进去的那个房间。


    按道理,总套应该会更隔音,可碍于这会儿正在做的事情,盛怀宁实在心虚。


    或许是察觉到她分心,贺尘晔的举动近乎惩罚,让她猝不及防地一手攥住了堆在腰间的裙摆,一手贴着墙布,妄想着找个着力点。


    她咬唇,逼着自己吞下所有的声音。


    堆在一起的裙摆让她霎时出了一身的薄汗,贺尘晔很淡地抬了下眼,唇角略弯,指腹不紧不慢地拭过,揩掉那在头顶壁灯的照耀下泛着点点光泽的暗昧水渍。


    他云淡风轻道:“宝宝,松开嘴,我想听,乖一点。”


    盛怀宁愣了下,而后摇了摇头。


    贺尘晔眸光微黯,而后猝不及防靠近,用尽手段让她很快就松开了唇,却只能小声地哼哼。


    片刻,她不再满足,变得贪婪起来,挺身绷紧腰背,像是一把拉满的弓弦,认真祈求,“贺尘晔,不够…”


    贺尘晔依旧游刃有余地操控着她,附耳问:“告诉我,想要什么?”


    她主动迎合着往前送,借着这个动作,额头蹭上他的侧颈,翕动唇瓣的时候,掌心拢上了两人之间高高扬起的那片阴影,“这个…”


    “不是说不可以?”他刻意停了手上的动作,接着说,“宝宝,我用舌头让你高朝,但你要叫给我听。”


    盛怀宁忽然如鲠在喉。


    他怎么这么坏?居然在这个时候用这个做把柄,不止如此,动作顿住的那一刻,空-虚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要自给自足。


    没给她机会,贺尘晔扣住她的腕子,桎*梏在她的身后,再次探头下去,咬上。


    有了前面的教训,她不再忸怩,下巴扬起,呻了出来,还跟着催促,“再…深点。”


    外边的天大概已经黑透了,霓虹在亮,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纷扰的喧嚣声,却完全及不上屋内热闹。


    停歇下来是在半个多小时以后。


    盛怀宁的眼前迷蒙一片,被贺尘晔小心翼翼抱着往卧室去的时候,都还处在余韵中,柔若无骨的身子轻微颤抖着,声音娇媚得像是能滴出水来,“贺尘晔,你太不是人了。”


    男人薄唇抿着,神情懒散,是酒足饭饱后才有的餍足,一出声是那种很闷哑的性感,“你好好休息,我去隔壁。”


    这种带着笑的嗓音,她很熟悉。


    只是刚才被裙摆拢着,要稍稍闷了一点点,边舐边翕张唇瓣打趣她,热息都喷在那里,让她忍不住就往后缩。


    察觉到她要逃,大掌急忙按住,毫不留情地戳穿,说她好快,弄得到处都是水。


    她那会儿动弹不得,不然铁定踹他一脚,然后问问他,这个样子都是拜谁所赐。


    思绪随着陷入柔软的床褥收了回来,盛怀宁翻了个身,跟贺尘晔面对面,眼巴巴地望着,问:“隔壁?你要跟我分房睡?”


    贺尘晔垂眸笑了下,伏身蹭了蹭她的鼻头,“我去跟傅庭肆谈公事。”


    嗷,原来是这个隔壁。


    她还以为是旁边的那个卧室。


    反应过来,她猛地爬起身,酸软痛麻全都竭力咬牙咽了回去,“贺尘晔,你!真的!太不是人了!”


    害她心虚了这么久。


    在来酒店的路上,她一直紧张得不行,生怕贺尘晔吃醋,又拉着她没完没了地折腾。


    敢情这人什么都知道,是故意借着这个机会,在她完全不会拒绝的情况下,带着一肚子的醋玩情-趣。


    盛怀宁坐着一动不动,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像极了我见犹怜的林黛玉。


    贺尘晔霎时慌了,扑过来抱住她,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过火了,心疼得问:“怎么了?是我咬痛你了么?”


    片刻,她耷拉着一张脸,看起来凶巴巴的,没收着劲儿拍了身前横着的手臂一巴掌,顿时有小小的红色掌印显出,瞪视着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就…就…那些玛丽苏小说里写的…写的做恨。”


    “什么?”贺尘晔愣住两秒,眼里全是茫然。


    “就…带着火气做,越气越爽。”她昂首挺胸,掷地有声地替他答疑解惑。


    贺尘晔不由笑了,左手又悄无声息地趁她不备欺上,动作十分缓慢,又轻又柔,话里带着调侃,“宝宝,你这可就冤枉我了。”


    她抬起脚,想要踹,岂料长指猝不及防造访,让她迅速软了筋骨。


    他低低在她耳边温和出声,“那么点甜头,可不够我吃。”


    偌大的总套,回荡着女孩子气急败坏的怒喝声,甚至是传递到了隔壁正伏案办公的傅庭肆耳朵里。


    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滚啊。


    第74章 别吵74


    明明都在香榭酒店的顶楼,同为总套,傅庭肆的这间比盛怀宁的豪华多了,各种用得着用不着的设施应有尽有。


    盛怀宁坐在中岛台前,摆弄着咖啡机,身后远处的客厅里,贺尘晔与傅庭肆正娓娓而谈,聊得全都是她听不懂的。


    当然,翻译成通俗易懂的文字,她同样也不懂。


    她不免有些被冷落后的生气。


    不是说好了跟她合作吗,怎么面对面坐下来,她就成了最多余的那一个,话里话外是不管做什么都不需要带上她。


    忽然,视野里有一罐红色的小玻璃瓶出现。


    她计上心头,将煮好的咖啡挪到角落,瞥了眼身后,拔开玻璃瓶最上方的木塞,可着劲儿往里倒。


    从开放式厨房到客厅,足有七八米的样子。


    盛怀宁端着托盘,扬起乖巧可人的笑,刻意做出一副受过高端培训过后VIP特级服务的样子,十分稳当地放在茶几上,还顺带着摆出了请的姿势,“两位请慢用。”


    傅庭肆拿起自己面前的那一杯,淡然一笑,“多谢。”


    贺尘晔捏了捏她的手指,按得她很舒服,“辛苦了。”


    她再次莞尔,下巴微收,示意贺尘晔赶紧趁热喝。


    贺尘晔眼睛里溢出笑意,应了她的话,端起递到嘴边。


    三五秒的时间,浅酌慢饮了几口咖啡的傅庭肆,忽然眉头紧蹙,一时间舌根都要发麻,那种仿佛置身在蜜糖罐里的感觉,让他甜到发苦。


    咳——


    很急促的一声,傅庭肆给对面的贺尘晔做足了暗示,岂料这人的注意力全放在自己的女朋友身上,是全然没注意到他快要眨到流眼泪的眼睛。


    意料之内,贺尘晔仅抿了一小口,就冷不丁红了眼睛,捧着文件的那只手绷到青筋虬起,看起来比他要痛苦上千万倍。


    傅庭肆不经意弯起唇,喉咙里还是梗得难受。


    停顿顷刻,视线偏转,贺尘晔的眼眶里已经有眼泪在打转,让他不禁怀疑对方的承受能力就这么差吗,也就是多放了三四块方糖而已。


    贺尘晔偏过头,掩唇吐了下舌,忙放下手里的瓷杯,嗓音有种磨过砂纸的粗哑,早没了平日里磁性动听的味道,问:“你放了什么?”


    见状,傅庭肆端着杯碟搁在鼻前一嗅,辛辣刺激的味道,呛得他头晕目眩,甚至是有点反胃。


    他抬起头来,顺其自然地扫向中岛台,“作案现场”明晃晃地摆在那里,根本就没收拾,那罐玻璃瓶里装着的红油辣椒下去了一多半。


    按道理这么冲的味,理应一闻就能知晓,怎还用得着亲口尝?


    当下,傅庭肆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爱情使人盲目啊。


    瓷杯重新磕回杯碟,十分清脆。


    盛怀宁离贺尘晔一丈远,窝入另外一张单人沙发内,双腿自然交叠在一起,与连衣裙同色的高跟鞋,鞋面上的珍珠坠饰在灯光下晃出碎光,一点一点地投落到周围。


    悠闲、肆意,却又压迫性十足。


    傅庭肆善于察言观色,倏然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盛怀宁的视线直愣愣地转到了他的身上。


    看样子,惹大小姐生气的不止贺尘晔。


    盛怀宁俨然一副小女生的样子,指责的语气是一丁点杀伤力都没有。


    右手抬起,食指自左往右一划,抱怨道:“当我不存在是吗?那叫我过来干什么。”


    贺尘晔的味蕾刚从刺激中缓过来,又连续喝了好几杯温水,压着极度不舒适的感觉,不紧不慢地放慢语调,“怎么会,你最重要了。你难道忘记了,我只是你的陪同?”


    “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一聊就停不下来,我在旁边就像空气?”她微嗔。


    贺尘晔一噎。


    其实他也有些茫然,跟傅庭肆顺了这么久的文件和报表,几乎都是跟陶氏集团的资产漏洞,还有未来的发展趋势有关,聊到尾声都没具体说明这些与太和集团有何关联,盛怀宁在这里面又究竟起到个什么作用。


    静默短瞬。


    傅庭肆双臂环抱着,看着很是游刃有余。


    下一秒,手腕一抬,仔细瞧了眼时间,幽幽地说:“盛小姐再耐心等一等,一个小时内,你会接到一通电话。”


    盛怀宁…??


    她歪了歪头,彻底没了话,生怕再说下去,反倒显得她在无理取闹。


    恰时,傅庭肆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待人走开,偌大的空间只剩下盛怀宁跟贺尘晔两个人。


    一只结实的手臂横过来,用小匙搅拌了下傅庭肆饮了一口的那杯咖啡。


    贺尘晔眼角微微弯了弯,目光却黯然,露出倍感受伤的神态,“宝宝,你怎么还区别对待?”


    “什么?”盛怀宁眼睫轻颤,没懂。


    “你给他加了什么料?”


    “五六块方糖啊。”她答得坦然。


    贺尘晔又问:“那怎么轮到我就变成了辣椒?”


    “你活该,”盛怀宁不以为意,语气非常理直气壮,没有一点捉弄人后该有的心虚和懊悔,接着说,“这种醋都吃,你真无聊。”


    说完,她还跟着轻哼了一声,眼神一撇,小跑过去,作势就要将两杯咖啡放入托盘拿走。


    贺尘晔很迅速拦了下来,大掌压在托盘的边缘,用足了劲儿。


    目光往上抬,借着距离拉近的机会,空着的那只手捧上她的半边脸颊,“别拿走啊。”


    盛怀宁的心脏扑通猛跳了下,这一刻仿佛能望入贺尘晔的眼底,那里笑意很浓,让她不自觉就偏开了头,支吾:“我…我去…去倒掉。”


    贺尘晔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我还没喝呢,倒什么。”


    盛怀宁怔了怔,不假思索摆正了脑袋,撞上他的视线。


    或是有其他人在的缘故,羞耻心比平时重了几分,这种随时都有可能发展到一发不可收拾的状况,她不敢随随便便投身其中,赶忙往后挪了两三步,没好气地笑骂:“受虐狂。”


    刚走到中岛台前,傅庭肆打完电话回来了,没多耽搁就拉着贺尘晔直接进入了正题。


    听着两个人熟练地切换着中英文,盛怀宁觉得时间一分一秒走得快了不少。


    烦闷的情绪已经一扫而空,她抱着iPad看罗稚新发来的工作行程,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往一旁的手机上跑。


    傅庭肆的话模棱两可,是彻底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当时没多问,一是知道傅庭肆定不会多说,二是不想显得自己太积极,这有失她的身份。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怀宁估摸着应该没有一个小时。


    她等得都快困了,手机终于振动了起来,平滑的奢石台面,震感尤为明显,很顺利就传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耳朵里。


    一时间,目光汇聚一处。


    盛怀宁原地惊愣住,屏幕上的来电显,让她眸光一亮,握着手机缓慢转身,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傅庭肆:你说的电话,打来的人是我爹地?


    傅庭肆颔首,示意她接。


    她心紧了下,越过客厅,到了单独隔开的餐厅。


    环绕式灯带收到感应亮起,整个空间都被柔和的白光所笼罩,这种极度晃眼的光线,使得她越发紧张,滑动接听电话的动作都变得僵硬。


    盛銮敬跟沈诗岑刚从巴厘岛回到港城。


    集团公司积压了太多工作,必须得有盛銮敬的首肯才能进行。


    见完总经理,秦秘书迟迟没离开,将手头的平板递给了他。


    盛銮敬仅看了一眼,就乐出了声,抬手挥退了秦秘书,就立刻兴冲冲地给盛怀宁打电话。


    一接听,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怎么?想通了?”


    盛怀宁不敢贸然接话,只沉默着。


    电话那端的人再度开口,“我就说我跟你妈咪挑选的人不会差,傅庭肆不管是家世、样貌、能力,都比你自己挑的那个好。你早乖一点,还用得着跟我还有你妈咪闹这么多不愉快。”


    这时,盛怀宁终于听明白了,她不信盛銮敬会疯狂到找人监视她的程度,便很机敏地将手上的平板放到桌子上,自如找到了新闻的娱乐版块。


    果不其然,两三个小时前她跟傅庭肆结伴进入酒店的照片,全都散布了出来,没多久便被剧增的讨论量顶到了头条的位置。


    因为一早就知道是假的,她根本没兴趣去看大众在讨论些什么,心思都在那几张照片上面。


    她用两指捏着放大,不由感慨了句,傅庭肆安排的人技术真不错啊,将她的美貌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惜了,旁边的人如果是贺尘晔,这照片简直是可以洗出来挂床头的程度。


    沉默的间隙,盛銮敬又出声,“宁宁,既然相处得不错,就找个时间把婚订了。”


    “什么?订婚?”


    盛怀宁终于收回思绪,根本没了欣赏照片的心情,忙说:“不…不用这么着急吧?纵使是联姻,也得有个熟悉的过程吧,你以为谁都跟你和妈咪一样先婚后爱?”


    盛銮敬思考了下,没再坚持,转了话题,“你现在是跟傅庭肆在一起吧?”


    “嗯。”


    “把手机给他,我跟他聊两句。”


    闻言,盛怀宁出了餐厅,就站在门口,伸直手臂,等着傅庭肆自己来拿。


    傅庭肆点了点头,即使是逢场作戏,但当着对方男朋友的面,还是有些不自在。


    略过贺尘晔时,他安抚性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而后歉意一笑,才过去接下手机。


    傅庭肆去餐厅接听的时候,盛怀宁抬步到了贺尘晔的身旁坐下,径自掰过男人的脑袋,与自己面对面。


    猛然靠近衔咬住温热的唇瓣,舌尖自微张的唇缝探入,勾着纠缠在了一起。


    方才还知道羞赧的情绪霎时被抛之脑后,盛怀宁知道这通电话会持续很长的时间,便没了任何顾忌,说:“回吻我。”


    贺尘晔没深思,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这场合作一旦提上日程,许多事情都避无可避。


    不在意是不可能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会不懂事到每件事都耿耿于怀。


    可女孩子愿意哄他,这让他非常受用,想也没想就掐着女孩子的腰,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肆无忌惮地吻了回去。


    接吻的咂咂声与远处餐厅里傅庭肆打电话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人分不清楚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末了,两个人慢慢分开,傅庭肆刚好打完电话出来。


    盛怀宁拿回手机,质问:“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作为合作的另一方,我有权知道所有的实情吧?”


    傅庭肆坐下来,不慌不忙道:“几分钟前,盛董事长已经答应在收购陶氏集团方面提供资金支持。”


    “你说什么?”


    盛怀宁腾地起身,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被气的,又道,“所以你自始至终谋划的都是这个?借着与我的关系,从我爹地那里骗取资金?”


    话音甫落,傅庭肆摁了摁眉心,觉得女孩子毫不犹豫吐出的话实在不太中听。


    他淡然一笑,冲着茶几上的一沓文件抬了抬下巴,“盛小姐说的这是哪儿的话,很公平的交-易,怎么能用‘骗取’来一语概全?刚才贺总已经从头到尾评估过了,事成之后我将陶氏拱手相让给盛董,得到的回报可不止一星半点。”


    “是…是么?”


    盛怀宁下意识望向贺尘晔,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才稍稍放心下来,很快又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细究的话,你可是丝毫好处都没有。傅先生一个生意人,真会这般爽快?”


    傅庭肆转着腕上的机械表,“我说过,我只是想替她讨个公道,盛小姐大可以完全信任我,况且有贺总在,我没那个本事公然给你下套。”


    “嗷。”


    盛怀宁又悄摸地瞥了眼贺尘晔,明明被夸奖的人不是自己,她却有种捡到宝的感觉。


    蓦地,攥在手里的手机又振动了起来,她没看,直接接听。


    罗稚尖利的声音直接从听筒传了出来,“盛怀宁,玩真花啊,脚踏两条船!”


    盛怀宁脑中嗡的一声,喃喃:“完了,这事我忘告诉公司了。”


    第75章 别吵75


    好巧不巧的是,罗稚一直住在香榭酒店,没挪过窝。


    三五分钟过后,就急匆匆赶了上来,很自然地刷开盛怀宁的那间总套,后反应过来开错了。


    门打开的那一刻,罗稚的视线径直掠过面前的盛怀宁,落在远处客厅里两个男人的身上。


    除却贺尘晔一早见过,对于傅庭肆,她一直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那些被夸得天花乱坠的词,她一开始不怎么信,总觉得有夸大的嫌疑。


    这会儿陡一见到,除了诧异,没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忽地,罗稚冲着盛怀宁歪了歪头,恍惚中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盛怀宁一懵,问:“你干嘛不进来?”


    罗稚边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边附耳对她说:“我想起来了。有一次我们在百信证券对面的那家甜品店吃饭,我当时说跟你男朋友谈生意的那个合作方有点帅,就是他。”


    “啊?”盛怀宁掩唇做出惊讶之状。


    罗稚猛点了好几下头,咕哝:“长得果然让人过目不忘。要是没贺总,他也不错啊。”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距离客厅仅剩咫尺,罗稚后面的这句话无法避免地全落入到了贺尘晔跟傅庭肆的耳中。


    傅庭肆微一弯唇,没敢吭声,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岂料贺尘晔同样默不作声,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理解万岁”的味道,让盛怀宁一度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无法言明的双重人格。


    罗稚翘了下唇角,很僵硬地主动进入正题。


    刚才的那通电话,盛怀宁三言两语就将所有事情交代清楚了。


    此时,她愤愤然地指责盛怀宁不厚道,害她被老板明里暗里骂了足足一个小时。


    她颇为无奈,碍于盛家在港城的地位,每每出事,老板是根本不敢多说盛怀宁半句,夹在中间的她,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出气筒。


    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不断,盛怀宁压了压耳根的位置,冲着罗稚眨眨眼,看着还挺无辜的表情,扮乖道:“我是真的忙忘了,而且隔的时间太长了,我还以为这场合作作废了,就没想着告诉你。”


    罗稚瞥过去一眼,身子歪着,摆明了拒绝与她沟通,转而很烦躁地问:“那现在呢?是坐视不管还是需要推波助澜一下?”


    回应她的是长时间的沉默。


    她不由将询问的目光扫向其余三个人,盛怀宁跟着慢慢抬起下巴,一双清澈的眼睛望向傅庭肆,说:“你之前说新闻只要爆出,就会吩咐公关部撤下来,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你的下一步是什么?”


    傅庭肆一脸平静,运筹帷幄的姿态,指尖划过亮着的手机屏幕,不知看到了什么,眸色霎时黯淡了不少,“已经吩咐过了,盛小姐可以放心。待会儿我们一同离开,会一起撤下来。”


    盛怀宁微诧,追问:“出去也要拍?还是你安排的人?”


    或是因为爹地打来的那通电话,在确定资金不日会顺利到位,傅庭肆没了继续待下去的理由,轻一蹙眉,登时站了起来,对她说:“不是,按照盛小姐在内地的人气,定会有媒体自己找上门来。”


    盛怀宁觉得好笑,真不愧是在商场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花小钱办大事,真是好手段。


    话音刚落,傅庭肆已经拿过搭在手边的外套穿上,系好纽扣,又拿出眼镜戴上,“很晚了,那就麻烦盛小姐再辛苦一次了。”


    盛怀宁跟着起身,示意罗稚去隔壁拿她的包,而后怔怔地看着贺尘晔。


    还未出声,贺尘晔慢条斯理地帮着收好了所有的文件,柔声,“我送你们下去。”


    从顶楼到大堂,罗稚一直跟在盛怀宁和傅庭肆的身后,被孤零零丢在几米远的贺尘晔,就显得可怜多了。


    盛怀宁知道答应合作,就该有点契约精神,可她实在忍不住想要往后看。


    在撞上贺尘晔的视线,这人冲着她浅浅一笑时,才慢悠悠回头。


    前脚刚迈出大门,后脚就有一大堆蹲守许久的媒体围了上来。


    盛怀宁自签约公司后,从未见过这种阵仗。她一直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没什么机会一口气招来这么多的媒体。


    视野范围内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被推搡着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傅庭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招来酒店保安来维持秩序,根本没法及时护住身旁的人。


    面前的人你一言我一语,快门的声音更是一声接着一声。


    盛怀宁有些头痛,不稳的身形忽地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撑住,她下意识觉得是贺尘晔,却只能故作镇定,选择了视而不见。


    不久,眼前的这片地方终于恢复宽敞,盛怀宁在京这段时间乘坐的那辆商务缓缓驶了过来。


    盛怀宁与傅庭肆一前一后上了车,刚坐稳就听见前排传来一声刻意压低过音量的惊呼。


    盛怀宁视若罔闻,妄想着从外边拥挤的人群里找到贺尘晔的身影。


    她不知道已经启动的车子要去哪里,更不知道贺尘晔是打算回家还是会在酒店等她。


    无奈痴痴找了许久,都没看到贺尘晔,她急忙从包里摸手机,电话拨出去,熟悉的响铃音乐竟然是在车内前排响起。


    盛怀宁抬眸,去找寻声音的来源,无意间在后视镜内看清了端坐在驾驶位里的人。


    她恨不得立刻跳下车,命令副驾的罗稚跟自己换个座位,想亲自去看一看装作司机的贺尘晔,顺便问问是如何浑水摸鱼,在众目睽睽下上来的。


    贺尘晔轻叹口气,很规矩地问:“去哪儿?”


    车内有几秒的死寂。


    傅庭肆的拇指一直放在手机的侧边键上,不停地摁亮熄灭屏幕,看着很是魂不守舍,没多久扯唇一笑,说:“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行,今天辛苦你们了,陪我演这出戏,感觉…挺可笑的。”


    车子很快驶入主干道,渐渐恢复平稳。


    盛怀宁直愣愣地盯着前方,目光跟随着贺尘晔转动方向盘的手,久久舍不得挪开。


    不知是不是傅庭肆周身的气压过低,她不禁哆嗦了下,注意力迅速就被拉了过来,似是受到牵引般,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傅庭肆的手指摩挲着手机,摆明了是在等谁的讯息。


    她蓦地想起半个多月前,傅誉集团楼下的那一幕,实在不解为什么好好的恋爱不谈,怎么动不动就闹别扭,终是不忍心,询问:“傅先生是不是要回公司?”


    没等傅庭肆说话,盛怀宁倾身往前,很轻柔地拍了拍贺尘晔的肩,自作主张说了句,“去傅誉。”


    傅庭肆扯了扯唇,下一秒很松弛地倚上真皮座椅,一时半刻竟不知该作何反应,任由车子调转方向回了公司。


    送完傅庭肆回贺尘晔那套公寓的路上,盛怀宁思忖许久,突然出声,“前面靠边停一下。”


    贺尘晔看了她一眼,又敛了目光,找了处方便停车的地方停了下来。


    静了两三秒,罗稚回头问:“你要做什么?”


    盛怀宁小声说:“稚姐,你不然搭辆的士回酒店?”


    罗稚其实早就受够了做电灯泡的煎熬,可她自觉闪人,跟盛怀宁赶人,这是两码事。


    她阴森森一笑,气急败坏,“盛怀宁,你过河拆桥的本事,现如今还真是炉火纯青。”


    盛怀宁一瞬不瞬地望着,跃跃欲试的动作目的性极强,是时时刻刻准备着在罗稚下车,好取而代之坐到副驾。


    “翻脸无情、卸磨杀驴、得鱼忘筌、鸟尽弓藏…”罗稚语气愤恨,碎碎念不停,将膝上的平板塞入包里,推开门下了车。


    盛怀宁恍了下神,趴在窗边环顾四周,在确定安全后才触上操控按钮。


    门慢悠悠滑动开,她谨慎地先落下一只脚,而后慢慢踩实,好笑着打趣,“稚姐,以前没看出来,你国文这么好。”


    罗稚闻言侧目回了个笑,似是在警告再贫就继续坐回去发挥电灯泡的作用了,定要臊死她。


    她耸耸肩,眼疾手快就上了车,非常熟练地把车门锁死,探手出去摆动着,“路上小心,拜。”


    夜色渐晚,公寓的地下车库十分幽静。


    贺尘晔路上很沉默,直至这会儿在车位上停稳,都还是一声不吭。


    盛怀宁吞咽了下,暗自腹诽身旁的人太会变脸,之前还是知分寸懂包容的贤夫形象,这会儿就变成了斤斤计较的妒夫。


    她在纠结要不要刻不容缓地主动吻上去,能补偿一点是一点,下一瞬又反省自己这样会不会惯坏贺尘晔,总不能一有点其他事,她就得扑上去“献-身”。


    明明知道是在演戏,而且她跟傅庭肆之间的磁场,是互不来电的状态,她就差把“我们不熟”刻在脸上了,贺尘晔还吃醋,那就是不懂事。


    静默过后,驾驶位响起一道磁性清润的声音,语速不急不缓,如空谷幽涧,格外撩人。


    “啊啊啊…两个人看着也太登对了吧,小说里的双豪门势均力敌男女主终于有脸了。”


    “对视那一眼,特深情,让我有种两个人已经在床上滚了八百回合的感觉。”


    “Dita单身这么久,看来是真要结婚了,不过这个姐夫我很满意。”


    “恕我直言,这颜值,在床上一定很赏心悦目。”


    “楼上小心自己的号待会儿没了。”


    …


    盛怀宁竖耳倾听,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绷紧,一时被尬到头皮发麻,脚趾更是蜷到了能抠出城堡的程度。


    她不免还是会觉得震撼,这么多不堪入耳的词,贺尘晔究竟是如何这般面无表情,又平淡地读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人竟然会无聊到去看网友的评论。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盛怀宁终是忍无可忍,侧身过去就要去捂贺尘晔的嘴。


    男人反应很快,急忙扣住了她的手腕,对她说:“这些都是李维发给我的,他说我很像爱而不得的可怜男二。”


    “他胡说八道。”盛怀宁急匆匆否定。


    贺尘晔始终目视前方,一动不动,嗓音沉着,调子懒洋洋的,“我觉得我才是空气,刚才在酒店,我是半句话都插不上。”


    话落间,盛怀宁面颊绯红,似笑非笑地偏过脑袋,“我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而且,哪儿有男二像你这么会抢戏,能在男女主的眼皮子底下抢司机的活干?”


    蓦地,男人扭头过来,瞳眸氤了层很淡的水雾,看着挺像回事,让人心生怜惜,用着受伤的语气,“你承认了?你还对号入座。”


    好一朵洁白无暇的白莲花啊。


    盛怀宁语塞数秒,视线逡巡而过贺尘晔泫然欲泣的脸庞,做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决定,双臂摊开,软绵绵地瘫回座椅。


    她双眼无神,认命道:“你是想要车-震吗?”


    第76章 别吵76


    贺尘晔恍了下神,眸光涣散,旋即轻飘飘地摇了摇头。


    下一秒,凑近盛怀宁,无意识揉捏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指,大力凛然地开始出声安慰,说她的职业特殊,不适合在车上做这些,让她不要难过。


    还说她要是真喜欢,等以后找个安全的地方陪她玩。


    盛怀宁听着听着,直接乐出了声。???什么东西,怎么变成是她非要了。


    明明是这人抱着手机念一堆有的没的,用着最严肃的腔调,说着最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如此大费周章地折腾,什么招儿都使上了,却突然换了套做派,当起了正人君子。


    她娇嗔地瞪了一眼,拎着包转身下车,头也不回地进了电梯。


    应了贺尘晔的话,开始把他当空气。


    车-震确实没有,这人却也没打算放过她。


    一等她抱着衣服进了洗手间,便紧随其后钻了进来。


    似是为了力证自己在地下停车场说的话,撞出的力气大到仿佛是在告诉她,你看,我在卖力地满足你,你别演完戏就忘了我是谁。


    盛怀宁双手死死地扒着浴缸的边缘,膝盖痛到几近快要撑不住了。


    视野里全都是随着动作扑出来的水花,还有几片她特地撒的玫瑰花瓣,画面香-艳到令人遐想。


    她轻咬下唇,小声哼哼着,时不时会涌入的热流,宛如置身灼烫岩浆,在身体里翻滚着,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让她忍受着那股难以描述的快意。


    然而身后的人全然不顾这些,反倒觉得这样更方便自己为所欲为,指尖捻得很得心应手,嘴上也是半刻也闲不下来,荤话一句接着一句。


    末了,盛怀宁是真的没了力气,贺尘晔兀自将她抱出水面,快步出了洗手间。


    只是没走几步,她发现眼前的人打算要去的地方好像不是卧室,也不是客厅,更不是公寓里的任何一处。


    驻足在通往露台花园的菱格黑色木门前,盛怀宁不自觉就搂紧了贺尘晔的脖子,小声喃喃着不要。


    贺尘晔轻声让她别怕,转而借着这个姿势,一手抱着她,一手拔开插销推开了门。


    顶楼的位置,能俯瞰到周围大片的景色,半人高的围墙,再有花草作陪,会让人有种踏入无人之境的错觉。


    盛怀宁渐渐放松下来,被男人面对面抱着,重新抵入,时快时慢的节奏将身前的莹白,颠出如浪花般漂亮的弧线。


    她喉咙发紧,碍于知道楼下住了人,是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贺尘晔吻了吻她,转而凑到她的耳边,问这样能不能满足她对车-震的渴望。


    盛怀宁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带着柔媚的娇哼,骂了句混蛋,警告他以后别求着她玩。


    直至深夜,才彻底停歇了下来,这套面积颇大的复式终于恢复安静。


    盛怀宁懒洋洋躺着,眼皮重到抬不起来。


    她伸直双腿,任由贺尘晔将焐热的活血化瘀的药油涂上膝盖,然后仔仔细细地小心按摩*着。


    良久,不知道何时出去洗手再回来的贺尘晔,掀被钻入,圈着她的腰肢揽入怀里,顺带着吻了吻她的耳尖。


    盛怀宁太困了,却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溪溪快毕业了,你是不是要回去?”


    贺尘晔“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


    “下周末。”


    这么快?


    她终于睁开眼睛,面露不舍,“那还回来吗?你之前说只在这里呆一个月。”


    “一结束就回来,带着溪溪一起。”


    她满意了,发出很愉悦的一声笑,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时间过晚,贺尘晔将左手绕到她的身后,边帮她按揉着腰边道:“睡吧。”


    “嗯。”


    盛怀宁知道盛銮敬一向爽快,可如此爽快,实在是让她瞠目结舌。


    不出半月,帮助傅庭肆收购陶氏集团的资金就已经彻底到位。


    一时之间,她不知道是该说爹地视金钱如粪土,还是说在面对如此优秀,又自己满意的“女婿”时,作为老丈人的盛董事长,理应掏得毫不心疼。


    一开始,即使知道家里的公司不会受影响,但联合其他人哄骗爹地妈咪,盛怀宁还是觉得于心不忍,每每接到电话都很心虚。


    可在傅庭肆通知资金到位,合作随时可以结束的时候,这种情绪就顿时烟消云散了。


    都卖女儿了,不值得同情。


    直到六月末,京市最热的时间段,烈阳高照,蝉鸣不止。


    贺尘晔已经参加完溪溪的毕业礼,没多耽搁,便马不停蹄地离开港城,赶到了京城。


    至于盛怀宁与工作室的其他人,虽说吃喝住行都有秋家在打点,但时间久了,脸皮薄的罗稚还是觉得不妥。


    不多久,就零零散散给盛怀宁接了不少的通告。


    在收到贺尘晔发来的微信时,盛怀宁刚在傅誉集团附近的一家服装工作室签完合同。


    眼睫垂下,她不紧不慢地敲着手机屏幕,静静等着旁边的罗稚洽谈拍摄时间与地点。


    再出来,盛怀宁冲着身后摆摆手,道:“Tido,那就拍摄的时候再见。”


    “好,盛小姐慢走。”男人颔首一笑。


    从小巷到路边,助理小祺还有司机已经等着了。


    盛怀宁跟罗稚相继上车,刚一坐稳,罗稚凑过来问:“你跟Cybele的老板认识?”


    “他是傅庭肆的小舅舅。”盛怀宁语气无波无澜,注意力依旧在手机上。


    “啊?”罗稚无声惊叫,又道,“可他看着比傅庭肆年纪小啊。”


    盛怀宁抬头,自脑海中仔细搜索了一番,才慢慢出声,“是秋老先生的小儿子,应该才二十五六岁吧。”


    “我就说你怎么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合作,”罗稚敛好头绪,双臂环抱着刚倚上座椅,又忙不迭靠了过来,“对了,Tido从未对外公开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盛怀宁没好气地斜过去一眼,好整以暇地抬腿搭着,随即发出一声很无奈的低笑,“你忘了,我现在的身份可是傅庭肆的‘未婚妻’,再说,这工作不是你谈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未婚妻,未婚妻,”罗稚被噎,很不爽,一心想着还回去,要看看她被堵到哑口无言的样子,忙道,“这话你敢当着贺尘晔的面说吗?”


    盛怀宁能屈能伸,不逞口舌之快,抿唇乖巧一笑,闲适地自储物盒拿出一瓶水,拧开后慢慢悠悠递到嘴边,说:“不敢。”


    罗稚舒坦了,似笑非笑,“送你去哪儿?你家老贺是今天回来,是么?”


    “去傅誉。傅庭肆今天生日,陪他去演最后一场戏。”盛怀宁冲前面说了句。


    话落,司机调转方向变了目的地,没多会儿便驶上了高架,开始走走停停。


    车厢内升起了隔断挡板,将前后一分为二。


    罗稚没了顾忌,说话音量也不必再刻意压制着,为了打发堵在路上的这段时间,继续打趣她,“你别说,傅秋两家的基因真是不错,一个个都郎才女貌。你跟傅庭肆演戏这么久,就没有一点点点点的小心动吗?我还以为会假戏真做呢。”


    盛怀宁连续眨动眼睛,一脸的震惊,身旁人吐出的这段话实在匪夷所思。


    她不甘示弱,反驳了回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丝毫不来电的好不好?而且,贺尘晔哪就比他差了,样貌、能力都是万里挑一,你以后再开这种玩笑,我就…我就…”


    “就什么?”


    “就掐死你!”盛怀宁很蛮横地做出要桎梏住她脖子的动作来。


    说说笑笑中,堵车就显得没那么枯燥了,不多会儿就驶入CBD商区,停靠在傅誉楼下。


    正值黄昏,天边夕阳如火,绚烂无比。


    盛怀宁一下车,就让司机、罗稚,还有小祺下了班,自己改搭傅庭肆的车去往一早订好的餐厅。


    隔着巨大玻璃幕墙朝里看,远处依窗摆放的方桌前,傅庭肆正接打着电话,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冲她招了招手。


    她弯了弯唇,继续抬脚踩着石阶往最里边走。


    岂料,刚拐过堂食的那片区域,跟一位身着西装的男人碰了个正着。


    “抱歉。”她低声。


    “没事。”男人淡笑。


    闻言,盛怀宁猛然抬头,强忍着扑上去抱住的冲动,面色一喜,“贺尘晔,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明一个小时前才告诉她刚下飞机,准备带着溪溪先回趟家,怎么就突然奇迹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贺尘晔回头扫了眼,腔调懒散,裹挟着浓浓的雀跃,“傅董约我来的。”


    “什么?”她茫然短瞬,“他不是说今天还会有人拍吗?澄清也用不着三个人都出镜吧?媒体会乱写的。”


    “乱写什么?”贺尘晔问。


    盛怀宁掰着手指,“比如豪门三人行,再比如太和集团千金带现任猛打前任脸,再再比如豪门是非多,三人其乐融融用晚餐,究竟为哪般。”


    说完,她很得意地抬眸。


    贺尘晔忍俊不禁,没克制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想象力不错。”


    盛怀宁颊边泛红,一个多礼拜没见,她感觉自己都快思念成疾,恨不得立刻马上就拽着贺尘晔找个没人的地方,大亲特亲。


    思维发散之际,她不禁舔了舔唇,看着还真有点如饥似渴。


    贺尘晔将她的一举一动全都看进了眼里,躬身凑到她的耳边,“再忍忍,等晚上。”


    盛怀宁无意识地用指腹揩了下嘴角,视线一垂,一大束颜色繁杂的鲜花映入眼帘。


    她微鼓着颊边,一副含羞带媚的样子,尾音拖得超级嗲,“也就一周没见,怎么还带花给我?”


    作势就要伸手去接,贺尘晔往后挪了半步,不显山不露水,“这是傅庭肆拖林秘书拿给你的。”


    “他送我?”盛怀宁十分震惊,最后一场戏要玩这么专业。


    “让你送他。”贺尘晔语气淡淡。


    她失声半刻,身处冷气十足的餐厅内,竟硬生生渗出了一层薄汗,顿觉好笑,“我送他?拍了发出去多跌份啊,不管。”


    听见她毫不犹豫拒绝,贺尘晔目光晦涩不清,暗喜,小声:“别人生日请客,空手不合适吧?”


    “烦死了,送送送,行了吧。”


    盛怀宁立时将花束抢了过来,牢牢抱在怀里,刚准备掠过贺尘晔往预定的包厢区,一旁的男人咕哝了句,“真爽快。”


    她轻而易举就听到了话里的阴阳怪气,偏过头,开口哄:“我给你买了礼物,就放在家里,你没看见吗?”


    恰时,有人过来。


    贺尘晔带着她往旁挪动,让出方便客人进出的距离,等着周围再度恢复到安静,先抬腕看了眼时间,才敛眸轻描淡写道:“你说的是那瓶你陪着傅庭肆去定制店,顺手带回来的香水?”


    一瓶香水而已,哪用得着这么多前缀。


    盛怀宁知道这人定是看到了不久前的那条新闻,那日为了证实她与傅庭肆密切来往的事情,不得不答允了傅庭肆一同前往两家顶奢店的请求。


    进店前在车上,傅庭肆直接进入正题,说想给自己的女朋友准备毕业礼物,但不懂女孩子的喜好,希望她能顺便给点意见。


    她满口答应,只是后来在挑选的过程中,被橱窗里一款海洋香型的香水吸引了注意力,莫名觉得跟现如今贺尘晔的穿衣风格很搭,花哨中带点稳重。


    虽说确实是顺手买的,但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啊,而且她一看到,脑海里就自动带入贺尘晔,说一句诚意满满毫不为过。


    思绪收回,盛怀宁抿抿唇,愤愤然嘀咕:“不喜欢那就拿给溪溪用。”


    贺尘晔知道她快要恼了,见好就收,“喜欢喜欢,你要不要闻闻?我现在喷的就是。”


    下一瞬,她将方才贺尘晔说的那句话,原封不动还了回去,“再忍忍,等晚上。”


    第77章 别吵77


    两个人不敢再多聊。


    盛怀宁没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做,合作终止这件事,于她而言,是可以放烟花的程度。


    她掂了掂怀里的花束,又用胳膊杵了下贺尘晔的侧腰,立刻抬脚朝里走去。


    傅庭肆听见脚步声,跟着起身,笑得很温柔,就连眼睛都弯出了弧度,冲她微一颔首,道:“盛小姐。”


    盛怀宁在方桌的另一侧驻足,越过桌面递出花,“生日快乐。”


    “谢谢。”傅庭肆接过,顺便就放在桌子空着的那一边。


    相对而坐,本就演戏的两个人顿时就没了话。


    盛怀宁扎了块果切塞入嘴里,咽下后倾身半趴在桌边,拉近了与傅庭肆之间的距离,好奇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些什么?”


    话语间,侍应生拿着菜单进来,搁到两个人的面前。


    这是一家很适合商务洽谈的餐厅,简单大方的装修风格,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就连室外堆簇在一起的装饰品,都无多余的色彩。


    盛怀宁扫了眼外边,收回视线后随手挑了几道菜指给侍应生。


    傅庭肆合上菜单,递给侍应生时说了句招牌菜都上,而后转了话锋,“经营权转让协议需要盛董事长亲自过目,你是打算自己…还是我去谈?”


    言及此,盛怀宁深深皱起眉,她已经能提前预见到时候跟爹地妈咪见面后,会是怎样一副画面,定会闹个鸡飞狗跳。


    她不自觉吞咽了下,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我自己去。你那边整理好以后,直接差人拿给我就好,我过几天刚好在港城有通告。”


    “你确定没问题?”傅庭肆不免还是有些担忧。


    “没问题,你那边呢?”她问。


    “什么?”


    盛怀宁支起胳膊,托腮望向对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你今天生日,晚上肯定是跟女朋友一起过吧?”


    沉默三五秒,傅庭肆释然一笑,眸中看不出任何波澜,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饭菜全都被依次送了上来,一整张方桌摆得满满当当。


    傅庭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唤来侍应生闭上了一旁玻璃幕墙上的窗帘。


    见状,盛怀宁顿时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不自觉伸了个懒腰,立刻发微信将等在外边的贺尘晔叫了进来。


    一时之间,氛围再度沉寂下来。


    傅庭肆知晓此番结束,盛怀宁跟贺尘晔但凡回到港城,定会面对很大的一场风波。


    他的印象中,盛銮敬夫妇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软柿子,能瞒着自己的女儿,在那么早就给贺尘晔使绊子,此次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有了外公做例子,傅庭肆对于长辈们棒打鸳鸯的做法,是丁点都不觉得稀奇了。


    顿了顿,他放下陶瓷筷,不显刻意地说:“贺总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高就?”


    贺尘晔同样擅于洞察人心,知道傅庭肆是话里有话,感激一笑,顺着话头回:“莫非傅董有想挖我去傅誉的意图?”


    “那贺总的意思呢?”


    “多谢傅董的美意,我会好好考虑您的建议。”


    傅庭肆并无多余的表情,递出酒杯,与贺尘晔的隔空轻轻一碰,“贺总未来只要想来,可以随时联系我。”


    盛怀宁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个不停,轻咳一声,对于被忽略的怨念瞬间袭来。


    她往回勾着下巴,开始自怨自艾,“我的错,我就不该在这里。”


    “不然,这餐就先到这,你们回公司谈?”


    回港城,是在半个月以后。


    盛怀宁本打算一个人回去,贺尘晔放心不下,非要跟着一起。


    在京市玩了小半个月的溪溪,一直心系自己创办的那个网站,生怕这么久不管,好不容易积累的那么几个读者跑光了。


    盛怀宁没好气地睨了贺尘晔一眼,不用想,绝对是这家伙又在溪溪的面前卖惨。


    京城这么大,许多地方还都是预约制的,哪是半月就能玩遍的,而且溪溪一看就很意犹未尽。


    临登机前,她一手拎着包,一手牵着女孩子,说:“等过段时间,我有差不多一个月的假期,到时候我陪你玩。”


    “真的吗?那我想换个地方。”溪溪兴高采烈地问。


    “这里你不是还有很多地方都没去吗?”


    “呜…排队有点累。”


    盛怀宁没忍住掩唇一笑,“现在是旺季,全国各地都在排队。”


    “那我还是在家里看看书、睡睡觉吧。”女孩子沮丧地瘪瘪唇。


    盛怀宁目光垂下,直直盯着,“听说最近乐高出了很多新产品,你挑好了告诉我,我买单。”


    女孩子霎时高兴了起来,兴冲冲地抱着她的胳膊左右摇晃,“谢谢嫂嫂。”


    夜里八九点钟,飞机顺利降落在港城国际机场。


    昏暗的地下停车场,荣叔驾着那辆普曼商务早早等着了。


    盛怀宁将行李箱交给贺尘晔,自己则拎着那只限量款Birkin,里面沉甸甸放着厚厚的一沓文件。


    静默了会儿,她撩开眼,咬牙道:“那我先回去了。如果太晚,就不要等我了。”


    贺尘晔深邃漆黑的一双眼,紧紧地瞧着她,似有穿透力,让她情不自禁就冒冷汗。


    他往前一步,挽好她颊边的碎发,眉眼重新染上笑,“那…睡前打通电话给我?”


    四目相对。


    盛怀宁悄然咽了下,抬脚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嗓音缓缓慢慢的,“好,路上开车小心。”


    接近午夜的紫澜山庄,按道理不该这般灯火通明。


    今夜,仿佛是在刻意等着她回来,草坪两边的引路灯全亮着,就连只在白日里才会开启的喷泉,依旧乐此不疲地喷洒着。


    车子径直停靠在主楼前,盛怀宁阖目倚靠在座椅上,打了许久的腹稿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她知道,周围这一切与往日的所有反常,都是爹地妈咪做给那个乖巧听话的“盛怀宁”,而非是她。


    一刹寂静过后。


    盛怀宁长舒了一口气,花了几秒钟思考,终于做足了准备,步伐沉重地进了主楼。


    秋姨一早知晓她要回来,已经将毛茸茸的家居拖鞋,换成了她衣帽间里最青睐的那几双鸵鸟毛高跟凉拖。


    她低身换好,鞋跟磕在地板上的声响,无疑是在通知里面的人,她回来了。


    客厅一经踏入,好几道视线直愣愣地投落到她的身上。


    盛怀宁根本不敢对视,一时觉得如芒刺背。


    刚一坐下,沈诗岑就从单人沙发挪了过来,就坐在她的旁边,语带关怀,“累了吧,都让你别着急回来了,下午还在跑通告,晚上就回来。”


    “还好。”她屏息,小声。


    下一秒,盛銮敬示意佣人将茶点送了过来,乐呵着问:“跟傅庭肆相处得还不错吧?我看你都舍不得回来了。”


    空气冷不丁凝滞在一起。


    盛怀宁头又往下低了点,毫无底气地扯了扯唇,“我跟他没那回事。”


    “什么?”盛銮敬挺身起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沈诗岑同样着急,偏头打量她,见她情绪不对,忙问:“你们吵架了?”


    接下来,盛怀宁没再闪躲,抬着头,目光静静地逡巡而过,硬着头皮出声,“自始至终,我跟他都是假的。他从未喜欢过我,我同样对他不来电,那些都是逢场作戏,全都是我跟他用来骗你们的手段。”


    听着她一鼓作气吐出的这段话,沈诗岑一脸懵,盛銮敬则是脸色铁青。


    没几秒,盛銮敬手中的茶杯应声摔落在地板上,碎片顿时散得到处都是,眉峰紧蹙,眼底是无法隐藏的怒火,惊怒的声音响起,“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跟傅庭肆——”


    “住口。”盛銮敬只觉怒火中烧,双唇气得止不住哆嗦,及时打断了她欲要说的话。


    沈诗岑吩咐管家去药箱拿降血压的药,踱步到盛銮敬的身后,劝了几句,而后神色一凝,扯着嗓子怒喝,“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盛怀宁眼神愣愣的,面前的是她在这个世间最亲近的两个人。


    看见爹地妈咪一脸痛苦的样子,她瞬间红了眼眶,右手哆嗦着伸入敞开的包,拿出那沓文件。


    仔仔细细地摆放好,转而又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墨水笔,至此才慢吞吞地说:“这是陶氏集团的经营权转让协议,刚好可以成为太和进军内陆市场的跳板。我找人做过风险评估还有未来的发展趋势,只要用心经营,以后必定会蒸蒸日上。”


    闻言,盛銮敬连续咳嗽了好几声,一接过沈诗岑递来的水杯,就急匆匆一饮而尽来顺气。


    沈诗岑的目光落在茶几上的那堆文件,不可置信的同时,往常温雅的声音都变得刺耳起来,“是不是贺尘晔教你这么做的?是不是他?”


    盛怀宁摇了摇头,“我知道妈咪你曾经私底下联系过老师,让我去纽约,仅是因为那里有许多与贺尘晔相识的人,你想让他的身份曝光,好让我与他断了来往。”


    说完,她缓了下,“我知道爹地是除夕那天才知道我恋爱的事情,所以百信证券跟海外某家公司的合作,是妈咪你在从中作梗,你希望贺尘晔能知难而退。”


    “还有,我猜妈咪你一定私底下找过他,拿他过往的所有不幸做要挟,逼他主动离开我,”盛怀宁颤悠悠地抬起眼睫,呼了一口气,“妈咪,这不是保护,是控制。”


    她从沙发上起身,挪到茶几旁的那片空地上,半蹲下去,将文件摊开…“我知道自己联合别人欺骗你们的这个行为很不孝,我愿意承担所有的后果,但我只有一个目的,我想要恋爱的自由权。”


    盛銮敬还未从这件事的惊骇中抽身出来,嗓子哑着,抬手指向连廊的方向,“你还知道你不孝?你给我滚出去,现在就给我滚,我跟你妈咪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女儿。”


    盛怀宁闭了闭眼,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她起身,宛如行尸走肉,缓步离开。


    似是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又或是因为一早就猜测到了会是这幅局面,她竟然不觉得有多么心痛,也有可能是早就麻木了。


    从主楼到山庄正门口,足有两三公里的距离。


    盛怀宁失魂落魄地迈着步子,没多久便卸了力,瘫软着滑跪下去。


    眼皮撩起,原先为了欢迎她的所有灯光霎时熄灭,就连喷泉都跟着入睡了,四周安静到让她心慌,这种毫无生机的感觉就仿佛是置身在有着鬼魅修罗的地狱。


    她不知道自己还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只能从包里摸索出手机,拼命地寻找自己的救命稻草。


    直到拨出的电话被人秒接,才崩溃地说:“贺尘晔,怎么办怎么办,我还是失败了。”


    回到家便在客厅枯坐到现在的人,一听到电话那端凄厉的痛哭声,着急就从茶几上捞过车钥匙,边往外走边说,“别哭,我来接你。”


    第78章 别吵78


    贺尘晔接到盛怀宁,是在两个小时以后。


    车子驶上山路,弯弯绕绕一通后,在重要的关卡倍受限制。


    紫澜山庄的主门,出入权限审核极高,一般只有眼熟的车牌,或是一早报备过的,才能自由进出。


    午夜时分,保安将电话打到了老管家那里。


    不久前闹了那么一通,老管家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跑去打扰先生太太,只好擅作主张就让保安把人放了进来。


    不过,经揣测跟了这么久,所了解到的主家的处事风格,加了一条,人进来可以,车子不行。


    贺尘晔得到消息,毫无怨言,给保安道了声谢,就马不停蹄地顺着主路往里跑。


    常年锻炼的缘故,他没费多长的时间,就在一处花坛边看见了瘫坐在地上的盛怀宁。


    女孩子缩在角落,抱着膝头,愣愣地望着某一处,时不时会发出一两声啜泣,让人心疼不已。


    他摊开肘间搭着的风衣外套,紧紧地裹在盛怀宁的肩上,小心翼翼唤了句,“宁宁…”


    话音将落未落,女孩子就猛扑进了怀里,双手抓着他身后的衣料,似是为了汲取他身上的温度,一股脑儿地往他颈间蹭。


    之前在电话里还哭得梨花带雨,这会儿在他面前,竟一滴眼泪也不愿意流,浑身上下因为克制战栗不断。


    贺尘晔知道,此时并不是多聊的好时机,他只是后悔,不该如此自私地让盛怀宁一个人来面对这些,而他坐享其成。


    他拍了拍怀里人的脊背,顺带着安抚地吻了吻耳尖,说:“饿不饿?你不是说飞机餐很难吃,回家后我给你做你喜欢的牛腩面。”


    盛怀宁轻咬下唇,不由收紧了抱着他的力道,半刻后才小声应:“饿,我还要再加两个溏心蛋。”


    “积食怎么办?”他笑着问。


    她吸了吸鼻子,“我不管。”


    “好好好,还有其他想吃的一并告诉我,都给你做,”贺尘晔碰了碰她的鼻头,拇指上移连带着拭去了她眼角悬而不落的眼泪,低声询问,“那现在回去?”


    盛怀宁不高兴地摇摇头,嗓音还带着一点点的哭腔,“走不动了,不想走。”


    贺尘晔想笑又不得不强压着嘴角,扫了眼她伸直的双臂,“没打算让你走。”


    说完,他转过身,将结实的后背留给她,偏着的脑袋,刚好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到她,说:“上来。”


    盛怀宁犹豫了一秒,慢慢抬身趴伏在了他的肩头,任他勾紧膝弯跟着腾空。


    借着头顶如水的月光,她直直地望着贺尘晔在夜色里越发深邃的五官,浮躁的心情渐渐平息下来,笑意倏然在脸上晕开,委委屈屈地向他抱怨,“我没把那份转让协议带走,爹地冷静下来应该会签,可是…他应该不想理我了。”


    贺尘晔微微顿住,瞳眸霎时暗了几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浑然不觉,本就是觉得不吐不快,发泄为主,没几秒又继续说:“刚才要不是离得远,我觉得他可能想揍我,大骂着让我滚,说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的时候,五官皱在一起,我才发现,他和妈咪好像真的老了。”


    “我很难过,但我不怪他们,用俗话来讲,我跟‘小白眼狼’没什么区别,”盛怀宁说着说着探出手,摩挲过他冒了点小胡茬的下巴,又捻了捻五指,回味这扎手的触感,“贺尘晔。”


    “嗯?”


    彼此的脸靠得极近。


    两个人的气息混杂在一起,一轻一重。


    盛怀宁眨了下眼睛,后知后觉这些话或许会让眼前的人误会,说不定会觉得她在拐弯抹角地说自己为难,又或是认为她知难而退,想要退缩。


    她往前靠了一寸,才发现贺尘晔眼尾有一颗极小的红痣,平时被垂落下来的头发遮住,很难看清楚,这种若隐若现的隐秘感,反倒衬出了几分不容忽略的魅力。


    多看了几眼,左手更是控制不住碰了上去,短暂屏气过后才慢吞吞张口,“待会儿我要加一杯鲜榨橙汁。”


    贺尘晔一直心里没底,心脏揪成一团,闻言长舒了口气,勾在膝弯的手指不自觉松了点劲,从鼻间哼出一声笑,“家里刚好有一箱李维寄来的甜橙。”


    话题就这样顺其自然扯远了。


    盛怀宁乐出声,想起一个多月前,李维初次来中国,贺尘晔因为她突然跑来内地,将李维孤零零的一个人抛弃在港城,实在不厚道。


    她撩起眼帘,说:“等李维下次来中国,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是得好好找个机会,他这段时间没少骂我。”贺尘晔话里掺了点无奈。


    过片刻,盛怀宁附和了声,再出口,完全没经大脑思考,“机会有很多啊,我们结婚让他坐第一排,或者我们去度蜜月,可以在纽约短暂停留几日。”


    “结婚?”


    有那么一秒,贺尘晔认为自己一定是幻听了,很想将背后的女孩子放下来,然后面对面要求她再说一次,好确认自己是不是在痴心妄想。


    听了他疑惑的口吻,盛怀宁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说了什么。


    然而话出口,她却有种十分舒适的满足感,原来她潜意识里已经将以前觉得遥远的事情,悄无声息地放在了心里。


    当下,她脸微热,歪了歪脑袋,“怎么?不愿意?委屈你了?”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彻底走出紫澜山庄。


    贺尘晔谨小慎微地把盛怀宁塞入副驾,而后绕过车头拉开车门坐进去。


    女孩子直愣愣的视线实在无法忽略,他抿唇一笑,伏身过去帮着系安全带时,翕动唇瓣,“是我的福气。”


    回到明隽,客厅时钟刚刚指向凌晨一点。


    溪溪还没睡,跟着盛怀宁一起在客厅等着吃宵夜。


    开放式厨房,贺尘晔忙得是不可开交,却又乐在其中。


    盛怀宁回头看了一眼,又继续帮溪溪搭乐高。


    蓦地,被她随手丢在沙发上的水桶包里,传来一阵又一阵扰人的振动。


    盛怀宁很熟练地摸出来,还没来得及接听,就被屏幕上的来电显吓了一跳。


    这个时间,傅庭肆是没有夜生活的吗?


    她拿着走出五米远才接,忍不住打趣,“快凌晨两点的时间,傅董你有些不礼貌了。”


    傅庭肆闷咳两声,径自道:“我刚刚接到秦秘书的电话,盛董已经签了经营权的转让协议,过几日会来京市。”


    盛怀宁的手指刚抵上面前的落地窗,下一秒便不受控地曲指往下滑动。


    带有浮雕的巨型玻璃霎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惹得偌大空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同时朝这边望了过来。


    她陷入怔忡,知道爹地会签,没想到会这么迫不及待地就签了,看来对于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了。


    都能委托秦秘书给傅庭肆打去电话,那对于她提出的那个条件呢?


    稍作沉默,傅庭肆问:“你那边怎么样?叔叔阿姨有没有为难你?”


    眼下,盛怀宁反倒不担心自己了,索性摊开了说,“我爹地应该不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应该不会,”傅庭肆闷声,“据我了解,盛董事长一向公私分明。”


    “那就好。”


    盛怀宁突然没了话,过了大概十秒钟,按道理聊完公事傅庭肆定会迅速地挂断电话,这会儿却无意识恍了神,就好像是…有心事。


    思索再三,她瞥了眼不知何时过来,站在她身旁的贺尘晔,伸出手勾上男人的指尖,悠悠然出声,“傅先生这是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傅庭肆顺手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时忘记了指尖夹着的香烟,掉落下来时碰上了手边放着的一个扁方塑料礼盒。


    下一秒,来不及思考,就用右手拂开,着急的样子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得来不易的稀世珍宝。


    盛怀宁只听见一阵窸窣,犹豫着要不要将手机拿给贺尘晔,或许有些话跟她讲不合适,换个人可能会好一点。


    贺尘晔接收到她的眼神暗示,摇了摇头,示意她接着问。


    盛怀宁眸子浅浅眯了一下,“傅庭肆?”


    电话那端的人终于恢复平静,傅庭肆席地而坐,十分狼狈。


    茶几前大片的地方,零零碎碎散落了不少东西,有女人戴的首饰、未来得及拆开的衣服,还有许多分辨不清究竟是什么的杂物。


    过了半刻,他将手机重新递到耳边,这次关掉了免提,本着好奇询问了句,“盛小姐,真的会有人这么心狠,无论你做什么,在她心里始终都是无用功,心如磐石,丝毫动容都没有?”


    盛怀宁手机的音量一直都调节到最大,这么一大段话,贺尘晔自然而然也听到了。


    四目相对几秒,她拧眉,这么多年,她倒是有安慰女孩子的经验,这快碎了的男人,倒是头一次。


    她歪了歪头,一脸为难,忙不迭就抓起贺尘晔的手,要把手机拿给他。


    贺尘晔手指蜷握起来,声音压到最低,给她打了针定心*剂,“你自己来,这次我不吃醋。”


    盛怀宁咬牙,翕动的唇瓣,就可以知道心里骂得究竟有多么脏。


    她深吸了口气,问:“你说的…是你的女朋友?”


    谁知那边忽然安静了下来,甚至是连呼吸声都变得微乎其微,许久,声音从喉间硬挤了出来,“现在不是了。”


    “啊?我——”


    在话被截断的那一刻,盛怀宁的第一反应是:分…分手了?还是被…被甩了?


    傅庭肆溢出一声笑,自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宣泄口,便不由自主话多了起来。


    这个时间,实在打扰,他不得不抢话,“很晚了,过几天跟盛董见面,如若有什么问题,我这边会及时联系你。”


    “那什么——”


    盛怀宁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哪儿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语速极快,只是说了还没一半就被贺尘晔叫停,连带着还很贴心地做了个挂电话的手势给她。


    虽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迅速就妥协了。


    抿抿唇,语气淡着,“好的,那…再见。”


    电话收了线,盛怀宁全然已经忘记了晚上的那场风波,要么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


    爹地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理好思绪签下转让协议,那么她为了探索八卦没心没肺一点,就显得很理所当然了。


    她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眼睛扑闪扑闪眨个不停,双手抱住贺尘晔的胳膊,问:“你干嘛不让我问啊?多稀奇呀,傅庭肆被人甩了啊。”


    这雀跃的语气,还有刻意加重的语气词。


    贺尘晔视线垂着,等着她彻底没了耐心,才扣着她的手腕往自己面前带了点,“你这不纯属往他伤口上撒盐嘛。这种事情得他自己想明白,我们帮不上忙,至于八卦,等他办婚礼,你当面问他。”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办婚礼?他是不是私底下给你说过什么?”盛怀宁是铁了心非要问出个所以然。


    静默顷刻,贺尘晔突然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他多瞧了会儿,嘴角情不自禁微微抬起,“我觉得他跟你一样,都很勇敢。”


    盛怀宁没及时悟出他话里的意思,长时间都陷入无尽的怅惘之中。


    她目光凝在某一个点,暗自思忖,某种意义上来说,傅庭肆的处境还真跟她一样,在感情方面都倍受阻碍,不然也不会有机会合作,短暂地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过,她可不止勇敢,还很幸运。


    “就当你是夸我了,”说完,她抿直唇线,多了点不怒而威的气势,“不过,我不想跟他一样。你要是敢甩我,我就在港城大肆宣传,百信证券的副总裁贺尘晔玩弄感情,始乱终弃。”


    话落,贺尘晔还没来得及吭声,塞在口袋里的手机递来一声振动。


    他拿出一看,轻笑着说:“安特助是半刻也闲不下来。”


    “怎么?”她踮脚,扫了眼,“这算不算是压榨上司的员工?”


    贺尘晔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封刚刚打开的邮件,表格里整齐罗列着未来一周的工作安排,让盛怀宁看得是头晕眼花,比她平时一个月的还要满。


    “你过两天是有场拍摄?”他问。


    盛怀宁点点头,“在中环那边,拍完我就跟溪溪去公司找你,想吃火锅,你请。”


    “可以,但是…”


    “什么?你不愿意啊?”


    “愿意是愿意,”贺尘晔顿了下,“宣传我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手下留情?”


    “啊?”


    盛怀宁蹙起眉头,趁他低头凑近的时候,双手很自然地揪上他的耳朵,“好啊你,居然真有甩我的想法。”


    贺尘晔无声弯唇,借着这个姿势,径直吻了上去。


    盛怀宁往后躲了下,低声,“溪溪还在客厅呢。”


    “去书房了。”


    “打消甩我的念头就给亲。”


    贺尘晔扣住她的下巴,热息拂在她的脸上,转而用指腹蹭过她的唇,力道有点蛮横,“是我的,我想亲就亲。”


    盛怀宁眼睫一颤,好霸道,爱死了。


    第79章 别吵79


    【你冲我挥挥手,说不定我能看见你。】


    盛怀宁发出去这条微信的时候,正在百信证券大楼正对面的室内摄影棚里进行拍摄。


    中途休息,她改完妆,抓着沉甸甸的裙摆站在落地窗前。


    脚下,是穿梭不停的行人,还有川流不息的车辆。


    怎么会这么巧,新杂志的封面拍摄,居然会安排在这里。


    中午睡醒,餐桌上摆放着的,是贺尘晔专程跑回来做的饭菜,光看着就觉得色香味俱全。


    她去侧卧将睡回笼觉的溪溪叫醒,一用完餐就询问女孩子要不要跟她去拍摄现场玩。


    女孩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自上了车就拉着小祺东问西问,仿佛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有多么稀奇。


    岂料车子汇入车流不久,盛怀宁就渐渐发现了端倪,路线十分眼熟。


    她把身旁假寐的罗稚扒拉醒,问:“不是说去杂志社吗?”


    罗稚拿开眼罩,斜睨了她一眼,腔调里带着难掩的懒意,刚准备出声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三更半夜负责对接的人打电话给我,说之前那个摄影棚到期了,临时换了个。”


    盛怀宁“哦”了声,没再多话。


    没过多久,车子缓速停靠在路边,她刚迈出右脚,一抬头,入眼的高耸入云的大楼正是百信证券,实在宏伟。


    她不自觉就往上望,等收回视线,站在左手边的溪溪跟她竟是同一个姿势。


    碍于楼层过高,想要看到最上方,就得边瞧边往后挪步子。


    盛怀宁弯着笑眼,余光一直下意识留意着身旁,在察觉到女孩子即将撞上车门时,忙伸出手臂护住,说:“要不要上去找你哥哥?”


    溪溪回过身抱住她的手臂,“嫂嫂跟我一起去吗?”


    “我还有工作要去做,结束后可以去找你。”她回。


    女孩子闻言,跟着摇了摇头,“那我要等嫂嫂一起。”


    盛怀宁一笑,在往马路对面去的时候,又不由自主往身后的大楼扫了一眼。


    罗稚睡眼朦胧,打趣,“别看了,多耽误一分钟就少见他一分钟。”


    她没好气地轻哼了声,高跟鞋迈得又快又稳,让后面跟着的人都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她。


    拍摄前,除了服装方面是固定的,化妆与造型团队都是盛怀宁御用的。


    不需多做沟通,就能将盛怀宁浑身上下的优点,展露得淋漓尽致。


    盛怀宁早就熟悉过流程,拍得很是得心应手。


    只是拍摄的过程中,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溪溪,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里简直要冒出小星星了,除了惊艳,还有浓烈到一下就能读懂的艳羡。


    一组拍完,她走到摄影师身边,低声交涉了好几句,等到对方点头后才踱步到溪溪的面前。


    沙发的周围铺了层厚厚的地毯,盛怀宁半蹲下去,任裙摆散开,极像是一朵绽放的洋牡丹。


    这个姿势,恰好与女孩子的视线平齐。


    她用食指卷着蕾丝腰带玩,抱着试探的目的,冲着拍摄那处抬了抬下巴,问:“你想不想过去玩一玩?”


    话音刚落,溪溪登时挺直了腰背,双手放在膝上,模样看着特别乖巧,生怕她会反悔似的,很迅速地点了点头。


    盛怀宁牵着女孩子进了化妆间,两个人一左一右坐着,任由面前的化妆师摆弄。


    不多久,女孩子施了粉黛的脸蛋,白皙中透着淡淡的粉红,嘴唇也是水润的,仿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再往下,是一件薄纱的蓬蓬裙,十分俏皮。


    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招来小祺,带着溪溪去拍摄。


    一开始,女孩子头一次面对镜头,难免会有些局促,之后在她不间断地鼓励与表扬下,才慢慢放松下来。


    盛怀宁收起举起的大拇指,转而接过罗稚递来的手机,兴冲冲跑到了落地窗前。


    她解锁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字发了出去。


    那头的人回复得同样很快,【我在顶层,你在三层,眼神这么好吗?】


    盛怀宁很不高兴地皱了皱眉,用着命令的语气,【让你挥你就挥,啰嗦。】


    聊天框沉寂了三五分钟,终于有消息弹过来,【宝宝,我手都举累了,你看到了没?】


    盛怀宁往前倾身,几乎快要贴上透亮的玻璃,下巴高高抬起,只能看到大楼顶层在这一刻渺小到好似一支绣花针。


    她触上屏幕,切换到语音,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有底气,在不经意间拔高了音量,说:“看…看到了。”


    贺尘晔将酸痛的右手放下,顺势抄进了口袋。


    眼底是浓浓的笑意,目光依旧冲着楼下,那巴掌大的行人与车辆模糊不清,他顿了下,顺着盛怀宁的话回:“那说说看我今天穿了什么衣服,提醒一下,衣柜里靠右手边的那套。”


    盛怀宁转过身,斜身倚上玻璃,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裙摆上的珍珠装饰。


    什么提醒?这是把标准答案放在了她的面前,眼睫颤了颤,慢吞吞答:“深棕色条纹格短袖,藏蓝色宽松西裤,要说里面那件吗?”


    空气中霎时浮动过夹着奇异分子的浮沉。


    贺尘晔在安特助的提醒下,缓步到办公桌前坐下,接过文件边签边应着盛怀宁,是很平淡的口吻,“说说看。”


    盛怀宁猛然一噎,她是在明知对方正在工作的情况下,才敢如此不要命地挑衅。


    没成想,男人脸皮厚,根本不知收敛,她只好咕哝了句,“变态。”


    话刚说完,身后传来罗稚和溪溪的呼唤声。


    她打了声招呼就急忙挂了电话,迈着小步子过去,开始最后一组拍摄。


    耸入云霄的顶层办公室。


    贺尘晔还没得及开口,电话就被无情切断了。


    他望着慢慢熄灭的手机屏幕,冷不丁溢出一声笑,继续忙起了手头上的工作。


    安特助双手搭握在身前,站得笔直,视线一直落在贺尘晔的脸上。


    面色红润,笑意难掩,让他忍不住在心里感慨:恋爱真好啊。


    犹记得一个多月前,他跑了趟明隽的公寓,没找到人又回了公司。


    在未经同意的情况下,翻了贺尘晔的办公桌,终于在抽屉的角落找到了李维的名片,赶忙就拨了通电话过去。


    多问了几句,安延断定,贺尘晔绝对绝对是马不停蹄地赶去了京市。


    忙完这些回到家,已是深夜,他给没电关机的手机充上电,煮了袋速食面,一吃完就给盛怀宁打电话。


    不出所料,辛辛苦苦找了这么久的人,已经平安无事地跑到了另外一座城市,真不愧是业内执行力最强的人。


    翌日天一亮,他就接收到贺尘晔未来一个月要在百信证券京市分部工作的消息。


    一挂掉电话,二话不说就开始收拾行李,还抽空跑了趟公司打包会用到的文件与报表,一股脑全运了过去。


    再与贺尘晔见面,是在两日后,那意气风发的样子跟现在差不多,是半点李维口中所说的受情伤的破碎感都没有。


    思绪拉回,安延没忍住溢出一声笑,忽又被贺尘晔冷不丁抬起的视线吓到抿紧唇。


    面前的人只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又忙了起来,十几份文件签得行云流水。


    蓦地,放在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声。


    他拿出一看,脸色瞬间僵住,思索再三,直言:“贺总,出事了。”


    贺尘晔握着墨水笔的手一顿,倏然间抬头,似有预感,“什么?是…”


    安延颔首,“递来的消息是,昨日就来了港城。”


    前一秒还有条不紊签得很顺手,这一秒就乱了笔杆。


    贺尘晔旋上笔盖,将墨水笔丢入抽屉,之前提防着是怕自己隐瞒的那么多事情,被盛怀宁知道,现如今,他只怕病情好不容易好转的溪溪,再度受刺激。


    “继续盯着,有新消息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他挥退安特助,从桌上捞过手机就给盛怀宁打电话。


    颀长的身影立在奢石岛台前,左手懒懒地接了杯温水递到嘴边,刚喝没几口,那边终于有人接听,是盛怀宁的经纪人。


    他敛眸,冷静道:“不好意思,只是想问问她的拍摄大概几点结束。”


    罗稚翕动唇瓣,下一瞬就传来“收工”的声音。


    她疯狂地用眼神示意盛怀宁过来,脸上挂着笑容,“刚好结束,你稍等。”


    没几秒,电话那端就换了人,女孩子忙唤来工作室的人帮着拆妆,一坐下就拉开了抹胸长裙侧边的拉链,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贺尘晔虽着急,但还是没出声,静静等着。


    盛怀宁眨了下眼睛,有点疲惫,说:“火锅可不可以在家里吃?我好困。”


    贺尘晔简直求之不得,本就怕盛怀宁和溪溪在附近,如若碰上那两个人,定要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


    一段静默过后,他说:“当然可以。我还有点工作,你不然先带着溪溪回去?我下班后顺便跑趟超市,你想吃什么都发给我。”


    盛怀宁高兴坏了,隔空抛了好几个飞吻,不大的空间里都是她刻意发出来的啄吻声。


    她才不管周围是否有人在,完全不吝啬对贺尘晔的夸奖,“你真是…越来越有人夫感了,我觉得——”


    话没说完,就听到化妆间外一阵窸窣的声响,伴随着还有喧闹的说话声。


    “楼下是有人在闹事吗?”


    “拉横幅啊,真稀奇。”


    “那字你能不能看清?”


    “黑心烂肺,丧尽天良,贺…贺…贺什么呀,能不能转过来让我看看。”


    …


    刚从外边上完洗手间出来的罗稚,恰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


    她的方位,能将横幅上面的所有内容都看清楚,脑中瞬间嗡鸣作响,手上的泡沫未来得及冲洗,就急忙冲进了化妆间,喘着气断断续续,“Dita,你…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盛怀宁顺手就挂掉了电话,边扯裙子的拉链边往外阔步。


    依旧是之前她待过的那个地方,目之所及,是一男一女,伙同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将横幅完整展开,嘴上还时不时吆喝着。


    她只需定睛稍稍一瞧,就看清了那些人的长相,确实凶神恶煞,也确实让她无比熟悉。


    盛怀宁忙招来小祺,叮嘱一定要把溪溪守好,就待在化妆间里不要出来。


    她解锁手机,想要给贺尘晔打电话,冷不丁弹出好几条消息,是某新闻APP的财经版块。


    标题十分吸睛,没用几个字就将贺尘晔的身世总结了出来,下面还添油加醋写了贺尘晔不顾舅父舅母的养育之恩,私底下找人对其大打出手。


    至于照片,为了力证新闻的真实性,前几张是贺尘晔隐姓埋名的身份信息,虽打了码,但还是一目了然,而最后一张照片,是贺尘晔带了好几个穿着黑衣黑裤的保镖,将一对中年夫妇团团围住。


    盛怀宁搁在屏幕上的手指,不自觉往下滑动。


    以往她很少去看财经方面的新闻,陡一瞧见,才发现比起豪门里的腌臜事,是同样热闹。


    可当下,这些都不足以她去过多关心,几乎是想都没想,冲进安全出口,踩着楼梯到了下面。


    盛怀宁第一反应,就是冲破人群,抓到那一男一女,狠狠揍上一顿。


    只是她的手刚刚探出去,就被身后的人扣住,然后猛然拽到了怀里。


    她偏过头抬起,贺尘晔牢牢地桎梏着她,面上满是担心与焦急,问:“有没有受伤?”


    盛怀宁惊恐未定,懵着摇了摇头。


    很快,周围看热闹的人迅速发现了她的存在,连带着闹事的人也一同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贺尘晔过来的时候,就带了好几个保安,没多会儿就隔出了一条一人宽的通道。


    他护着怀里的人朝公司大堂走,岂料刚刚走上第一级台阶,自远处抛来的一块塑料硬物,不偏不倚砸到了盛怀宁的脑袋上。


    盛怀宁顿时眼前一黑,余光里她一看到有人抛东西过来,来不及思考就偏过身接了下来。


    幸好,不是铁锤或者铁饼,不然她肯定会脑袋开花。


    不多会儿,她的眼前终于恢复清明,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顺带着摸了摸脸蛋,问:“贺尘晔,我没破相吧?”


    贺尘晔眉头紧蹙,示意姗姗来迟的罗稚陪着她,而后夺过保安手中的警棍,冲着丢东西的人挥出一棍。


    那人霎时腿软滑跪下去,后被贺尘晔拎着衣领拽到了盛怀宁的面前,说话时身上满是戾气,“宁宁,打回来。”


    盛怀宁本就没什么要紧事,视线一转,才发现人群中居然有媒体,赶忙眼睛一闭,原地晕了过去。


    “宁宁。”


    “Dita。”


    耳边的声音不断,她悄无声息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用最低的音量命令,“快扶我进去,不许抱。”


    第80章 别吵80


    盛怀宁的忽然晕倒打断了这场避无可避的小事故。


    从百信证券到港嘉私立医院,是盛怀宁半路上做的决定。


    做戏得做全套,众目睽睽之下,贺尘晔本想直接叫救护车,后又应罗稚的要求,只好让盛怀宁的司机将车开到了公司正门口。


    路上,罗稚一眼就看到紧随其后的两辆车,隔着不远的距离,能看见坐在副驾上的人,抱在怀里的长枪短炮。


    盛怀宁同样察觉到了,当即让司机前方路口左拐,往Uncle的医院驶去,途中就将高级病房预留好了。


    宽敞亮堂的高级病房,十分奢华,客厅、厨房、洗手间、卧房,一应俱全。


    入了医院,由于严格的安保系统,很轻易就甩掉了那些烦人的媒体。


    盛怀宁前脚刚换上轻便的病号服,后脚院长就进来了。


    一位约莫五十岁的男士,白大褂穿得很是精神得体,鼻梁上架了副银丝框眼镜,或是因为高强度的工作,鬓边已然染上丁点白色。


    看见倚在床头悠哉喝马蹄水的盛怀宁时,怒极反笑。


    他摘掉眼镜,任其所连接的链条挂在脖子上,右手攥着的钢笔轻敲了敲她翘起的那条腿,“没个正形。”


    盛怀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继续我行我素,将腿翘得越发高。


    她拖着又懒又软的调子,“Uncle,我就只在这里混一个晚上,明天就走。”


    男人自然没意见,只在离开前多叮嘱了一句,“我这里可是医院,让你公司的人进出的时候安静点。”


    “知道了,您忙去吧。”她摆了摆手,立刻翻过身面向落地窗。


    好不容易恢复安静,搁在床头的手机冷不丁连续振动了起来,半点要停歇的意思都没有。


    盛怀宁伸直手臂去拿,解锁查看消息详情。


    沉寂了小半个月的塑料姐妹群,突然热闹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忘记了她还在里面,发出的内容是分毫情面都不给她留。


    她难得会翻看各种群里的消息,这次看得是尤为认真,指尖往上滑动时,会时不时停下来。


    【这个你们看了没?我就说盛大小姐现在party也不来了,shopping也不如以前积极,原来是恋爱了。】


    【这男的帅是帅,但这家庭情况,也就只有长相能拿得出手了。】


    【Dita这是打算扶贫吗?真是善良,我记得读书时,学校有个公益活动,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就是走个形式,只有她傻乐着一直资助。】


    …


    三五秒后,群内风向突然变了。


    【你们说这人是不是骗财骗色的?自己跟妹妹被舅父舅母含辛茹苦拉扯大,结果发达了,觉得亲戚累赘了,害怕被缠上,就带着保镖打上门了。】


    【盛太会气到头疼吧?这种人哪配迈进盛家的门槛。】


    【你们看了没?百信证券股市动荡得很严重,快跌停了。】


    【现如今,但凡有点负面新闻,受到的影响就不是一星半点。】


    …


    看着看着,有人插空发了个链接出来。


    盛怀宁眼疾手快点开,才发现竟与她有关。


    正是她被重物击中,晕厥倒地的几张GIF图,还有好几家公司发出来的紧急公关,内容无非就是即日起与她解除合作关系。


    【看吧看吧,受牵连了吧。】


    【Dita眼光是真差,追她的人不在少数,随便挑一个都比这个好。】


    【你们怎么还同情起她来了?不出两个小时,盛太就会出面帮她摆平。】


    【天真了妹妹,盛家要是想管,你觉得这新闻还有爆出来的机会吗?我猜就是盛太属意的,传闻不是说一直不支持盛怀宁拉大提琴吗。】


    盛怀宁猛地坐起身,不受控地发了条消息出去,【?】


    下一秒,聊天框内忽然弹出一则提示,【你被“群主”移出群聊】


    在这之前,她是从未将这些与爹地妈咪联系在一起。


    自那日在家里闹了那么一通,盛怀宁自以为是觉得两个人需要点时间消化,毕竟以往,爹地妈咪就算生气,也不舍得她多受委屈。


    入行后,这般顺风顺水,她心知肚明,有的时候比起天赋和努力,好像背景更管用。


    有了盛家的庇护,几乎无人敢为难她,公司为她接的所有工作都无需她过多费心,就连到了公众面前,给她立的人设也是非常讨喜。


    简而言之,现如今她所拥有的这些,只要爹地妈咪动动嘴,她就会瞬间一无所有。


    经此一闹,贺尘晔的工作遭受重创,她也丢失了许多工作机会,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家躺平,这简直是一次一举两得的好机会。


    盛怀宁作势就要下床,房门忽然从外边被人打开,罗稚横冲直撞跑了进来,手里的iPad还亮着,醒目的标题是她方才看过的。


    罗稚一冷静下来,就发现了她的反常,本还闲情逸致的姿态瞬间变得失魂落魄。


    她试探着问:“你都知道了?”


    “嗯,”她的语气很平静,“怎么?大老板是让你来通知我,公司要雪藏我吗?”


    罗稚一时无语凝噎,倒也没这么严重,但也差不了多少。


    她多凝视了会儿盛怀宁埋下去的脸蛋,几不可闻地叹出一声,劝道:“其实你回去给你爹地妈咪服个软,就什么事都没了。”


    盛怀宁的大半张脸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只是说话时多了几分颤抖,问:“你也觉得是他们?”


    罗稚此时此刻读不懂她话里的情绪,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特怕又是自己在杞人忧天,毕竟这次也是没什么实质证据。


    她拖动椅子坐下来,“你刚刚是打算去哪里?”


    盛怀宁巴巴地望着,眼神压根没有焦点。


    她方才脑海里闪过的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去找贺尘晔。有些事情她能猜到,想必贺尘晔也一样。


    几个小时前,从百信证券离开,贺尘晔原本想陪同,忽然接到安特助打来的电话,公司内如此动荡不安,他必须要回去解决。


    思来想去,只叮嘱盛怀宁一句保持联络,便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公司。


    可到现在,手机里是半点贺尘晔的影子都没有。


    盛怀宁知晓贺尘晔这会儿必定是忙得焦头烂额,因为自身原因给其他人带来麻烦,她不想,贺尘晔肯定也会觉得良心难安。


    她扫了眼滑落到枕边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发条短信给贺尘晔,转而又开始纠结该不该打通电话到家里,问问这些事情是否真如她心里所想的那样,幕后推手是爹地妈咪。


    相距几公里开外的百信证券,正如盛怀宁所预测的那样,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愁到了极致。


    贺尘晔反应很快,立刻吩咐公关部做好应对的方案,然后就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挽救损失。


    不知是不是该说傅庭肆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股市跌停的那一刻,就接到了这人打来的电话。


    第一句话就是向他抛来橄榄枝,如若他愿意去,会将傅誉集团副总的位置留给他,薪资是现在的两倍。


    他没多犹豫,婉拒了傅庭肆的好意。


    傅庭肆完全不觉得意外,下一秒便说为了感谢之前在收购陶氏时他的倾囊相助,百信证券此次风波,傅誉集团愿意施以援手,帮助其挺过这次难关。


    贺尘晔知道自己有能力挽救,但他没有这种只手遮天的本事。


    百信证券能受创一次,自然也有可能会有第二次。常言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傅誉集团就是最好的选择。


    末了,贺尘晔一应下,傅庭肆就让林秘书将诚意送了过来,百信证券的资产漏洞瞬间就补上了。


    不多久,好不容易有了点喘息的机会,安特助推门而入,称董事长想见他一面。


    贺尘晔驾轻就熟到了蒋昀的办公室,敲门前心里一直七上八下。


    蒋昀对他有恩,如若没有蒋昀的赏识与提拔,此时的他恐怕还窝在纽约的一家小公司里摸爬滚打,哪会是现在这幅光鲜亮丽的样子,又如何会这般顺利地站在盛怀宁的面前。


    而他回报给对方的,是隐瞒身份,甚至是借着蒋昀的手得到了许多接近盛怀宁的机会,比如从京市调来港城,比如明隽的那套公寓,再比如他以为能见到盛怀宁的那场酒会…


    算起来,他实在是不厚道。


    深吸了口气,贺尘晔曲指叩了叩门,里面登时传来蒋昀浑厚的声音。


    进去后,他就驻足在办公桌前,在对面的人冲着他旁边的软椅示意时,才拖过来坐下。


    蒋昀年过半百,处事风格一向直来直往,过多的情绪从来不明摆在面上,这会儿依旧保持着无波无澜的状态,对他说:“闹事的人我已经派人送去警署了,没有半个月是出不来。”


    “我…”贺尘晔轻轻抬唇,不由支吾起来,“董事长,很抱歉,我…”


    蒋昀唇边的笑意稍瞬即逝,语速放慢了不少,“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


    见状,贺尘晔明白蒋昀这是在给他机会,思忖再三,才不紧不慢开口,“媒体报道的那些半真半假。我的原名确实是贝诚,出生在我个人投资的那座商业古镇,那一男一女也确实是我的亲戚,但他们从未养育过我,我…我是靠我女朋友的资助才顺利大学毕业,他们来闹事是因为他们敲诈勒索不成,只能另辟蹊径。”


    “至于我的妹妹,我的母亲过世后,确实将她放在我舅舅舅妈那里,但没多久他们就将她抛弃了,之后一直是我在管,”他顿了下,“媒体捕风捉影,导致百信形象受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


    “引咎辞职”四个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蒋昀一个极为爽朗的笑打断了。


    空气凝滞了几秒。


    蒋昀的目光带着探究,“女朋友?是盛家那丫头?你们认识这么久了?”


    贺尘晔没想到面前的人会好奇这个,不免惊愕了短瞬,许久才出声,“不算认识。我很荣幸,是她在读书时,从几十个人中选中了我作为资助的对象。”


    “那就是你在单相思喽?”蒋昀一语中的。


    闻言,贺尘晔突然像是一个没长大的毛头小子,抓了下后脑勺处的头发,窘然一笑,“是。聊到这个,我有必要再次向您道歉,之前为了认识她,我利用过您很多次。”


    “你是指明隽的那套公寓?”


    “不止,”他猛然抬头,后知后觉,“您知道?”


    蒋昀凝着他,颔首,慢条斯理地拿出喷火-枪,剪了一支雪茄点上,冲着他微微一笑,才递到嘴边吸了一口,“你跟着我做事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我用人前都会进行背调?如若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我哪敢放心把公司搁到你手里。”


    倏然间,贺尘晔除了惊讶,只觉得五味杂陈,他自然知道这些,只是陡然听见对方如此爽快地说出来,才更加无地自容。


    他默了默,开始自省,“董事长,打算离开百信是我深思熟虑过的结果,我不能让全公司上下跟着我承担那么多的风险。”


    话落,蒋昀抬抬手,止住他还要继续往下说的话,用着命令的口吻,“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沪市原本有笔生意等着我去谈,但现在…你替我去,等你回来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贺尘晔张张嘴,蒋昀又说:“出去吧。我已经让安延给你订了两个小时后的航班,回去简单收拾一下就出发。”


    行程安排得是让他半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贺尘晔没再多话,边往外走边吩咐安特助收拾好所需要用到的资料。


    回到办公室叫上溪溪,一起回了明隽。


    收拾行李的时候,临时多加了一张机票,正处多事之秋,他不好再让女孩子跟着盛怀宁,更不好去麻烦盛怀宁的助理。


    想到这里,他赶忙摸出手机,本应该忙完工作就赶紧去趟医院的,却因为这么多事耽搁了下来。


    拨出的电话接通的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是汇报行程,说:“晚上九点,我要飞趟内地,过几天回来。”*


    说完,他听到那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才是女孩子委屈巴巴的声音。


    她说:“贺尘晔,你是不是在躲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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