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正文完结
芝加哥的目光没有聚集在这场大爆炸上太久。像其他所有的突发新闻一样, 媒体渐渐地不再报道此事的后续,人们也照样继续自己的生活,学习, 娱乐, 工作,太阳照常升起又落下。
只有刺客们知道那场大爆炸究竟结束了什么。在和平的表面之下, 与圣殿骑士的战争短暂地拉下了帷幕。死于那十年间的刺客被兄弟会收殓,标有姓名的木牌挂在小小的罐子旁;被以为是失踪或者死亡的同伴终于回到了家乡, 在刺客们的泪水中得以安息。
有刺客不停地出入这里,看望他们久别重逢的家人和同伴。但在他们默契的维持下,悼念室始终很安静。
阿洛特也安静地站在这里,凝视着他的同期。艾弗里和布拉德利并排摆在那里, 无论他们是为什么而死。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哥哥。”阿洛特说。
阿尔文没有说话。他只是握住了阿洛特的肩膀,安慰地捏了捏。
他们并排走出了悼念室。走廊里, 路过的刺客和他们打过招呼,擦肩而过;藏书阁里,有刺客正在翻阅史料, 查找并交谈着什么;他们经过大厅,有刺客们在这里交换情报和材料,絮絮地低语着。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尔文挑起了话题。
他们走到了阳光下。据点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有个乔装打扮的刺客坐在一旁的报刊亭里,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新出的报纸, 时不时地瞟一眼门口。在他身后,芝加哥的河流照常流淌着。
“不知道, ”阿洛特双手合到脸前,呼出一口白雾, “你呢?”
“我准备继续追踪这件事的后续,”阿尔文耸了耸肩,“还有——我得补上这十年错过的新闻。天哪,科技发展得真快!刚拿到新手机的时候,我都有点不习惯。键盘都到哪去了啊?”
阿洛特笑了起来。
“你会发现世界变得很不一样了,”他温和地说,“纽约还少了两座楼。”
“是吗?”阿尔文猜测,“被拆掉重建了?”
“差不多吧。”
阿洛特被停在路边的冰激凌车吸引了注意。他掏出两张纸币,换来一个香草冰激凌,一个巧克力冰激凌,然后把后者递给阿尔文。
“你知道医生不建议我们吃这种东西吧。”阿尔文挑了挑眉,但诚实地接过了冰激凌。
“他又看不见。”阿洛特咬了一口冰激凌,嘶了一声。太冷了。
阿尔文被他逗笑了。他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很珍惜这十年以来第一个冰激凌。
“所以这件事的后续是什么?”阿洛特说,“我总觉得还有点东西没搞清楚。”
“关于哪部分?”阿尔文想了想,“芝加哥这边还在追查那座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们没搞清楚圣殿骑士在我们身上做的那些实验究竟是为了什么,也许他们把成果藏起来了。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他们什么也没找到,不过我们总不能抱有这样的幻想。”
阿洛特没有细问,但阿尔文主动开口了。
“那不是为了我们的记忆。他们在测试我们的能力,并且想明白为什么我们中的有些人能够拥有那些特异功能——至少,在他们眼中,伊述血统带给我们的天赋看起来像超能力。你也知道这种血统很罕见,阿洛特,所以当他们抓到更多无法使用鹰眼视觉的刺客时,他们做的实验是如何将那种能力移植给他们。”
有什么划过阿洛特的脑海。这种人体实验似乎和圣殿骑士的风格不太一样,因为圣殿骑士想要的往往只有刺客记忆中的伊甸神器,而不是他们的战斗能力。讲道理,那完全是圣殿骑士掏钱可以买的东西。
“我以为圣殿骑士都知道那是伊述血统的一部分,”他皱着眉,“在这么多年后,为什么他们会想要得到这种能力?”
“所以这其中可能有其他势力的渗入,”阿尔文说,“你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超能力者,变种人,以及针对他们、研究他们的邪恶力量…”
“是啊。”阿洛特喃喃。
“所以我希望那天我们赶到得足够及时,阿洛特,”阿尔文停下了脚步。他皱着眉,手指摩挲着冰激凌的纸杯,“莱昂纳多看起来还没对你做什么,你也找到了我们提前放进去的那把剑。”
“非常及时,”阿洛特还在想刚才的话题,心不在焉地说,“我得说你来的时机刚刚好,真的。是我自己手滑了,才没第一时间把他捅死。别想那天的事了,阿尔文,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吗?”
他也停下了脚步,因为阿尔文没有向前。在阿尔文的沉默中,阿洛特忽然意识到什么,疑惑地看向他的兄弟。阿尔文也正看着他,皱着眉,抿着嘴唇,神情混合着愧疚与坚定,好像要说出一件阿洛特难以接受的秘密。
“我在乎这件事,是因为布拉德利是我杀死的。”阿尔文对他说。
阿洛特顿时一片空白。但让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对这件事太过震惊。
“…也是因为此事,”阿尔文继续说,“他们才这么快把你送到莱昂纳多手里。否则,你作为新来者,不会这么快遭到那种事。”
“等等,”阿洛特连忙举起冰激凌以示暂停,“等一下。你怎么——是你杀死的他?我还以为——我以为——”
他的语序有点混乱,阿尔文等了一会儿后,接上了他的话。
“你以为他是自杀的?”阿尔文想了想,“确实,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这件事。他没有挣扎。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会如此配合,整个计划都太过顺利,甚至我都没有在离开时被发现。”
他没有挣扎。阿洛特瞬间明白了这一切。布拉德利失去了生存的意志,陷入低谷;与此同时,曾经的同伴出现在他面前,对着他的喉咙递上了他渴求已久的那把刀…
“…愿他安息。”阿洛特低声说。
“他走得很平静。”阿尔文只说。
当某个人死后,他们会认为仇恨到此一笔勾销。至少刺客们是这么认为的。一切就会这样过去。阿洛特在惊诧之余,不由得想到自己在昏迷时做过的那个梦。
“你觉得他死后会去哪里?”阿洛特问,“如果死后的世界像希腊神话那样?”
阿尔文想了一会儿。
“我不知道,”最后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他肯定去不了至福乐土。他不是一个英雄。也许他会去塔尔塔洛斯受难,或者在草原上游荡。我有那么点觉得浑浑噩噩地游荡实在是便宜他了,但如果他死后接着那样受难,我又有点同情他。不过,谁知道呢?我们别再聊这个了。”
他继续向前走了。阿洛特跟上了他。
他们在河边沉默地散了会步。冬天快要过去了,当阿洛特再度呼出一团白雾时,他注意到对岸的树似乎抽出了新芽。有点点的绿色缀在那里,让它们看起来焕发了一些生机。
也许是他注视着对岸的时间过长,阿尔文也看了过去。
“他也许已经搬走了。”他说。
“谁?”阿洛特下意识地问。然后,他想起来对面有间公寓似乎是西尔维奥的众多房产之一。
“西尔。”阿尔文果然这么说。
阿洛特看了他一眼,他的兄弟仍然没什么表情,但凝视着那栋楼的某个地方。阿洛特感到他在凝视着西尔维奥曾经住过的某个窗口。
“你已经见过他了?”阿洛特说。
阿尔文没有回答。半晌,他收回目光,不再看着那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区别?反正我们是敌人了。”
阿尔文先转身离开。阿洛特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但他还是开口了。
“我认为他不知道你的事情,”阿洛特措辞着,“不仅是十年前的事情,还有这十年间的。”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阿尔文的背影滞住了。但阿洛特听到,他的声音以一种危险的方式压低了。当阿尔文回头时,阿洛特看到他的眼里燃烧着恼怒的火焰。
“你也不知道你在为谁说话。当你和他走得太近,就会被他迷惑!但凡他在乎过,就会想知道我在哪里,为什么没有联系他。但他没有。只要他稍微动手查那么一下,就会发现我一直在他们名下的医院里,被认为精神失常,被人体实验!
“你不能相信一个圣殿骑士。不管是他动听的话语,还是他示好的行为。”
阿尔文缓和了语气。他看着阿洛特,表情回到担忧上。
“你一定是和他走得太近了,”他说,“你得想清楚这件事。他是圣殿骑士,我们是刺客——我们永远在斗争。别太心软,阿洛特,我们永远无法走到一起。”
‘语出一个曾经教导过圣殿骑士,还把自己的袖剑留给了他的人’,阿洛特有点想这么说,但一想到阿尔文这十年的遭遇,他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们永远是两路人。”阿尔文最后说。
阿洛特没有否认这一点。
“是啊。”他叹了口气。除非他们再次面对共同的敌人。但这种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
他们继续向前走。太阳落下了。
·
“对了,”阿尔文说,“你知道什么关于‘海德拉’的线索吗?”
“什么海德拉?”
“那座医院里的人总是提起这个,当他们以为我们没在听的时候。什么海德拉万岁之类的,听起来像某种邪教。”
阿洛特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终于意识到他刚才在回想的究竟是什么,当兄弟会和私法制裁者对精神病院发起攻击的时候,炸药的轰响让他一度失去了听力,但他仍然看见了莱昂纳多的口型——
“…九头蛇万岁?”他试着发音。
阿尔文疑惑地看着他,“没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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