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意识
这批人出身不同、经历不同,受教育程度更不同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进过学堂门,近半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
与首批不同,在这届大招募中,考取过功名的人,只有极少数。
这也是柳明月会组织他们参加培训的主要原因,不认字、不会写字,就不方便进行接下来的考核,更不便让他们委以重任。
不过她也相当于是将培训当做第一场初试,根据这些人在庄子上展现出的言行和品行,做第一次筛选。
目前看来,她的这个决定还是相当正确的,就是确实有些为难那些在读书认字方面,确实没什么天赋的人,也连累负责帮扶他们的人饱受身心折磨。
但是柳明月是在普及教育的大环境中长大的,对教育的态度,绝对是持非同一般的重视态度。
只是当下的大安,还不具备让她实现与教育相关的构想的环境条件,只得一步一步来。
所以柳明月从来都不是看不上朝堂上的某些饱学之士出身的官员,而是不喜其中相当一部分人,都私心太重,受前朝遗风影响太过严重。
他们不思前朝会覆灭的原因,只一心惦记着要抱团维护他们那一阶层的利益,最好还能重现他们的前辈在前朝所取得的辉煌成就。
也就是通过各种手段打压和削弱武将势力,压制住皇权,在朝堂上占据优势。
所以之前的兵部和平国公府等武官群体出事时,他们中的某些人上窜下跳的高举仁义大旗,为那些人奔走和开脱罪责,根本就没打什么好主意,才会让柳明月那么反感。
每天要做、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柳明月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迎接高考的状态,可是在这么一个处处让她感到不习惯的陌生时代,忙碌的生活让她过得很充实,也就没什么时间去思考那些能将人逼疯的精神层次的问题。
看着柳明月亲自统计和整理庄子那边递交过来信息,皇上只是旁观都感到有些心累。
“这些整理信息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边的人做,咱们只需看看结果就好,皇后何必要亲力亲为?”
因为手下人做事纵然认真负责,但是他们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看重的是那些人哪方面的表现。
所以她不想因为一时的懈怠而错过每一位可用之才,也不想看到她不满意的人被选上。
“以后也就罢了,对于这第一批,还是由臣妾亲自把关更放心,何况这些人将来都身负重任,仅有才华没有心机手段的不行,野心太大或是意志不坚定,品性不佳者,更不行。”
皇上闻言笑着摇头感叹道,“按照你的这种挑选方式,哪怕侯选者有这么多,最终能让你觉得可入眼的人,估计不多。”
别的不说,所有敢参加这场大招募者,基本都不缺野心,至于意志和品性,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出什么。
毕竟皇上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种操作,叫作钓鱼执法。
平日里的确很难看出一个人的真实品行和反应,但在通过人为手段加以干涉,上难度后,绝对有机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反馈。
“没事,臣妾给他们分了个类,像这种,属于技术专精类的人才,就将他们送到能让一展长的位置上,即便只能当底层官吏,他们肯定也会很珍惜,要求也就没那么高,只需要专心发挥自己的特长就好。”
这些人基本都很本分,没什么心机手段,甚至可以说是老实巴交。
有了朝廷提供的平台和资源,他们还有机会精进自己的技术水平,再让他们带带徒弟,为朝廷多培养些相关人才。
至于其他人,只要品性过关,也能根据他们的性格特点和特长,将他们安排到各处衙门当底层官吏。
用这些人,绝对比通过现有的继承制或是举荐制上位的人合适。
听柳明月讲完她的计划和想法,皇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嗯,皇后所虑甚是,底层官吏的任用问题,确实不容忽视,老百姓与他们打交道最多。”
皇上自己就是最普通的底层老百姓出身,对此可谓是深有体会,毕竟对曾经的他而言,那些不入品的吏和不入流的杂役,都曾是他眼中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可是随着他的地位越来越高,眼界也越来越高,莫说那些不入品的小吏,那些七品以下,没什么机会出现在他眼前的官员,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想到这些,皇上不免有些感慨。
“若非皇后提起,朕都险些忘了当初在无良恶吏手下讨生活的日子了,他们中的有些人无品无德,还心思恶毒、手段残忍,甘为那些鱼肉乡里的大户人家充当走狗,实在可恨!”
早些年的日子过得实在不舒心,所以皇上不喜回忆过往,可有些经历与伤害,不是不愿回忆和提起,就会消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此刻与妻子聊起这些后,皇上反倒觉得释怀了许多。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是啊,地方官员若选用不当,没有能力管束那些底层官吏,会直接导致大批百姓受他们的欺凌与迫害,所以臣妾对直接任命那些不懂庶务,没有地方任职经验的新科进士,去地方主政一方的安排,一直心存疑虑。”
皇上有些懊恼的扶额道,“朕突然发现,听朝中那些人的话,一切都按前朝旧例来,真是一大错误的决定,朕可是正经的穷苦百姓出身,应当比谁都了解民生疾苦,知道像这般往地方派遣官员,会导致的恶劣后果才对。”
可他竟然是在听到皇后说起后,才意识到这点,大安开国七年,他已按照旧例安排了四届科举进士,其中直接主政一方者,多达数百人。
“陛下倒也不必懊恼,科举出现之后,历朝历代之所以都坚持使用这种方式选任官员,倒也有不少名臣贤相从中脱颖而出,可见这种取才之法,确有其可取之处,只是我们作为后来者,要做的是从中汲取经验教训,尽量避免吏治腐败与崩坏现象的出现。”
皇上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说得也是,若不采用这种方式,还能采用什么方式呢?咱们又做不来任人唯亲之举,何况人心难测。”
柳明月当然清楚这其中的难处,即便是在法律更为完善,信息传递速度更快,选任公务人员方式更为科学、更公正透明的后世,依旧存在很多不公和贪污腐败现象,何况是在当下。
“这事不能急,我们现在能意识到错误,就是一大进步,目前没有条件改变,却可朝着这个方向努力,逐步创造条件,争取能在将来改正和完善那些不妥的地方。”
皇上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随后两人又就柳明月想将通过大招募选出来的那些,能力素质相对较差些的那部分人,安排基层任职的计划的可行性,进行了一番探讨。
几可预见的是,此举势必会侵害到相关阶层的利益,从而引起那些人的反对。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当然可以直接强势安排下去,但是他们也不得不考虑这些人到任后,将有可能面对无法开展工作,或是遭当地人排挤乃至陷害的后果。
“唯今之计,只有采取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说白点,就是让那些当地人知道,一旦朝廷正式实施这种新式选任官吏的制度,他们也将有机会通过大招募的方式,获取当官吏的机会。
柳明月点头道,“陛下的这个提议很好,我们还可争取一下两位丞相的支持,底层官吏是一个规模非常庞大的群体,也是朝廷的根本,若能争取到他们的支持与更实用的建议,更方便实施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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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第132章
防备
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却还急不得,只能是一步步的慢慢来,柳明月努力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操之过急,那样容易出错,一步错有可能会导致步步错。
每每感觉到压力甚大时,柳明月就忍不住好奇,在杨宛如所知道的未来中,若没有她的出现,这个大安将会有着怎样的走向。
不过从对方在此前所做的那些选择看,柳明月现已基本可以确认,在对方所知道的未来中,应该是大概率没有她的出现,要不然,应该不至于发生对方嫁错人的事件才对。
毕竟柳明月能够确定,不管重来多少次,她都会做出跟如今一样的选择,为大安组船队发展海贸,组建海军,尽力发展大安的海上武装势力。
以杨宛如的身份与地位,压根就没有机会干涉和阻止她的决定,更没有接触与干涉海贸和海军的事务的机会。
这也就意味着,左子兴加入战队,随战队回大安的事,乃是历史必然,他若真能在将来成为怎样的大人物,他的这段经历势必也会成为能被别人津津乐道的传奇经历。
可是杨宛如显然并不知道此事,只知道左子兴是曾经没几个人知道的‘平国公长子’,连其真名和化名都不知道。
这也就使得柳明月十分好奇,对比没有自己出现的未来,自己莫名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所做的一切,为当下这个时代带来的这些改变,到底是好是坏。
她是一个道德感极强的人,在人前看似强势自信,但在人后,她会忍不住反复推演、复盘自己所做的某些决定,到底是对是错,所产生的后果,皆有着怎样的利弊。
例如建立军事学院的计划,例如她打算逐步改革和完善底层官吏选拔制度的构想等。
左子兴等人将要回集庆的前夕,皇上终究还是忍不住再次见了大侄子一面,他自己的身体外强中干,谁也不确定还能坚持多久。
左子兴则是海军将领,以后会继续常年生活在致命危机随时都有可能降临的海上,毫不夸张的说,他们爷俩真的是见一面少一面,每一面都有可能成为永别。
见左子兴为他的到来感到很意外,一身普通人打扮的皇上笑着招手让他过去坐下。
“朕本想尊重你的选择,尽量不打扰你,以免暴露你的身份,不过知道你马上就要离京,重回海上,下次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还是决定私下再来见见你,嘱咐你几句。”
左子兴闻言,喉头一紧,眼眶也随之有些酸涩湿润,自从最疼爱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过世后,眼前这位是这个世上,唯一会真正关心和牵挂他的长辈。
“伯父,侄儿也很高兴,能在离京前再见到您。”
问过左子兴在京期间的各种经历,关心他们有没有遇到什么为难事后,又问过对方接下来的计划,乃至对海军未来发展的规划后,皇上叹了口气道。
“在那次的庆功宴上,我有注意到你很关注我和你伯母的情况,本来怕你担心,不想跟你说,但是为了避免将来可能会产生的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觉得有些事,还是提前跟你说一下为好。”
听到这话,左子兴几乎是下意识生出一种有些不妙的预感。
皇上没等他开口,就接着说道。
“在去岁的西北大战中,我受了些伤,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不宜太过操劳,才会让你伯母继续留在前朝帮忙理政,这里边,不存在任何争权夺势的阴谋,所以无论将来发生了什么,你都不要听信那些外人的揣测,你伯母与我在前朝很有默契,我们所做一切,纵然会遭到一些非议,也都是为国为民。”
皇上没有说的是,他是因遭到身边侍卫的刺杀而身受重伤,也没有告诉左子兴,那个跟随在他身边多年的刺客,是受到平国公的拿捏和指使,才会对他出手。
在皇上心中,平国公与左子兴,从来都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独立个体,所以他丝毫不曾因为这件事而迁怒左子兴,就像左子兴也没因为亲爹的死而记恨他一样。
左子兴愣了一下,瞬间感到悲从中来,泪如雨下,他已意识到,事情肯定不像他伯父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看到侄子的反应,皇上为他递上帕子的同时,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唉,原本不打算跟你说,就是担心你会这样,其实有你伯母帮忙分担那些耗时耗力的锁碎事,甚至还不惜得罪人的挡在前朝后,我轻松了许多,身体调养得还不错,所以你不必担忧,之所以决定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想让你不要太过惦记宫里,在海上照顾好你自己,这才是最要紧的。”
左子兴抹去眼泪,哽咽着点头道,“侄儿明白了,您务必要好生保重身体,希望您能看着侄儿在海上好好闯出一番基业,让大安从此彻底免遭海寇侵袭!”
皇上欣慰的笑着点头,“你的这个想法,倒是和你伯母不谋而和,这正是她会不惜代价的组建战队,又同意将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的战队,划归到兵部的原因。”*
左子兴颇觉意外的问道,“组建战队的事,竟是伯母的想法?”
皇上点头道,“是啊,不管是发展海贸,还是组建海军,都是你伯母的提议,为免让朝中那些人纠缠,我们才以私人出资的方式做件事,如今看来,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决定。”
在皇上看来,这个决定给他带来的回报实在丰厚,极大的解决了他与朝廷的资金困境。
在左子兴看来,这也是个非常不错,或者说是非常有远见的决定,他在海外的这些年,知道许多海外的消息与局势,早就敏锐的意识到发展海上势力的必要性,这也是他在当初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加入战队的原因。
“是啊,是侄儿浅见了,之前都没发现伯母竟有这般的远见。”
皇上笑着点头道,“若不是我迫于无奈,不得不将她推到前朝,也不会发现,她竟在这些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事上,也很有想法,而且是敢想敢做,非常有魄力,着实帮了我很多。”
听得出他伯父提起这些的自得和欣慰,左子兴浅笑着捧场道。
“如此说来,侄儿应该恭喜伯父能得伯母这位贤内助的鼎力相助。”
皇上心情很好的感慨道,“真要说起来,我这辈子的运道,确实不错,希望你也能有好运相护,下次回京述职时,你若还没有解决终大事,我会让你伯母直接帮你安排。”
左子兴万万没有想到,他伯父竟然突将话题转到他的终身大事上,不禁有些拘促。
“伯父,这……终身大事什么的,还是免了吧,侄儿如今只想一心专注海军的发展,实在无心儿女情长。”
皇上不赞成的回道,“那可不行,你今年都二十六七了,这个年龄可不小了,我希望能早点看到你成亲生子。”
要不是考虑到左子兴的亲爹才死不到半年,皇上这次就想帮他指个婚,好让他早点成亲生子。
要不然,徐继宗这一脉的人,除了一个两岁小儿,被送给别人收养,一辈子都将没机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外,其他人被杀得只剩大侄子一个。
相当于是让大侄子彻底成了一个人,没了家,让他成亲,也是想让他重新有个家。
左子兴强笑着回道,“侄儿尽量、尽量!”
虽然建议过皇上可以私下去见他的大侄子,但是对方真微服出宫后,柳明月还是不免多有担心。
直到看见皇上毫发无伤的回宫后,柳明月才放下心来,笑着迎上前施个礼。
“陛下不是说不去见吗?到底还是没能忍住?”
皇上点点头道,“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将话说清楚,免得那小子在私下里暗自嘀咕,要是再被什么人给挑唆几句,没准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关键是那小子精明厉害有手段,还有勇有谋能服众,要是他哪天撑不下去了,让那小子对皇后起疑心,从而生出敌意,皇上觉得他肯定会死不瞑目。
柳明月知道皇上的想法,不赞成的说道。
“只要陛下能一直好好的,就不用担心会起什么误会。”
皇上笑着回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尽早将话说开得好。”
柳明月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陛下有心了,不过您怎么没想着要借此将他留下?”
皇上摇摇头道,“朕也想通了,让他继续改名换姓的留在海军,确实比留在京中好,何况他也是个有雄心的,想要在海上建起一番基业,与皇后的目标不谋而和,而且他还确实有这个本事,将他留在京中,反倒是限制约束了他。”
更重要的是,从这段时间以来,左子兴一行人遇到的各种威胁、试探和拉拢看,留在京中的麻烦只会更多。
即便左子兴经得起考验,可是有心算无心,出事的机率太高。
柳明月陛下道,“陛下考虑得对,像这种有想法还有本事的人,确实应该放在正确的位置上,咱们大安的海军若能在他手上崛起,他将来就是能名垂青史的英雄,咱们可不能因私心而误了他。”
听柳明月说得煞有介事,对此极有信心的样子,皇上不由得失笑。
“希望这件事,真能像皇后所说得那样吧。”
不管是在皇上,还是在开始重视起海军的大臣们看来,海军的最大作用就是为大安海贸护航,为大安周围海域肃清海盗,让沿海百姓免遭海盗侵袭。
【作者有话说】
133
第133章
探亲
所以他们根本意识不到一支强大的海军,对一个国家和民族的重要性,倒是曾在海外生活多年的左子兴,可能隐约有所察觉。
左子兴离京,到底还是让皇上失落了几天。
对此,柳明月只能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真的要看缘分。
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左子兴选择不公开自己的身份,也不愿留在京城,实在是个明智之举。
且不说他是平国公之子的身份,有可能会给他带来的麻烦,就凭皇上如此关照,甚至可以说是偏爱他的态度,那些皇子肯定也会容不下他。
不过很快,皇上就没什么精力惦记大侄子回海军后的人身安全问题了。
益州与华远府一带,先是在年前遭遇极寒天气,年后又是一直滴雨未落,严重影响春耕的奏报,让皇上十分忧心。
眼看这是要出现干旱之兆,柳明月也觉压力极大,召来相关官员,对照那一片区域的舆图,反复讨论。
眼看从最新收到的消息看,那一带依旧没有下雨的迹象,柳明月当即下定决心,提议要在两府同时上马五项工事,同时修筑三条水渠、两条京直道。
皇上对此大为震惊,“皇后,就算朝廷现在稍宽裕了点,也经不起如此挥霍啊,一旦出现旱灾,我们还要留着钱粮赈济灾民呢。”
“陛下,臣妾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也是为了赈济灾民,一边以工代赈,一边也算是让他们自救,眼看这一带已有形成旱灾之兆,只能早做准备,不能心存侥幸、坐以待毙,一旦拖延至旱灾彻底爆发,两府百姓沦为灾民,四处流窜,将会给朝廷带来更大的压力和损失。”
皇上已经明白柳明月的打算,不得承认她的这个安排确实有道理。
“问题在于,皇后的这个打算再怎么好,这五项工事的投入,也实在太大了些,定会引起前朝的坚决反对。”
只要有钱,还舍得花钱,钱能花到真正该花的地方,绝对能解决这世上的绝大多数难题。
“谁要是反对,就让他们签下保证书,一旦两地持续不下雨,形成旱灾,就让他们丢官罢爵,九族的财产都给拿出来充公,他们敢吗?”
那肯定不敢,敢签的人,一定会成为自家九族公敌。
虽然皇后在气头之上,说的这个法子有些太过不讲规则,但是皇上觉得,这倒未尝不是一个可用来让前朝某些人闭嘴的好方法。
不过一想到若真按皇后所言,尽快开启这五项工事所需要的巨额投入,皇上就下意识想捂住自己的胸口。
哪怕他自觉已变得看开了许多世事,但在花钱这块,他终究还是无法真正洒脱。
柳明月看到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他是在心痛自己还没捂热的那笔巨款,马上又将被掏出去。
“陛下不必担心,钱庄有钱,朝廷出一部分,再由地方承担一部分,地方拿不出来,可以让他们先从钱庄借贷。”
“要是地方赖账怎么办?”
“让地方拿他们手中的土地做抵押,逾期不还,就拿那些土地还债,所有相关官员的考评和晋升,都与他们经手的债务还款情况直接挂钩。”
皇上若有所思的皱眉回道,“那些土地并不值钱,虽然大部分官员都会在意自己的前程,但若遇上那种不在乎考评和晋升的官员呢?”
有些没上进心,只想留在一地当土皇帝的官员,还有一些因各种原因将要致仕的官员,他们要是赖账,银庄可就拿他们没办法了。
“所有经手人,都需承担连带责任,他们自身还不上,就让他们的子孙后代接着还,还完之前,子孙禁止参加科举。”
这个办法有些熟悉啊,皇上随即想起,皇后曾在此前用这招对付过那些贪官污吏,效果极其出色。
再加上无官不忌惮的稽查司的存在,那些官员一般也不敢通过加征税赋、盘剥百姓的手段来填坑。
而地方只要没有遭遇什么大灾大难,每年地方所收缴上去的税收,都会留足地方所需花用,只要那些官员别太贪,就能还得上那些可分期还的贷款。
正如皇上所料,这一决定在朝堂上正式公开后,顿时在朝野上下引起轩然大波。
有些人质疑那两地官员可能存在夸大其辞之嫌,有人认为就算那一带有发生旱灾的风险,也没必要投入这么多。
朝廷的钱是有数的,往益州和华远两地投入太多,势必会让其他衙门在支取经费时受限,当然会引起许多不满和反对。
两位丞相和部分户部、工部的官员,都是相关规划方案的参与者,也因此而招来大批的抨击。
柳明月也不想与这些人多话,直接上人端上提前备好的承诺书和印泥,看到承诺书上的内容后,刚刚还在正义凛然的大放阙词者,都在瞬间变得哑口无声。
眼看苏福端着托盘在文武百官中走了一圈,还特意在那些出声反对者面前多停一会儿,却无一人敢在文书上签字画押,皇上的心情特别好。
“既然众卿都不敢保证那益州和华远两地不会发生旱灾,我们朝廷就要防范于未然,提前做好最坏打算,何况那一带本就是多旱少雨地氏,不管是给那里修路,还是兴修水利,都是能利国利民、造福后代之举,总归钱不白花,对吧?”
崔相迅速站出来道,“陛下圣明!”
其他众人也只能跟着附和,表示认同,纵有再多的不满和反对,在看过那份能将自家九族的家财都给赔上的文书后,都只能憋着。
此刻的柳明月很庆幸这个这时代的人,还不懂法治和民主,没有意识到她让人准备的那份文书,没有任何法规条款可做依据,不具备什么法规效力,只是起到一个威慑作用而已。
五项大工事的决议决通过后,众人又开始商讨负责官员的事。
虽然这五项工事的规模,都远远无法与苍河大坝相提并论,但是对众官员而言,这也绝对是个可以用来积累资历、刷政绩的大好机会。
眼看朝中各方势力相持不下,杨弘深在朝议结束后,迅速向上官请假,前往郊外庄子上探亲。
这是杨宛如不顾家人的反对,坚持进入庄子,接受统一培训后,第一次接到有家人前来探望的消息。
她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已猜到她爹来见她的目的,心中冷笑,表面上却露出充满欣喜的笑容。
跟着李三来到庄子外,见到她爹时,杨宛如的笑容更热情了不少,同时还双眼湿润。
“不孝女见过父亲!”
想到大女儿一意孤行,不顾他的反对,坚持要来这庄子时,他曾说过的那些狠话,杨弘深难免有些心虚不自在。
不过他在看到大女儿在见到他时的激动反应后,感动之余,又觉得他们毕竟是父女,哪怕曾因意见不合而起过争执,也影响不了他们之间的父女情深。
所以他端着父亲的身份点头道。
“你已离家两个多月,你母亲他们都十分惦记你在这边的情况,听说这里的环境简陋,凡事皆需你们亲力亲为,培训要求也十分严苛,你可还适应?”
面对这充满关心的询问,杨宛如心中冷笑,表面上难掩激动,却中规中矩的回道。
“有劳父亲和母亲挂念,女儿在初期有些难以适应,不过在身边姐妹们的帮助下,现已彻底适应环境,不知父亲、母亲近来可好?身体可都康健?”
双方你来我往的寒暄多句,都是些无意义的交谈,杨弘深不免有些着急,直接问道。
“如儿,不知你近两个月,可曾做过什么内容特殊的梦?”
就算做了‘梦’,她也不会再轻易说出去,杨宛如语气恭敬的回道。
“女儿在庄子里,每日都需完成繁重的任务,晚上身心俱疲,经常是一夜无梦,除偶尔会做个人多混乱的梦,好像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做过什么特殊的梦,不知父亲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人多混乱?想到无论是之前发大水,还是后来的京中地动,都被他女儿给提前梦到了,杨弘深不死心的问道。
“如儿,你仔细想想,有没有梦到那种大地干涸发裂,百姓衣衫褴褛、流离失所的场面?”
杨宛如闻言,顿时心中一惊,骤然抬头看向她父亲。
“父亲为什么会这么问?难道是咱们大安哪里遭遇旱灾了吗?”
见他女儿如此意外和惊讶,明显是没有梦到什么的样子,杨弘深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耐心回道。
“目前没有,不过朝廷已经收到益州和华远两地出现旱灾之兆,朝中正在商议是否要提前采取应对之策,想到你前两次都有提前梦到大灾场景,为父就想问问你这次可曾梦到过与此相关的场面。”
他好考虑一下,看是否要争取一下这次的机会,四品官在京中实在不算什么,尤其是在看到那批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都能与他平起平坐后,杨弘深简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往上升一升。
若能从他女儿这里获取准确的信息,他不仅要全力争取负责主持某项工事的职位,还会提前做些准备,从而获取更大的功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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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第134章
矛盾
杨宛如此刻的心情非常糟糕。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正思来想去,该如何报上去的这场旱灾,朝廷竟然提前知道消息不说,还打算从现在起,就开始商量采取应对措施。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益州、华远两地遭遇严重旱灾的事,会在承天七年的年底才会真正爆发出来。
“父亲,我并没有梦到您说的这些场景,那益州和华远的旱灾之兆很严重吗?朝廷会这么重视,肯定是因有了一定把握吧?”
杨弘深摇摇头道,“为父对这件事,知道的并不多,自打经历过去岁的那场地动后,皇上和皇后都非常重视灾前预警工作,年后更是直接发文诏告天下,要求各地要及时关注当地气候环境变化,以及牲畜出现异常反应的现象,应该是因收到那边的相关奏报了吧。
在杨弘深看来,朝廷这次的决定也有些太过草率了些,都知道那益州和华远两地本就是少雨之地,如今却因那里几个月没下雨,就在那边同时启动五项大工事,投入实在太大。
可他并不反对,因为对他而言,这将是个很不错的机会,一旦争取上,除了实打实的功劳和资历,还有机会从中谋取不少隐形好处。
“父亲,女儿认为,您不妨建议朝廷再观望观望,说不定那里会下雨,没有出现旱灾呢?”
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在旱灾彻底爆发后,朝廷追责时,这两地的官员为给自己脱罪,解释说在上半年时,确实曾出现过旱灾之兆,接连数月不曾下雨。
可是两地在后来又下过几次小雨,让他们误判了形势,才没及时上报朝廷,也没能及时采取任何积极有效的抗旱措施。
杨弘深摇摇头道,“皇上的态度十分坚定,已经当朝说了,就算那一带没有发生旱灾,也要为当地尽快修建和完善水利工事,如今朝中在议的已经不是那里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的事,而是由哪些人去主持和负责这几项工事。”
这将意味着,她所掌握的这个旱灾的先机,也已彻底失去了价值,这让杨宛如感到特别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见大女儿神情失落,杨弘深还以为她是在为没做过相关的梦,帮不上忙而感到愧疚,心中颇为欣慰,踌躇满志的说道。
“算了,就算你没梦到旱灾的出现,那一带不会发生旱灾,为父也要去争取一下,当初若早知道来这庄子上接受培训的女子,多达数十人,我与你母亲也不会那么坚决的反对此事,你在这边若缺什么,或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托人向家里递信。”
杨宛如福了一礼道,“有劳父亲挂念,女儿记下了。”
直到她父亲离开,杨宛如也没告诉对方,据她所知,那益州和华远确实会发生旱灾,而且是大旱,不止这一年颗粒无收,还将会在好不容易摆脱干旱后,相继出现蝗灾、瘟疫和叛乱。
按照此前的经验,杨宛如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会出现大旱,至于蝗灾、瘟疫和叛乱,就不一定了。
不过她现在是宁愿让这个消息彻底失去价值,也不想再便宜了她父亲。
因为来到庄子后,知道身边那些姐妹们的遭遇后,她已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以她父亲的品性,只要对方有需要,他肯定也能做得出拿女儿换取自身前程和利益的行为,哪怕她是和离归家女。
且她父亲的身份地位越高,手中的权柄越大,他会野心越大、越强势,这一天也会越早到来。
之前的那场错误的婚姻,让她没了再嫁人的想法,更别说是被她父亲推出去给人当继室。
随着三个月的培训期将要结束,杨宛如迫不及待的想为自己多增加些筹码,好让她能顺利通过大招募,获得一个好位置。
可惜还没等她想好,该以怎样的说法,才能在不令人起疑的前提下,将旱灾的消息透露给宫里知道,她的父亲就给她带来这么一个坏消息。
不过她还是很庆幸自家父亲来了这一趟,让她及时知道了朝中动向,若等到她冒着被人发现异常的风险,将旱灾的消息透露了出去,才被告知朝廷已提前做好相关应对,她势必会将陷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境地。
柳明月不知道,当她惦记着要如何做,才能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情况下,可以从便宜外甥女那里,获得对方所掌握的未来信息,方便她提前制定一些防患于未然的措施之际。
对方同时也在烦恼,如何在不暴露自身异常的情况下,将自己所知道信息告诉她,好用来换取换取功劳。
像这样,揣着她好不容易才回忆起来的一个先机,思来想去的蹉跎数月,结果却生生错过,着实让杨宛如深感懊恼和失望。
正值益州和华远两地开始发布有偿征工告示,为即将开启的工事招募劳力,朝廷也将落实相关负责官员之际,朝廷也收到了这两地竟然下雨了的消息。
这一消息瞬间在朝中引起巨大争议,尤其是之前的那些不支持者,像是得到了什么上天旨意,在朝堂上慷慨陈词。
认为这是天意,是上天在告诉他们,益州和华远两地不会发生旱灾,是皇上、皇后太过小题大做,朝廷完全没必要在那两地投入那么多钱粮。
杨弘深很想跳出来支持这一说法,毕竟他努力争取过,结果却因棋差一着,没有足够的支持者而败落,没能拿到五项工事中的任一项。
以他的身份,他又不甘屈居人下,给人当副手,只好就此放弃。
眼看连皇上都有些动摇,柳明月及时出声道。
“为将者,最忌讳朝令夕改,朝廷政令也一样,陛下早说过,就算那两地不会发生旱灾,也有必要为他们修建这些水利工事,那里的百姓也是大安子民,朝廷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借助修建工事,为他们提供增加收入的机会,也能算是帮他们改善困境,赈济穷苦百姓。”
皇上迅速抛弃刚生出的那点犹豫,当即语气坚定的附和道。
“皇后所言甚是,虽然多花了些银子,但这也是肉烂在自家锅里,又没便宜外人,所以不管那两府到底会不会发生旱灾,这五项工事,一定要保质保量的如期完成,若有偷工减料或是无端延误工期现象,朕一定会追责。”
眼看皇上说得掷地有声,态度十分坚定,那些反对的声音只能再次偃旗息鼓。
因为被皇后这么一说,问题的关键已经不在于是否会发生旱灾,而是在于赈济民生,这是不管拿到哪里,都能让人无可挑剔的理由,谁敢反对,就有不仁不义之嫌。
退朝后,皇上神情复杂的感慨道。
“朕现在的心情很矛盾,益州一带若真发生旱灾,能证明咱们有先见之明,让咱们投入那么多钱粮修炼出的水利工事,能派上大用场,若没有发生旱灾,咱们又难免会背上劳民财之责。”
柳明月没考虑那么多,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头也不抬的回道。
“有备才能无患,陛下放心,以益州和华远的地理气侯环境,不管是新修的道路,还是那些水利工事,迟早都能派得上大用场,纵然此举算不得是先见之明,咱们也一定能在史书上获得赞扬,因为谁都无法否认,它们确实是利国利民之策。”
皇上仔细想想,发现还真是如此。
“是朕太保守了,总想着这五项工事的投入实在太大,若不能发挥大作用,总觉得有点亏,可事实上,大安各地皆能风调雨顺,天下太平才是最好的。”
而现实却是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乱、百姓苦,自古以来,数量最多的底层百姓,永远都是最苦最没有选择权的。
皇上或许不懂相关理论,但是他的出身,让他让稍受点拨,就能迅速意识到,如何做,是真的对那些底层百姓好。
“陛下可以多关注一下此策的进展,以及后续能给益州、华远两府百姓带去的影响,咱们大安的疆域如此辽阔,还有很多地方的百姓,都生活贫困,当地环境条件恶劣,这次若能取得一个成功案例,后续可能不用咱们出面,各地都会想着要效仿与学习。”
皇上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效仿和学习什么?”
“效仿咱们在两府利用修建关系到民生的基础工事的机会,让当地百姓增加收入,改善当地民生环境的做法,然后主动申请要修建相关工事。”
水利和道路,绝对是与当地百姓息息相关的基础建设。
要想富、先修路的口号,放在任何时代都用得上,雨水多,容易发生洪涝灾害的地方,需要修筑堤坝和水渠防水和排水,雨水少的地方,需要兴修引水和蓄水工事。
人类在自然灾难面前,从来都是弱势方,在这么个技术水平落后,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原始的时代,人类应对灾难的能力更差,柳明月想要做的,也只是通过基建,尽量的提升下相应抗风险能力而已。
【作者有话说】
135
第135章
用人
只要能将为益州、华远两地规划的五项工事做好,发挥出改善当地的民生经济的作用,其它地区有远见和魄力的地方官员,肯定愿意效仿。
通过去年修建苍河大坝和凯旋大道,柳明月对当下的百姓状态,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这个时代的底层百姓,毫不夸张的说,绝大多数都是在苦水里泡大的,他们麻木而又顽强的艰难求生,为了活命,愿意抓住一切机会,只怕没有活路,绝对不怕干活。
在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得到满足的情况下,每一个可以让他们吃饱饭,还能有点收的收入的机会,都变得非常难得,他们也非常的珍惜,干活也非常舍得出力。
益州、华远两地的百姓,本就在去岁的极寒天气中遭了难,种植的冬小麦损失惨重,春耕又遇上干旱,在这个家家都没什么余粮的时代,生活本就艰难,更需要获得可以增加收入的机会。
所以柳明月无视那些人说她小题大做的质疑和反对,也要坚持推行那五项工事,她甚至做好了在必要时不惜个人出资的准备。
郭永章在被派往益州修渠的官员之列,临行前,宋墨华为他设宴送行。
席间只有他们两人,曾经的那些想借往日情义与他攀交情、探口风的人,早在得知他辞去起居舍人之位后,就已消失不见。
酒过三巡,宋墨华感慨道,“虽然早有预感,但我仍没想到,你竟这么快就选择迈出了这一步,你确定不会后悔?”
虽然郭永章的选择,让他成为一名六品官员,但他为此辞去起居舍人的位置,相当于是放弃了别人求之不得的天子近臣之位,变成一个泯然于众的普通小官。
所以在许多人看来,他的这个决定都很不明智,毕竟能留在皇上、皇后身边当近臣,是别人求之而不得的机会。
郭永章笑着道,“不会,留在朝堂和宫中,固然能让我开阔眼界,学到很多经验与教训,可我更希望自己能真正为百姓做些实事,这将是个很好的学习锻炼的机会。”
吴修撰在参与过重修苍河大坝的工事后,回来后,变化十分明显,褪去了书生意气,变得更为沉稳踏实,对地方与民生有了更为深刻的见解,现已主动申请去了地方。
魏长延和吴尚青这次回京,不仅一举跃升为实权在握的四品官,还都有圣宠加身。
就连宋墨华,去了司农司后,如今也已参与到从海外带回的新粮种的培育工作,一旦真的确定那些粮种是高产粮种,绝对是大功一件。
如此一来,在一众同窗故友中,他这个曾在三年前风光一时,看着前程最好的人,反倒成为被落下的那个,让他如何甘心。
宋墨华叹了口气道,“世间难得两全法,我很佩服永章兄的这个决定,但若换成是在下,可未必能有永章兄的这份魄力。”
那可是能留在皇上、皇后跟前,得二位信任和看重的机会,纵然品阶不高,但是连崔相那等大人物,也会对其客气有加,其他人更加不敢怠慢。
郭永章却笑着摇头道,“若说魄力,我这可不算什么,真正令人钦佩的是长延兄和尚青兄,我们当年聚在此地为他们送行时,谁能料到,他们拿自身的科举前程作赌注,竟能为他们博来今日的荣光。”
纵然都知道他们做的是拿命换前程的危险事,可是谁都羡慕他们的际遇,太多人想要拼,都没有机会,出身更好、更有才学的人,拼博一辈子,都当不上四品官的人,更是大有人在。
提起那两位堪称传奇的经历,宋墨华的心情也很复杂,叹了口气道。
“虽然这一年来,我早意识到长延兄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好前程,但也万万没有想到,竟能好到如此地步,实在令人羡慕啊,不过好在我等也不差,只要我们好好努力,终有能一步步赶上的机会。”
魏长延和吴尚青这次回京,只和他们这些同窗故友私下聚了一场,三年时间看似不长,可是不同的选择,让他们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以后注定不会有太多交际。
郭永章笑着点头道,“是啊,所以我也必须要早些迈出这一步才行,一直留在这京中的繁华之地,只会被消磨意志。”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都劝他放弃,郭永章却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当起居舍人的这三年,他不仅参与了许多场朝议,还曾记录下许多帝后与诸多大臣私下的决议过程。
这些经历不仅让他对朝廷的了解,同时也加深了他对帝后的了解,可以从中看出,这二位都是非常务实,尤其重视民生的上位者。
想要获得他们的重用,唯有实打实的功绩,是最好的凭据,其他都是虚的。
与此同时,皇上也与柳明月聊起了这次的人员安排问题。
“这个郭永章不错,是个有想法有魄力的,他若能一直保持这份心性,在地方好好锻炼几年,应该是个可造之才。”
对于郭永章这位三年前的榜眼,能够主动放弃留在权力中心当大秘的机会,选择去地方历练的行为,柳明月也颇为赞赏。
“是啊,臣妾也觉得他能如此放得下,实属难得,才会给他这个机会。”
希望他能真正抓住,能正确面能因身份变化而产生的落差,始终坚持初衷。
毕竟对于郭永章这位近臣,柳明月和皇上都有重点关注过,印象也都不错,因为目前看来,他是位能经得起考验的可用之才,在过去的三年中,拒绝了多方的笼络,这点十分难得。
“你为什么不同意让杨弘深负责基中一项工事?别的不说,朕认为他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柳明月实话回道,“臣妾认为这个人,心思太杂,他确实有能力做好这件事,可是每项工事都牵涉到大批劳工和大笔的资金,臣妾不放心。”
皇上对此并不意外,但他对此有自己的看法。
“咱们这位大姐夫,是个对自身前程颇有野心之人,依朕之见,他应该不至于做出为贪些钱财,葬送自身前程的不明智之举。”
柳明月笑着回道,“若只是贪些钱财也罢了,臣妾更担心他会将聪明不用在正地方,利用手中的权力和资源去做人情,臣妾可没少听说他在京中的那些左右逢源之举。”
见皇上有些不解,她又解释了一句。
“我们都知道,他这个人,看似待人亲和,实则对底层百姓没什么同情心,又很想与各派系都打好关系,臣妾担心用他的话,他会钻空子,凭借手中掌握的人力与物力,私下跟别人交换利益。”
听到这番解释,皇上就明白了,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这倒是,朕差点忘了他的禀性,他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哪怕他在成为对方的连襟时,已经是手中握有不大不小的权力的义军将领,都会因为出身卑微而不被对方放在眼里,更何况是那些真正的贫苦百姓。
皇后坚持要启动那些工事,其中一个重要目的,就是为了赈济那些贫苦百姓。
让杨弘深这种不在意底层百姓死活的人去,就算能按期完成工事,怕是过程也会变得不尽如人意。
而大批壮劳力聚集到一起,本就是件有风险的事,若他们因遭遇苛待而生事,他与皇后岂不是要在背负着小题大做的质疑下,又要担上官逼民反的骂名。
“还是皇后有先见之明,如杨弘深这种人,确实是不能不防,就不能让他沾手这种关系到底层百姓的事。”
杨弘深不知道他没有被选用的关键原因,还觉得是因自己势单力薄,支持的人不够,才没有被选上,所以他在失望之余,更加坚定了一定要多结交些朝中大臣的决心。
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在京中变得更为活跃,让收到消息的皇上深觉一言难尽,有些后悔没听皇后的建议,看在对方女儿的事情上,对其起了一念之仁,没有将他揭发兵部大案的消息公布出去。
要不然,任凭这杨弘深再怎么在京中上窜下跳,也不会有什么人搭理他。
毕竟当初的那些涉案之人,还有不少亲朋故旧在朝中,即便无法拿杨弘深怎样,也排挤他,不屑与他来往。
【作者有话说】
136
第136章
选择
对参加大招募的人而言,不过是在庄子上幸苦培训了三个月,对刚刚去亲自看过甘薯和玉蜀黍出苗情况的柳明月而言,则是过得异常忙碌的三个月。
这次的大招募首场考核,依然是租借贡院当考场,依旧是多达数千人的规模,让礼部又多了数千两银子的额外收入。
礼部王尚书表面上矜持,实则却在言语中暗示前去与他们商讨租场子事宜的卓辉,这次可由他们礼部帮忙批阅考卷。
结果当然是被卓辉给委婉的拒绝,表示这次的批卷,将会由宫中安排的人手批阅,或许会在有需要时,借调各部的个别官员,却不必再向上次那般,直接请某部官吏全体出动。
王尚书有些失望,不过得知各部都将捞不到这个活,他倒也没觉得不满。
皇上也在烦恼这件事。
“这可是六千多人,就算咱们只负责亲自批阅你已列出来的那些,与经过初阅的部分,也有一两千份试卷,而且这次的试卷内容,可比上次的复杂多了。”
柳明月笑着安慰道,“没事,反正咱们这次也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留下的阅卷期较长,不必像上次那么赶。”
重点是这次的参选者,都由宫中负责统一安排他们的吃住,阅卷期长,不过是多管几天吃住的小事。
想起三年前的那次,他与皇后恨不能彻夜都忙着批卷的经历,皇上觉得这次也轻松不了多少。
“朕这身体,能做的有限,你也不年轻了,可不能太过劳累。”
即便知道对方说得是大实话,柳明月听了还是不可避免会感心塞。
以她原本的年龄,现在不过是刚到而立之年而已,绝对的壮年,在这里,却是别人眼中已三十八、九岁的老妇人,不年轻了……
可是不管她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
“陛下放心,臣妾平日里有跟您一起养生,身体状态还不错,能吃得消。”
被迫执行的健康作息,天然绿然健康的一日三餐,为给皇上调理身体做遮掩,她也有按时服用由顶尖御医结合她的身体情况,给精心安排的各种药膳和补品,再加上她的心态好,从不在精神上内耗自己。
所以原主的这具身体现在看起来,竟比她刚入驻时还要更年轻健康些,毕竟柳明月还有意为自己增加了许多运动量,饭量也比原主大得多。
听到她这么说,皇上才认真看了皇后一眼,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打扮简朴干练,没怎么妆扮都显得颇为年轻的女子,竟莫名感到有些陌生。
“有段时间没注意,朕这才发现,皇后的气色看着确实很不错啊,看着仿佛像是越活越年轻了。”
说完,皇上先笑了起来,看到本就比他小十来岁的妻子状态好,当然是件很舒心的事。
即便心中充满对自身遭遇的怨愤,柳明月也不便对外流露出分毫。
“托陛下调养身体的福,臣妾倒是跟着沾光了,以前都没发现,咱们宫中的御医,在调理人方面,还真有一手。”
若是生产技术跟着上,她完全可以将那些御医掌握的各种方子给产业化。
可惜,她现在只能想想而已,只能继希望于以后能帮他们打开思路,给出合适的报酬,让他们答应将方子给传下去,不要敝帚自珍。
当参加大招募的人,身着统一服饰出现在贡院外,整齐有序的排队进城,然后进入贡院参考时,引起全城百姓的关注。
虽然早听说大招募的事,知道各地通过初试的人,都被安排到城外的庄子上接受培训的事,但是三个月过去,相关消息早就被人遗忘。
没想到这些人竟在三个月后,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而且大家都能看得出来,这些人虽是从城外庄子上来的,但是他们一个个的精神状态都很好,周身看上去干净整洁,明显是在过去的三个月中,过得很不错的样子。
柳明月当然很在意这场复试考核,费这么大劲,又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才终于迎来这场正式考核,也意味着到了即将收获的关键时刻。
所以下朝后,她立刻动身,亲自赶往贡院,在里面巡视了几圈。
在挂在每间考房门口的对牌上,看到有些熟悉名字时,柳明月还会放缓脚步观察一下对应考生的状态。
看得出来,许多考生的心理素质,甚至比殿试中的有些贡士更好,不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试卷上,压根就没注意到她的到来,就是注意到了也没什么太过惊慌失措的紧张反应。
参考者们的试卷,一半相同,一半不同。
相同的那一半,所考内容皆是在过去三个月中培训过的,例如大安法规、基础计算等内容。
不同的那一部分内容,则是根据考生的特长分类,所设计的针对性专业试题。
为了能尽量充分的照顾到考生的不同情况,柳明月在这件事情上费了不少心思,所有试题都曾经过她的亲自确认,才会得以落实。
见柳明月拿到首批被送到她这边的试卷时,那格外慎重的态度,皇上不禁失笑。
“皇后何必如此郑重其事?这么多人,还是从大安各地优中取优选出来的,咱们有得挑,总能从中挑出足够的人手。”
柳明月却叹了口气道,“托陛下的福,臣妾才能有机会坐在这里,而这里的每一份试卷,都将代表着一个人的前程和未来,将由臣妾来决定,臣妾当然是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道德感强的人,责任感当然也很重,柳明月希望自己可以从中甄选出每一位可用之才,不会错过漏掉每一位可用之才。
纵然她心里清楚,这个想法太过天真、太过理想化,可她还是想要竭尽全力的努力做到这点,尽量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虽然在过去的三个月中,管理严格的庄子内,很少有消息传出,但是依旧不乏一直盯着这批参选者的目光。
崔相和常明仁能考虑到的,当然也有其他人也能想到,甚至也有人在私下里不动声色的暗自做了相关布置。
四日后的休沐日,刚被解禁的曲少傅在家中设宴召待一众亲友,即将开席之际,洪少师不满的皱眉。
“太子怎么还没过来?”
听到这声质问,曲少傅苦笑着放下刚端起的酒杯。
“东宫已经派人送了贺礼过来,来者解释说,太子解禁后,就被留在乾元殿那边,参与大招募复试的批阅工作,这几天就没回过东宫。”
听到这话,洪少师的脸色更加沉重,在场其他人也都纷纷收起笑容。
太子与曲少傅一起被罚闭门思过,还一罚就是半年,宫中给出的理由,是曲少傅这个老师受太子连累,才一同被罚。
如今两人解禁,曲少傅这边举行的宴会,太子于情于理都该亲自过来一趟,一来证明师生两人感情依旧,二来展现太子对老师的重视。
这也是他们一直教太子的,务必要尊师重道,这是一个人能够拥有良好品性的根本。
可是太子解禁后,不仅没在第一时间拜访他们几位老师,连如此重要的日子,都没有亲自露面,不给曲少傅面子,也相当于是在打他们这些老师的脸。
曲少傅叹了口气道,“当初也是在下失察,没能及时察觉到太子的行踪有异,才令宫中不满,算了,今天先不说这些,我等许久未聚,此番定要不醉不归。”
众人皆默契的配合,笑着抛开之前的话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不清楚曲少傅和太子被罚的真正原因。
曲少傅主动提起,也相当于是给外界一个解释,虽然略显敷衍了点,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态度到位就行。
被强留在宫中的太子此刻其实有些坐立难安,曲少傅解禁后举行宴会的消息没有瞒他。
以其多年的教养,在没有什么特殊原因的情况下,当然不想对这么一场有着重要意义的宴会衍了事。
可是柳明月的态度十分坚定,不仅将他留在乾元宫,还给他分派了一部分试卷,要求他要专心对待自己的任务。
可是太子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终于忍不住道。
“母后,当初的那件事,曲少傅纵然是有心,但是主要责任也是在儿臣的身上,是儿臣没能记住您的教诲,才会入局,这场宴会对曲少傅很重要,儿臣与他师生一场,理该去亲自捧个场才对。”
这番话倒是显得他挺有担当,可是柳明月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欣慰。
“当初的事,你自己心里知道就好,本宫留你在此帮忙,并非是为针对谁,而是在工作太过繁忙的情况下,以一位母亲的身份,请你这个当儿子的帮忙,所以,对太子而言,是出席你老师的宴会重要,还是留在这里,帮你的老母亲分担工作呢?”
正端着茶旁观母子二人较量的皇上闻言,差点被刚喝入口中的茶水给呛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同情谁更合适。
【作者有话说】
唉,是真的思路有些卡,不知该如何顺滑的过渡到这段内容上,所以这几日的更新都不怎么多,绝非有意拖剧情。
要是一狠心,时间大法一出,啥都有,可是有些铺垫不写出来,女主做事的心态与风格变化,以及后面的一些剧情,就会显得太浮。(之前的文出现过这个问题,写了大几十万,还是会给人大纲文的印象,这本想改善一下,可惜受限于水平,有些不到位,还请大家原谅一下。”
137
第137章
发作
太子赫然抬头,看到的是他母亲看向他的平静目光,若是在之前,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参加老师的宴会,因为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包容他。
可是现在,面对这双会在斥责他、罚他之际,都显得这么平静无波的目光,太子已经彻底没了之前的笃定。
不,应该说若是在之前,他母亲压根儿就不会让他选择,不会提出让他帮忙。
可是从何时起,他的母亲竟然变成了这样呢?对他和他的姐姐,都没了包容和耐心,只有严格的要求和教导。
太子莫名感到有些心慌,下意识略带祈求的喊道。
“母后?”
若是换成原主,肯定会在这种情况下,答应对方的一切要求,可柳明月不是原主,所以她能对此无动于衷。
“你想选曲少傅?”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柳明月首次在这个便宜儿子面前,展现出她对待某些大臣时的态度,透着毫不掩饰的强势与逼迫。
皇上对此早已习以为常,太子却只是听说过,这次是他首次直接面对。
面对这慑人的压迫感,太子几乎是近乎本能的回道,“儿臣不敢!”
即便是在他因怠慢太子妃产子一事,而被自己的母亲痛心疾首的斥责时,也没亲身感受过这种对待。
此刻面对柳明月的强势,太子首次对自己的母亲生出真正意义上的敬畏,不再只是那种受制于礼教,流于表面的尊敬。
柳明月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只是不敢?”
太子赶紧回道,“儿臣更想留下来帮助母后批阅试卷,儿臣不会去曲府。”
柳明月这才稍微缓和了一下冷凝的神情,看着对方。
“记住你的选择,母后过去常嘱咐你要跟曲少傅他们好好学习,是因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希望你能跟着学些知识,你的父皇是希望能通过这份师生情谊,巩固你的太子地位,让他们效忠于你,为你所用,而不是让你堂堂一国太子,受制于师生情义,反为他们所用!”
最后一句话的份量有些过重,让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没……没有,母后言重了,儿臣怎会为他们所用?”
在皇上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柳明月包含无奈和心酸的叹了一口气道。
“身为一个母亲,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都能天真单纯快乐的活一辈子,可本宫还是一国之母,而你则是一国储君,你的身上肩负着大安江山的未来,天下所有臣民,都将会是你的子民,你绝不可偏爱于人,更不可偏信于人,你现在扪心自问,自己能做到吗?”
想到自己刚才差点选择弃父母于不顾,也要奉行尊师重道的礼规,去参加曲少傅的宴会的想法,太子有些羞愧。
柳明月摇摇头,没有坚持向对方要答案。
“本宫算是看出来了,曲少傅也好,洪少师也罢,都致力于将你培养成听他们话的好学生,没有教过你前朝的得失经验与教训,也没教过你该如何当好一位太子,今天趁你父皇也在,咱们干脆将话说开了,你自己选择一下,到底是要继续当你的好学生,还是当个好太子?”
听出柳明月的心灰意冷,太子难掩苍惶的跪倒在地。
“母后,儿臣知错,儿臣一定会改,一定会好好当太子,绝对不会再受制于人。”
柳明月看着他道,“境文,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务必要记住,民为重、君为轻,我固然是你的母亲,可我还是一位皇后,身为母亲,我能偏爱你、包容你,可是在必要的时候,这份私人感情必须要为大安的将来让路,我与你父皇为大安江山和百姓殚思竭虑,才有如今的基业,可不容你重蹈前朝覆辙。”
太子浑身无力的跌坐在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母亲,竟然会亲口对他发出最后警告。
若非考虑到便宜儿子终究是原主亲生的,与她的这具身体,存在着天然的牵绊,关系要更牢靠,柳明月在刚才真的生出想要换人培养的冲动。
皇上也有些动容,他因顾虑着柳明月的爱子情深,一直对太子多有容忍。
“境文,你今天的表现,确实太让人失望了,我们既是你的父母,也是天下的皇帝皇后,你若选择为你的老师而弃父母于不顾,乃是不忠不孝,如何堪居太子储君之位?”
太子这才明白自己今日犯下的致命错误,只觉后脊发凉,赶紧诚惶诚恐的伏身请罪。
“都是儿臣一时糊涂,思虑不周,才会在那一瞬间有所犹虑,还请父皇母后恕罪!”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他父母当上皇帝、皇后后,太子首次正式而又深刻的认识到,他的父母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父母,而是执掌天下的帝后。
在绝对的君权之下,他这个亲生儿子,也先是臣,再是子。
皇上嗤笑一声道,“你啊,跟你姐姐一样,都被你母后给无条件的宠爱娇纵过了,才会这般不将我们当父母的放在心里,得了别人的几句好话,施的那点小恩小惠,就被别人哄了去,方才像这般不思父母亲恩与君恩皆深似海。”
太子羞愧难当的不知该如何开口,柳明月也不打算给他打圆场。
皇上有些心累的摆摆手道,“算了,朕与你母后原以为你在经过这半年的反省后,应该能认识到自身的错误,毕竟我们都曾给你反复讲过前朝亡国的教训,却没料到,这才没两天,你就将我们苦心抛之脑后,你先回东宫去吧。”
太子紧张之下,有些哀求的开口道。
“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改,您和母后就让儿臣留下吧,儿臣是真心愿意留下帮忙批阅试卷。”
考虑到皇后将他召过来批阅试卷,本就心存顺势考较对方的思想与眼界的打算,皇上这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将其留下。
太子这才松了口气,柳明月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仍是一副气恨难消的样子。
等到太子退下去后,皇上才低声劝道。
“你跟自己的亲儿子动什么真怒?而且我看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什么话都敢随便往外说,若让境文觉得你有意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从此与你心生芥蒂怎么办?”
皇上是真心为此感到烦恼,他自己的身体是这么个情况,有些事,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太子的储君之位,可以说是稳固如山。
他还一心希望皇后能在太子继位后,好好辅佐太子坐稳皇位,当好下一任皇帝,不要让他们大安沦落为短命皇朝。
可是皇后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种有伤母子情份的话,让他如何放心。
柳明月当然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对方道。
“所以陛下千万要保重好身体,只要有您在,臣妾就没什么可担忧的,难怪世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臣妾算是看透了,这养儿养女也防不了老,还是您好好的活久些,比什么都强。”
这话让皇上听着觉得无比窝心,而且他还对此深有同感,在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所发生的这一切,都已充分的证明了这点,在这个世上,只有他们夫妻才是彼此的依靠。
“你啊,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提醒朕,朕一定会牢记在心,努力活得更久。”
可是最后是否能如他们所愿,只能看天意是否成全了。
对于参加大招募的这些人,柳明月采取的是相对较为弹性的评判标准,会结合他们的出身经历,综合衡量他们的能力。
在这方面,皇上与太子妃都能比较理解,配合得很好。
与此相对应的,就是太子交上来的批阅结论,就有些不尽如人意了。
哪怕她也曾在事先说明自己的想法,可是从太子的表现看,不能说他没有用心,只是从中可以看出,这也是位对底层百姓的情况不了解,也没什么共情心理的。
所以他根本理解不了,那些仅接受过三个月的培训,学会读写常用字的人,能做完这么一份试卷有多么的难得。
对读书人而言,可谓是不堪入目的书写,已经是那些人在教席与同伴们的帮助下,废寝忘食努力练习的结果,是值得尊重的。
可是看得出来,太子虽然给出了极大的耐心,但是他的忍耐力终究不够到家,给出评判在其自己看来可能很委婉,却都透着看不上。
虽然早在叫对方过来帮忙批卷时,就已预料到这种情况,但是真正看到这个结果时,柳明月还是忍不住感到失望。
不过柳明月这次的发作,还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或者说是太子明显有些怕了,在接下来的时间,开始主动疏远洪少师等人的接近。
而他的这一异常反应,也迅速引起了相关人士的警惕与不满。
大招募的复试中,卡掉了近四分之三的人,但是这其中的五分之三,都有接到一份将他们安排在祖籍当地县衙的任命状,也就是说,真正没能通过复试的,其实只有四分之一样子。
只有剩下的四分之一,进入到最终的面试环节,这一部分的人数,多达近两千。
【作者有话说】
138
第138章
提醒
且不说进入面试的一千六百多人,有三千余人通过大招募拿到地方衙门任命状的消息传出,也迅速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启奏陛下,地方小吏的任免事宜,一向都是由地方衙门负责,有旧制可循,宫中岂可直接干涉?”
对此早有准备的皇上轻描淡写的回道,“此言差矣,截止今日,我大安开朝立国仅七载,何来旧制可依?此前遵循前朝旧例,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岂可一直如此?如今国朝初稳,我们也是时候该重视一下吏治问题了。”
吏治问题,可比宫中直接给地方安置三千多名地方吏的性质严重多了,毕竟三千多人看着多,但是被分派到各地,一个州府不过十来个人,根本算不上什么,影响也不大。
而吏治问题的波及面可就广了,连他们这些朝中大臣在内,有一个算一个,都属官吏之列,皇上想要如何重视?
何相迅速出列道,“陛下圣明,吏治乃是能关系到江山稳定的根本性问题,的确要重视起来,要尽量摒弃旧制所带来的那些弊端,才能让我大安不至于重踏前朝覆辙。”
皇上满意的点头道,“何卿家说得不错,诸位都知道,朕本出身寒微,当年也曾受尽由贪官污吏带来的苦楚,如今朕当了皇帝,当然不能忘本,不能让我大安子民继续在那些贪官污吏的手上,吃尽苦头,民不聊生。”
眼看皇上毫不避讳的直接在朝堂上,公然自己在寒微之际的经历说事,不少人纵有着满肚子的反对,也不好再说出口。
吏部张尚书出列道,“陛下一心为民的想法,当然是好的,可是此事关系到胥吏,他们乃是维持各个衙门运转的基本,稍有不慎,怕是会出大乱子。”
吏部一直被视作是六部之首,可是这位张尚书在朝堂上的存在感却不强,因为他很少出头,只知奉令行事,连带着整个吏部,在过去的这些年里,都始终维持着无功无过的状态。
在开朝之初,有这么一位听话的吏部尚书,对皇上而言,当然是件好事,便于他掌控吏部。
可是对如今的大安而言,吏部依旧如此,遇事不决就知循旧例,没对大安的吏治建设与发展,做出任何改进和贡献,皇上就有些不满了。
“出什么乱子?不愿意干活?无妨,让他们立刻给愿意干活、会干活的百姓腾位置,除此之外,他们还敢做什么?”
反叛?若是在早前,皇上的确有顾虑,但是现在,他甚至巴不得有人跳出来,好方便他杀鸡儆猴。
在高坐上首的皇上强势的俯瞰下,众臣不得不恭敬的低头,以示臣服与赞成。
“陛下这是要干什么?已经安排下去三千多人,剩下的还有近两千,按照这个势头看,进入面试的近两千,只会被安排到更好、更重要的位置上。”
下朝后,迅速聚到一起的人开始议论起来。
“目前登记在册的正式胥吏,只有不到四万人,这岂不相当于是宫中一次性直接拿走五千多个位置?”
占比近八分之一,再来几次大招募,现有的胥吏之位,都不够分给这批人的。
有人神情凝重的回道,“就怕不只是胥吏之位,还有大批的八、九品官位呢,剩下的一千七百多人,很有可能会被安排到这些位置上。”
此话一出,顿让在场许多人都脸色大变,许多八九品的位置看着不起眼,实则很重要,往往被一些世家大族与勋贵视为自留地。
让自家没有什么天分的后辈,通过纳捐、保举或是荫庇的方式拿到位置,或是用来做人情,以及及拉拢某些有举子功名,却没取得进士出身的读书人。
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办!
下值后,洪少师神情严肃的对人说道,“这件事,绝对不能这么放任!”
有人发愁道,“可是皇上的态度,咱们都看到了,他都不惜当众拿自己的出身和遭人欺凌过的经历说事了,可见他绝对是下定了决心,要动胥吏的任免权。”
眼看在场一个个大官的脸色都阴沉难看得可怕,有人小心翼翼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反正宫中通过大招募选人,又不限制出身来历,别人能参加,我们的人也同样能参加,纵然咱们的人没被选上,设法将那些被选上的人,变成咱们自己的人,不就行了,咱们又何必为这种小官吏的事,与宫中对上?”
听到这人的话,众人顿时眼睛一亮,有人更是直接夸赞道。
“嗯,还得是年轻人脑子转得快,如此看来,就算皇上将小官吏的任免权拿走,对我们也没多少损失,刘少保,您这个侄孙女婿,不错啊!”
刘少保捻须笑着谦虚道,“过誉了、过誉了,就算他不说,大家也能想得到,只是明年轻气盛,有什么说什么,还请大家多包涵。”
众人就此齐乐融融的聊了起来,毕竟赵明自己就是一个最现实的例子,他本是寒门出身的进士,根正苗红的清流派,却因娶了刘少保的侄孙女,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等到其他人相继散去后,曲少傅才看向刘少保道。
“刘兄,虽说你家的情况特殊了点,但是咱们可都没把你刘家当外人,对于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刘家是在皇上正式崛起,真正成为雄霸一方势力后,就选择投靠皇上的世家豪族,为皇上争霸天下提供了不少钱粮方面的帮助,刘少保的一个女儿在宫中为妃,膝下养着一个公主。
这也就使得刘少保的身份变得有些特殊,与世家、功臣、外戚,都能沾得上边。
洪少师等人虽然没将其彻底视作自己人,但在遇到大事相商时,还是会叫上这位。
刘少保放下手中的茶杯,笑着回道,“依在下之见,当然是顺其自然,静观其变,从目前看来,陛下与皇后做事,都秉承着对事不对人的原则,陛下亲身经历过前朝的覆灭,不愿让大安再重蹈覆辙,也是人之常情,大家又何必如临大敌呢?”
洪少师不满的皱眉,“若说不对人,曲兄为何被罚那么久?”
刘少保将目光投向曲少傅,“就凭曲兄做下的事,宫中只罚你在家闭门半年,冤吗?洪兄难道不知内情?”
察觉到刘少保竟然知道曲少傅被罚的真实内情,洪少师不禁有些语塞,气势都因此而消减了半截,曲少傅这个当事者,也只能端起茶杯渴茶,以缓解尴尬。
刘少保也没有非要纠着不放的想法,接着道。
“在下早说过,今时不同往日,天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我们这些人家,在过去的几十年中,损失都不小,先辅助新主稳定好朝纲,再图以后,可惜诸位不仅不愿听,还因此而对在下心存嫌隙,一心急于恢复先辈的荣光。”
洪少师有些不自在的回道,“刘兄,这些过去的事情,我们就先不提了,不管怎样,我们这些人家都是一边的,如今宫中势大,我们必须要团结在一起,精诚合作才行。”
刘少保虽然抱怨了两句,但他也没有拿乔的打算,正色道。
“唯今之计,我们必须要耐下性子,万不可再去消磨皇后的耐心。”
洪少师下意识道,“皇后?”
刘少保故作惊讶的看着对方,“你们坚持要教导太子男当尊贵女为卑贱、重男轻女的观念,在下一直以为,那只是你们的策略,难道你们真的这么认为,还因此而无视皇后在这一年中,逐渐崭露的锋芒?”
已调整好心态的曲少傅放下手中的茶杯道。
“我们没有忽视皇后在前朝的表现,只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皇后所言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辅助皇上而已。”
刘少保看向洪少师,“你也这么认为?”
说着,他摇头叹息道。
“看来是在下太过高看你们了,为什么你们都没想到,也许皇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皇后的授意,事实上,真相是皇上在辅助皇后,完成她的想法呢?”
这话顿时引来曲少傅和洪少师的一致反对,他们打心里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皇后不过是一介内宅妇人而已,一向对皇上言听计从,怎么可能会成为能让皇上对她言听计从之人?”
何况他们都是男人,深知男人的秉性,何况皇上还是一位开国之主,谁都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是位有着雄才大略的人物。
此等英雄人物,怎么可能容忍自己受制于妇人,听从一介妇人之言?
发现对方都如此坚定的这么认为,刘少保忍不住再次摇头叹息。
“糊涂,你们是真糊涂!难道你们就没发现,陛下自西北归来后,行事作风大变,若说只是某些方面受到皇后的影响,也能说得过去,可是就拿大招募来说,我们都知道,这绝对是由皇后所主导的,甚至接下来的面试,也将是由皇后出面,你们还能说,这是皇上的想法吗?”
这话提醒了曲少傅和洪少师,两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这才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受先前从太子*那里获得的信息影响,从而形成了某些根深蒂固的认识,下意识小看了皇后,总是坚定的认为,皇后所做的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明显对刘少保更亲近了许多,认为对方确实是他们这一派的人,才会愿意提点他们这个重点。
“那么,依刘兄之见,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才是上策呢?”
“在下性格保守,为一大家子的前程着想,只打算求稳,所以不打算做什么,只负责听上令行事。”
刘少保离开时,目光饶有深意的看了眼他们谈事的地方,心中嗤笑,还想要上策,我直接跟你们说了,你们也领悟不到,就这点道行,还敢在外现?
这显然不是曲少傅与洪少师所愿意看到的,但是他们也知道,这确实是刘少保此人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若他突然改了,他们反倒要起疑。
不过受刘少保的这番话的影响,本该反应最大的世家大族一系的人,对宫中将从大招募中选拔出来的人,大批的安排到地方衙门的行为,只象征性的挑了几句刺,没有太过反对。
剩下反应最为激烈的,当属清流派系,毕竟此事将直接影响到无数底层读书人的利益,相当一部分职位,原本都属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多少有个功名的读书人,同时也是用来激励人们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最好方式。
他们可都发现了,在这批参加大招募的人中,真正读过书的人占比并不高,长此以往,势必会影响到他们读书人在基层的影响力和话语权。
有人认为,是世家大族派系的人太过奸猾,只想跟在后面得好处,却不愿出头,想要找对方合作,却被拒绝。
本就常在朝堂上互别苗头,只在有需要时会合作的两方派系,为此再次开始互撕,撕得朝堂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甚至忘了初衷。
【作者有话说】
139
第139章
提议
因时间比较充足,这次的大招募面试工作,在时间方面宽松了许多,柳明月也因此而轻松不少。
终于结束面试的那天,柳明月回宫较早,去乾元宫见皇上,就见他在和郭锦昭一起喂乌龟,比谁能喂得更多。
“你们爷俩可要悠着点,闲着没事就来喂,小心把它给撑死。”
郭锦昭扬了下手中的木杆,难掩得意的回道。
“娘娘放心,不会的,我们主要是在逗它要多动弹,真正让它吃到的并不多。”
柳明月走过去,看到他们在钓线末端拴只小鱼小虾,相当于是用钓鱼的方式逗兼喂乌龟。
“看它的体格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明显长大了一圈,就能知道你们没少喂。”
皇上笑着将手中的木杆交给身边内侍,边洗手边问道。
“总算将面试这摊子事忙完了?感觉怎么样?”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感觉还不错,发现了几个组织能力、反应能力都非常不错的好苗子。”
就是其中几个的家世背景也很不错,如此一来,这成分就显得有些不清不楚了。
不过柳明月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在当下这个时代,真正的底层除天赋异禀,或是运道特别好者,很难有机会被发掘出来,有些人甚至一辈子都不会被发现有何特长。
那些出身好、家境好的人,明显要更容易出头,出人才的机率也更高些。
见她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皇上心里就有数了,这是结果有些不尽如人意。
“能遇上几个,也就不错了,不枉咱们辛苦折腾这么一场,尤其是你,这段时间累得不轻。”
郭锦昭从旁附和道,“陛下说得是,我觉得娘娘这段时间都累瘦了,每天早出晚归的,真是太辛苦了。”
柳明月有些好笑的捏捏他那有些婴儿肥的小脸。
“你个小家伙懂什么,依本宫看,你这段时间的体能训练有些懈怠了,这脸又圆了一圈。”
郭锦昭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口中还不忘给自己辩解道。
“陛下可以给我作证,我才没有偷懒,就是最近吃得有点多而已。”
皇上点头道,“在这件事情上,朕确实可以给他作证,他只是一天三餐吃得多了点,还顺便跟着他那小外甥加餐,才吃多了点儿,问题不大。”
柳明月笑着点头道,“以你的年龄,多吃点是应该的,不过你要不想长成个爬不上马的小胖子,可就得加练了。”
郭锦昭毫不犹豫的选择去加练,笑看着小孩迅速跑开,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一起来到书房中后,才谈起正事。
“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反应都很灵敏啊,臣妾虽然考虑到有些人会往里面塞人,但也只是想到他们可能会往里面塞些资质平庸之辈,在里边个当眼线之类的,却没料到,有些人还真有魄力。”
皇上饶有兴致的问道,“哦,除了那常向和、崔定山,还有哪家的后辈?”
柳明月拿出一份名单,上面还标注出了一些简单人际关系网。
“这上面的人,都是臣妾觉得不错,打算在面试中重点关注的对象,结果却查出这几个,都有些来头,身后分别有朝中几个派系的影子,而这还是被查出来的,想必还有隐藏更深的,原以为这一届的人选,应该是最清白的,真是没想到啊!”
听得出她的失望和郁闷,皇上笑着安抚道。
“只要咱们仔细想想,就会发现,会出现这种情况实属正常,毕竟让他们参加大招募,又不代表着就此不让他们考科举了,所以那些人就算派出自家资质出色的后辈来试探一下,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柳明月点头道,“是这样的,只是臣妾小看了那些人,以为他们会看不上这种招募,不屑让自家优秀的子弟参与进来。”
皇上明白她的想法,他也对此感到意外,只能说有些人,对与权势地位有关的一切,都十分的敏锐,这与他们本身是什么性格的人无关。
“你打算怎么安排这些人?”
柳明月叹了口气道,“不问出身来历,继续按原计划行事,只要他们能熬得住,不主动放弃,而且能做出一番事业出来,我们倒也没必要故意针对打压他们。”
皇上欣慰的点头道,他很欣赏皇后的这种态度,到了他们这个位置,固然也免不了会有个人的喜恶,重点是他们在用人时,绝对不能给表现出来。
对他们而言,最重要的江山社稷,只要是能做事,而且能做得好事的人才,他们就得好好用。
“是啊,该用还是要用,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可用之人太少,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
柳明月绝对对此深有体会,叹了口气道。
“还是咱们的底子太薄,在推广教化方面,多有不足,能给底层百姓提供的上升途径也少,才会出现当前的这种情况,唯今之计,也只能是一步步的慢慢来。”
皇上点头道,“不错,不过等到这批人都安排下去后,这一场大招募,就算是暂先告一段落了,那军事学院的事情,我们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
提起军事学院,皇上就感到有些激动,在军中取得的成就,是他这辈子的最大骄傲。
虽然之前教出来个大侄子,如今又在教郭锦昭,也算是过了把教学生的瘾,但他还是很期待和重视军事学院首任院长的身份。
只需想像一下那个自己也能桃李满天下,培养出一大批杰出将领的将来,皇上就会觉得莫名兴奋。
“是该提上日程了,等到参加大招募的人都有了去处,咱们就继续修建军事学院的屋舍,同时往各地军营发文,要求他们提前展开选拔工作,尽量选出一批年轻有潜力的将士。”
初创的军事学院,在教学与住宿环境等方面,都没什么要求,能满足最基本的吃住教学需要即可。
这也就意味着军事学院其实已经完成了初期建筑工程,如今所需要做的不过是进一步完善一下环境条件而已。
偏远边境地区的驻军想要上京,纵然骑马,也要走上个把月,的确有必要要求各地驻军尽快准备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皇上可以说一直保持着这种有些振奋的好心情,惹得许多人都在私下里打听,却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不过随着能通过复试,进入面试的这批人的安排被正式落实,再次在朝中引起轩然大波,也就没什么人再关注皇上心情好的事。
因为与上次的那批多达三千余人的小吏相比,这次的近两千人,近半都被安排在京中各部基层。
哪怕能拿到正式官位的人数,加起来只有不到五百人,而且绝大多数都被安置到地方充任县丞、县尉、主薄等职,有些甚至是被安排到各地驻军充任文职。
而这批人被充入地方衙门、驻军和京中各部后,也算是极大的缓解了因战乱结束,国家稳定下来后,出现的人口增长迅速等现象而产生的官方人手不足的压力。
所以真要论起来,这批人基本都是补缺,而不是侵夺别人的位置。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引起了许多相关阶层与势力的不满,因为在他们看来,自己没有占到便宜,就算是吃亏。
那些自家有钱有势有关系,就有机会拿到的位置,如今突然落入外人之手,即便那些人是宫中安排下来的,也不免会遇到许多针对和排挤。
只是没过多久,那些人就发现,他们低估了这批通过大招募的层层选拔,最后能得宫中看重,直接安排下来的人。
他们的意志都很坚韧,目标极为坚定,有的敢想敢做很有魄力,有的八面玲珑,十分的精明圆滑,能屈能伸,还都很有能力。
大安的文官编制加起来,总计不到两万人,结果宫中再次一举拿走五百多个位置,这件事再次引起朝中种派系的严重不满。
之前先是银庄,后是商队与战队,每次都关系到数百上千个位置,但因银庄、商队、战队的官位,都能算作是宫中特批的,他们再怎么眼红,宫中坚持不给,他们也拿不出有说服力的理由强求。
可是这次的事情显然不同,不仅被拿走那数千个胥吏的位置,又拿走这么多关系到朝廷运转的正式官位,让他们如何甘心。
眼看各方派系的大臣们都联合起来,想要向皇上讨个说法,抗议宫中的一意孤行之举,皇上被吵得有些头大,柳明月幽幽开口道。
“陛下一直以来,都很尊重诸位大人的意见,既然诸位大人对这次的事情如此不江,本宫提议,不妨在大安上下,举行一场考核,采取能者上、庸者下的方式,从此彻底改变胥吏的选拔方式,诸位大人意下如何?”
刚刚还热闹不已的大殿,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虽然早知道皇后一开口,往往都没好事,可是皇后的这个提议,还是让他们感到如鲠在喉,十分难受。
皇上满意的看着朝中大臣的反应,“皇后的这个提议甚好,大家都各凭本事,虽然这次安排下去的人,都是曾接受过层层考核的,但是你们既然觉得不公,朕就让他们与其他人一起,再考一次。”
“若技不如人,就让他们将位置腾出来,朕与皇后绝无二话,毕竟大家都知道通过大招募的那些人的来历,他们与朕和皇后没什么亲戚关系,也无私交,绝对谈不上什么任人唯亲,对吧?”
这是让众大臣都感到最憋屈的地方,他们想要抨击皇上、皇后不该这么做,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人家选人的方式和过程,都能经得起质疑。
【作者有话说】
140
第140章
落实
在得到刘少保的提醒前,看到这一幕,洪少师等人只觉得皇后反应快,有急智,与皇上配合得好。
但是现在得到提醒后,换个角度再看这一幕,就能发现刘少保的判断应该是对的。
应该是帝后二人在私下里达成一致意见后,由皇上出面,再由皇后从旁辅助,两相配合之下达成目的。
再仔细回想一下,就能发现,这样的场景,已经上演过许多次,基本都是由帝后二人以绝对的优势,拿到话语权而结束。
莫非这才是皇上将皇后一直留在前朝的原因?
不仅能为皇上出谋划策,还能辅助皇上达成目的,巩固皇权地位。
可是皇后如此有心计,还很强势有魄力,皇上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会被反噬吗?
只是他们的这个疑问,显然注定没人会给他们解疑。
在柳明月提出让大安所有小官小吏都一起参加考核,以示公平的建议后,众大臣再怎么心有不甘,也不敢再继续纠缠。
毕竟宫中这排下去的这批人,都是正经考出来的,据说一个个的都有将大安法规给背诵下来,一般人谁能考得过,连他们自己都不一定。
所以真要组织大考核的话,不仅会让他们损失更大,还会让他们得罪现有的势力阶层,那些人不敢对主导这件事的帝后不满,却难保不会记恨他们这些挑事的人。
直到下朝后,皇上的心情还很好,换下朝服后,笑着对柳明月道。
“那些人一个个都自诩是饱学之士,举荐人时,也总将所谓家学渊源,文才如何放在前面大夸特夸,原来他们也怕考试,怕一考,就让他们推举的那些草包现原形。”
柳明月有些遗憾的摇头道,“臣妾倒是希望他们不要这么有自知之明,好趁机真来一场大考核,看看咱们大安底层的官吏,都是个什么成色。”
“听皇后这么一说,朕恨不得让朝野上下的官员,都给考一考。”
当年新朝初立,在许多人与事情的安排上,都是凑合着来的,这也就使得有大批良莠不齐的人,没有经过仔细审核,就直接充入官吏队伍。
如今大安已开国七八年,那些人已经有了不少的势力和影响力,若无法及时解决掉这个问题,拖得越久,越难解决,到最后成为积重难返的顽疾。
有了柳明月提出的这个大招募的选拔方式,这个难题就有了可以从根本上解决的方向与可能,皇上当然高兴。
他在此前也不是不知道这些隐患的存在,只是与此相比,朝中有太多的事情都比这个更重要,让他根本顾不上。
柳明月笑着回道,“陛下莫急,咱们慢慢来,将来会有机会的。”
坐到自己的御案前,看到柳明月提交上来的那份奏表中的内容,皇上不由得挑眉道。
“皇后终于将那十几个女子的去处落实好了?”
说起这件事,柳明月难掩担忧的感慨道。
“只是暂先拟定出了一个草案,还请陛下帮忙把把关,对于这些后,臣妾真是左右为难,一边不想辜负这些鼓起勇气参加大招募的女子,另一边,又实在不想因为这件事,为陛下招来非议和质疑。”
皇上冷哼一声道,“朕有什么可惧的,在举办大招募时,我们就有言在先,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这些女子,也是咱们大安子民,是那些提出非议和质疑的人心胸狭隘,朕既然能让皇后临朝,就能让女子当官。”
能得到皇上的这毫不犹豫的维护和支持,对其动了点心眼的柳明月是真的有些感动。
“参加大招募的女子本就不多,臣妾都有重点关注,让人调查过,这十五名女子,除了杨宛如,其他人都很难得,可惜却因命运多舛,处境都不怎么好,臣妾很看重她们能勇于迈出这一步,不愿屈服于命运的意志。”
奏表中有提到那些女子简单的生平履历,真可谓是各有各的不幸,有人甚至已沦落到青楼教坊,靠参加大招募通过初试,获得从银庄借贷的资格交赎金,才得以脱身。
而这些女子各自的不幸遭遇和处境,也相当于是非常直观的向他们这些高位者,展现出了大安当下的世情百态。
“莫说是皇后,就算是朕,看到她们这不幸经历,也忍不住想要提携一二,这世道艰难,男子终究还是要好过些,就是苦了这些女子啊。”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大外甥女也不容易,她一个大家千金,成亲没几日,就成了和离妇人,还敢于参加大招募,在条件简陋的庄子上坚持了三个多月,也挺难得。”
从皇上的视角看,杨宛如敢于放弃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去庄子上过自给自足,还需接受种培训和训练的生活,值得赞赏。
可是在柳明月的视角看,这分明是杨宛如在其上辈子的后来,处境颇为不佳,活得有些艰辛的证明。
要不是想给对方提供可以再次及时上报‘预知’信息的机会,柳明月都不打算让其进入面试环节,更别说是给她安排女官的位置。
“在臣妾看来,比起其他人,杨宛如会有那番遭遇,更多的原因在她自己身上,比不得其他女子,基本都是身不由己,命运和她们身边的人,没给她们留下选择机会。”
想到皇后将杨宛如召进宫中劝其放弃那桩亲事,以及他在正式赐婚前,还给对方留下选择机会的事,皇上只觉心情复杂而又矛盾。
理智上,皇上很清楚杨宛如会有如今这下场,多少有点作茧自缚,可是对方用一场不幸的婚姻,为顺利侦破平国公府谋逆一案立下的功劳,皇上也有放在心上。
“话虽这么说,但是在朕看来,不管怎样,咱们大外甥女都是个有功的,将她的品级往上提提吧。”
眼看皇上比她这个便宜姨母更重情分,柳明月也只能无奈应下,只能期待对方不要辜负皇上对她的这份照顾和维护。
通过大招募初试的女子共有三十三人,其中近半都没有通过初试,征询过她们本人的意见后,都被安排到各地的宫中产业中任职。
剩下十几个进入面试环节者,对于她们的安排,就成了个问题。
大招募从一开始就有强调,会对所有者一视同仁,可是女子在这个时代的地位,以及时人的思想观念,都让她们没什么机会获得可与男子一样的公平对待。
不过柳明月在这件事上,多少存了些私心,在她看来,每一个敢于突破当下固有的思想观念,勇敢的迈出那一步者,都是值得敬佩和尊重的。
而事实上,这些女子也确实都很优秀,几乎是人人都有拿手的本事。
想想也有理解,若非确实拥有能拿得出手的本事,她们也不敢参加大招募,即便参加大招募,也会在初试环节,就被地方衙门给名正言顺的给淘汰。
所以即便是对没能通过复试的那些女子,柳明月也很重视她们,愿意根据她们的特长,给她们提供能够一展所长的机会。
没能通过复试的女子,多是在女红、手工、农桑稼植等方面有特长,她们多出身于贫寒之家,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
短短三个月的临时培训,还不足以改变她们的某些思想认知,让她们敢于去和由男子统治的平台上,一较高下。
通过复试者,多是能有机会读书,出身经历都比较复杂,甚至是怀着孤注掷的勇气和魄力,想来大招募一试,想通过大招募为自己谋得一席之位者。
留在庄子上的最后一批人,也终于接到自己的任命状时,个个都激动万分,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因为前一批接到任命状离开的那些姐妹们的去处,本就让她们羡慕不已,对她们而言,能去宫中产业做事的机会,也足够珍贵难得,那本是她们参加大招募的目标。
哪怕从理论上讲,她们能有机会通过复试,得到皇后的亲自面试,应该会有更好的前程才对,可是她们身为女子,根本不敢奢望自己能像一同参加大招募的男子般,拿到官吏之位。
却没料到,她们以为的不可能,竟然变成了现实,她们竟然真的拿到了赋予她们身份地位的任命状,哪怕有正式品阶的只有不到十人,可是即便是不入品的胥吏之位,也是此前曾让她们感到高不可攀的存在。
更别说是还有同伴拿到的是正式的八、九品之位,这可是正式的官位,而不是宫中内官的品位,足以让她们相信,她们的未来有着无限可能。
有些女子激动到当场放声大哭,命运和亲情都抛弃了她们,世态炎凉更是将她们逼得走投无路。
却没料到,这世上最尊贵的那两位,不仅没有鄙视看轻她们,还给她们提供改变命运的途径,将她们从泥潭中拽起洗净,让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重新做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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