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沈桥的烦心事


    初春的风依旧夹带着入骨的寒意, 丝毫没有往年的莺啼暖意。前几日又落了一场雪,目之所及均是一片白茫,连带着空气中的寒意都又盛了几分。


    眼看着都要正月十五了, 可这天还没有一点儿转暖的意思,大伙儿都急的不行, 春耕可是大事,若是误了, 半年的收成可就没了,那可是要饿死人的。


    村长家聚了好些人,整日乱糟糟的,加之孙虎成亲的日子近了,村长也是着急上火。村长一家与李大成有恩,他自然不能做事不理,他和孙强陪着去了一趟官府,把事情上报了,这才安抚了众人的心。


    原本房子都订好了, 想着收拾收拾就搬过去的,因着这件事又耽搁了下来。左右何春兰母子这个隐患已经没了,李家忙着分家产, 这会子见了他怕是都得绕着走, 生怕他惦记家里那几亩薄田, 便索性等几日, 等到孙虎成婚后再搬家, 也省的天冷还得来回折腾。


    孙虎的婚事办的很是热闹,几乎一个村的人都来了, 村长特意从镇上请的厨子,荤菜备的也足, 很是体面。


    李大成同沈桥帮了一天忙,直至新人入了洞房,才回的家。怕沈桥累着,便又等了几日才搬家。


    说是搬家,其实那边的房子都添置的差不多了,他每日都要去镇上,一点点的便把家里的东西带了过去,缺的东西在镇上添置也方便,就等着挑个好日子住进去了。


    原是想正月十四搬家的,休息上一日,正巧十五还能逛灯会。沈桥觉得十四不太吉利,便想着十六再搬过去,夫郎开口,李大成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只是心里有些可惜,错过了今年的灯会。不过想着,以后住在镇上,灯会年年有,便又释然了。


    正月十四,家里备了许多肉、菜,李大成下厨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请相好的几家吃了顿饭,连孙虎的新夫郎都来了,热热闹闹的直到夜深才散去。


    村长喝了几杯酒,看着李大成,望着远处深深的叹息一声,心里一阵唏嘘······


    原先最不被看好的人,如今却最有出息,李庆瞧着清明,其实最是糊涂,好好地孩子成日的苛待,独独娇宠小儿子,到死都没儿子送中。


    李家是败了,李庆没了,连丧事都办的潦潦草草。赵荷花急怒攻心,瘫在炕上没人管没人问,没几日也去了。如今李家只剩一个断了腿的李清,说是文曲星下凡,现今恨不能成日泡在酒坛子里,眼看着是没了指望。


    李家的那些亲戚为了争那几亩地,打得热火朝天,丝毫不顾脸面,平白的让外人瞧了这些日子的笑话。


    这都是命啊!


    村长摇头,收回了飘远的思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让他们有空回来看看。他是打心底盼着李大成好,这样好的孩子原不该在村里埋没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离别的日子总是会来,搬家那日相熟的几家都跟着送到村口。沈桥看着众人,心里有些不舍,当春生将过年攒下的果子递过来时,眼眶便泛起了水花。


    “以后想回来了,咱就回来住几天。”李大成抬手摸了摸夫郎的脸,轻声安抚。


    他回望这个小乡村,心里也是诸多感想。想当初一睁眼便身在破屋,前路茫茫。如今已然在镇上置了铺子,有了相伴一生的人,往后还会有房子,赚更多的银子,陪着小桥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着,镇上的房子比村里的房子还要宽敞,后院的水井更是便利,就算是李大成不在家,沈桥自己用水桶提水也可以。


    后院虽不算大,也够崽崽撒撒欢跑跑,小家伙换了新地方,很快就适应了,白日里除了粘着沈桥,便是在后院逗弄那几只鸡,再有就是在灶房门口等着投喂。


    李大成念着它上次护着沈桥的英勇事迹,也不逗着说它胖了,自己家开了铺子,肉食更是不断,本就敦实的身子,肉眼可见的又圆滚了一圈。


    铺子里的生意不错,虽然才开张不久,但因着李大成手艺好,卤的肉味道极佳,很快便吸引了一大波食客。合生楼的老掌柜也给宣传了一波,只说过年间卖的卤味礼盒就是出自李大成的手,又攒了了一波老主顾。


    可谓生意红火,食客不断!


    深冬的寒意依旧没有散尽,直到二月里了,还是脱不下冬衣。他们在镇上,日子还好过些,村里人却没这么好过,因着天气不好,镇上的粮铺纷纷涨价,虽说涨的不多,可对于没有多少积蓄的农户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李大成回去过几次,河谷村比旁的村要富庶些,除了日子实在艰难的那几户,大家伙还都过得去,不至于像别的村那样断了粮,拖家带口的去街上乞讨。


    许阿婆得了宋朝和给的那二十两银子,日子比以往要好过的多,念及着小虎要长身体,隔三差五的桌上总有一个肉菜。许是吃的好了,心里负担少了,祖孙两瞧着都比以往精神了不少。


    孙母那有李大成送过去的吃食儿,一个人的日子也过的不错,盘算着孙大壮也该回来了,闲来无事便去村口溜达,就盼儿子回来了,能第一时间看见。


    因着他们搬到镇上,吴旺夫郎不便过来做工,沈桥念着往日的情分,还拖李大成送了不少东西。靠着这两个月做工攒下的银子,吴家已经买了材料,准备重新休整屋子。


    转眼三月末,一场绵绵的春雨过后,天气总算缓了起来,枝头的枯黄被嫩绿色枝芽取代,春日独有的艳阳下,河面上为数不多的碎冰,也悄然化开,一抹抹日光打在上头,映着碎碎点点的流光溢彩。


    铺子里的生意稳定下来后,也一直不错,因着实在忙不过来,还招了一个伙计。说是伙计,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跟着爹娘逃难来的清河镇,一路颠沛流离,路上爹娘就不在了,就剩了一个妹妹,也病的只有一口气了。


    那日李大成陪沈桥看诊,刚从医馆出来,便在街角看见了卖身救妹的少年,一身脏污,衣不蔽体的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周围围了不少人,多是看热闹的,从人群三三两两的交谈中,得知少年从昨天就跪在这,已经跪了整整两日了,却没人上前搭话。


    这也难怪,大户人家就算要采买下人仆役,也会找牙人挑选些身家清白的,定不会买入一个不知打哪来的流民。


    寻常人家就算要用人,光看他抱着个病弱的妹妹,就不敢上前,买个年轻力壮的仆从,也就是十二三两银子。看他妹妹这样,进了医馆还不知得多少银子,有那个闲钱都够买一个人了,何必这么麻烦。


    再说,他们一路逃难过来,谁知道染了什么病,万一要是领回去传染了家人,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桥动了恻隐之心,李大成不等他开口便会意,上前询问了少年的籍贯姓名,便领着人进了医馆。小姑娘在医馆住了三日,一路的风餐露宿,小小的身子早就亏空了,又染了病,还耽误了这么久,尽管大夫尽心救治,依旧没有救回来。


    李大成给打了一副薄棺,帮着把人埋了,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十多两银子。


    十三四岁的少年长得瘦瘦小小的,却是个知恩图报的。李大成原想着把他送到郊外的救济棚去,有官府管着,好歹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死。等再大些,官府有修建堤坝,或是其他的活计,跟着上工也能领到工钱,总归能活下去。


    却不想少年还是个认死理的,说卖身给他了,生死都是他家的人,什么活儿都能做,当牛做马都成,跪在地上就是不走。


    没办法只能把人留了下来,少年话不多,手脚确是麻利,铺子里的活儿更是抢着做,生怕少做了一点儿。李大成见他是个本分的,人品也不错,便将人留了下来,落了籍契。


    周边铺子里伙计的月薪大概是一两二钱,他们都不是压榨人的,况且少年干活儿实在是没得挑,晚上还硬要住在铺子里看着,李大成同沈桥商量了,便给开了一两五钱的薪金。


    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还有工钱拿,反应过来后说什么都不肯要,说自己是卖身的,已经帮他医治了妹妹,又料理了妹妹的后事,已是天大的恩情,万不敢再收工钱。


    还是李大成撂下狠话,少年这才把银子收下,只是泛红的眼圈却将人出卖了个彻底。


    到底是个孩子,李大成同沈桥对视一眼,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自从多了一个人,李大成空闲的时间也多了,经常陪沈桥到处逛逛,镇上的糕点、果子铺子,几乎都逛遍了。沈桥摸摸肚子上的软肉,只觉得再这样下去,就要跟崽崽一个样了。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红火,夫君又爱重,按理说沈桥该是没有忧心事的,可有一件事却一直压在他心里。


    他们成婚这么久了,膝下由空,以前李大成说时间不成熟,生了孩子怕跟着他们遭罪,在村里读书也不方便。如今搬到了镇上,又开了铺子,生意也稳定,若是有个孩子,便圆满了。


    他悄悄的去医馆看过,特意避开了寻常看诊的那家医馆,坐堂的老大夫替他诊脉后,说他身子虽有些弱,但并不影响受孕。只要有孕后,好好休养,按时服用安胎药,当是无碍的。


    回家后,沈桥高兴的不得了,连晚饭都多吃了半碗。惹得李大成还追问了半天,沈桥当然没说实话,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


    自那日后,要孩子的事便落在了沈桥心上,他旁敲侧击的试探过多次,李大成都对要孩子的事兴致缺缺,甚至每次都转换话题,避了过去。


    李大成顾及着他的身子,他们房事本就不多,每次完事后男人都会用帕子接着,给他清洗也是格外尽心。


    沈桥有些发愁,这种事又不好摊开来说,他又不好主动,便只能憋在心里。


    第202章 心事被发现


    春日里多雨, 绵绵细雨淅淅沥沥的,经常一下就是一整日,卷着远处的薄雾, 似一方轻纱,静静地淌下。


    接连的降雨, 使得空气里都湿漉漉的,门板上浮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水珠。沈桥刚刚收了银子, 顺手放进钱箱里,笑着道了句,“慢走,下次再过来。”


    他抬眼看了看天色,正想着该回去做饭了,就见门外站了一个人,似是寻人,正往铺子里张望。这人似是有几分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沈桥细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才试探的开口:“大壮哥?”


    “哎。”孙大壮应了一声,见是沈桥, 脸上挂上了笑, 将肩上扛着的袋子放在地上。目光又在铺子里转了一圈, 没看见想见的人, 挠了挠头道:“昨儿回来太晚了, 就没过来,这是些皮料子, 不值什么钱,留着冬天做个手套鞋子的。” “大壮哥有心了, 快坐。”沈桥一面倒茶,招呼孙大壮坐,一面朝后面喊了一声,“大成,快出来,大壮哥回来了。” 李大成擦了擦手,挑帘从后头出来,见了孙大壮也是一愣。不怪沈桥一开始没认出来,实在是孙大壮的变化太大。小半年的历练,孙大壮整个人壮实了不少,许是西北的风沙太大,人黑了不少,瞧着黝黑精壮,还真不好辨认。


    “大壮哥回来了,一路上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还多亏了你们帮我照看着老娘,要不然我也不放心出去。”孙大壮脸上带着憨憨的笑,笑起来倒是与以前别无二致。


    “大壮哥,你先坐会儿,我回去做饭,今儿在家里吃,算我们给你接风了。”沈桥知他们有话说,收拾好了就准备回去做饭。


    家里离着铺子极近,沈桥一个人回去,李大成也放心,嘱咐了两句,才又坐了回去。孙大壮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门口,直到沈桥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有些不好意的询问禾哥儿的情况。


    李大成知道他的心思,但顾虑着禾哥儿的名声,也没说太多,只说禾哥儿染了风寒,今日在家歇着,便没有过来。


    孙大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开口,因着紧张,声音都有些颤,“大成,我不会说话,可真是诚心诚意的······还托你和弟妹帮着问问。”


    其实,两人都是良善之人,又知根知底,要是能成,也算是件好事。只不过这层窗户纸到底没有捅破,禾哥儿又是二嫁之身,若是其中生了变故,吃亏的到底是小哥儿。


    李大成答应下来,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压在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孙大壮放松了不少,这才说出两人间的渊源。


    原来,有一年孙母生了重病,孙家的那帮子亲戚,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孙家本就家贫,家里为数不多,稍微值钱的东西都卖了,好不容易才凑够了药钱,家里连口吃的都没有了,要不是靠着几家好心的邻居接济,恐怕都挺不过来。


    那时,禾哥儿刚嫁过来不久,日子还没有这么艰难,曾给家里送过两次吃的,孙大壮一直记在心里。因着家贫他没怎么接触过姑娘小哥儿,禾哥儿那抹笑便在他心里烙下了烙印,此后一直不曾淡去。


    孙大壮自知禾哥儿已有家室,不敢有不该有的念想,直到王贵死后,他才生出些旁的心思。也是因着这份念想,这才想着出去闯一闯,男子汉大丈夫想要娶妻生子,总不能让夫郎孩子跟着受苦。


    禾哥儿自是不知道他这份心思的,因此孙大壮才想着托李大成夫妻,帮着探探口风,免得他贸然开口将人吓着。


    李大成抬手给孙大壮添了杯茶,心里却有其他的担忧,“这事我帮你问问,大壮哥回去也和孙婶儿商量一下。”


    成亲一事,并非两情相悦即可,还需家里认可,禾哥儿并无娘家,只需自己点头即可。可孙大壮却是有老母亲在的,孙母守寡艰难,带大独子,婚事上怕是多有思量。


    若说过去,孙家家贫,倒也罢了。如今孙大壮外出这一趟,就赚了二十多两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修缮房屋,另在村里寻户好人家的姑娘都够了。禾哥儿自然是好的,可眼下境况不同,就怕孙母有别的想法。


    孙大壮虽然不善言谈,但人并不蠢笨,琢磨了会儿,便明白了李大成话里的意思,“大成兄弟放心吧,我已经跟我娘商量好了,若是真成了,我一定不会辜负他。”


    其实,一开始孙母有些犹豫,倒不是因为禾哥儿是二嫁,只是因着禾哥儿嫁给王贵后一直也没生孩子。孙大壮是家里的独苗,孙母自然盼着儿子能延续香火,但她到底不是固执强势的人,既是儿子喜欢的,便也没有阻拦。


    见孙大壮一脸的庄重认真,李大成也没再多言,朝着里头招呼了一声:“小六,把店里的卤肉装上,咱回家吃饭。”


    “哎。”里头半大的少年轻快的应了一声,动作麻利的将食盘里的卤肉,收拾到食盒里,跟在李大成身后,脸上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笑。


    十三四岁的少年,本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段日子吃得饱,睡得好,人也精神了不少,如春日里蓬勃生长的嫩竹一般。


    家里离着铺子极近,不过几步之遥,李大成带着两人往家走,刚进巷子,一股诱人的香气便已悄然钻入鼻尖,正是从自家飘出来的。


    以前在村里的时候,多是李大成做饭,自从搬到镇上来,有时铺子里忙不过来,倒是沈桥做饭的时候多些。


    小六显然是来的时候多,同他们打了招呼,便熟门熟路帮着挑水,其实水缸里还有多半缸水,但耐不住少年实在是勤快。


    李大成招呼孙大壮在厅里坐好,又招呼挑好水的小六过来作陪,才起身来到后院。沈桥正在灶房里忙乎着,禾哥儿见他过来,贴心的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来到前厅,禾哥儿才发现孙大壮也在,他迟疑了一下,顿住了回屋的脚步。有外人在,他自然不好直接回屋,简单的寒暄了几句,而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孙大壮本就不善言辞,此时对上禾哥儿,更不知该说些什么,屋里一时静了下来。


    小六是个机灵的,刚刚在铺子里,李大成二人的话,他自然也听进了耳里,见气氛有些尴尬,便主动活跃气氛。孙大壮慢慢松懈下来,小心的找着话题,两人有问有答,到是也融洽。


    李大成和沈桥过来的时候,瞧见屋里的情况,相识笑了一下,这事看起来有戏,至于到底能不能成,还得看禾哥儿的意思。


    一顿饭吃完,天色彻底暗下来,孙大壮见时候不早了,也没多待,李大成送他出门,见他的视线,还有些不舍的落在禾哥儿身上,笑笑没有戳穿。


    等李大成回来时,禾哥儿已然回了屋,院里之余沈桥一人,立在花墙侧边,静静出神。微风浮动,枝头海棠摇曳,为人平添了几分不言而喻的妩媚与灵动,衬的人更加娇俏可人。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李大成从背后揽住他,亲昵的在人耳后蹭蹭了,“让我猜猜,小桥是在想念为夫吗?”


    近来小夫郎总是默默出神,似是有什么心事,问又问不出,见人吃喝不受影响,李大成这才松下心来。这些日子铺子里着实忙,他还想着抽空带沈桥去府城玩一圈,也好散散心。


    “先松开,一会儿被瞧见了。”沈桥面上一热,轻轻的挣了一下。禾哥儿虽然回了屋,可一门之隔,难保不会听见,他哪好意思与李大成太过亲近。


    小夫郎脸皮实在是薄,李大成也舍不得将人逗得太狠了,歪头在人脸上偷了个香,才心满意足的将人松开。


    夜风袭袭,带着几分凉意,站的久了,难免染上几分寒意,怕人惹了风寒,李大成便揽着沈桥回了屋,“小桥,还没告诉我想什么呢?”


    沈桥心里的话自然不好直说,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李大成哪里是这么好糊弄的,表面上不再追问,待他松懈下来,又悄无声息的将话题转了回来。


    沈桥被男人压在身下,侧腰被男人的手指滑过,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迅速蔓延开来。他笑着躲闪,却不是李大成的对手,屋里响起阵阵清脆的笑声,显然一幅温馨又旖旎的画面。


    “好啦······不闹了······快松开·········”沈桥笑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娇嗔,几分无奈,伸手推了推李大成,见实在推不动,才放软了声音:“痒······痒······松开我,好不好?”


    身下人娇妍氤氲,双颊绯红,一双湿漉漉的眸子里含着潋滟的水光,亮晶晶的看的人心里软成一片。李大成将人松开,却不肯让他蒙混过去,揽着人的腰侧身,与他面对面,故意作出一副伤心的样子。


    “瞧着小桥是与我不同心了,心里有事都不同我讲了?”


    沈桥最看不得他这副样子,虽然明知道他是装的,心里还是舍不得,鼓起勇气蹭了蹭男人的唇角,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说实话。夫妻间最重的就是信任,纠结了片刻,沈桥还是说了实话。


    “我想······我想着······我们是不是要个孩子。”沈桥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因着想看看李大成的态度,虽然羞的不得了,却还是没有移开目光。


    到底是活了两世的人,李大成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却一闪即逝,让人瞧不出端倪。他开口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里头还夹杂着几分心疼,“小桥,孩子的事不急,我们成婚还不足一年,缘分到了,自然就有了。”


    沈桥想说,他们都不曾·······,哪里有的了孩子嘛!只是这样的话,他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李大成见他脸越来越红,一张小脸皱皱巴巴,也猜出他心中所想。既然夫郎都不满了,他再不努力,也太说不过去了。


    罗帐灯昏,满室春情·······


    第203章 禾哥儿成亲


    天气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 芳草如茵,街旁的桃花开的正盛,一枝枝艳红横斜, 微风拂过,花海无声, 香沁扑鼻。


    沈桥已经换上了轻薄的春衣,坐在马车里, 挑帘看着前面赶车的男人,笑的温婉,眉眼里多了几分柔软缱绻。


    “镇上新开了一家成衣铺子,明儿咱们去逛逛,给你添置几件衣裳。”李大成赶着车,似是察觉落在身上的目光,悠悠开口。


    “不用,我还有两身新衣裳没上身呢。”沈桥一抬眸,就对上男人浸着笑意的眸子, 连连摆手,“倒不如我们去布庄看看,买些轻软的料子, 给你做两身衣裳, 换季了, 合该置办几身换着穿。”


    提起买衣裳, 沈桥就不自觉的摇头。自打搬来镇上, 他已经添置了不少的衣物、首饰。 前几日,他才刚添了几身春装, 还来不及上身,哪里还需要再添置衣裳。


    自打李大成发现镇上的小哥儿、夫郎, 也十分注重打扮,衣裳首饰虽不如女子的繁复,却也十分精致,便觉着他的穿着太素了些,铺子里生意稳定,花起银子更是毫不心疼。沈桥想起成衣铺、收拾铺掌柜看着他目光里的殷切,都心疼花出去的那些银子。


    倒是李大成,沈桥虽给他做了几身春衣,但他一直以干活儿,没必要穿新衣裳为由,依旧穿着往日的旧衣裳,丝毫没有要入乡随俗的意思。


    “好,多买些料子,咱们一人做两身。”夫郎说的话,李大成自然不会回绝,痛快的点头应了,心里还是想着去成衣铺子看看。他的小桥天生丽质,自然得多置办几身衣裳。


    清河镇距离河谷村本就不远,李大成又租了马车,不大会儿的工夫便到了。因着今儿是孙大壮成亲的日子,村里十分热闹,李大成拉了一下缰绳,放慢了速度。笑着同相熟的人打了招呼,才赶着车往村里去。


    村口闲聊的人们,见马车走远了,才羡慕的开口。


    “瞧瞧大成是出息了!”


    “是啊,都坐上马车了,那可是有钱人才做的起的。”


    “哎,羡慕也没用,人家赚的银子,也进不了你们口袋。”


    这倒是实话,今天年景不好,春耕的日子都往后推了,还不知道收成怎么样的,若是到了冬日里再赶上个寒冬,日子可就难过了。


    做生意赚钱,人人都知道,但真能成功的又有几个,尤其是从他们这乡下地方走出去的。与其羡慕人家,还不如在地里都下些工夫,那可关乎着一家人的温饱呢!


    村里人的闲谈,李大成并不知晓,他还未拐进巷子,就听的里面锣鼓声不断,好不热闹。


    孙家的亲戚这些年都断的差不多了,如今来捧场的都是左邻右舍的人家,好几户平日里就交好的,见了李大成同沈桥,自然是一番亲近。


    沈桥被周恒媳妇拉着进了屋,禾哥儿正在梳妆呢,原本他心里还有些紧张,见了沈桥倒是缓和了几分。


    禾哥儿一身崭新的喜服,上头绣的都是百年好合的花样,针脚细腻精巧,看得出是下了工夫的。


    乡下人成亲没这么多讲究,好些家里不宽裕的人家,成亲连身喜服都置办不起,不过是穿身新衣裳,在系上条红腰带,图个喜气罢了。禾哥儿身上的这身喜服,一看就是找人定做的,也看得出孙大壮的心意。


    沈桥伸手取过桌上的梳子,轻柔地为禾哥儿梳理发丝,浅笑开口:“夫妻恩爱,白首不离。”


    禾哥儿面上一热,害羞低头,眸子里却是满满的欣喜,到这一刻他还有些飘乎乎的,有些不太真实,想到孙大壮,面上的热度又盛了几分。


    屋里几人见状免不了打趣几句,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吉时,几个儿女双全的妇人,给禾儿理好盖头,喜气洋洋的扶着人出了堂屋。


    孙大壮早就在院里等着了,见着人出来,一双漆黑的眸子瞬时亮了。因着禾哥儿并无娘家,又一直跟着李大成他们住,便直接从李家出嫁。两家就在前后巷子里住着,便连车马、轿子都省了,孙大壮直接将人背了过去,看热闹的人们少不得起哄两句。


    孙母坐在堂屋中,看着两人被簇拥着进来,眼底不禁泛起了点点泪光,喜悦与感慨交织,情绪复杂。抬手抹了抹眼眶,脸上又重新浮起笑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唱礼声响起,孙母连连称好,忙颤着双手将两人扶起来,刚刚止住的泪花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在喜庆的氛围中,李大成悄悄握了握沈桥的手,动作轻柔爱念。沈桥下意识地转头,便对上一双笑意缱绻的眸子。堂上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一对新人身上,倒是没人注意他们,因此沈桥也没抽回手,任掌间那份温暖悄然流淌。


    禾哥儿能有今天,沈桥是真心高兴,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看的李大成心里软成一片,捏着人的指节轻轻的揉捏。


    礼成后,禾哥儿被簇拥着送回了新房,孙大壮留在外头招待客人,他生怕委屈了禾哥儿,席面上很是舍得花银子,来的人都吃的心满意足,这场喜事办的也算是圆圆满满。


    李大成和沈桥也算是他们半个媒人,孙家人丁又不兴,他们一直跟着忙乎到席面散了,才回镇上去。


    春日匆匆而过,不知不觉间便步入了盛夏。蛙鸣和蝉鸣交叠,再加上天气炎热,沈桥最近都没睡好了。即使换了轻薄的里衣,一宿还是被热醒好几次,还经常梦魇。再加上暑热难耐,食欲也不佳,李大成眼瞅着人短短半月,便消瘦了一大圈,心里急的不行。


    看过大夫,大夫只说是身子弱,脾气亏虚,给开了药,嘱咐切记忧思过度,好好休养。可这药一日一日的喝下去,却并不见半分起色,反而因着喝了药,整个人都蔫蔫的,没多少精神,夜里时常被噩梦惊醒,触手便是一身冷汗。


    李大成心急,却没有办法,好在铺子里如今也上了正轨,除了小六,他又招了两个伙计,卤肉的香料都是他提前配好的,即使他不去,也忙的过来。小六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平日里不仅做事勤勉,他不在的日子更是尽心尽力的盯着铺子,每日都把当日所售的银子拿过来。


    铺子那边不用费心,李大成干脆带着沈桥出去玩几天,府城那边因着临水,要比他们这要凉快些,换个环境,一来可以避暑,二来也可以散散心。


    府城极盛,城内便有两条河流蜿蜒而过,碧波荡漾的水流在日光下如缎带般波光粼粼,平添了几分灵动与韵味。漫步其间,河水潺潺,桥影相映颇有意境。


    因着想要修养身体,李大成便没有住客栈,而是选了一处民居。小院虽不大,却收拾的极为干净,院里一株葡萄藤长得正好,绿意盎然,藤下还有一架秋千,傍晚在下面乘凉正好,也可抵几分暑气。因着小院临水,出门便可坐船,因此比别的房子要贵些,半个月就要四两银子。


    环境倒是清幽,周围也算是便利,李大成见沈桥也喜欢,当场定了下来,交了半个月的房租,因着他们是外来的,又付了二两银子的定金。


    牙人见他们如此爽快,又知他们是来游玩的,还贴心的赠了一份府城的地图,上头但凡有点名气的铺子都有标注,就是为了方便外来的游人或是学子观看。别小看这份小小的地图,若是到市面上去买,那可要二十文钱呢。


    牙人赚足了佣金,又想着交个好,这几日但凡要租用车马,他都可以帮着联系,当然也免不了从中赚些小利,这才如此殷勤。


    李大成道了谢,送牙人出门,随后,领着沈桥在小院里逛了一圈,便把人安置在秋千上,自己则站在身后,一下又一下地缓缓推着。


    坐在秋千上的人,身形单薄,一身杏黄色的薄衫,温雅清淡。阳光透过藤蔓的间隙,淡淡地洒下来,更衬的人肌肤胜雪,莹润剔透。微风带着花草的香气,轻轻拂过,几缕发丝掠过耳畔,又悄然滑落至肩头,露出了眼下的一抹青色。


    李大成无声的叹了一声,放轻了声音开口:“一会儿没这么热了,咱们出去逛逛,听说府城有种冰酪,冰冰凉凉的,还加了牛乳和鲜果,正适和这个时候吃。”


    这段日子沈桥时常神情恍惚,似乎有什么心事,李大成明着暗着问了好多遍,都没问出来。如今他们日子平顺,银钱不缺,平日里也是和和美美,连拌嘴都未曾有过,他实在是想不出沈桥有什么心事。


    到底舍不得把人逼的太紧了,李大成只有更用心哄着,他的小桥性子恬淡乖巧,若是真的使小性子,他也乐得哄着,却看不得人脸上染上愁绪。尤其半夜惊醒,带着泪往他怀里钻的模样,只把他一颗心都揉碎了。


    第204章 心事


    日头缓缓下沉, 白日里的暑气被暮色安抚,悄然消减了几分,不似午后那般炙烤。远处的天边, 被落日晕染成层层叠叠的橙红色,格外壮丽。


    夜里沈桥睡的不安稳, 下午两人便小憩了一会儿,直到这会儿不太热了, 李大成才牵着人出了门。


    他们租住的小院临水,河面上画舫轻舟不少,时不时还有琴声传出,伴着行酒令的说笑声,别有一番热闹。


    有的画舫上还有姑娘小哥儿作陪,透过挑起的帘子,便能瞧见里头旖旎的画面,和不堪入耳的调笑声混在一处,面薄的人见了, 都觉面红耳赤。


    李大成冲着船夫招了招手,船夫应了一声,手持长篙, 轻轻一点, 便划破水面, 漾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眨眼间便行至岸边。


    沈桥还没有坐过船, 心里虽有牵挂,看着李大成伸过来的手, 还是笑着递了过去。小舟不大,上面除了船夫, 还有一妇人,听两人交谈,知其是夫妻二人。


    那妇人笑意盈盈的引着他们进了船舱,招呼道:“客官,酒水小菜都已备齐,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唤我。”


    船舱不大,布置的还算清雅,颇有几分水乡的温婉。船夫撑船极稳,虽在河面上行驶,却并不强烈的摇晃之感。


    李大成挑起一侧的窗帘,波光粼粼的河面上,倒映着云卷云舒的天际,又似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将周遭的景致缓缓铺展。


    他特意嘱咐船夫挑着清净些的地方走,倒是可以欣赏一下窗外的景致。


    “早就听说府城繁华,比起咱们清河镇果然是热闹了不少,听说西边有个集市,里头有不少小吃,明儿咱们正好过去逛逛。”李大成给沈桥碗里夹了一筷子鱼,见人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便想哄着人多吃些。


    “好。”沈桥应着,也给李大成夹了一筷子鱼,“这鱼同我们那里的烧法不同,好像放了梅子,酸酸甜甜的,你也尝尝。”


    夫郎给夹的,李大成自然是十分捧场,将鱼肉吃尽后,才道:“府城临水,一年四季都可吃到鲜鱼,这做法定是比我们那要多些。一会儿我向船夫讨教一二,赶明儿买条鱼,也做给你吃。”


    “好,我们一起做。”


    夫郎嘴里嚼着鱼肉,小脸一鼓一鼓的,出口的话软软糯糯的,有些含糊,只叫李大成一颗心软的一塌糊涂。


    小船宛如一片轻盈的叶子,在河面上悠悠荡荡,直到夜幕降临,河岸边的灯火渐渐亮起,才慢慢靠岸。


    船夫夫妻两见他们感情好,少不得说几句恭维话,李大成笑着道了谢,因着要讨教做鱼的法子,便多给了三十文。


    妇人见两人客客气气的,还多给了银子,大方的将做鱼的法子说了。本就不是什么秘法,他们这的人因着靠近河岸,几乎家家都会做鱼,只不过味道多少有些不同罢了。见他们喜欢,还送了两人一罐梅子酱,青梅不值钱,到了时节城郊的树上全都是,自家酿的也没费多少工夫,她也乐得送个人情。


    从船上下来,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接近戌时三刻了,街上仍旧热闹,灯火阑珊,丝毫没有半点夜间的萧条。


    河岸边摆满了各色摊子,空气中都弥漫着诱人的香气。有烤得金黄酥脆的煎饼,有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包子,还有在炭火上滋滋作响、令人垂涎欲滴的烤肉串。不远处也有小贩挑着扁担叫卖青梅酿,生意很是不错,走走停停间着实没少卖。


    李大成招过小贩要了一盏,青梅酿用竹筒装着 ,色泽清亮,宛如琥珀般诱人。沈桥轻轻抿了一口,酸甜交织的口感瞬间在舌尖绽放开来,带着一丝丝青梅的清新与甘甜。


    “尝尝。”沈桥将竹筒递到李大成唇边,眉目含着清浅的笑意,李大成就着夫郎的手尝了一口,没忍住在人唇角啄了一下,轻如蝴蝶振翅。


    这还在街上,人来人往的,沈桥被他大胆的动作吓了一跳,连拿着竹筒的手都顿住了,一双大大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随后便浮上一层淡淡的绯色,像是林间初绽的花朵,被晨露轻吻后更显娇艳。


    “别怕,没人瞧见。”李大成抬手在人脸上轻轻的捏了一下,轻声安抚着,幽深的眸子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爱意。


    沈桥见真没人注意他们,轻拍了李大成一下,便被男人揽着往前走。李大成知晓夫郎脸皮薄,一直揽着人走在边上,灯火不明,就算是迎面来人,也瞧不出端倪。直至小夫郎脸上的红晕消了,他才领着人重新往人多的地方走。


    前面的摊子上,炭火烧的滋滋作响,肉串在炭火的炙烤下,冒着油花,香气四溢。


    “小桥,吃烤肉吗?”李大成见那小摊上围了不少人,想来味道是不错的,连忙侧头询问沈桥。


    刚刚在船上用了饭,这会儿沈桥还不饿,可看着男人脸上的笑意,他还是点了点头。李大成也知他最近胃口不好,晚饭又用的晚,怕吃多了再不舒服,也没买太多,一样要了两串,不过是尝个新鲜罢了。


    看着与摊贩交谈的男人,沈桥眼底浮上一抹忧色,连带着唇边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心里更是泛起层层苦涩,如一块巨石,压的人喘不过气。


    李大成回来的时候,见沈桥低着头,还以为他累了,想着两人也逛了不少时候,夜也渐深,便没再往别处去。想着直接回租住的院子,好在两处离得不远,步行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还能欣赏欣赏河岸边的夜景。


    微风拂过,驱散了白日的燥热,带着几分难得的清爽。


    月色如细绸,温柔的倾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仿佛是天空中那轮皎洁的明月,轻轻地将自己的影子融入了这如镜的湖水中。莲花随风摇曳,与远处的点点星火交相辉映,颇有几分诗意。


    “小桥,上来,我背你。”李大成站在河边的小径上,弯下腰冲着沈桥招手,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在月光下格外柔和。


    沈桥有一瞬间的错愣,不知怎么的眼眶就有些发酸,若是以往可他能不会在人前作出这般亲近的事儿,可今天他就想放纵一回。


    他颤着把手,搭在男人的肩上,双脚离地,整个人仿佛飘了起来。李大成将人背的稳稳的,踏着月色,沿着河边的小径缓缓前行。


    府城民风开放,街边常见年轻小夫妻并肩而行,偶尔也有举止亲密些的,大家都习以为常。因此就算迎面对上,来人也只是往这边瞧了一眼,叹一句小夫妻感情好,并没人一直盯着看。


    “先吃着,等回家就凉了。”李大成将手里的肉串递过去,这个小贩做生意肯费心思,每串竹签下面都裹了一小块油纸,便是在路上吃也不怕弄脏手。


    肉串烤的很香,外焦里嫩,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脆壳,内里却是肉汁四溢,鲜美无比。沈桥小口小口的吃着,明明是极好的滋味,到了口中不知怎的全转为了无尽的苦涩。


    “桥头有家馄饨摊,听说是用骨汤熬的,汤鲜味美,用来当早饭正好,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尝尝,吃完趁着时候还早,正好去西边的集市逛一圈,不待晌午也就回来了,正好还可以避开最热的时候。”李大成背着人悠悠的往前走,见沈桥不怎么说话,自己便碎碎念着。


    “好。” 沈桥咳了一声,声音有些闷,不待李大成回头,很快便用袖子拭了拭眼眶,极力调整着出口的声音,“呛了一下,有点辣。”


    “小桥。”李大成轻唤了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奈何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又忍了下去。


    夜色融融,他们回到小院的时候,周遭除了隐隐的蝉鸣蛙叫声,已经十分安静。这里本就是民居,除了短租的,也有不少本地人住在这,想来已经休息了。


    李大成将人稳稳的放下,才轻手轻脚地开了院门,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他本想再找沈桥聊聊,奈何实在是太晚了,沈桥也有了困意,只得等明日再说。


    很快,身侧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又躺了会儿,直至呼吸声变得清浅绵长,李大成才抽回垫在沈桥颈下的手,侧身打量着熟睡的人,心里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丝毫头绪。


    他们从相识到成婚,一年的时间,一直是和和美美的。沈桥也不是固执,钻牛角尖的性子,有什么事都会同他说,他最喜欢侧躺着,听着人语调轻缓的同他说话,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甚是灵动,时而眉头微蹙,时而嘴角含笑,看的人心里软软的,一天的疲惫瞬间就消散了。


    近来,沈桥不知怎么就有了心事,也不爱同他说话了,脸上还总是带着愁色。李大成把最近的事都回想了一遍,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因由,偏偏还怎么都问不出,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第205章 纳妾?


    夜色渐深, 一轮弯月在浮云中时隐时现,斑驳的月光透过雕花的窗棂照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不规则的光晕。


    李大成心里想着事儿, 眼下还一点儿困意都没有,他借着月光细细描绘着沈桥的眉眼, 月色为熟睡的人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使得原本就清丽俊秀的面容, 更添了几分柔和,也显得眼下的那抹青色格外的刺眼。


    他刚抬起手,还来不及触及眼下那抹青色,原本安睡的人,面上突然浮起一抹悲怯,口中还小声念着什么,细碎又模糊,李大成凑近了也没听清沈桥说的是什么。怕人被梦魇所困,连忙轻声唤着, “小桥,醒醒,做噩梦了。”


    那些绝望的场景, 如同深渊中的藤蔓般追逐缠绕着沈桥, 任凭他怎么挣扎也脱不了身, 只有僵在原地, 看着让他心碎的一幕幕无情上演——李大成一袭红衣, 俊朗非凡,身旁站着同样一身喜服的姑娘, 两人郎才女貌,好不登对。堂上全是贺喜的人, 欢声笑语此起彼伏,可谓满堂喜色。


    只余他一人,孤伶伶的站着,泪水无声地从他的眼角滑落,打湿了衣襟,他却浑然不觉


    心里涌起的酸涩和绝望,仿佛要将它吞噬······


    “小桥!”见怎么都叫不醒,李大成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来,怀里人不知梦到什么,身子止不住的抖,口中还发出小兽般细弱的呜咽,“小桥,醒醒,乖,做噩梦了,小桥!”


    沈桥从噩梦中惊醒,刚刚的冲击太大,他还没能从梦境中完全抽身,眼神中还带着梦中心碎版的绝望。湿漉漉的眼睫上还沾着泪珠,一时分不清是梦里还是现实,直直的便扑进李大成怀里,双手还紧紧的搂着的男人腰,生怕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李大成何等聪慧,只是这些时日,当局者迷,眼下哪里还看不出夫郎的心事,怕是就出在他身上。


    “小桥,我在呢,不怕了啊,梦都是假的,乖我在呢······”见人如此,李大成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利爪抓着,反复揉捏,连带着胸腔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胸前的衣裳已经被泪水洇湿,紧贴着皮肤,灼的那块地方烫的的厉害,怀里人还陷在梦境中,李大成低头吻去他脸上的泪痕,轻柔的吻落在沈桥的眼角眉梢,不带一丝情欲。


    好一会儿,沈桥才意识到眼下并不是梦,刚刚的那股酸涩与绝望,如同潮水般汹涌澎湃,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无助,以至于他根本抽离不出来,噙着唇好半晌,却说不出一个字。


    逃避不能解决问题,既然找出了症结,就好办。实在是不敢放沈桥一人,李大成干脆抱着人,将桌上的油灯点亮了。


    屋里骤然亮起来,沈桥还有些不适应,此时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心口那处密密麻麻的疼还未消散。他不敢抬头看李大成,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没事儿,刚才做梦了。”


    给人喂了水,又拿温帕子擦了脸,李大成才抱着人重新回到床上,瞧着一味想躲藏蒙混过去的人,李大成第一次没顺着他。


    “小桥,夫妻相处坦诚最重要,小桥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吗?”虽是问句,李大成心里却十分笃定,他的小夫郎果然是有了秘密,还因着这个秘密儿寝食难安。


    果然,听了这话,抓着他衣襟的那只手紧了紧,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显然是被戳中了。李大成将那只手解救出来,翻开掌心,果然见白嫩的掌心里有几道红痕。


    两人都没开口,屋里一时寂静无声,半晌,李大成叹了口气,“小桥,不信我吗?心里藏着事,不肯说与我听?”


    男人声音宛若深秋的湖面,平静温和,并不见喜怒,可沈桥就是能从中听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这些时日以来,他心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两人相处这么久,他第一次存了私心,并非他不信任李大成,只是打心底害怕。把自己的夫君分一半出去,只要想想,就觉得难受的连呼吸都不能。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很卑劣,男人对他越好,他越觉得自己很坏,在矛盾和挣扎中,越陷越深,眼下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怀里人泪水汹涌,止都止不住,任凭怎么哄都哄不住,李大成心里都快急死了,手忙脚乱的给人擦着眼泪。


    “我·······周嫂子······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娘说,说要给你······把她家·······她娘家侄女许给你······”沈桥哭的直打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我骗了你,没和·······你讲。”


    沈桥不敢抬头看李大成的脸,生怕在男人脸上看见一分的松动,或是对他的失望。他正陷在自我厌弃里,越陷越深时,转瞬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在小桥心里,我就是个喜新厌旧,孟浪多情的人吗?”


    李大成刚刚在心里想了千万种因由,都没想出他是哪做的不好,怎么就把人伤成这样,却没料到竟是因为有人要给他纳妾。一股又气又急又心疼的情绪,在胸腔里交织,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真要让他生沈桥的气,他又舍不得。可两人成婚这么久了,枕边人连他的心意都浑然不知,合该好好得个教训。


    没再给沈桥说话的机会,他俯身擒住沈桥的下巴,不由分说的压了下来,如狂风暴雨般,急切又沉重。


    男人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如此强烈的攻击性,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沈桥只觉得心跳的厉害,仿佛要从身体里冲出来一般,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剧烈的震颤。唇瓣被撕咬研磨的一阵刺痛,他想要伸手去推,想要解释,奈何两人力量实在悬殊,下巴又被牢牢制住,根本挣脱不开。


    这个吻越来越深,越来越重,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进去一般,唇齿间全是竹盐清冷的气息,与唇上的炙热形成鲜明的对比,连带着眼眶都酸涩的厉害。


    “小没良心的!”李大成虽存了教训人的心思,眉宇间却藏着满满的宠溺,可见心尖尖上的人落了泪,还是狠不下心。低头吻去沈桥脸上的泪痕,长长的叹了一声,“我心里只有小桥一人,只爱小桥一人,只盼与小桥一生一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你不信我,我现在就启誓,他若违此誓,叫我身首异处,露于荒野,永不入轮回!”


    “你不许胡说!”沈桥心头猛的一颤,连忙伸手捂他的嘴,“你赶紧呸呸呸,不要乱说。”


    “谁叫小桥不信我,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李大成一脸的坦荡,瞧着又要掉小珍珠的人,心疼的压下声音哄着,“不许再哭了,哭了大半夜了,明天眼睛肿成两个桃子,可不好看了。”


    “不好看了,你就不喜欢我了吗?”沈桥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不知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不好意。


    “没有不信你。”这句话说的极轻,可还是飘进了李大成的耳里。


    这个小祖宗啊!李大成在心里暗叹,却没说出来,否则可就真的哄不好了。


    他缓缓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声音轻柔和缓,像是哄小孩子一般,每一个字都像是被晨露滋润过一般,几乎能滴出水来:“喜欢,最喜欢小桥了,就算有一日你变成皱皱巴巴小老头,我也一样喜欢。”


    “等我变成老头了,你不也一样。”压在心上的事说开了,沈桥整个都放松了,声音里虽还带着哭过的鼻音,语调却也轻快不少。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李大成总算把人哄好了,等着沈桥情绪彻底平稳,才开口问起事情始末,这事儿若是不说清楚,以后还得生祸患。


    “那日周嫂子过来找我,说了会儿话,知道我身子不好,想着我们成婚一年了,还没个孩子,家里也冷清。便说她娘家侄女性子极好,家里的活儿也都拿的起来,正巧到了婚配的年纪,想要许给你。”哪怕知道李大成并没有旁的心思,提起这话,沈桥还是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出口的话也艰难了几分,“说那姑娘是个可怜人,也不论什么名分,等过了门,给家里添个孩子,便······便和咱们一起过日子。”


    其实纳妾也并不是什么大事,镇上的大户人家自不用说,就连他们村的地主,家里都养着两房小妾。更何况他进门一年,肚子都没点动静,就算是家里要添个人,也是说得过去的。可沈桥就是觉着心里难受,一想到要把李大成分出去一半,他心里就像有人用刀割一样,疼的厉害。


    男人寻花问柳也是常事,就算是村里那些汉子,兜里稍微有几个银子,也爱往那些风月场所去。老实些的多喝些酒,也爱说些不堪入耳的昏话。原本这些,沈桥从小到大都看多了,在没遇见李大成时,他甚至以为男人大概都是这样的,只要不打人就算是顶好的了。


    他不是个自私的人,可上天偏偏让他遇上了这世上最好的人,不知不觉中就在他心里生了根,他舍不得把李大成分给另一个姑娘,哪怕是一分一毫。


    第206章 春光正好


    夏日里天亮的本就早, 夜里游船回来,睡的又晚,再加上这一番折腾, 远处的天边已经有了一抹亮色,淡淡的蓝灰色和暗色的天幕交织, 现出点点微光。


    李大成也总算从沈桥口中,理清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和他们同住一条巷子, 又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有了邻居这层关系,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遇见了少不得打个招呼。


    老板娘是个八面玲珑的,很善于经营,家里家外都打点的井井有条。他们搬过来后,还往家里送过几次吃食儿,一来二去的也就慢慢熟络起来,李大成也跟着旁人叫一句周嫂子。


    有时过她来铺子里买熟食, 也总是多给些,老板娘是个热心的,知道他们在这没什么熟人, 对沈桥格外的热络。


    那时铺子还没上正轨, 李大成难免有脱不开身的时候, 禾哥儿也不在, 沈桥总是一个人, 除了去铺子,也没什么旁的消遣。他见夫郎有人作伴, 又都是邻居,也算是知道底细, 便也没多留心,谁知就差点惹出大祸。


    那姑娘倒是如沈桥说的一般,是个可怜人,亲娘早就不在了,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为着八两银子,家里就想把她卖了,还是卖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做妾。


    到底是亲侄女,老板娘也是不忍心,想着左右是做妾,还不如寻户好人家,也能少受些搓磨,只怕是从那时候就相中了他!


    想到这李大成心里不禁冷笑一声,他上无父母,下无子嗣,只有沈桥一个夫郎,还是个性子极好,断不会难为人的,这可不就是极好的人家。偏还要同沈桥提,就是认准了沈桥性子软,不会拒绝,拿捏住他们没孩子这一条,再加上一通卖惨,就不怕不答应,果然是好算计!


    可这世上可怜人多了,哪有因着可怜,活不下去,就定要送到别人家里做妾的,万万没有这样的道理!


    小夫郎太过乖顺,骨子里又将延绵子嗣看得极重,别人都找上门了,也只会折磨自个。


    看着怀里睡着的人,李大成心疼又无奈,他的小桥若是个性子强硬些的,遇到上赶着往家里送人的,怕是早就把人打出去了,哪里会自己憋闷这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养的胖些,眼瞅着就瘦没了。


    还有孩子的事儿,也怪他得早些说清楚。


    李大成对有没有孩子,其实不甚在意,小哥儿有孕本就不易,产子也更艰难些。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溜达一趟,这其中万一有点儿差池,就是性命之忧。若是以沈桥的性命赌一个孩子,他是万万不愿意的。


    本想着等沈桥身子调养好了,再谈要不要孩子,没成想眼下就生出了这些事。


    怀里人动了动,抓着他衣襟的手却没松,李大成顺势换了个姿势,让人靠的更舒服些。大概是哭的太狠了,小夫郎呼吸比平时重,时不时还抽噎一声,眼尾也还残留着未消的红,瞧着格外可怜。他低头在那处亲了亲,怕把人吵醒,动作极轻。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只余远处的天幕上还留着一抹霞光,好在他们租住的院子,还算清净,除了偶尔有几个走街串巷的小贩,路过吆喝几声,并没有旁的声音。


    李大成几乎是一夜没睡,此时沈桥还睡着,就算他有一肚子的话也无处说,干脆搂着人睡一觉。


    这一觉其实并没有睡多久,日头一打起来,燥热不说,外面的蝉鸣声也此起彼伏的响起,吵得人难以安眠。袖子处两人挨着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打湿,既然睡不着了,李大成干脆起身洗了把脸,这才觉得清爽些。


    一推开院门,外头的烟火气便扑面而来,他们租住的地方不是府城的中心,周围也都是民居,虽不繁华,却也足够热闹,生活气息十足。刚过了吃早饭的时间,街上好些摊子还没收。


    昨答应了沈桥早饭要吃馄饨,李大成便直奔桥头的馄饨摊,因着味道好,就算过了饭点,摊子上依旧有不少人。他自己带了食盒,给了钱,便托老板把煮好的馄饨盛在食盒里。许是也有外带的人,老板也不意外,口中应下,便麻利的下馄饨。


    大锅里,骨汤翻滚,香气四溢,白胖胖的馄饨在汤水中浮沉,薄薄的面皮隐隐透出里头的肉馅,煞是诱人。


    “年轻人,不是本地的吧。”馄饨摊老板是位上了年纪的阿嬤,在这经营了二十多年,每日来的都是老客,见他面生,不免问上一句。


    李大成点头,听口音也知他不是本地人,没什么可瞒的,见这位阿嬤眉目和善,便道:“府城风光好,带着夫郎过来玩几天。”


    “是,我们这夏日里比周边要凉快些,正好适合消暑。”阿嬤说着便把煮好的馄饨递了过来,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个小油纸包,“小心点别撒了,这是胡条,也算是我们着的一种特有的吃食儿,送给你和夫郎尝尝鲜,吃着好明日再过来。” “好,多些阿嬤。”李大成道了谢,回去的路上又买了两张馅饼和一笼包子,见着卖糖糕的,想着小桥爱吃甜食,又要了两个糖糕。


    正值暑热的时候,光是这么走上一趟,身上都被汗水浸湿了,等着两人再吃完早饭,只会更热,今儿这个集市怕是去不成了。


    回去的时候,沈桥还没醒,李大成一身的汗味,也没往跟前凑。将早饭放到堂屋,索性脱了衣裳冲个凉,怕把人吵醒,他也没去屋里,左右院门关着,旁人也瞧不见,便直接打了水,在院里洗。


    沈桥翻了身,手触及旁边,并没有熟悉的温度,一下就惊醒了,只是思绪还有些飘忽,连鞋都顾不得穿,就出来找人,推开门正巧看见这一幕。


    男人只着一条里裤,因着被水打湿了,松垮的挂在腰间,赤着整个上身,紧实流畅的肌肉壁垒分明,潺动着的水珠滴成一条细线,划过精壮的腰线,看的人面红耳赤。


    “我·····我·····”沈桥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透了,像是被日头染红的云霞,还带着灼热的暑气。他没想到撞见这一幕,手足无措地攥着衣角,连话都说不出,不敢再看,立时背过身去,试图平息内心翻涌的波涛。


    这一幕太具冲击性,他只觉得自己的脸似乎都要冒烟了,连带着一颗心怦怦乱跳。


    “怎么不穿鞋?”李大成拿起一旁的布巾,随意的擦了擦,便走向一旁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人。


    身上投下一大片阴影,沈桥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堵住,每一个字都挤得艰难无比,“你·····你先把衣服穿上。”


    瞧着红透了的人,李大成不禁失笑出声,“脸怎么这么红,我看看有没有发热?”他存了逗人的心思,说着便将手覆在了沈桥的额头。


    “你·····你······你欺负人······”男人故意往他身前凑,澡珠清冽的气息扑入鼻尖,熏的沈桥只觉得脸上更烫了。他转身就欲回屋,不料下一瞬就腾空而起,落入一个带着水汽的怀抱。


    “不闹了,没穿鞋,小心石子扎脚。”李大成将人稳稳的放在床上,转瞬床上就多了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鼓包,这回他是真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小桥不热吗,裹的这么严实。”


    他伸手要去扯被子,却抓了个空,小鼓包动作还挺快,一下就挪到了床尾,随后便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你先把衣服穿上,穿上我就出来。”


    这大热天的,空气都略显沉闷,怕真把人闷坏了,李大成也不跟他闹了,上前就把被子扯开了,瞧着还要跑的人,直接把人揽住,牢牢的搂在怀里。


    “跑什么?难道我还会吃人不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丝无奈与宠溺。沈桥睁开眼,面前就是一大片赤裸的胸膛,羞的他连忙又把眼睛闭上了。


    “你先把衣服穿上······”


    男人生的高大精壮,却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脱了衣裳,是实打实的健壮,肌理流畅有力。


    两人贴的极近,沈桥只觉得后颈一鼓鼓热气徐来,惹得他面颊烫的厉害。转瞬,耳后便是一阵温热,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小桥。”李大成望着怀里的人,狭长的眸子里缱绻的无尽的爱意,温热的指腹细细的摩挲着颜色渐深的那一点红,开口的声音也比以往暗哑了不少,“可以吗?”


    男人目光灼灼,里头似有火焰燃烧,沈桥被灼的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细碎的吻落在他的眉眼上,随后又滑落至唇角,他抿着唇点头,男人似乎并不满意,惩罚似的加重了力道,磨的他不得不吐口。


    日光透过半开的窗扇,洋洋洒洒的落进屋里,形成一个个淡淡圆圆的光晕,随风摇曳,映衬出好一幅春光······


    第207章 深谈


    层层叠叠的乌云翻转, 积攒了好一会儿的大雨,终于撕破了天幕,裹挟着轰隆隆的雷声, 磅礴而下。打在屋檐窗扇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连院外的蝉鸣声都被这雨声遮掩住了。


    沈桥正站在门边看雨,豆大的雨珠子落在地上, 溅起一片水花,偶有三两滴落在鞋面上,晕染开一小片水晕。


    原是说好了今日去城南的香料铺子逛逛,那头有好些清河镇没有的香料,他们明天就要走了,正好带些回去,调配些新的卤肉方子,放在铺子里卖。这一下雨,定是去不成了, 沈桥不免觉着有些遗憾。


    “先回屋吧,这雨瞧着一时半会儿停不了。”李大成从身后揽住望雨叹气的人,下巴放在他肩上蹭了蹭, 目光穿过朦胧的雨帘, 见外头灰蒙蒙一片, 一时半会儿的停不了。


    虽是雨天, 却并不多凉快, 雨珠儿敲在地上,仿佛要将被烈日炙烤了一上午的暑气唤醒, 激起一阵阵热气,与周遭潮湿的空气交织在一起, 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闷热感。


    似是看出沈桥的心思,李大成笑着哄他,“小桥喜欢,下次我们再过来,留些遗憾也不见得是坏事,若是全逛遍了,那下次再过来,岂不是一点儿新鲜感都没了。”


    “左右也出不去了,正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说。”有关于孩子的事儿,他还是想早些说清楚,最起码得达成共识,日后若是再有类似的事,才好应对。


    李大成将堂屋的窗户合上,阻隔了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才牵着人进了里屋,里屋连着一小段回廊,就算开着窗户也不怕雨水透进来,比堂屋要凉快些。


    “怎么了?”沈桥见他敛了神色,眉头微皱,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连忙开口询问,却被安置在靠窗的藤椅上坐下。


    窗外的葡萄藤在雨中摇摆不定,叶片间摩擦发出沙沙声,雨珠沿着叶脉滑落,时而轻盈跳跃,时而急促奔流,衬的枝叶更显翠绿。


    李大成罕见的不知该怎样开口,酝酿了好久的话,到了嘴边,全变成了一声叹息,“小桥,还记着周家嫂子生产那日吗?”


    沈桥见他如此正色,心里也跟着一紧,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就听他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虽不明白这与他要说的事,有什么关联,却还是点了点头,“记得,那日赵家嫂子难产,着实凶险,若不是你及时找来大夫,恐怕大人和孩子都不保。”


    怀孕生子自古都是件险事,那日的场面还历历在目,现在想起来,沈桥还觉有些后怕,若是没能及时找到大夫,说不定赵家嫂子真就不成了。


    那可是两条人命啊!


    “小桥,若我说,我并不多喜欢孩子,此生也不想要孩子,更不愿意让你承受生育的风险。往后的几十年就我们两过,闲了咱们就四处逛逛,等老了走不动了,便挑个你喜欢的地方,或买或建房子,共度余生,可好?”李大成一直盯着沈桥的表情,小心的措辞,生怕他的想法太过于另类,把人吓着。


    沈桥倒是没被吓着,其实,就算李大成不说,他多少也能猜到些。他们乡下地方,成了婚紧着就得要个孩子,家家户户都是如此,要是进门后,有几个月肚子没有动静,别说要看夫家脸色,就算出门,也会被村里人指指点点。


    偏生他一成婚就病了,看病抓药花了不少银子不说,连圆房都拖了不少时日。他好好的在家里养着,一点活儿都没做,那都是李大成疼惜他,他哪里会不知。


    也是因着他身子弱,他们连房事都得算着日子,不敢太频繁。李大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时就算去冲凉水澡,也不会动他,生怕他再染了病。


    沈桥都看在眼里,一开始他心里是愧疚的,想着一定要多干活儿,做好夫郎的本分。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份愧疚就变了质,随着两人的相处,愧疚慢慢的变成了爱慕,爱慕变成不能割舍的羁绊,融入血肉骨髓。


    如今,他是真心实意的盼望着能有个孩子,不是因着愧疚或是其他什么,只是纯粹的想要有一个有着两人血脉的孩子,是个双儿或是儿子都好。他也曾幻想过,要是个儿子必定会像李大成一样,生的俊朗温和,若是个小双儿,那便长得像他些,他也一定好好呵护。


    想到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笑着向他们跑来的小小身影,沈桥就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满满的喜悦。


    怀孕生子自然是有风险,可若是为了未知的风险,就放弃两个人的孩子,他也是不愿意的。


    他打量着李大成的神色,男人幽深的眸子里情绪复杂,有如同晨曦中的暖阳般,温柔而炽热的爱意,有掩在夜幕阴云下的担忧,也有对未知不明的忐忑,还有些他看不懂的东西。


    沈桥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不自觉的搅着衣角,细腻的棉质布料,在他指尖摩挲出微弱的声响,酝酿了好久,他才鼓足勇气开口:“我想要一个孩子,我们两的孩子。”


    他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看着李大成的眼睛,没有丝毫闪躲,“我不怕的,我好好吃饭,养好身子,定然不会像赵家嫂子那般凶险的。再说还有冯大夫,冯大夫医术高明,定会保我平安,不会出事的。”


    李大成早料到沈桥不会同意,闻言一点也不意外,轻轻的叹了一声,到底说不出反驳的话。他先前只想着不让人冒生子之险,却没考虑过沈桥的想法,说到底是他自私了,矛盾和纠结让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雨势渐大,宛如无数道细密的水帘,倾泻而下,一道闷雷划过天幕,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小桥。”李大成起身,身姿挺拔,垂眸看向藤椅上的人,目光中多了几分妥协,“好,就依你,等你身子养好了,咱们就要个孩子。”


    沈桥愣了一瞬,他没想到男人答应的这么爽快,他还来不及说话,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被拥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胸膛上传来的强烈的跳动,还有搂着他的胳膊细微的抖动。


    “我一定好好的,等老了咱们就找个水边的房子,白日我陪你钓鱼,晚上回去咱们做鱼汤喝·····”沈桥伸手紧紧环住男人的腰,等李大成平复下来,才抬头,罕见的在男人眼底瞧见一片血红。


    沈桥只觉得心揪了一下,想说的话全都哽在喉间。他踮起脚,伸手勾住男人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坚决又炽热。


    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沈桥觉得自己的气息都有些不稳了,他才缓缓地松开攀着男人脖子的手,“我会一直陪着你·····”


    “好,我也一直陪着小桥,争取活个九十九,陪着你长长久久。”李大成理了理沈桥鬓边的碎发,敛去了眼底的翻涌的情绪,最终将一个吻落在了沈桥的眉心。


    夏日多雨,这场雨来的又急,雨停的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在府城的最后一日,自然是哪都没去成。不过,两人将话都说开了,即使待在屋里,也是浓情蜜意。


    回去的路上,并没有走水路,虽说坐船要便宜些,但用的时间也久。他们出来小半个月了,沈桥惦记着崽崽,早已归心似箭,加之沿途的光景也看过了,便租了马车,价钱虽然贵些,但人却能少遭罪。


    李大成买了不少吃食儿,除了给沈桥路上吃的,还带了不少,想着回去给村长他们送些。村长一家帮他良多,这份恩情自然不能忘了。


    府城距离清河镇并不算太远,坐船的话需要一日,走陆路的话,半日也就到了。他们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因着车上东西太多,便没有回铺子,直接回了家。


    却不成想刚到家,东西还来不及卸,就遇见了最不想碰见的人。


    “哎呦,可是回来了,还是你们小年轻日子过的逍遥,一出去就是半个月。”周记点心铺的老板娘,正在巷子里同其他几个妇人一道说话。


    巷子里来了个走街的小贩,卖的帕子着实是不错,花样绣的满不说,阵脚还细腻,一条只要五文钱,她们仗着人多,压了价钱,一人要了两条。正说着话呢,就见李大成他们回来了,老板娘连忙领着一个姑娘,就迎了上来。


    沈桥见了她,也没了往日的热情,站在李大成身后,连人都没喊一句。


    “周嫂子。”李大成倒是喊了一声,只不过声音冷的像寒冬的冰渣,听的人心里一颤。他抬眸扫了老板娘身后的姑娘一眼,黑眸涌动着森然的寒意。


    那几个妇人见这边有热闹瞧,也不急着回家了,纷纷站在自家门口,往这边张望。


    那老板娘自然也听出了李大成口中的不善,虽有些不明所以,开口还是带着笑,“这是怎么了,桥哥儿,出去一趟,怎么还生分了呢?”


    李大成欲开口,沈桥捏了捏他的手,抢先到道:“舟车劳顿有些累了,正巧碰见周嫂子了,我也有些话说,那日周嫂子所提之事,我觉得不妥,周嫂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提了。”


    他自然也看见了那个姑娘,一身粗布衣裳,上头补着大大小小的补丁,垂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也是个可怜人,因此沈桥并未把话说透,同为小哥儿,他自然知道名声对姑娘小哥儿的重要。


    今儿他虽回绝了,好歹也保全了那姑娘的名声,不至于受人非议。


    第208章 扮猪吃老虎


    虽说已经下午, 但日头却并没有半分消减,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热浪,连街边的草木都打着卷, 一副蔫蔫的样子。


    坐了一路的车,沈桥本就有些疲倦, 再加上身上的衣裳都汗水浸湿,粘粘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他实在没有心情和老板娘有过多牵扯, 把要说的话说完了,便拉着李大成想要回家去。


    小半个月没见了,他心里惦记着崽崽,镇上不比村里,若是让旁人知道他们家养着狼,定会引起恐慌。因此,除了隔上六七日,拉着崽崽回村里的后山放放风,平日里几乎不让它出门。小家伙也很乖巧, 沈桥平日去铺子里时,便乖乖的待在家里。


    虽然知道家里有人照看,沈桥还是忍不住惦念, 小家伙是他一点点养大的, 从来没分开过。虽说如今已经长大了, 但还是改不了爱撒娇的性子。这么些日子没见, 也不知道几根肉干, 才能把小家伙哄好。


    赶车的师傅见他们说完话了,便帮着往院里卸东西, 好在东西不多,除了衣裳, 便是些送人的特产。李大成也跟着搬了两趟,这一路赶车也幸苦,他多给了二十文,车把式也是一脸喜色。


    这二十文,马吃的细料钱就出来了,剩下的便是赚的,一会儿再寻个回府城的,哪怕少收些银子,不空车,他总是有的赚的。


    老板娘见他们三两句话,就想把人打发了,当即就不干了,人她都接来,总不能再送回去,原本八九不离十的事就这样黄了,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桥哥儿,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吧,当日商量的事,你怎么说不算就不算了,我这人都给你带来了,你想稀里糊涂的搪塞过去,不合适吧!”


    在场的都是人精,这话一出,那几个看热闹的妇人,不费什么工夫,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这条巷子住的都是体面人,自然跟乡间地头那些村妇不同,见这边闹开了,才打着规劝的幌子,围了上来。


    见人多了,老板娘嚷嚷的更加起劲,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大家伙给评评理,可是冤死我了!”


    “我本是一片好心,想着都是邻居,谁家有困难自然该搭把手。我见他们小夫妻家里没个长辈操持,也不容易,想着他们成婚这么久了,膝下还空着,好心好意的想把我这个侄女许给大成。也好给家里添人进口不是,这桥哥儿都应了,人我都从乡下带来了,他们又反悔了,这可叫我怎么交代哦!”


    这边哭喊着嚷嚷开来,不多时又有几户开门出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见着是周家的,有几人出来瞧热闹,也有几户又关上了门。


    看到这,李大成哪里还不明白,这周记老板娘的好名声,看起来也不是像旁人说的那般,好一出颠倒黑白的戏码!


    打着为他们好的名号,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再利用舆论的压力,逼着他们把人认下。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认,便是存心毁人家姑娘的名节。认了,行事如此出尔反尔,他们夫妻也落不了什么好,说不得最后沈桥还会被冠上善妒的名头。


    都在一条街上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平日里少不得打交代,处理不好,他们两出去少不得让别人指指点点。


    若不是周记是卖糕饼点心的,两家的生意并没有冲突,李大成都以为他是抢了周记的生意,值得人家这么费心的对付他。


    沈桥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日只是闲聊时提起此事,他并未应下。他打心里不想把李大成分给别人,又怕老板娘去找李大成说,紧着便转了话题。后来他觉着心虚,便连门都不怎么出,还是李大成觉着他不对劲,这才带他出门散心,人那里是他让叫来的,空口白牙的怎么能如此胡说。


    原本他还顾及着姑娘家的名声,说话有所保留,却给了别人话把儿。就算是议亲,也是两家相看好了,私下商定,断没有在大街上,这般逼迫人的。


    沈桥见那姑娘连头都不敢抬,手里揪着的衣服都要绞烂了,知她也是做不得主的,无非是卖到这家,或是那家,确是个可怜的。


    始作俑者,还是周嫂子,他刚要开口,手就被李大成拍了拍,随后一个挺拔的身影,就挡在了他的身前。


    “周嫂子,真是为我们两口子操碎了心呐!”李大成冷冷的扫了眼前二人一眼,唇角轻挑,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怕是让周嫂子失望了,我已有夫郎,早就立誓白首一双人,并无纳妾的打算。”他朗声开口,狭长的眸子微眯,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周嫂子如此,上赶着给我送人,岂不是让我落个轻诺负心的名声。再者,我们离家已半月有余,今儿刚回来,连家门都没进呢,什么时候与您商谈的纳妾一事,又什么时候托您把人领来的。那即是纳妾,可有凭证,可有定钱。您总不好,空口白牙的就上门来诬载人吧!”


    “周掌柜瞧着是个和善人,却不知素日里竟然如此行事,看来日后是不敢来往了。”


    不就是装好心,外加胡说八道吗,这套活儿李大成也擅长的很。所谓扮猪吃老虎,他可是个中翘楚。


    既是要坏他名声,那便没有全身而退的道理!


    “你······你·······你······!”老板娘被气的半天说不出话,指着李大成的手止不住的哆嗦。定钱和凭证她自是没有,沈桥都没答应,她哪里来的定钱和凭证。


    原是看中了李大成那家熟食铺子生意不错,同合生楼也有往来,熟食礼盒的生意做的十分火热,想着定是没少赚。本想着两家若是有了牵连,那日后总少不得她们的好处,熟食礼盒搭上点心礼盒,她们岂不是也能赚的分满钵满。


    正巧她哥哥要给侄女找婆家,与其为了几两银子,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不如由他牵线搭桥,许给李大成。既在娘家露了脸,又能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


    李大成家里只有一个夫郎,还是个身娇病弱,好拿捏的,等到她侄女过了门,再生个儿子,那家里哪还有沈桥说话的地方。她们得了实实在在的一门亲戚,不说生意上少不了帮衬,就是年节也能得些实惠。


    这男人哪有不贪鲜的,有了送上门的由头,他不信哪个男人能把持的住。就算沈桥相貌生的好,但连个孩子都生不出来,又能恩爱到几时。现在不过是新鲜劲还没过,等以后日子长了,哪个男人能容得下,一个孩子都生不出的夫郎。


    本想着一定能成的事,却不成想变成这样,被人这样落了面子,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想到这,干脆也豁出去了,坐在地上就一阵哭嚎。


    “哎呦,欺负老实人了,我这侄女命苦啊······”


    李大成没给她这个机会,这一顿哭诉下来,有理没理先博了几分同情,他再解释,便显得欺负人似的。


    这主动权,还是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头,他虽不能如妇人般撒泼打滚,卖卖惨确是无妨的。这人啊,你若过的好,那背地里定有眼热的,骂上两句都是轻的,暗地里使绊子的,也不见得没有。若是大家都过的差不多,那旁人也不会把主意打在你身上,倒是绝了好些麻烦。


    “各位街坊,实不相瞒,我自幼家贫,继母掌家,早早的我就被赶了出来,为了能活命,不得己上山打猎。没成想遇到了恶人,差点就丧了命,多亏我夫郎相救,这才保全了性命。当时我就发誓,此生非他不去娶,一辈子都不负他。”


    李大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言辞恳切,声音大的隔着一条街都听的一清二楚,沈桥若是不知道实情,差点都信了。


    这边的动静太大,除了在巷子里住的人,还有好些不知原由的路人,向身旁人打听这是怎么,出了什么事。


    也有些在熟食铺子光顾过的,认出李大成,不免问上一句,“李老板,这是怎么了?”


    有了搭话的,正撞到李大成心坎上,所谓瞌睡了,就有人给递枕头,正符合他现在的处境。若不是还要卖惨,他都想给这个大哥叫声好。


    他丝毫不管仍旧坐在地上的老板娘,声情并茂的将刚才的事讲了一遍,说到动情的时候,还连连低头叹气,一副被欺负了的z样子。


    有了这番解释,路人终于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看向沈桥的目光带了些同情,都是给人做夫郎的,谁愿意把自己的夫君分出去。人家小两口过的好好的,哪有上赶着给人家塞人的,亏的这家男人是个有良心的,要不然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位大嫂,看你穿的也是个体面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人家小夫妻也不容易,家里没个帮衬,靠着自己有了这番家业。都在一条巷子住着,做事可得厚道些!”


    “就是,自家是吃不上饭了,竟然想着把自家好好的姑娘,卖给一个可以当他爷爷的老头子做妾。一计不成,就把主意打到人家小夫妻身上,这姑娘托生在这样的人家也是命苦!”


    老板娘被人指指点点,又羞又怒,想要分辨,压根没人信。原本跟她要好的那两个妇人,也隐在人群中,丝毫帮她说话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也不是傻的,见矛头都指向一方,自然不会这个时候当这个出头鸟。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着周嫂子这事做的太蠢了,先不说人家小夫妻恩恩爱爱,插不进去一个人。


    就单凭长相来说,她是怎么觉得自家侄女,进了门能过上好日子的。沈桥摆在那呢,那可是实打实的美人,外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瞧一眼,赞一句好相貌。她那个侄女虽说五官不丑,可日日在地里做活儿,人生的又黑又瘦,如何同娇养着的美人相比。她们若是个男人,也不会纳这样一房妾室。


    这边正乱着,不知是谁,给周老板传了信,周老板来的时候,就见自家媳妇坐在地上,又哭又嚎,旁边还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只觉得丢人至极。


    听清了始末,气的连句场面话都没说,扯着人就往家走,砰地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第209章 买房定居


    九月末的风, 依旧带着夏日的余温,却也不似盛夏时节,那般闷热炙烤, 温柔和煦了许多,一早一晚, 甚至还隐约透出几分凉意。


    沈桥正坐在院里的摇椅上小憩,夕阳如血, 将远处的天边染成一片斑斓的橙红,层层堆叠在云层之上,格外绚丽。偶有几片树叶,从桂花树的枝头落下,在空中盘旋、翻转几圈,最终缓缓飘落到地面上,积成一小片淡淡的黄色,似乎还带着桂花的馥郁香气。


    崽崽尽职尽责的在旁边守着,日光将它的影子拉长, 许是趴着无聊,还时不时的伸爪子翻翻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李大成回来的时候, 见着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心里慰贴至极, 给沈桥拢了拢身上的毯子, 又在崽崽头上揉了一把。


    小家伙被养的极好, 体型已然超越了普通的成年公狼,光滑的皮毛, 如同绸缎般丝滑细腻,在日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在林间奔跑时, 银色的身影在树影间穿梭,犹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灵动肆意。抬头时,一双湖蓝色的眼睛清澈悠远,似密林深处幽静的湖面。


    沈桥本就是小憩,他吃了药,虽有些瞌睡,但睡的却不沉,一有动静就醒了。摸了摸搭在他腿上撒娇的小家伙,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男人,“回来了,东西可都送到了吗?禾哥儿可还好,听说刚有身孕,难免呕吐难受,有的人反应大,吃不下喝不下的着实是折磨人。”


    “夫郎交代的,我哪敢不尽心,都送到了。禾哥儿很好,孙大壮和孙婶儿照顾的很周到,我瞧着人还胖了一圈。我将你的话都带到了,说你染了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禾哥儿,等过些日子再过去看他。”李大成牵着沈桥的手,放在掌心揉捏,见他指尖俱是凉的,便不肯让他再待在院里,“先进屋吧,太阳落了,天就凉了,在院里呆的时候长了,小心又着凉。”


    这处院子是新买的,自从上次和周记点心铺那两夫妻撕破脸后,李大成就动了搬走的心思。他时常在铺子里,家里只有沈桥一人,周家就住在巷子口,出入都得经过,两家闹僵了,见了面总是别扭。


    那日之后,那姑娘又在周家住了几日,才被她爹和后娘领回去,那两个也不是好惹的,见许诺的好亲事没了,还害得他们失了八两银子,当即就不干了。一丝情分都不念,又在周家门前大闹了一通。乡野粗人撒起泼来,可不顾什么体面,口中什么污言秽语都说出来,足足把周家的十八辈祖宗都骂了一遍。


    周家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可也是体面人家,哪受过这样的气,被指着鼻子骂,也说不出什么狠话。


    看热闹的人们,没想到这事还有后续,人挤人把整条巷子都围了,连带着街上不知所以的人,都往这边瞧。有知道内情的,给刚来的讲事情的来龙去脉,惹得议论的人更多了。


    没办法,周老板只能花钱消灾,陪了八两银子,这才把人打发走。


    他几十年的脸面都丢干净了,左右也没什么名声了,体面也不要了,关上门就是一通吵骂,伴随着老板娘阵阵的哭嚎声,又是一阵热闹。


    人们直到周家静下来,才渐渐散了,同住一条巷子的,大概都知道周家的事,唏嘘了一阵也就都回了。


    其实,周家除了老板娘这个正妻,还有一房小妾,乃是周老板从戏院里,赎回来的一个小哥儿。生的是眉清目秀,加上学了几年戏,身段也极佳,很是得宠。只不过因着主母忌惮,整日在后院,鲜少出门。


    那小哥儿前两年生过一个孩子,同样是个小哥儿,可那孩子连一岁都没活过,就因为一场急病就去了。其实,原本要是提早找大夫医治,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偏偏那时周老板不在家,老板娘硬说是普通风寒,拖着不让找大夫,这才白白耽搁了。


    按理说那孩子是庶出,又是个双儿,就算平安长达大,也不能继承家业,根本就没什么威胁。无非是养上几年,倒时候找个人家婚配了,也就罢了。偏偏老板娘不是个能容忍人的,容不下那孩子。因着这事,周老板已经有几分不满,到底看在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份上,忍下来了。


    失了孩子,那小哥儿虽恨,可也知道现下做不了什么。他自幼家贫,家里又遭了旱灾,有人肯出半袋杂面,他爹娘就把他给卖了。因着年纪小,被转了一家又一家,最后才落在戏园子里头,学戏也苦,可好歹能吃饱饭,不用颠沛流离。


    这番境遇,他自是懂得忍耐的,若不能有把握,一击必中,就只有忍着。当日强压下丧子之痛,一直忍到今日,才抓住机会。枕头风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将周老板的心拢的死死的。


    周老板本就厌弃了发妻,再加上有贴心的小妾在旁,为了躲清静。很快就在外边找了处房子,带着人搬了出去。


    出了这样的事,这里是彻底没法住了,原本李大成挺相中这处院子的,离着铺子近不说,生活也算便利,还想着等手里的银子攒够了,就买下来。


    谁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老板娘是恨上了他们,再住下去难免又生嫌隙,李大成怕她一急之下伤了沈桥,立时就把看房子的事提上了日程。


    他找了两个牙人,看了小半个月,才定下了现在这处院子。虽不临街,也不如原来那处院子便利,但胜在足够宽敞,价钱也合适。唯一不足的,就是离着铺子有三条街,来回吃饭不如以前方便了。


    好在周围的邻居都不错,从他们搬进来到现在,相处的都挺和睦。巷子里只住了六户人家,人员相对简单,也清净。后头有间书塾,教书先生是位年轻的秀才,不仅书讲的好,为人也和善,就算是交不起束脩的孩子,在外头旁听,也不会赶人。上课时间,还隐约能听见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过来看房的时候,沈桥一眼就相中了这里,还说日后若是有了孩子,启蒙读书都方便,离家这么近,早上可以多睡会儿,能省去不少路上耽误的工夫。


    李大成除了暗自叹气,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知小桥怎么就对要孩子这事,有这么大的执念,虽说上次两人说开了,但备孕这件事,还是没有提上日程。每每被问起,他都以大夫说两年之内不宜有孕,给蒙混过去了,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眼看着两年就到了,到时不知该用什么借口。


    他手头的银子买下这处院子足够了,见沈桥也喜欢,便直接定了下来,房契上写的是沈桥的名字。


    因着这事小夫郎还哭了一场,他哄了好久都没把人哄好,小夫郎一连几日都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连带着好几日连门都没出门。


    小两进的院落,他们两个人住足够了,前院有棵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每当微风拂过,浅黄色的桂花,便如细雨般洒落,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清新甜蜜的香气。


    李大成还在树下搭了一个小巧的秋千,秋千轻盈起落,枝头细小的桂花,便随着沈桥的笑声,一同荡开,更盛秋日里最美的画卷。


    穿过正堂,绕过一道雕花的影壁墙,便是后院。他们所居的主屋也在后院,两侧的回廊边上栽着几株兰花,已然不似夏日那般翠绿,叶子边缘染上了一抹淡淡的黄色。花却没受影响,依旧盛放,花瓣如同羊脂白玉般温润,又似晨露微光般闪烁,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主屋一共三间,中间的正厅,最是宽敞明亮,因着待客都在前院,后院一般也没什么人会过来,李大成便直接按照沈桥的喜好布置。中间一张圆桌并配套的椅子,窗边放着一张竹制软塌,旁边还有一张摆放着茶盘的小几,晒晒太阳小憩正合适。窗边还挂了薄帘,能遮挡些日光,又不至于伤了眼睛。


    里侧一间做了卧房,另一间原是做书房的,里头的家具摆设都是现成的,李大成除了添置了一个柜子,也没做别的改动,平时理账也算有个地方。


    沈桥对书房十分感兴趣,孩子还连个影都没有呢,已经想象出了以后孩子读书的情景,听的李大成直冒冷汗。


    为了分散注意力,他当天就买了几本书,并笔墨纸砚,连字帖都买了两本,主动揽下教夫识字的任务。他认字虽没问题,但提笔却不成,因为没接触过毛笔字,一手字写的不堪入目。正好也接着这个机会,练练字。


    果然,沈桥有了寄托,也不念着孩子的事了,每晚两人都会在书房里消磨上一个时辰,一个教一个学,倒也静岁温馨。


    所谓勤能补拙,李大成那手字,练了些日子,好歹是规整了许多,与读书人自是没法比,但最起码也能看的过眼,不至于叫人用诧异的目光瞧他。


    第210章 生辰礼


    时间匆匆而过, 不经意间,秋天的金黄已被冬日的素白悄然取代。院里的桂花树,也换上了冬日的装扮, 曾经金黄灿烂的花朵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枝头挂满的晶莹雪花, 偶尔有几枝枯黄的叶子,露出一点木色, 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


    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的早,几场大雪下来,街上的行人都减了不少,连带着铺子里的生意也不如以往好。好在进了腊月,他们还有卤味礼盒的生意,赚的银子倒是只多不少。


    除了合生楼的那份,他们铺子里也出了卤味礼盒,只不过没在包装上花那么多心思,他们铺子小, 开业的时间又不长,虽说生意一直不错,但到底没有那些经营了几十年的卤味店名气大, 若是包装太过华丽, 与受众也不符。


    再者, 合生楼的老掌柜帮过他, 做人不能忘本, 合生楼如今生意不错,卤味礼盒的名气去年就打出去了, 李大成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做出见利忘义的事。他们选用简单的竹篮装卤肉, 里头装的东西也同合生楼不一样,两家有也不会有冲突。


    装卤味的竹篮,李大成是找村里人做的,冬天田里没活儿,除了勤快些的汉子外出打打零工,大部分人都在家里窝着,有大把的时间。


    其实河谷村后头就有一片竹林,这劈竹篾、编竹篮的手艺,村里几乎人人都会。却没多少人编了竹筐竹篮拿去卖,一来,这东西不值钱,二来,镇上卖的人多,免不了被压价,折腾一趟,有可能卖不了几个,还得惹一肚子气。


    他要的竹篮不需要什么花样,远不如拿去卖的精细,就算小孩耐着性子,也能编上两个。就是这手工的东西,单靠一家两家肯定是供不上。他又不能日日回村里盯着,便将这事托给了赵大顺。赵大顺自然知道李大成这时照顾他们,自然不肯占这个便宜,李大成好说得说,这才把人说通。


    赵家三父子都是厚道人,找的人也老实本分的,简单的竹篮都编的格外细致,连一条毛刺都没有。编好的竹篮每日由赵大海送往镇上,李大成按照六文钱一个收,再格外给赵大海五十文,算做是来回的运费。


    赵老爹哪里肯要,要不是李大成一路跑着去请大夫,他家儿媳妇和小孙子命都保不住,这样的恩情,竹篮的钱都收了,只是跑跑腿,年轻汉子有的是力气,怎么还能再收银子!


    这回李大成也不多劝了,只说若是不收,那他就找别人,赵老爹这才作罢,只不过同竹篮一同送来的还有自家种的菜。李大成无奈,劝了又劝,送菜的频率才从每日都送,变成隔三差五送。


    他们自然不能白吃人家的,沈桥偶尔也会准备些酱菜、小吃儿,或是给孩子的小物件,托赵大海带回去。听说东西是沈桥给的,赵老爹也不好意回绝,这场拉锯才算是告一段落。


    有了这个营生,村里一时都热闹了起来,领着活儿的那些人家,天不亮就去村后头砍竹子,恨不能一家老小都上阵,生怕编的少了,完不成定数,下次这种好事,就落不到自家头上了。


    他们这边干的热火朝天,那些干看着的自然是眼热,有些个爱挑拨的,自己落不着好处,也见不得别人好的,免不了说些酸话,“费这个工夫,还不如自个拿到镇上去买呢,镇上这么大一个竹篮,可是能卖上十文钱呢!”


    “就是,让人家卖了,还给人家数钱呢!好人都叫别人做了,你们在这卖力气,人家在镇上赚的盆满钵满,不知是不是傻的!”


    编竹篮这事村长也知道,李大成猜到会有挑事的,早早的和村长提过。因此,听说这边起了事端,便连忙往这边赶,他当村长这么些年了,好些事自然比旁人看的清楚。


    李大成是个好的,单说那时他只是帮着找了个住处,那孩子就记挂到现在,嘴上虽然不说,可每到年节都大包小裹的往家里送,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


    再说,村里也不是没出过有本事的人,可发达了以后,都没了音信。竹篮子不值钱,就算是在镇上买,也不费什么劲,可李大成偏偏回村里找人现编,明摆着是想帮村里人一把,这份心思才难得。


    村里人有了进项,日子过好了,他这个村长脸上也光彩,偏生有些个搅屎棍,是非不分,什么事都要跟着插上一杠子。他正气着呢,想着一会儿把这些搅事的,狠狠骂上一顿,可人还没到呢,就见那些个闹事的,全被骂走了,有气不过的还拿着竹竿赶人,足足追出去好远。


    原本都是一个村的,见面也有三分情面,不至于因着几句话,就撕破脸。可那些人实在过分,自己得不着好处,就恨不能把他们的碗也砸了,好歹毒的心思。


    赵大顺并不是任人唯亲的人,他找的这些人里,除了有三两家赵家人外,其余都是外姓的。他也是苦日子过来的,知道其中的滋味,因此挑人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一层,找的全是家里困难,又老实肯干的,最重要的是心性良善,李大成把事交给他,他自然得尽心。


    大家自然知道市面上同等大小的竹篮,可以卖到八到十文钱,但那些都带花样,编的也密实,为着装东西不漏。李大成要的这个是装熟食卤味,要稀疏不少,个头也要小上一些,省料又省时间,一日可以多编好几个呢。


    他们虽然是乡下人,大字不识一个,可也知道好赖,就他们眼下编的这些,拿到镇上,连六文钱都卖不了!


    编好了还有人来收,还不用他们费力拿到镇上去卖,这样的好事儿,不好好干的才是傻子呢!


    最重要的是按个数结账,当日就给钱,家里人口多的,一日编上二十个,便是一百二十文,干上十来天就是一两银子,可比他们打零工强多了。攒下银子,过年也好买些肉,包顿饺子,一家人好好的过个年。


    赵大海过来时,将这事说了,李大成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人心不足,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既然影响不到他们,也没必要花那么多心思。


    沈桥的生日就在两日后,李大成把心思都放在了这上头,礼物是他早就订下的,他亲自画的图样,找清玉轩定做的,一条足金手链。他原想打只金钗的,怕小夫郎觉的太过招摇,不喜佩戴,便改了手链。


    手链戴在腕间,若非抬手或是撩起衣袖,旁人也瞧不见,正好符合小桥的性子。他的小桥生的白皙,肌肤好似上好的羊脂白玉,透着淡淡的莹润光泽,配上淡金色的链子,定然十分好看。


    因着要做卤味礼盒,铺子里人手倒不开,李大成又临时雇了两个短工,好忙完过年这段。短工的工钱要高些,沈桥本想着自己去铺子里帮忙,便省去了雇短工的这笔开销,这话一提出来,立时就被李大成驳回了。


    男人说的有理有据,说他若是来回跑,冻病了、累病了看大夫抓药的钱,可比工钱贵多了。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个理,沈桥便也没再坚持。


    他本就畏寒,到了冬日更甚,既然不去铺子,他便连门都不怎么出了,每日和崽崽玩玩闹闹,下午再小憩一会儿,日子过的倒也充实。


    原想着铺子里忙成这样,李大成合该是没有工夫的,不成想,沈桥每日午睡醒了,都会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铺子里不忙吗?”刚睡醒了身上没有多少力气,他也乐得懒懒的窝在男人怀里醒盹。


    “再忙也不能耽误陪夫郎啊。”刚醒的人声音绵软,加上微扬的语调,听在耳中就跟撒娇一样。李大成低头在人眉心亲了一下,才答道:“今儿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夫郎的生辰,为夫怎能缺席。”


    他说着,将一条链子套在了沈桥手上,因着黄金过软,链子是由三股细链交织而成。手链上还点缀着金丝掐成的小挂件,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尾端余下长长的一截,随意的搭在腕间,最末端镶着一颗珍珠,可谓点睛之笔,随着动作摇曳,更添了几分灵动与飘逸。


    “生辰快乐,愿我的小桥,年年欢喜,岁岁无虞,无病无痛,直至白首。”


    沈桥都忘了自己的生辰,他的生辰,也是父亲的忌日,自有记忆起,就被骂赔钱货、丧门星,克父的不祥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记得他的生辰,他微微抬手,腕间得手链轻晃,日光正巧落在他的手上,光彩熠熠,炫目而不刺眼。


    即使沈桥已经对那些过往不堪释怀了,此时还是忍不住眼眶发酸,他深吸了一口气,废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了眼眶中蕴着的泪水。


    “小寿星,可不兴掉眼泪啊,要不来年会变成小哭包的。到时候我都不用去后院的井里打水了,小桥的眼泪都够咱们喝的了!”李大成一手环肩一手环腰,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温柔细碎的吻落在沈桥脸上,口中还不忘哄人。


    沈桥揉了揉眼睛,见他越说越起劲儿,也被逗笑了,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也消散了,“你胡说,我才不是哭包。”


    “好,我的小桥不是哭包,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儿。”李大成笑的一脸宠溺纵容,低头吻住他的唇瓣,从轻柔缱绻到唇齿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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