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实坐在板凳上，清风吹拂着她的脸。
这次是出的外景，一个简单的，甚至没有什么特色的树林里。
山风吹拂着树叶，带来哗啦啦的声响，声音很大，但风却并没有强烈。宋涵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宋涵感慨说：“倒是很适合这个场景。”
孟秋实低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剧本，上面对魔主的死亡着墨不多，只简单写了句魔主死于绝灵林之中。
孟秋实知道绝灵林，那里灵气断绝，是那个世界的人和魔绝不会去的地方。
为何师妹最后会去那里？她遇到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孟秋实不清楚，那些细节都在俞初白的剧本上。
孟秋实又看向一旁的常幽，常幽的手里握着笔，面前摊着剧本。根据演员和导演的反馈，剧本随时可能会面临修正，原本的白纸上已经写满了字，有些文字被划去，而有的则写了新的。
之前俞初白跟宋涵商量的时候，常幽也在。她有些地方同意，有些地方则坚持。
此刻她也坐在宋涵的身边，目光看着屏幕。三个镜头，分别从各个角落照出俞初白的模样，以及在她身后各种各样的群演。
这些演员提前培训过，现在也展示出一股精悍的气息。
而冉光则坐在孟秋实的身边，手拉住了孟秋实的，就如她曾说过的那样。
常幽眼角的余光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她捏着笔的手指微微一紧，指关节透出些微的白。她扭过头，表情沉沉的，又用力地划了几道，干脆闭上了眼睛。
“准备好了吗？走位都已经清楚了吗？”
宋涵又确认了一次，见大家都点头，这才打了个手势开始。
俞初白是个好演员，她的脸色瞬间一变，变得更加张扬，配上那妆容，真有几分不羁的魔主的模样。
是跟孟秋实记忆里不太一样，却又和其他人口中的魔主一致的样子。
“主上，我们当真要走这边？”
“这里是捷径，我们既然要全速前行，走这里最为合适。”俞初白扭头道。
她身边的瘦高的女人脸色微沉，垂首道：“主上，那个女人当真如此重要么……重要到你甚至要走这绝灵之路。”
“我是为了我师姐才结盟。若是师姐不在，这盟约又有什么意义呢？”俞初白说道，她看向远方，目光闪动，“快走吧，我们马上就要出这树林了。”
她接到密信，孟秋实被人押入了水牢之中。俞初白打算以盟约施压，救出师姐。
说话间，远处陡然响起机括声。
俞初白急忙举剑挥动这万箭齐发。马声嘶鸣，一片兵荒马乱。
“是谁！”俞初白大吼道，她并没有过分慌张，因为她没有灵力，其他人也一样没有灵力。
镜头转头，树林口出现了一众仙门打扮的修士。
俞初白的眼睛顿时眯起来，她看着他们，这里面的很多人也曾是她认识的。
“你们……是奉了大师姐之命来的？”
孟秋实顿时颤了下，冉光靠近孟秋实，轻声道：“不是我。”
孟秋实点头，但冉光却从两人交握的手感觉到了她的颤抖。
手有些痛，在两人手交握的地方甚至有些红。但冉光的目光只是扫过了那里，就抬起眼，似乎孟秋实握住的并不是自己一样。
“多说无益，杀！！”
众人发出一声喊，冲了上去。大家顿时乱成一团，各种兵刃、暗器纷纷朝对方使去。
俞初白身为魔主，自然是一马当先。
孟秋实看着俞初白的模样，心道这确实是师妹的性子，她要强，在战斗中，她也总是会第一个冲上去，哪怕是受伤，也会非要从旁人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走！！”
随着一身喊，俞初白为众人开出了一条道路，她看向前方的原本已经接近的道路，眼中闪过一丝决裂来。
“幽蛇，你带着人回魔界，我去找师姐。”
“什么？”女人回过头，看向俞初白。
“不必管我，你顾好你们自己就是。”
俞初白将剑身一挥，正要往前，但身后陡然一痛，幽蛇冲上来，手中的刀刃穿透了她的胸口。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透出的刀刃，刀剑用力一转，剑刃向后刺去。
幽蛇猛然转身，退出去，捂住受伤的手臂。
俞初白看着幽蛇的眼睛，她吐出一口气：“你没有被魇魔迷惑……我们身为好友……一起征战这么多年……为什么？”
幽蛇低低地笑：“主上，不明白的是你。我们魔族为什么非要与人族结盟，一起对抗魇魔？区区一个魇魔而已，哪需要两族舍弃过往仇恨？”
随着脚步声，身后的剑门弟子也缓步走上来，他们的手中长剑还沾染着血迹，随着他们的前行，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蜿蜒出一道痕迹。
“魇魔不过是一个魔物罢了，我们这么多修士如何抵挡不过？大师姐还是太过谨慎了。你们都不明白，两族对立，对我们和对魔族而言，都更有利可图一些。”
那修士说着，幽蛇来到他的身边，两人都齐齐露出了一丝微笑来：“我们才是真正为修士，为魔族世家的未来着想。”
俞初白捂住心口，她看着两人，终于恍然：“这么多年两族的仇恨、每一年的征战，原来……只是肥了你们。”
凡人和小型的修士家族因为魔族的关系不得不依附修士，而魔族亦是如此。
“师姐，何必这样说话呢。”那修士笑起来，“若不是我们这些人不停地消耗着人族和魔族，你又如何能以战起家，最后成为魔主呢？”
“你啊。”他低下头，凑到俞初白的身边，“你应该要感谢我才是。只可惜，你非要结盟。可是这么多的人和魔，谁会想要真正结盟呢？”
“你……”
俞初白捂住了心口，她挣扎着想要起来。
而幽蛇则走近她，往她的心口再插上最后一剑。
她注视着俞初白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主上，你放心，你的师姐，我们很快就会将她送下来与你团聚，就当成全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了。”
“师姐……”
俞初白看着前方不远处，只要出了那个树林，她就可以看到师姐。
只可惜，她被人截杀在此，再没有见到师姐的可能。
“师姐啊……”
她的手指往那光亮的方向微微伸展，最后终是无力地垂落。
冉光扭头看向孟秋实，她见孟秋实的眼角滑落下来一滴泪水，砸落在地面上。她的眼中满是血丝，而下一刻她就晕倒在了冉光的怀里。
冉光猛然抱住孟秋实，一旁的宋涵吓了一跳，正要激动地喊起来。
“你继续拍，她是睡着了。”常幽猛然起身，来到冉光的身边，她看了眼孟秋实，低声说，“我背她回去？”
冉光摇摇头：“我抱她走。”
常幽点头，随手拿起了一件衣服，披在孟秋实的身上，盖住孟秋实，跟在冉光的身边。
冉光将孟秋实放在自己的床头，她看向常幽：“她这是想起来了？”
“应该吧。”常幽小声说。
冉光垂着头，握住了孟秋实的手掌心，最后叹了口气。
常幽低声说道：“顾景明在她的识海里，会稳住她的，不会出现暴动，不要担心。”
冉光闻言，身子微微一顿，抬起头：“你早就料到了？甚至不惜把顾景明算计了？”
“说算计也太过分了。”常幽眯起眼睛，“那也是顾景明自己同意的。”
冉光冷笑一声：“她倒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变过，哪怕明知道是一个陷阱，也会一头钻进去。”
“否则的话，她如何会在我师尊心中留下痕迹？”
常幽微微扬了扬下巴。
冉光低头，她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孟秋实的脸颊：“我早就该知道，你一向如此奸诈，让人不喜。”
“彼此彼此，你如此伪善，我也不喜。”
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都从眼底透出了厌恶，却又因为孟秋实的原因，都在这里，没有离开。
而此刻孟秋实正挣扎着从黑暗里睁开眼睛，黑色终于在她的努力下渐渐淡去，最后变成了一片深红的血色。
孟秋实听到水滴的声音，她低头，看到鲜血顺着剑身的血槽滚落下来，就如同一道水注一样，落到地上，汇入一片鲜红中。
“原来你们魔族的血，也是红色的啊。”
孟秋实听到自己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厌倦和冷漠。她用力抽出剑，剑身带出更多的血，淌在地面上，漫过石砖，血流漂橹。
这里是……
孟秋实仰起头，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场景。
这里是魔主的宫殿，却又和记忆中那简朴的风格有些不同。这里堆满了金银玩物，让这熟悉的地方也变得陌生起来。
孟秋实转头看着魔主的座位，她举步，就要朝那座位走去。但脚踝一紧，有人抓住了她的脚踝。
孟秋实没有回头，她只是倒转剑柄，用力落下。
利剑切割肌肤，刺穿血肉，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破瓜一样的声响。
孟秋实一步步地走上魔主的宝座，她听见身后幽蛇的声音高声响起来：“我要诅咒你，我要诅咒你！我以我这一族所有血脉诅咒你！你所爱所求皆不可得！”
孟秋实听到自己发出了一声轻蔑的笑声：“我屠了你这一族，难不成还会怕手下败将的诅咒么？”
说着，她的手中发出了一道白光，魔主的尸身就出现在宝座之上。她的脸上洁白，就如同闭目沉睡一般。
而在她穿戴整齐的尸骨之下，她的尸体早就已经残破不堪，那些碎片，是孟秋实亲自一一打理缝合。
孟秋实的手指抚过那裂开又缝合的伤口，垂下眼来。
“总共一百二十三道伤口，我会让他们一一偿还。”
“然后，我再向师姐谢罪。”
她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红。
第132章 附体
“师姐，你当真要护着他们不成？”
鲜血落下，孟秋实侧头去看冉光。
尸横遍野，是真正的尸横遍野。只有这一刻，孟秋实一直作为在人魔两道领头人光环下，那个不起眼的剑修的实力，真正被众人知晓。
她一贯是温和甚至有些温吞的人。
但此刻无人再敢如此说她，只会畏惧她。
冉光盯着孟秋实的眼睛。
“我不想要护着他们。但魔族已经发出了求救的信号，你还想要继续杀下去吗？破坏你师妹好不容易促成的人魔联盟？”
冉光回答。
孟秋实轻轻地甩了下剑身，剑身上流淌下的鲜血飞溅在她的脸颊上，为她添上一丝血色：“身为臣下，他们谋害主上的性命，身为子民，他们不爱戴自己的主上。这种不忠不义的东西，就应该杀光才是。”
她说着，朝冉光看来，眼底的猩红越发浓郁。
“你……”
冉光陡然握住了孟秋实的手。
孟秋实想要挣脱，却一时无法挣脱得住，她看着冉光：“师姐，你要阻我？”
冉光的声音沉下来：“现在说出这些话，做出这些决定的，是你，还是……？”
孟秋实皱眉：“自然是我。”
这份浓郁的杀意当然是她的，她为师妹鸣不平，每当她回忆起师妹的死状，她都恨不得能将那些人的血肉片片割下。而每当她回想一次师妹其实是因自己而死的时候，她又后悔痛苦得想要自杀。
若她强一点，更强一点，让师妹不为自己担忧，能安心地依赖，信任自己就好了。
若她更聪明一点，早点发现那些人的阴谋就好了。
又或者，她可以一直陪在师妹的身边，师妹也不会死去。
她眼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甚至带着自弃。
“……我帮你。”冉光压低了声音，“我会帮你复仇。我会护住你。”
冉光开口，然后松开手，朝远处走去。
“传我号令！凡有幽蛇一脉血缘者，杀无赦。”
“啊？宗主，那，可是……孟师妹杀的，也有许多不是幽蛇血脉。”
身边的人正要说话，但剑身陡然穿透了那人的身躯。他浑身颤抖着握住剑身，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冉光。
冉光一向仁爱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寒霜。
“那些都是与幽蛇勾结之徒。还有人族，语魔族勾结，谋害魔主之人……师弟，我知道你也在其中。若没有你的帮助，魔主不会信任的。”
冉光微微闭上双眼，她当然知道自己采取雷霆手段，全力护住师妹后会换来什么。
是众人的猜忌、恐惧，是魔族的畏惧、恼怒。这些是魇魔最爱的食粮，它们会借此壮大。
可是那又如何呢？
冉光抽出手，看着不远处的孟秋实。
她留在这个世界，不就是因为这个人吗？
孟秋实看着冉光决绝的背影，看着她毫不犹豫的动手。
孟秋实的目光恍惚，突然露出了一个得逞微笑。
这是她想要的吗？
不，这不是。她只是想要自己一个人站出来，她不愿将师姐卷进来。
既然不是，她又在笑什么……？
“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你吗？”
冉光的声音再一次在脑海中回荡起来。
孟秋实摇摇欲坠，她用力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不，不对，这，这不是我……”
她跌跌撞撞，就要朝某个地方栽倒。恍惚间，她似乎看到冉光扶住了自己。
她用力抓住冉光的手臂，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师姐。我想要为她复仇，可是……之后的那些杀戮，那些是我所思所愿，但，但又不是我。”
“没关系。我知晓。”冉光说着，手指抚过孟秋实的眉眼，“不要担心。我已说过，我会帮你的。”
“不，不是。”孟秋实用力地咬住了自己下唇，“我恐怕已经被魇……”
“嘘……”冉光伸指按住了孟秋实的唇瓣，她的声音低而沉，像是一首好听的催眠曲，“不要说出那个不详的名字。祂会循着味来找你的。”
“……那你杀了我。”孟秋实抓住冉光的手缩紧，“为那些无辜者复仇。这样人心才会稳定下来。”
“我不会那样做的。”冉光的眉间凝着一片寒霜，“我永远不会牺牲你。师妹，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一切。”
冉光的手指点在孟秋实的额头，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孟秋实的神识深处。
孟秋实只觉得自己的神识都仿佛挤入了一个庞然大物一般。自己的神识就如同大地被迫撕裂，又不停的重组、生长、再撕裂，再生长。直到识海足以容纳进这可怖之物。
“师姐，我好痛苦……”
孟秋实大汗淋漓，倒在冉光的怀中。她的手指松开，长剑从自己的指尖掉落，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这才察觉，原来自己的长剑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满是裂纹。而这最后的一摔，让长剑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崩裂开来。
本命剑的崩碎让孟秋实的胸口如被大石击中，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师姐……”
“坚持住，你不会有事的。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就都已经处理好了。而你，也不会再受到魇魔的侵扰。”
孟秋实猛然张开眼睛，她看到天空无尽的月色和巨大的桂花，海面高悬，犹如巨大的天空那样。
她侧头，看到顾景明正在旁边对自己笑。
“师姐，你醒啦。”
孟秋实朝顾景明伸手，顾景明立刻也伸出手来，交握住了孟秋实的。
“我……你没死……”
顾景明扯了扯嘴角，说死吧，她也死过，可是嘛。
“我现在没死。”
话音落下，就迎来了一个意料之中的熊抱。
顾景明拥住怀中的人，手掌轻轻抚摸过孟秋实的后背，轻声说道：“师姐好热情啊。”
这句话刚一落，顾景明就被推开。
顾景明还没回过神，就对上了孟秋实愤怒的眼神。
顾景明张了张口，又老实地闭上嘴巴。
“你知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孟秋实愤怒地说道。
顾景明小声说：“我不应该托大，仗着自己灵魂特殊，因而引那魇魔的气息入我魂魄，再将祂炸伤。”
这家伙还背着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
从以前到现在，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变，尽拿着自己的命开玩笑。
孟秋实深吸了口气，没有忍住，扬起手。
顾景明缩了缩身子，闭上眼，却没有抵抗。
孟秋实的手是落不下去的，她使劲揉了揉顾景明的脸，恨声道：“你为什么不信任我？别人说我遇到危险，你就冲过去，还平白送了性命。你到底是不是傻啊……”
原来不是为了今生的事情，而是前一世？
顾景明有些发愣，她看着孟秋实，手握住了孟秋实的手腕，轻声道：“我错了。”
反正那都是前一世了。
顾景明认错认得非常丝滑。
孟秋实叹气，然后看着周围：“识海怎么颠倒了。”
顾景明：“……师姐，这是你的识海啊。”
你都不知道，她又如何会知道呢？
孟秋实摇了摇头：“我为何会在识海中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她转头看向顾景明，没有错过顾景明眼底一瞬间的错愕。
“你们还想瞒我？”
顾景明叹了口气：“不瞒你，只是你的识海起了波涛，你看。”
孟秋实抬头，不需要顾景明指引，她也看见了。在那处原本永远平静，永远安宁的识海之中，卷起了巨大的浪涛，那海浪翻涌起来，几乎要将桂花树淹没。
“然后你的识海就陡然颠倒过来了。”顾景明说道。
识海是一个人的意识的具象化所在地。
识海有误，也会让人的意识产生问题，或是狂暴，或是痴傻。而孟秋实幸运的是，她的识海有两面。
这原本是不应该的，人的意识有限，而孟秋实此前不过是一个凡人而已，灵魂的强度因为穿梭了两个世界，确实比一般的灵魂更为强韧一些，但也仅仅如此。
她的天资普通，勤奋占了大多数，剩下的哪怕后期气运惊人，得了不少好处提升自己。
但是后天的东西，到底比不得天生的天才。
她的识海如此神异，而她自己以前竟然从未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
她问，抬手触碰到了自己的额头。当初师姐点中她的额头，给了她什么。而且……
她那时候分明是被魇魔附身了！
“师姐，对，我要问师姐。”
孟秋实轻声道。
顾景明朝她看来：“师姐要走了么？”
“一会儿再回来。你给我等着，一会儿我非要教训你不可！”
孟秋实朝顾景明挥了挥拳头。
顾景明歪了下头，笑起来：“那要我洗好……等着你么？”
她刻意说得暧昧，一双眼里都含着情意和挑逗，像钩子一样。
孟秋实咬牙，她无奈地挥手，然后整个人消失在了识海里。
顾景明笑眯眯地看着孟秋实消失，她抬起头，看向天空风浪翻卷的海洋。
“想要翻浪？真是想得美。”
顾景明双瞳金光闪烁，她抬起手，风浪陡然化作人手，翻转过去，往海洋的深处一点一点地压下去。
“继续睡你的大觉去吧。”
她的目光金光闪烁得越来越紧密，就连神情也在逐渐改变，终于将那无形之物压在了海底深处。
识海陡然平静下来，天地翻转。顾景明重新站在了海面上。
她低头看着脚底，表情平淡，最后沉沉地闭上眼。
“原来如此，常幽，这就是你算计我，让我不得不到师姐识海的原因啊。”
“不过，罢了，谁叫她是我师姐呢。”
第133章 赐我一场美梦
孟秋实伸手，握在手中的温度带着让人心安的感觉，冉光的声音落在耳畔，如珠玉坠地。
“秋实，你醒了。”
孟秋实歪了下头，灯光下冉光柔和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
和记忆里的冷厉完全不一样。
“师姐！”孟秋实一下子弹起身，她想要开口，一抬头，却又看见冉光身后的常幽。
常幽抱着双臂，没有说话，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的容貌隐藏在黑暗中，抬起的眼底映着灯光，让她看上去像是带着某种渴望。
当初自己为了顾景明杀穿了整个魔界，甚至到了魔界发出通缉，引得冉光不得不干预。
作为自己的徒弟，常幽当时一定遭受到了许多的非议。
哪怕当初自己受到魇气的侵染……但她也一定暗中受了许多的苦。
孟秋实又喊了一声：“常幽。”
“姐姐。”常幽勾起了笑容，她上前一步，就从黑暗里走到光明处，笑着看孟秋实，声音都软软的，“你好一点了吗？”
手心的力道骤然收紧，孟秋实去看冉光。
冉光还是挂着笑，但人却下意识地站在了孟秋实的身前，仿佛防备一样看着常幽。
“师姐……”
孟秋实悄悄地扯了扯冉光的手。
冉光侧头，她的目光落在孟秋实的身上，没有说话，却收紧了手。
常幽发出低低的哼笑声：“做什么这护食的样子。姐姐可舍不得我受苦的。”
确实舍不得，但是这种时候说，那可是要打架的。
孟秋实想，她起身。
又该是自己当渣女的时候了吗？
这么想想还突然有一点心酸呢。
“你啊，还是躺着吧。我就不在这里耽搁了。”常幽说，她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回过头，“明天继续上工！能保证吗？”
孟秋实低头，乖乖的：“好的。我保证。”
常幽发出一声笑，这才开门走出去。
门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声，合上了，孟秋实听见冉光的脚步声，跟着身边微微一沉，是冉光坐下来。
“想要再睡一会儿吗？还是睡不着了，想要聊会儿天？”
冉光问，她伸手，挑起孟秋实鬓边垂落的发丝，轻柔地将它们挽到耳后。
灯光融融，将孟秋实的脸也映衬出温暖的颜色。
两个人这样坐在这里聊天，甚至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我不想睡，也不想聊天。”孟秋实摇摇头，她看向冉光，“当初师姐放入我识海里的是什么？”
冉光一愣：“你想起来了？”
孟秋实说道：“是……师姐，你也从来没表现出我的识海怪异。”
冉光说道：“你的来历本就并非此间，啊，现在应叫做彼间了。有些怪异又有什么不对。”
孟秋实道：“它本不该这样大。师姐，不要再瞒着我了，好么？”
冉光闻言，她轻轻地捏了捏孟秋实的耳垂。
孟秋实的耳垂柔软小巧，捏在手里，就仿佛握着一块小巧的暖玉，让人爱不释手：“知道又没什么作用，左右我又不会害你。”
孟秋实沉默下来：“可是我不想这样。”
她说着，反手抓握住冉光的手指，将她的手指握得很紧。
“师妹是因为我而死。诚然她信任我，可她也从不相信我，她不信我的能力，也不信任别人。所以她才会受到那样的伤害。不是么？”
孟秋实看向冉光的眼睛。
“我知道你们本是一体。或许你们三个，有些本性总归是一样的。”
冉光闻言，她抿了抿唇，似乎是想要别开眼神。
但孟秋实的眼底的光亮又紧紧地蛊惑住冉光的目光，让她移不开眼去。
“师姐，你，或许你们，都应该相信我一点。”
孟秋实说，她不知道识海中的顾景明是不是也听到了这句话。但她依然说得很认真。
“我或许没有你们那么强大，但我也比很多人都更强大不是么？你们喜欢我，难道只喜欢我小鸟依人的模样么？”
冉光小声道：“……那倒也不是不可以。”
“……师姐，我听到了。”孟秋实忍不住开口，她脸上的表情闷闷的，“你这么喜欢小鸟依人，那为什么要喜欢我啊？我本身也不是小鸟依人的性子呀。”
冉光抬手，她的额头抵在孟秋实的肩头：“对不起，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喜欢人，那么喜欢一个人，所以才会患得患失，只想给你一切最好的，从来也没有想过你是不是愿意接受……”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顿，突然想起了常幽。
常幽作为本体最后一个化身，她一直陪在孟秋实的身边，几乎没有离开过孟秋实的身边。
若说了解，应该无人比她更了解孟秋实。
是因为如此，所以她才会选择做这些事的么？
冉光想着，双手揽住孟秋实的腰，像是要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
孟秋实想要说什么，但她看到灯光落下，落在冉光的身上。冉光穿着一身轻便的衬衣，真丝的衣裳沿着身体的形态滑落，展露出那美好的身段的同时，又让孟秋实突然感觉太瘦了。
实在是太瘦了，似乎稍微用力，就可以压垮这具身体的脊梁。
孟秋实想到冉光连日的连轴转。
演戏，给顾景明那边收拾烂摊子，还要抽空照顾自己。
孟秋实轻轻地叹息，她的手抚摸过冉光，手指抚过冉光后背的骨头。
冉光的身体微微紧绷起来，却又紧跟着将自己埋得更深了些。
“秋实……”冉光的喉头滚过孟秋实的声音，手指抓紧了孟秋实的衣裳，“你再，摸摸我。”
像是一只舒服的大猫，舒展开自己的身体，朝着主人摇尾巴。
孟秋实没有拒绝，她一点点地抚过冉光，从大椎到漂亮的蝴蝶骨，再顺着脊椎一点点地滑动。
“师姐。”
“嗯？”冉光微微抬眼，灯光在她的眼底流转，让她看上去更像一只猫，甚至有下一刻她就会凑上来，如同一只真正的猫一样，亲亲她的下巴的错觉。
孟秋实摇摇头，低声说：“相信我一点吧。”
“好么？”
冉光直起身，她垂着头，孟秋实就跟着松开手，双手按在冉光的手上，真诚地看着冉光的眼睛。
“你的身体里……”
冉光沉默了好一会儿，舔了舔自己唇瓣，轻声道：“你知晓，为何每一次‘她’都会借我的意识降临么？为什么当初……师尊想要打造一个救世主，是我？”
孟秋实摇了摇头，她道：“我以为是因为曾经她借你的身体出现过……”
冉光笑起来：“不是这样，我是‘她’的天魂。所以凡人有求，我便感应而生。我天生就是这样，‘她’借我为引，方能降临在各方世界。”
“我*与她的联结最为紧密，为了让‘她’顺利降临，我不止是天魂，还手握‘她’的神格。”
孟秋实陡然想起被金光包裹的巨大记忆，想到每一次‘她’都是在自己的识海里出现。她的手微微颤了下，猛然看向冉光。
冉光冲她点了点头：“我把神格放入你的识海。它足以镇压你当时体内的魇气，不使你成为魇魔的傀儡。”
孟秋实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所以后来……所以后来，我才一直没有被魇气侵扰……”
梦中的片断闪现，她想起自己沉默走在冰冷的通道间。梦境里的所有人都在劝告她，让她以大局为重。
因为那个时候必然已经十分危急，魇魔甚至已经显化展露，控制月色，以更多的侵占这方世界生灵的神识。
那个梦境里，到底还剩下了多少修士呢？
围绕在自己周围的，都是一些老怪物，那他们的后辈弟子们，全被魇魔吞噬了吗？
当初孟秋实以为是自己坚守初心，道心稳固的原因。
但如今想来，光是顾景明的身死就让她被魇气侵袭，那后来呢？她又如何稳固得住那摇摇欲坠的道心？
甚至做到了道君的位置上。
“竟是因为如此。”
孟秋实手点在额间。救世元君的神格就在她的体内，所以‘她’才会只在神识中出现，所以顾景明灵魂受到损伤也会遵循本能降临在她的识海，而不是冉光的身上。
也因为如此，她才能治愈顾景明的灵魂。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们三人没有神格庇佑，才会被魇气侵袭。
神格，孟秋实是修士，她知晓天劫过后也只是仙，并非是神。若要成神，那放在她穿越的世界里也是一个古老久远的传说。
神的位格比仙更高，更重要的就是神格。
握有神格，便半只脚迈入了神灵的领域。
哪怕孟秋实在这方世界身死道消，神格也足以庇佑她的魂灵，再在漫长的时光里生出血肉躯体，真正朝神灵之境发起冲锋。
“那么你呢？”孟秋实陡然抬头，手按住了冉光的肩头。
她的眼神里焦急万分：“我握有神格，那你，你们又怎么办？”
看啊，这就是她喜欢的人。
冉光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哪怕手握重金，却也从不放在心上。
冉光道：“不要担心，只不过少了一层庇护而已。”
“可是那怨气……不对，是魇气……”
孟秋实皱起眉头，此前魇气已经深入冉光的魂灵，她的手按住自己的额间：“我把神格还你。”
冉光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那东西早就跟你的魂灵纠缠在一起了。更何况，顾景明现在还寄宿在你的识海里。你要是还了我，顾景明的魂灵就足以撑破你的识海了。”
孟秋实咬着下唇：“那该怎么办？”
冉光拥住了孟秋实：“所以，你要为我驱散我残存的怨气，替我的神格镇压祂，驱逐祂。”
孟秋实问：“那我要如何做？”
冉光侧头，她的唇贴在孟秋实的耳畔。
“赐我一场美梦。秋实，作为我的伴侣，完成这一场大戏。”
第134章 好事
“尊者，此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大殿之上，阳光透过窗栏，在地上投下斑驳的阴影。紫铜香炉燃起燃香，香气盘旋朝上，好一副神仙景象。
数人站在大殿中，他们之中有各门派的领袖又或是长老，他们的脸上皆是一片凝重，语气沉重。
冉光回头，她身披一件鹤羽大氅，长发垂落，表情冷凝。
“这些人和魔，不止是联盟的叛徒，背叛了两族同盟，也是此方世界的叛徒。”冉光说道，她闭眼，“不必再提此事，我意已决。”
“可是……可是若是他们都杀死，莫说会引得修士世家心寒，亦会让魔族那边魔心动荡不安。他们本就已经失了魔主，你那……”
人群之中走出一个老人，他提起孟秋实，一脸的愤愤，却又不敢直说那个红颜祸水，只是恨声道。
“因你那师妹，杀穿魔族重要家族。让他们无法决出一个新的魔主。如此做法，就此轻轻放下，如何安稳人心？”
“是啊。”
既然有一人出头，其他人也立刻纷纷站出来说道：“魇魔本就以人心贪婪欲念为食，这样岂不是给了魇魔可乘之机？”
冉光闻言，她扫过殿中所有人。
她是知晓这些人的，他们有的本就与那些人有姻亲关系，而也有的，则是因为自己的小心思。
冉光低低笑了，在她身边，一柄长剑骤然出现。
那剑悬于她身侧，周身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气息。
这是冉光得以如今的年纪被人叫做尊者的原因，因为这是一柄仙剑，远超本方世界之人所能使用的最大的灵力。
普通人莫说挥动，甚至无法触摸它。若是以镇压的方式强自使用它，也会在挥出一剑的时候抽空所有的灵力。
但此剑却认了冉光为主。
它在，就代表着冉光的身份。
众人纷纷畏惧地垂首。
冉光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你们以为当真将师妹杀了，就能平息众怒吗？人心如此，不过是助长了那些人的贪婪而已。最终他们依然会被魇魔吞噬。”
众人左右四顾，终是不语。
此刻，殿外有人高呼：“尊者！尊者！魔族，反了！！”
冉光一顿，她道：“反了？”
“不，不错……”那人低声道，“他们悉数投靠了魇魔，以魇魔为旗，反了。”
冉光闻言，微微抬眼，她明白过来。
若是魔主还在，有她镇守着魔界，这些魔主哪怕会有心，也自有一份畏惧，不敢明目张胆的反。
更何况，魔主是“她”的地魂，有她庇护魔界，镇守着魔界的气运，魇魔也不会轻易得逞。
但人心诡谲，她的决定挡了有些人的路，他们杀了她，同时也必然被神灵所弃。
不再受到庇佑的族群，本就有冲动且贪婪的本性，最先沦丧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是自作自受……”冉光低声道。
她问：“如今情况如何？”
那修士垂首，不敢去看冉光的神光：“魔族大军陈军数万，已经逼近边境。边境镇守连发二十四道紧急军报，请求支援。”
冉光点头，看向其他人：“谁先去？”
众人看天看地，不愿去看冉光。
他们的弟子都是如此宝贵，不愿意在此时出头。
“我去。”
门口落下一道硕长的阴影。
孟秋实负剑走来，她抬头，看到冉光一瞬间慌乱的脸色。
她低头道：“此事到底是我惹出来的祸事。我愿自请前往前线赔罪。”
“如此甚好！”立刻有人道。
冉光朝他看去，深深看了他衣裳上的纹饰一眼，这才转头，低声道：“师妹……”
“既然必须要有人去，那我去不是正好么？”孟秋实回道，她仰头看着冉光，轻声说道，“师姐，我必将胜利带给你。”
冉光紧紧地闭上眼。
人族需要团结，人族亦是需要安定。
谁不知道冉光最喜爱这个师妹，甚至愿意为了她抗下与魔族决裂这样的大事。也不愿让师妹有丝毫损伤。
孟秋实主动出战，那才可以安定人心，让其他修士也可以前赴后继投入战争。
身边的仙剑发出嗡鸣，也在无声地催促着她。
当初应劫降世，她的体内早就有与这方世界定下的救世契约之印。
所有的一切都在催促她，让她应下这份请求，甚至就连孟秋实本人也在催促她。
冉光的嘴唇微微颤动，好半晌，她才睁开眼，沉声道：“好。”
孟秋实露出了笑容，她低头，朝冉光行了一礼，又道：“那师姐，我的徒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谁要照顾那个讨人厌的小鬼。
冉光紧紧地抿住唇，她低声：“好。”
“那我便走了。”孟秋实说道，她大步走出殿外，抬首看着万里晴空，心中安定下来。
她已经做到她能想到的一切了。
“师尊！！”
身后有少女高声喊道，她慌张跑近，却在接近孟秋实的时候被孟秋实按在了原地。
“你好好在此地修行。”孟秋实道，“为师要去远方了。”
“修行好了，那我可以来找你吗？”小姑娘问道，她咬住下唇，盯着孟秋实，像一只倔强的小狼。
孟秋实点头：“自然可以了。只不过到了那时候，我或许已经回来了，你也不必再去战场上。”
小姑娘点头。
孟秋实揉了揉她的头，心中却想，她认识的卫潜，绝没有眼前这个小姑娘那样温顺。
她就是一头狡猾而倔强的小狼。
孟秋实给她十年，她就能一年完成。若孟秋实当真在战场百年，只怕那头狡猾的小狼早就顺着味儿来寻她了。
但常幽的笔下，却将自己写的很纯良乖巧。
孟秋实收手，转身，御剑离去。
而这一去，就成就了她杀神之名，也成为此后她身为道君，为万人崇仰的基地。
她终于摆脱了师姐和师妹的光环，让人看到她的实力。
镜头上摇，落在天空中。
宋涵激动地站起来，用力鼓掌。
这一出戏极长，而且参与的演员众多，机位也多，考验非常大。
没有想到竟然这样圆满的完成了。
“好，好！！”
宋涵说着，又看了一遍镜头，指出几个镜头要补一下。这里就没有两个主角什么事了。
孟秋实拿着毛巾，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才拿水喝了口。
这时俞初白也走了过来，朝孟秋实笑盈盈的打招呼：“师姐好哇。”
“噗。”孟秋实没憋住，一口喷了出来，她扭头看着俞初白，“俞老师……你……”
“哈哈哈，你本来就是我的师姐么。这两出戏我都看了，演得真好！”
俞初白对着孟秋实举起一个大拇指，说道：“虽然我的戏份已经结束了，但是说真的，看到你为我杀穿魔界的时候，我都狠狠心动了下。”
孟秋实干笑：“……啊哈哈……”
“不要逗她了。”冉光说着，走了过来，手搭在孟秋实的肩头，看向俞初白，“你怎么还不走？”
俞初白啧了两声：“行了，知道你们在戏里是一对，你就护着她吧。”
她说着，手一摊：“之前小师姐不是晕倒了么？我也是担心的啊。不过人没事就好。明天我就要走了。今晚我请客，请大家吃个饭，如何？”
冉光看向了孟秋实，显然是看孟秋实的决定。
俞初白看着这模样，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姨母笑。
孟秋实转头，俞初白又迅速收回笑，露出一脸的正经。
“好哇。”孟秋实说。
说实话，她最近也被一波接一波的事弄得身心俱疲，她也想可以放松一下。
俞初白立刻笑起来：“那好，我已经安排助理定好地方了。”
孟秋实说：“师姐……冉老师还没有答应呢？”
俞初白笑了：“她明显是妻管严，你答应就够了。”
她见孟秋实脸上一红，又补了一句：“我是说戏中。你们这戏拍完，肯定要炒CP的，你也要赶紧习惯习惯。”
孟秋实一愣，转头去看冉光。冉光冲她微微一笑，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让她几乎整个人都被冉光圈住。
偏生冉光的语气严肃：“我觉得也是，你要多习惯才行。”
俞初白冲冉光使了个眼色，意识是看自己给了多好的机会。
冉光也冲俞初白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感激。
“太不要脸吧，欺负人家小姑娘呢。”
宋涵远远地听了一耳朵，她小声嘀咕着。
这时常幽猛然起身，宋涵立刻看向常幽，一脸惊恐。
不是吧，你也要上去凑热闹。
但很快常幽又坐了下来，蹲在一旁，沉默不语。
宋涵心中升起担忧，但看到常幽手中的铅笔被一把捏成两段后，就沉默下来。
宋涵默默地转头，装模作样地看自己的手机：“啊哟，最近什么伤人啊之类的事还不少嘛。”
常幽抬起头：“伤人？又出案子了？”
宋涵见常幽有兴趣，急忙把手机递了过去：“你看看，疑犯在逃呢。最近真是不安生，一会儿又是地震，又是战争的，我听网上还有传闻，说有个什么未来人欲言末世将至呢，闹得沸沸扬扬的。”
“哦？那倒是挺有意思的。”常幽回道，抽走了宋涵的手机，“借我看看。”
宋涵正要反驳，但看常幽看得一脸认真的模样，又看了眼远处的三人。
算了，好友不关心那边就行。
孟秋实清了清喉咙，她想起昨晚冉光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在自己耳边说出那句话。
自己不能总要师姐主动。
她想着，悄悄地朝冉光靠了靠，脸红红地说道：“我，我知道了，我不会逃避的。”
冉光闻言，一向清冷的脸陡然温柔下来，像是九天仙女落了凡尘，甘愿为一个凡人停留。
俞初白扬起眉梢。
这两个人……这是彻底当了真啊。
“等到以后办酒席，记得请我。”俞初白小声说。
冉光点头，一脸认真：“一定。”
第135章 驱魇
“很高兴能进到这个组里，承蒙大家关爱，我相信，我们这个项目一定可以大火！”
俞初白举杯，扬起声音，配合这爽朗的笑容，和热闹的氛围正相合。
饭吃的是火锅，热热闹闹，大家一起举杯，笑着碰杯，哪怕酒水有洒在锅里，也无人在意，笑过就算。
孟秋实也捧着杯，看着眼前的景象。
此前她一直在拍戏，又或是被过去的记忆笼罩。
那些记忆里是背叛，是痛失亲友的痛苦，是连遗憾都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爱恋，是不得不往的决绝……
这几乎让孟秋实都忘记自己其实身处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个和平的世界。
“开心吗？”冉光转头问孟秋实。
孟秋实点了点头，她低头，酒水没什么太高的度数，是带着甜味的小甜酒。
宋涵可不想这群家伙喝得烂醉，毕竟第二天还要继续干活呢。
“很开心，我觉得能回来，能在这里看到他们，真好啊。”
冉光看着孟秋实的嘴边带着一丝恬静的笑容。
孟秋实因为种种因由进了这个圈子，在此之前，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过着普普通通的日子。
虽然穿越后的那些坚毅、力挽狂澜的魄力都证明她的体内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可是比起那些日子，她自己明显还是更愿意在这个没有翻手云雨的修士，也没有鬼神之力的普通世界里，当一个普通人。
若不是因为她们……
冉光悄悄地在桌下伸手，孟秋实不明所以，却也把手放在了冉光的手心里。
冉光的手心算不上暖，在孟秋实的体温下才变得更加暖和起来。
“怎么了？”孟秋实低头小声问。
冉光也侧头，她的头发垂下来，遮掩了她的表情，只剩下她的声音。
“你会后悔认识我们吗？”
“怎么会后悔呢？”
孟秋实顿时笑起来：“认识你们，那可真是我最幸运的事情了。”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只要你们陪在我身边，我就能拥有勇气，去对抗整个世界。”
两人低着头，小声地交谈着，自成一个世界。
旁边人也忍不住稍稍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她们两个。
宋涵给自己灌了一杯酒，眼角的余光看到常幽正一杯又一杯地喝，急忙夺过她的杯子：“我的姑奶奶，你可少喝点吧。”
小甜酒那也是酒，喝多了还是会醉的。
常幽看着宋涵，宋涵叹气：“我说，要不你还是放弃吧？”
“放弃？”常幽冷笑一声，“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宋涵：“……你，你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傻事？”常幽笑，她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晃着酒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杯壁往下，留下一道如蜜一样的痕迹。
这一次宋涵没有夺下常幽的酒杯。
没办法，她现在展露出的气势实在太强了，活像是那种剧情里的反派。而且还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把人刀死的反派。
宋涵怂了，决定从心。
“放心，我只是让一切回归正轨。谁叫我的好姐姐，我的好师尊，道德感太高了呢？”
她们三魂只要分别存在，那孟秋实哪怕心动，也绝不会答应的。
宋涵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只是悄悄地看了一眼跟冉光咬耳朵的孟秋实。
该不会常幽是想下药霸王硬上弓吧？
嘶……
除开这个小小的插曲，其他一切都可以算得上是完美。
俞初白作为宴请人，将所有人都送上了车。
宋涵也没有那么精力管其他，她因为工作时候太过严肃，在这种时候，被工作人员们带着一点报复心的灌了不少，此刻头昏脑涨的就上了车。
其他人或是勾肩搭背歪歪斜斜地往前，也有的则早早上车回去睡觉。
俞初白转过头，看见手牵着手的冉光和孟秋实。
她们两人看上去神智清醒，表情淡定。
“坐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俞初白问。
冉光摇摇手：“不需要，这里又不远，而且城市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我们走回去，正好散散酒气。”
孟秋实点了点头。
俞初白有些犹豫：“你到底是个大明星，要是被人认出来了……”
冉光戴上口罩，又把头发垂下来，身子微微一缩，整个人就显得没有那么挺拔，鹤立鸡群。
“安心好了。这种程度的变装我还是挺擅长的。”
俞初白：“……你还真不愧是影后啊……”
明星和普通人之间，气质往往有很大的不同，普通人并不会太注意自己的形态，因而总显得明星鹤立鸡群。
冉光这么一摆弄，最多旁人会觉得她漂亮，却不会在一眼就看到她。
俞初白看向孟秋实：“她这么糟蹋自己，你也舍得？”
孟秋实哈哈笑：“在我心里，师姐就是最耀眼那个，不管旁人怎么说。”
俞初白：“……”
有一种分明吃饱了，又再吃撑了的感觉。
“好吧好吧，你们的紧急联系人都设好了吧？手机有电吧？”
都是成年人，人家既然决定了，俞初白也不好说什么，再次确认了一番，就摆摆手，放任了。
“等到杀青了，咱们再聚。”
孟秋实和冉光一路朝前，转身又朝俞初白的方向用力挥了挥手，这才重新走入夜晚的风中。
俞初白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靠近，最后肩头靠着肩头，是一个亲密无间的姿势。
“倒是第一次看冉光这么主动，或许杀青之后的那顿酒，不是庆功宴，而是告白宴了。”
俞初白笑了一声，这才转头上了车。
车声响动，自身边开过，路上重新陷入了安静。
这个城市没什么娱乐，早早就已经看不见什么人影，只有昏黄的路灯照亮两人前行的道路。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我们也这样走过。”
孟秋实突然说道。
冉光嗯了一声：“当时的你很可爱。”
孟秋实顿时一顿，她当时夹在三个人中间，被天道逼迫，做出各种动作。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扶额：“你们也真够坏的，为什么不早说你们是一个人。”
冉光微微笑起来：“我们虽是一个人的三魂，可是喜好性格全然不同。天魂为良知，易被束缚，因而我是第一个应劫降世……”
也是因为如此，世界意识，也就是天道对她的束缚最大。
冉光沉思，她转头，见孟秋实一脸好奇的问：“其他人呢？”
冉光笑：“地魂主善恶，记录因果。也容易被因果牵连，因而她喜欢你，是因果所牵，又因喜欢你，而被因果害。至于人魂，人魂守肉身，肉身还有七魄，她……恐怕是我们之中，最像魇的那一位了。”
孟秋实道：“原来如此……”
三魂归一，方才成为完整的“她”。
“所以，我们并不喜欢彼此，却又都偏偏喜欢你。”冉光道，她叹气，“相互争斗，自然不会愿意轻易归一。”
孟秋实苦笑：“原来我还真的是红颜祸水。”
“倒也不是，本来那方世界只有我一魂。不过是因为我动了凡心，其余诸魂感应而生。说到底，还是我的过错。”
“你只是被我们喜欢而已，并没有做错任何事。非要说的话，是我们的错。”
两人说完，又慢悠悠地往前行去。
这条路上虽然行人稀少，却也并非没有。偶尔也可以看到几个行人，就如她们这般，慢悠悠的往前。
就如前面慢悠悠的两个女生。
两人加快些脚步，在超过后又慢下来，对着彼此笑。
偶尔也能听见身后有聊天声。
“诶，刚过去的那两个，好漂亮啊！”
“戴着口罩你也能觉得漂亮？”
“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两个大美女。”
“行了行了，快走吧，最近还挺不安生的，听说有抢劫的。”
孟秋实和冉光倒不畏惧抢劫，因而走得坦荡，没有其他人的担忧。
但走出几步，就听到了呼救声。
孟秋实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扯着一个女性的挎包。
那女性拼命地拉扯着自己的包不松手，大声呼救。
年轻男人看到有人来了，眼中闪过猩红的戾气，手上一动，拔出一把弹簧小刀，就要朝女人刺去。
他的恶行让身后的两个姑娘也看到了，同时发出了惊呼声，下意识地要往年轻男人那里冲。
而孟秋实的动作更快，她掏出手机，朝着男人的手腕扔去。
在扔出手机的那一瞬，她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男人。
孟秋实到底曾是修士，手机精准地击中了男人的手腕。男人发出一声痛呼，还没回过神来，他的手腕就已经被抓住。
孟秋实扭过他的手臂，再一个利落的过肩摔，就将他摔倒。她欺身而上，一手扭着男人的手腕，腿顶住他的喉头，将他控制在了原地。
身后的姑娘们发出惊呼声，此刻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能打个110吗？”
“哦哦，报警，对，报警。”
姑娘们赶紧低头打电话。
被救的姑娘也急忙上前来道谢，冉光上前一步，拦住了对方，温声地安慰了几声。
而孟秋实则使劲地按住挣扎的男人。
对方的力气实在有些大。
孟秋实注意到对方猩红的眼睛，已经溢出的魇气。
这里怎么也有魇？
这个念头刚闪过，她的手指已经下意识地按在对方的额头，在她还未察觉过来的时候，她念出了一个字。
“嗡。”
无形的波纹陡然散开，周围原本慌乱的人都渐渐安静下来。
冉光骤然转头。
那男人陡然一顿，眼中的猩红顿时退去，他惊恐而迷茫地看着孟秋实。
孟秋实只觉得自己双眼阵阵发黑，那一个字，似乎将她的灵魂都榨干了一般。
她左右晃了晃，身子一歪，落入了熟悉的香气中。
真是丢脸啊，好像，好像又晕倒了。
这是她陷入黑暗前最后的想法。
第136章 异变
顾景明抬起头。
安稳的识海再一次掀起浪涛。
而这一次比上次更为可怖。
那巨浪往上层层涌起，顾景明的手紧紧贴在桂花树上，周身散发出一圈圈的金色光芒。
桂树摇摇欲坠，根系大亮，与顾景明一并将这一层层的浪涛稳稳镇住。
顾景明抬起头，看到桂树的枝头已经展露出的枯萎之色，不禁大骂：“冉光这家伙，怎么保护师姐的！果然还是我来才是最好！！”
冉光此刻正在奔跑，她抱着孟秋实。
医院里知道来了明星，也都跟着动了起来。
这件事也惊动了宋涵，她的酒都被吓醒了，连超了好几个红灯到了医院，看到冉光正守在孟秋实的身边。
冉光的手握住孟秋实的，额头抵住她的手腕。
那副模样，倒像是在祈祷一样。
“怎么样？没事吗？”
宋涵急忙冲了过来。
冉光抬头，她摇头：“医生查过了，没什么大问题……身体过于劳累。医生给她输了一点葡萄糖。”
“过于劳累？……过于劳累啊……”
宋涵也跟着松了口气，膝盖一软，人就瘫了下去。
幸好身后的常幽及时扶了一把，才让她没有太过丢人。
“也是……拍了一天的戏，情绪大起大落的，然后又是喝酒，又是打架……这家伙，遇到那种事去叫警察啊，自己逞什么能。”
宋涵嘀嘀咕咕的，坐到一旁，拍着胸脯：“万幸人没事。”
她看着冉光，冉光正痴痴地盯着孟秋实，她又看常幽，常幽也正看着孟秋实。
不过常幽比冉光要好一点，很快就察觉到了宋涵的视线。
她转过脸：“怎么了？”说着她顿了顿，“姐姐应该没什么事，你明天还有活要忙，先回去吧。”
“这我哪有心情回去！”宋涵皱眉拒绝，“不看着她醒过来我心不安。”
冉光转过头：“那边还有张护理床，你先去睡会儿，养养神。这里我跟常幽在就可以了。”
常幽点头：“嗯。”
宋涵一愣，看看冉光又看看常幽。这两不是情敌吗？怎么现在这么和谐？
但看到两个淡定的眼神，宋涵犹豫了下，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躺在了护理床上。
在躺下的那一刻，她还在想，她来到底是干什么的？
总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
冉光看着宋涵躺下，给了常幽一个眼神。
常幽眯了眯眼，随即满脸不爽地挪动脚步，挡住了宋涵的视线。
冉光放下心来，额头贴在孟秋实的额头上。
孟秋实正在昏迷，原本冉光担心她会下意识地防御起自己的神识，不会让她轻易进去。
却不想神识刚试探着接触，孟秋实那原本如同城墙坚固的神识防御就陡然退散开来，让出一条欣喜的道路，让冉光轻易地进入其中。
常幽见状，眉心紧锁，啧了声。只是她压低了声音，没有让宋涵听见。
冉光沉入神识海，只看到一片平静。顾景明坐在桂花树下，歪着头，似是睡着了。
而那满树的金黄，此刻却枯萎了一半，只有另一半依然是生机勃勃的模样。
冉光抬起头，只见天空之上的城市依然灯火通明，似乎不受影响。
她松了口气，快步上前。
她的脚步声惊动了顾景明。
顾景明睁眼抬头，看向冉光，然后她皱眉：“她怎么会动用那力量？她这个身体本来就是凡人，怎么这么折腾两次，神识的伤害影响到她的身体，会造成她身体的崩溃……”
“我明白，只是我也没有想到。”
冉光抬手，阻止了顾景明愤怒的话语：“我们遇到了一个被魇气影响很深的劫匪。她本来只是压制住对方，却突然说出了真言，幸好只说了一个字……”
“她如今已经渐渐回忆起些许过往，恐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连真言也一并回忆起来了。”
顾景明闻言，更是恼怒：“我花了那么多钱，把剧组搞到这么个小地方，还专门建了个影视城，就是为了让你们能尽量让她少接触外面。结果呢？结果呢？？你们这些家伙，果然一个都不能信！今天要不是我在这里，就凭本体那个潜意识，根本不可能让她的识海稳定下来。”
“是，这是我的错，多谢你。”
冉光低头。
顾景明看着这个跟自己从过去斗到现在的情敌就这么轻易示弱，她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环着手臂哼了几声。
“那她没事？”
“肉身现在没有问题，应该只是普通的昏迷。”冉光说道，“我和常幽在守着她。”
顾景明闻言，点了点头，挥挥手：“你走吧，这里有我守着，就不要给她的识海再增添负担了。”
冉光点头，她的手按在桂树上。桂树奄奄一息，但手掌贴在上面时，依然传达出了这个世界主人的欣喜与偏爱。
这些情绪一并顺着掌心传递到冉光的意识中。
让冉光忍不住露出了个微笑来：“好好睡一觉吧……”
她低声道，身影骤然散开，回到了现实世界。
常幽听到响动，朝冉光看过来。冉光冲她点点头，示意没有大碍。
常幽一直绷紧的心绪终于松动落下。
“你也去睡吧，我想守她一会儿。”常幽说。
冉光有些不舍，她的手心握紧了些，但转头看着孟秋实沉睡的面容时，还是松开手，低声道：“我靠着墙那边眯会儿，有事你就叫我。”
还有她在，有什么好值得叫冉光的。
常幽心道，但看到冉光的模样，她还是点了点头。
冉光又轻轻地捏了下孟秋实的手，这才松开，靠墙而坐。
她看到常幽坐下，紧紧地盯着孟秋实的脸，那眸光一如以前那样的贪婪带着欲念。
可又与以前不同，是浓重的克制。
冉光垂下眼，最后还是闭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还有点滴一点点落下的声音。
病房里灯光昏沉，各人的呼吸都渐渐沉下去。
常幽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孟秋实。
孟秋实的手指微微地动了动，常幽抬头，看到孟秋实朝自己看来，努力地冲自己笑了笑。
“阿潜。”
常幽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一个眨眼，眼中的景象就变得模糊而朦胧起来。
“师尊……”
常幽压着声音，她不敢让其他人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孟秋实也跟着压低了声音。
她的师尊，总是这么体贴的。
“我守着你，她们都睡了。”
常幽小声说道。
孟秋实嗯了声，她捏住了常幽的手，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你们都回来了，在我的身边。我很开心。”
常幽骤然抬头，惊讶地看着孟秋实。
孟秋实已经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嘴唇微动，常幽听到她的声音，模糊不清。
“我许下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师尊……”常幽小声喊了一声。
可是孟秋实闭着眼睛，睡得很沉，一点也没有回应。
孟秋实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之所以是觉得，是因为就连她自己似乎也并不很确定。
只是一种隐约的印象，似乎好像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境。
这个梦境的一开始是开心的，但是越到后面，越是具体的某种绝望和悲伤就深深地攥紧了她的心脏，似乎就连呼吸也跟着变得疼痛起来。
而到了最后，她在恍惚中睁开眼，看到围着自己的冉光和常幽时，她就仿佛是故事里从绝望处看到希望的旅者，发出低低的疑问。
“我是在做梦吗？”
“你还想做梦！赶快起来干活了！！”
被冉光和常幽挤到后面的宋涵探不了头，只好大声喊，然后又被外面的护士责备。
孟秋实笑起来：“对不起。”
说着她就要坐起来，冉光和常幽都想要扶她。
孟秋实摆了摆手，她站起身，又轻轻地捏了捏自己的手，笑起来：“我没事，甚至精神头比之前还好，感觉自己跟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闻言，常幽和冉光顿时互看对方一眼，目光中都闪过一丝异色来。
只有不明就里的宋涵嘀咕着：“可不好么？结结实实睡了一晚。还输了葡萄糖。”
说着，她一动，只觉得自己从背到腰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宋涵按着腰：“老了，真是熬不动年轻人了。”
孟秋实扶着宋涵：“宋导，我扶你。”
宋涵笑骂一声，把孟秋实推远了：“滚远点。”
几人重新回到剧组，所幸还不算晚，剧组正好开工，大家打趣了几句孟秋实是英雌，又关心了她几句，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冉光见孟秋实被化妆师放出来的时候，还在低头翻剧本，于是走近了些，问：“今天拍的是那一场？”
孟秋实抬头，露出一个微笑来。
“是仙盟大乱那场。”
远处已经有人在喊孟秋实的名字了。
孟秋实扬起声音应了声，转头朝场景里走去。
只有冉光站在原地，看着孟秋实的背影，一如当初的情景。
与魔族百年纷战，付出无数的英豪性命，终于将魔族彻底打败。
可是魔族已经彻底被魇魔占据，成为了一片死地。
空气中布满了鲜血，无数的魔族百姓倒在血泊之中，成为魇魔们的饵食。
曾经繁荣的魔族大地，已经彻底被血洗。
成了生命的禁区和魇魔的花园。
与其说是他们人族战胜了魔族，还不如说，魔族是被自己耗死的。
上战场的那些人看着眼前的惨状，心中胆战心惊。
消息传回，让人族彻底坚定了同盟，开始警惕任何与魇相关的人与事。
这份团结自然是好事，可也让人族变得保守而恐惧。
不久后，这份恐惧之心蔓延开来，火烧到了卫潜的身上。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人比卫潜与魇的关系更深了。
第137章 大乱前
“这是这个月的第几起了？”
一个仙盟弟子猛地将报告扔在了桌面上。
“大概是第十起？”一个同僚慢吞吞地说道。
他看着无动于衷的几个同僚，忍不住喊道：“这次可是整个村子被覆灭！一半的人被吸食血食，而另一半则变成了自以为是的怪物！！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其中一个同僚抬起头看着他，“这不就是魇魔做的么？”
“这不止是魇魔，这个村子距离刀宗那么近，魇魔转化人是需要时间的！可是刀宗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那个弟子的手臂挥动起来：“一定是有内应，将所有的事都给压了下去！！”
他的同僚站起身来，拍了拍弟子的肩头。
这个修士的年纪并不大，还保有一腔热血，还不知道世道的可怖，不知道那些大人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
“你真以为上面的人不知道么？你想想，仙盟成立后，各大宗门就互为犄角，彼此照应。如今负责刀宗的那位，是谁？”
那弟子一愣，侧过头去：“你是说……卫潜？可她不是孟尊者唯一的弟子么？孟尊者在人魔战线上杀敌无数，为人族守住了疆土，那可是人族之英雄。”
“英雄。”
他的同僚笑了一声，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漆黑如墨的眼底闪过一点淡淡的红。
“英雄一词，也只有偏偏你们这些小孩子。也是，过了百年，普通的凡人都换了两代了，筑基修士也基本寿岁将近。能记得的人不会提，只有你们这些新入门的年轻人，会将她当做是人族的英雄。”
“你可知晓，人魔大战，就是因她而起？她镇守人族边界百年，不错，那是不错。可那本来就是她应该做的，凭什么要大家陪着她送命，又凭什么大家都在称赞她，颂扬她？”
同僚说着这话，面色陡然扭曲片刻，又沉静下来，看着那个傻傻的看着自己的年轻人。
年轻修士的年纪至多不会超过二十，已经被派出来负责任务了。
他足够年轻，天赋也足够好，未来会有极好的前途。
和他们这些在金丹期蹉跎等死的人完全不同。
可是凭什么呢？
“可，可是……”那弟子结结巴巴地开口。
同僚还想说话，其他人开口了：“师弟！不要再说了。”
“我只是让他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罢了。”同僚松开手，友好地拍拍年轻人的肩头。
“你若不信的话，也可以去打听打听。啊，对了，还有，那个卫潜。我知道你喜欢她。”
年轻修士一下子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说，说什么呢？”
同僚道：“可是啊，她的灵魂被魇魔吞噬了一部分。否则的话，这件事怎么迟迟未能得到解决呢？”
“什，什么……？”
看到年轻人瞬间惨白的脸，同僚露出了恶意的笑容：“我曾经与孟秋实一起深入魔穴救了卫潜，大家都要杀死那个小魔头，但孟秋实却偏生要保她。这是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是我亲眼所见的。”
年轻人发出一声轻喊，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同僚则高声笑起来，他的笑声仿佛惊动了烛火，烛火陡然摇晃起来，让他的脸在光暗交错的阴影下显出一抹非人的模样。
“师弟，你说得太多了，你是打算让我们都死在这里吗？”
有人沉沉开口，话音里带着一股疲惫：“大师姐肯开恩放过我等，让我们待在此处养老，就已经是一个恩德了……”
“什么恩德！我又没有参与绞杀魔主的那场战斗，凭什么让我们受到牵连！”
同僚骤然回头，大声喊道。
“我不无辜吗？你们不无辜吗？是，我们是知道了消息但没有上报。可是我们有什么发言权。下决定的人是我们的师尊，是我们的师兄。我们能怎么办啊？”
“孟秋实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凡人登上仙路修仙的家伙。以前的时候，她连文字都看不明白。凭什么现在她就能春风得意，让我等见了她，还要恭恭敬敬行晚辈礼？”
“不就是因为她靠上了大师姐么？以色侍人的东西，不知道大师姐给了她多少好东西……”
此前说话的那人陡然开口：“住口！大师姐她不是那样的人。”
“师兄，你也是心有不甘的吧？否则的话，你怎么会一直叫她大师姐，而不是一句恭恭敬敬的道君呢？”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骤然安静下来。
那人抬起头，看着高空的月亮。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以往皎洁如雪的月色上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那人抬起手，抚摸着自己鬓边的白发。
曾经的筑基弟子寿岁已尽，而今的金丹弟子也逐渐走过自己生命的长河的大半，开始出现天人五衰的迹象。
原本还可以并肩而行，以同辈相称的人，终于走到他们所有人都看不到，也抵达不到的高度，残酷地将他们抛下，永远也追不上。
他花了很多年来接受这个现实，来说服自己接受。却被师弟的一句话道破心中隐秘。
“……你说的对，我也是不甘的。”
话音落下，月色微动，浮起一层红光。
那红色闪动极快，只是一瞬间，几缕红色的烟雾就此落下，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了房间中其他人的身上。
不久后，关于卫潜的身份就传遍了整个仙盟。
“我已说过，我并非魇魔。”
卫潜一甩袖，看着堂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薄怒来，她设下陷阱，到了关键时刻，原本打算一举将仙盟中的内鬼揪出，以告慰死去的那些修士和凡人。
却偏偏被这些蠢材给搅合了。
饶是卫潜一向以和蔼可亲的面容示人，此刻也有些忍不住了。
“那，那师姐，此事要怎么处理？”一旁的弟子问道，他们一直跟在卫潜身边，自然也知道卫潜的主意，因而并不信那些漫天胡话。
“将传话的人都抓起来，不要误了我们的大事。”
卫潜皱眉说道。
“那……您真的不解释两句？”有弟子问。
卫潜甩袖：“还嫌打草惊蛇得不够么？”
说着，她转身欲走。
弟子在身后大声问：“卫师姐！你要去哪里？”
“去找我师尊！！”
卫潜除了当凡人的时候以外，这辈子就没有受过这种气！
她气呼呼地走到了师尊的小院，却见那棵巨大的桂花树下，师尊正与宗主正并肩站在一起。
她们靠得如此接近，宗主的手甚至按在了师尊的腰上！！
卫潜的眼顿时睁大，立刻转过身去，然后跑远了。
“好！先这样，休息一下，接下来是你们两个的对手戏了。”
宋涵喊了一声，看着身着剧服，并肩站在一起的两人，露出促狭的笑容：“两位女主，真是不容易啊，准备好了么？”
这一幕有擦边的亲密戏，宋涵才这样说。
冉光目光垂首，她穿着这身衣服，当真是道骨仙风，看谁都像是菩萨低眉，感觉佛光普照，冷清自然的模样。
“我可以，剩下的，你就要问师妹了。”
她说话，声音也冷冷清清，如一捧春雪，落在身上就似化了一样。
不染红尘的冷清就浮上了一层人间艳色。
宋涵心中感慨，心道一会儿自己一定要把这变脸绝活展现在镜头里。到那时候，不惹得一群人哇哇哇的叫？
她一边想着，一边看向孟秋实。
孟秋实这个妆容比此前要冷硬许多，毕竟也经历了成长，但出乎宋涵意料的是，她也完全能支撑得起这幅妆容，一点也不会有强行扮成熟的感觉。
就好像她本来也是如今的这个模样。
不过孟秋实还是脸皮薄了点，她的脸上带着微红。
这部戏虽然是双女主，但其实感情线更为内敛，被隐没在主线之下，一直到之前都属于那种克制的。
而这一幕也算是情感线的一个转变。
是冉光饰演的大师姐在百年后看到孟秋实的情不自禁。
当然了，这一段也是常幽编撰的。
不过，一想到里面所有的动作和话都是常幽写的，羞耻感就忍不住地上涌，要来敲打孟秋实的心脏。
孟秋实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常幽。
常幽也正看着自己，见自己的目光扫过来，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慢吞吞地开口：“我也很期待这一幕。”
孟秋实的目光微微睁大，不可置信。
宋涵按住了自己的额头：“你真期待。”
“那可不，这是我写的啊。”常幽说，拖长了声音。
宋涵和孟秋实都沉默下来，总有种常幽代入冉光角色的感觉……
冉光也皱眉，她可不想被当代餐。她清了清喉咙，温柔地注视着孟秋实：“对于下一幕，我们要先过一遍吗？”
“啊，对对对。”宋涵也急忙开口，她交代了机位，然后说道，“这一幕是两个人情感的一大步，突破朦胧界限。我们可能会反复拍摄一些片段。这个情绪一定要把握好。明白吗？”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宋涵的声音极为严厉，大有演不好就演到好为止的感觉。
孟秋实打了个寒颤，急忙道：“明白！！”
冉光眯起眼睛，她摸着自己的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孟秋实，手指轻轻地敲打着。
一旁的常幽靠近，她看了冉光一眼，压低了声音：“到时候收敛点，别玩太过分了。”
冉光啧了声。
“我有数。”
她有数，大家都是三魂之一，本能中那一丝恶趣味大家都有，谁不知道谁呢？
常幽也跟着啧了声。
第138章 告白
“这一幕情感爆发主要是在冉老师这里，秋实到时候你要适度地表现出你的惊讶、茫然还有喜悦。”
宋涵开口说道，她看了眼孟秋实绷紧的脸。
这可真是……肉眼可见的紧张啊。
原来被三人争抢的万人迷，居然这么纯情吗？
此前以为是孟秋实的撩人技术极高，但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孟秋实的骨子里是透着赤诚的性格。
宋涵拍拍孟秋实的肩头，企图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想了半天，方挤出一句：“实在是紧张，就把一切交给冉老师吧。”
反正都是冉老师主动，大不了把镜头多给到冉老师那边。
她刚落座，常幽就看过来：“镜头不许太多给冉老师。”
开什么玩笑，她辛辛苦苦熬夜写出来的东西，是为了看冉光那张脸的吗？
看她还不如看自己。
她是为了看自己师尊紧张、惊讶和喜悦的！
宋涵：“……”
好好好，你就是借着冉老师的视角吃代餐是吧？
你们三比某冬还烦。
宋涵给了常幽一个白眼，拿起话筒：“ACTION！”
场板啪的一声合上，孟秋实抬起头。
在她面前的是曾经所居住的山峰的还原，她一手持剑，一手按在树干上。
百年未见，曾经的树木越发的粗大，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在头顶肆意生长。
孟秋实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她自战场归来，就一直在四处忙碌，和杀人，人与魇。
如今的战乱看起来是暂时停息，但谁都知晓，这并不是结束，反而是与魇魔正面作战的开始。
偏生魇魔如此狡猾，它们占据的魔族人的躯体还在四处游荡，而人族之中又有多少沦为它们的饵食？
谁也不知道。
除了彻底杀灭对方附身的那具身体，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驱除魇魔，谁也不知道。
孟秋实的额头抵在自己的手背上，她已经撑了太久了，将心神绷到极致，却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她有丝毫的犹豫与软弱。
此刻周围无人，她终于放松片刻。
只是陡然间，她睁开眼，转身，剑拉出半寸：“谁？”
镜头里放大孟秋实的脸，她的眼神从疲惫转为锐利，就如在一瞬间披上铠甲的将军，锐如长锋，坚如磐石。
常幽的手不自觉地抓握了一下，喉头滚过，目光紧紧地盯住孟秋实的脸。
看着那张冷漠的脸又重新放松下来，露出了柔软的笑容：“师姐。”
“霜天。”
冉光喊着剧中孟秋实的名字，她原本急匆匆的脚步陡然慢下来，一步步走到孟秋实的身旁。
她垂落的指尖微微地颤动，却没有动作，只有目光落在孟秋实的身上。
既是欣喜满足的，也是贪婪和不满足的。
“……你回来了。”
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刚好卡在孟秋实感到疑惑的那个点上。
孟秋实点了点头：“是，我现在一身的血污臭味，原本想收拾利索再去拜见师姐的。”
她收起剑，手势利落，抬起的目光里都带着冉光不熟悉的锐利，却也更加地诱人。
宋涵看着镜头，手指不自觉地敲自己的下巴。
这副样子当真是好看，明明是锐利清朗的面容，就连身姿都笔直挺拔，像一把随时出鞘的剑。
偏偏看过来的眼神柔软水润，满是暖意，像是一只毛茸茸的金毛，透着一股异常的乖巧。
冉光走上前来，她一手拉过孟秋实的手。
孟秋实的身子有一瞬间的紧绷，这是在战场上的习惯。
只是在察觉到靠近自己的是最信赖的师姐后，孟秋实又放松了身体，依然用那种湿漉漉的目光看着冉光。
冉光的心头微动，她想要抬手，可是现在还有些太早了。
她想着，目光软得像一汪水：“百年没有好好看你了。你瘦了好多。”
“师姐……”
孟秋实有些不好意思，她微微侧头，脸上浮起浅浅的红。
冉光的目光直勾勾的，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修士已经可以辟谷，我没有瘦。”她说着，又转过头来，“师姐，我没事。”
孟秋实小声说道，对卫霜天而言，她的师姐一直是她指路的明月，为她保驾护航。
对于孟秋实又何尝不是呢？
冉光叹息，她说道：“我好久未见到你了，这些年里，我总是日夜担忧，你总是那么心软，我生怕你被人所害。听到你声名远播，我又是骄傲，又是畏惧。”
“畏惧？是怕我受伤么？”孟秋实问。
冉光摇了摇头：“不，是怕你走得太远，我甚至无法追上。”
孟秋实顿时笑起来：“怎么会呢？一直以来都是我在追赶师姐。师姐永远都在我的前方。我只盼望着师姐能偶尔停下看一看我就好。”
“可万一有一日，你去到我追不到的前方，那怎么办呢？”
冉光问，她的眼中带着浓郁的忧虑。
孟秋实不禁一愣，突然想到顾景明曾说过她们找不到自己。
“那你就叫我。”孟秋实说道，她的话音坚定，甚至让人觉得她在说什么誓言一般。
“你只要叫我，我就会停下来的。”
冉光伸手，她的指尖触碰到孟秋实的脸颊，却陡然一顿，不敢再往前。
孟秋实垂下眼来，她抓住了冉光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按住冉光的手背。
“师姐，你相信我。我会守在你身边，若你需要，我会成为你的剑和盾。以往你总是护着我，而我现在，也可以护着你了。”
曾经那个柔软而心善的孩子已经成长。
或许她也没有那么的善良了，她可以面无表情的夺走人的性命。
也或许她丧失了许多美好的品质，她不再那么无私，只想为自己的亲友打算。
但她的手中已经握紧了剑。
剑，是力量。力量，就可以保护一切爱着她，以及她爱着的人。
“师姐，对不起，其实我也变了许多。我没有以前好了。”
孟秋实垂着眼，轻声道。人魔大战，就算有魇魔搅局，但起始依然是因为她。
“我杀了很多人，但我从未后悔过。只是可惜，师姐喜爱的那个师妹，可能回不来了。”
“……”冉光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孟秋实。
孟秋实心中涩然，轻声道：“师姐，若是你……”
话音未落，冉光捧住了孟秋实的脸，在孟秋实的惊讶的目光中，直接吻了上来。
两人的唇刚一接触，宋涵气急败坏的声音就响起来。
“卡，卡！！”
“冉老师！你的告白还没有说！！”
冉光淡定地抬首，转头看向宋涵，唇瓣犹带水色：“抱歉，入戏了，情难自禁。”
“什么情难自禁啊！！”宋涵举着喇叭大声喊，“再难也要给我把台词说完。你那么猴急会显得你早就居心不良了！！”
冉光转头看向孟秋实，皱眉问：“真的很猴急吗？”
孟秋实的脸涨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她想擦唇，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擦，只是摇摇头，就捂着脸缩到一边去了。
“……是有点太猴急了。”
冉光说着，碰了碰自己的唇，看着宋涵紧紧盯着自己的眼神，清了清喉咙。
“她不是早就居心不良了么？忍了一百年，听到心爱的人说什么我是你的剑啊之类的话……”
宋涵转头看着一旁阴沉着脸的常幽：“她这是在狡辩吧？她绝对是在狡辩吧？”
“喇叭给我。”常幽抽出喇叭，“冉老师，要不要我来给你指导一下。你这个感情跟剧本很不搭！”
冉光看向常幽，常幽毫不畏惧。
冉光问：“那请问大编剧，你想要怎么指导？”
常幽微微一笑：“我来演孟老师的角色，我们先搭一搭，过一遍？”
冉光的脸色微微扭曲，她摇了摇头，忍住恶心：“不用了，我知道了，我重新酝酿下情绪。”
常幽哼了声，把喇叭丢给宋涵。
宋涵默默地给了常幽一个大拇指，然后看着还捂着脸蹲在旁边的孟秋实，又举起喇叭：“孟老师，孟老师！！准备一下，我们要重新开始了。从你握住冉老师手里开始。”
“啊？哦，哦……”
孟秋实站起来，她重新站在树下，咬住自己的下唇。
冉光把手贴在孟秋实的脸颊上，孟秋实颤颤巍巍地把手按在冉光的手背上。
“不要怕，刚才只是意外。”冉光轻声说，“我确实是应该要再克制一点。要不然，你怕是再也不会理我了。”
她说着，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我总是很怕的。”
“没有的事，我不会不理师姐。”孟秋实急忙回答。
冉光露出了个笑容：“好。”
她们的声音很小，却依然清晰地传入了麦里。
宋涵一把扯下耳机，嘶了声，问常幽：“刚才她其实是故意NG的吧？”
常幽懒得理宋涵。
宋涵纠结了会儿，这才喊了开始。
孟秋实心中涩然，轻声道：“师姐，若是你……”
“霜天。”冉光打断了孟秋实的话，她目光流转落在孟秋实的脸上。
“无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的师妹。”她的声音越发地轻柔，“你就是我在这个世间唯一的理由。”
她是救世元君的一魂，可她也是冉光，她想以自己的意识喜欢眼前的姑娘，去拥有这个的姑娘。
“我此生修道，师尊教导我要证大道，救世人。同辈们要我永远如光璀璨，被人仰望。可只有你。”
“只有你是以人的目光来看我的。让我感觉我不是一个器物。”
“你也如你所说的那般，追上我，成为我的剑和盾。”
“师妹。”
冉光轻声道：“我以往只知我是救世之人，是仙门大师姐，是下一任的宗主，可遇到你后，方知我是我。”
宋涵默默地翻了翻台词，剧本里没有这句话。她看向常幽，常幽只是盯着屏幕没有说话。
宋涵挠挠头，也没有喊卡。
孟秋实没有动，她被冉光的目光注视着，亦是是被冉光的灵魂所注视着。
她是救世元君的天魂，如今亦是一个完完整整，有七情六欲之人。
而现在这个灵魂轻声对她诉说思念和欲望，相思与情谊。
“我心悦于你，在很早以前开始，这份情谊如星河恒远，纵死亦在。”
很早以前……
这些话此前孟秋实从未听冉光说起过，只是如今借着这电影，就仿佛时光倒回一般。
孟秋实想，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在月下看到师姐的那瞬间，污泥中的凡人仰望月宫仙子之时，那份爱恋就已悄然落下了种子。
只是她甚至连妄想都不敢。
第139章 常幽的打算
孟秋实抬头，看着面前的冉光。
对方的眼中满是忐忑、不安，又隐藏着期待和希望。
“……师姐。”孟秋实开口，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带着微微的哑，唇也在不由自主地颤动着。
冉光默默地收紧手，贴住孟秋实脸颊的那只也在发着颤，掌心里带着一点汗液，有些冷，却并不让孟秋实感到厌恶。
而握住孟秋实的手那只则收紧，似乎要牢牢抓住孟秋实，让她不要跑走一样。
摄像机在旁边安静地旋转，补光灯的灯光落在两人的身上。
可孟秋实什么都感受不到，周围人屏住的呼吸，目光，她只是看着冉光。
“……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孟秋实听到她的声音开口，她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台词。
台词里是这句话吗？
或许是吧？也或许不是。
可那有什么关系，她只是看着眼前的师姐，去问过去的自己。
为什么没有早发现呢？
她早就该明白的。
“！”宋涵正要开口，常幽猛然拉了她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宋涵瞪着常幽，却见常幽的目光一直落在屏幕上，神情里却带着一丝落寞。
宋涵没有挣扎，看着天空，又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对不起。”冉光轻声道，她长长的眼睫垂落下来，盖住了她如星子一般的眼。
“因为……我很怕。”
冉光小声说道：“我怕你知道我并没有那么强大，也没有那么光芒四射……我很开心这些加诸身上的光彩能吸引你的视线，但我也怕你看透这些光彩背后的那个，无聊又无趣的我本身。”
她被架在高高的神坛上，身负着本体与世界意识达成的交易。
她注定要救世。
她不如地魂的热烈滚烫，可以将孟秋实捧在手心里，获得独一份的宠爱。
她也做不到如人魂那样将全部目光都只投注在孟秋实一人身上，所行所想，全部都只为了孟秋实一人。
那两人都得不到孟秋实的爱恋，冉光自己又凭什么觉得她可以呢？
所以做一个朋友，亲密无间，又无话不谈的朋友，是冉光能想到最好的结果。
她以为自己可以一直守住孟秋实，护着她度过这一世的安稳。
待到来世的时候，孟秋实不记得她了，她或许也可以用另一种办法看顾她。
如她们这样的存在，时间对她们而言毫无意义。
她去过很多世界，也见过无数桑田。
“我以为情爱不过是漫长时光之中的一抹点缀，它华美又脆弱。我以为随着时间过去，我会放下……到那个时候，你依然会是我最最亲密的友人。”
哪怕她不记得自己，但身为救世元君的自己，可以为这个她喜爱的魂灵奉上祝福。
无论她去往哪个世界，都能得到那个世界的宠爱。
“但我错了。我错估了你对我的影响。”
爱情或许脆弱，但它也同样坚固。
她已经做不到放手祝福。
她想要抓住这个魂灵，让她为自己驻足停留，伴随自己的身侧。
“秋……”冉光顿了顿，改口道，“师妹，我心悦于你，希望你能答应我的请求。”
“我会许你我能给与的一切。”
“我的权柄、地位、魂灵，我都将与你分享。此誓，永生不变。”
孟秋实注视着冉光，她轻声道：“好。”
话音方落，天空的尽头忽然传来雷鸣声。
宋涵抬起头看了眼天空：“这是啥，天地大誓？”
常幽早就已经松开了手，慢悠悠地说道：“说不定呢？”
宋涵点头，在旁边的本本上记下：“这个好，我要记下来，到时候加个特效，就写天地大誓成。”
她看着两个人还痴望着彼此，于是急忙喊：“行了！这一场非常好！！大家缓缓啊，缓缓。”
孟秋实刚松开手垂头，听到宋涵中气十足的喊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但是腰间陡然传来力道稳住了孟秋实的身子。
是冉光。
“师妹小心……”冉光带笑的声音响起，“我可不想刚发过天地大誓，然后我的妻子就摔伤了。”
“谁，谁，谁是你妻子。”孟秋实慌忙回头，跟着又压低了声音，“怎么连天地大誓都出来了。”
“反正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冉光笑着，双手按在孟秋实的腰上，看她站稳了，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
孟秋实抬头，看到远处常幽正看着自己，孟秋实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心虚来，喉头动了动。
冉光心绪正好，她按住孟秋实的肩头，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落在了常幽的身上。
“冉老师，你们过来我们来聊下下一场的机位。”
宋涵的声音传来。
“来了。”冉光扬起声，然后轻轻地推了一把孟秋实，“师妹说她有三急，我先听一下。”
宋涵酸溜溜地：“冉老师可真疼人。”
“刚告白成功，不体贴一点，万一人不要我了怎么办？”
冉光笑。
宋涵看着冉光那一脸的春风得意，简*直是把开心糊在了脸上，是个人都看得出来。
就连一旁的工作人员都有些狐疑。
宋涵真担心冉光下一刻就会掏出个红包来将这绯闻给落实了。
“来来，正好，听说冉老师对机位镜头研究得也很深，我们正好来商量下。”
宋涵二话不说拉走冉光，又对孟秋实挥了挥手：“孟老师你也快些。”
孟秋实应了声，就朝外走。
常幽等了等，脚跟一转，也跟了过去。
她行走无声，当她不想被人注意的时候，也真如一抹影子那样悄然无声。
她来到墙根旁，孟秋实正扶着墙在那里等她。她手里还握着道具的剑，似乎因为来得太急而忘记放下。
就像是曾经的师尊那样。
常幽想，缓缓走近。她没有压制自己的脚步声。
孟秋实回转头，朝常幽笑了笑：“来了？”
“是。”常幽回道。
孟秋实沉默了片刻，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没有问具体的事，因为她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孟秋实问的是什么。
这份隐没的情愫，甚至就连孟秋实自己都没有察觉。
“师尊。”常幽轻声道，她的目光落在孟秋实的身上。
“因为我一直都看着你啊。”
她看着她，从年少无知，一片混沌之中，就一直看着她。
那是她保持清醒的锚点，也是她愿意爱着这个世界的原因。
哪怕是到了这个世界，她的笔下也无一不是她。
她甚至比孟秋实自己，都更了解她。
常幽往前走了一步。
但孟秋实却退了一步。
“对不起……”孟秋实小声道。
常幽笑起来：“我和她是同一人，为何师尊不愿意？”
她也不再喊她姐姐了。
孟秋实垂着脑袋：“你说我迂腐也好，说我被认知所限也好，都可以。但是我已经答应师姐了，那我便不能对不起她。”
常幽叹了口气，后退一步。
“是有点迂腐，认知也确实还停留在人类只看外貌的程度。简直是愚顽痴傻。”
可孟秋实就是这样的人，常幽最清楚不过。
不止她清楚，冉光也清楚，所以她才那么放心地让孟秋实跟自己对话，想要彻底断了她的念想。
常幽暗自嗤笑一声。
“真是个傻师尊。”常幽低声道，“可你分明也对我动过心。”
孟秋实脸色一红，此前那些孟浪举动，诚然一部分是因为天道怂恿，但她自己就没有原因吗？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配不上师姐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方道：“以后……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举动了。”
她说着，抬头看了眼常幽。
常幽的目光依然落在自己身上，但神情里却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
孟秋实抿了抿唇：“为什么要写这一幕呢？”
她问。
若她一直不能明了自身，那些连自己都骗过的情愫，说不定她会一直跟她们纠缠下去。
没有结果，却也不会有胜利者。
但常幽为什么非要借着这一幕让她明晰自己的心绪呢？
常幽说道：“因为啊，师尊不是想要魇魔消散吗？这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就是这个原因？”孟秋实问。
常幽点了点头。
孟秋实觉得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却见常幽靠近过来，冲自己笑得妩媚。
“莫非师尊是想听我细说情谊，想要知道我其实是将自己投注到了冉光的角色身上。想要借冉光的目光、口吻，来对师尊告白，表露情丝？”
孟秋实退了一步，常幽握住了孟秋实的领口，笑：“师尊若是想要这样的话也可以。毕竟，那一句句话亦是徒儿的所思所想，徒儿确实是很想拥有师尊……”
“不不，不必。”
孟秋实急忙后退一步。她疯狂摇头，然后用力一鞠躬：“我先走了。”
“哈哈哈，你逃什么呀，我们迟早都会变成一人的。”
常幽说道：“师尊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
孟秋实摇头：“但你们现在却不相同……起码现在，你们不一样。”
孟秋实想了想，方道：“起码在这个世界里，你们有自己的人生，也做出了自己的成绩。若是没有魇魔，你们可以过得很开心，可以享受属于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至于以后……在度过完这一世的以后。
孟秋实暂时还不想去想。
说完，孟秋实转身匆匆离开。
常幽看着孟秋实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因为不是一人的话，就无法拥有师尊啊。虽然是师尊的愿望，可是，也只能对不起了。”
第140章 说清
接下来的一出戏就是卫潜撞破师尊和掌门，转身离去的场景。
这里孟秋实和冉光反倒是配角，只需要做个亲密的模样就好。
冉光一手按住孟秋实的腰，一手抚摸着孟秋实的脸颊。
她们凑得很近，冉光侧着头，眼睛弯起来，像是里面沉了星光一般，眼睛只盯着孟秋实的眼。
孟秋实被看着心头直跳，下意识地就想躲开。
“别躲，我们要亲密一些的。”
冉光侧着头，在镜头看不见的角落隐秘地张嘴，咬孟秋实的耳朵，在上面留下一个小小的，不易察觉的印子，这才松开手。
她心情极好，小声道：“早知道这样开心，我当初就应当不管不顾地说出来。”
其实这话说出来也不过是个感慨。
冉光心知若是现在穿回去了，她自己也不会说的。
当时魇魔未除，整个世界都有极大的风险，甚至冉光自己都不敢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
那种情况下，她也不敢轻许未来。
“……师姐。”孟秋实小声开口，她的脸还是有些红，心中纷乱。
有时候会想起常幽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时候也会想到还留在识海里的顾景明。
是了，自己总归是要对师妹也说自己和师姐的事情的。
以师妹的性格……
“你可真是不专心，又在想其他人？”
冉光小声道。
孟秋实一惊，抬眼却见冉光笑得春光灿烂。
她如今也算得上得偿所愿，至于其他两个，目前她大度得很，不想去管。
“好了，你们两个怎么还抱在一起。”
宋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说话。
冉光抬头皱眉，低声道了句：“聒噪。”
只是刚说完，她又忍不住笑，揽过孟秋实的肩头和腰，整个人都似乎要挂在孟秋实的身上一般。
孟秋实倒也由着她。
这样的师姐着实是少见，她一向是成熟而自持的，好似无所不能一般，总是轻易地让所有人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
偶尔这样耍点无赖，也很可爱……倒不如说孟秋实还挺乐意师姐能对自己展露这样的一面。
宋涵看着两人挤挤挨挨地走过来，像是两个连体婴。
她忍了忍，没忍住，最后开口：“你们两个，真的以为这里荒郊野岭没人注意吗？之前秋实晕倒那次，要不是剧组给钱及时，你们两个早就爆出去了！”
说到这里宋涵都觉得自己累得心口痛。
“我入戏了。”
冉光抬眼扫了扫宋涵，就别过脸，埋进孟秋实的颈项里，不动了。
宋涵的额上青筋顿时冒起来：“你入戏，你说给谁听啊？”
冉光摆摆手，示意自己听不到。
孟秋实急忙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会注意一点的。对吗？师姐？”
说着，她捏了捏冉光的手。
冉光这才抬起头，看着孟秋实的目光里带着一点哀怨，最后还是点头：“对。”
宋涵摸着自己的牙，牙酸死了！
谁见过冉光这样子啊，完全是被孟秋实吃得死死的嘛，这才刚在一起。
咦，她为什么要说在一起，刚才的告白明明就是假的。
“奶茶来了！”
门口突然传来员工们的声音。
宋涵转头：“谁叫的？”
冉光终于直起身：“我。”
她扫向众人：“今天我请客。”
说话间，已经有车开了过来，下来的一群人身着白色的员工服开始现做奶茶，无论是牛奶还是水果都极为新鲜。
“哇！豪横啊。”
有人小声说，都是奶茶，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地摊货。
宋涵忍不住压低声音：“那冉老师，你也得找个借口啊。”
冉光嗯了声：“今天阳光不错，我心情好，请大家喝奶茶。”
宋涵默了默，朝冉光比了比拇指，默默地转头去拿奶茶了。
反正进度已经比计划中快了不少，有人请客喝奶茶，那有什么不好的。
冉光见大家欢欢喜喜地靠过去，转头看孟秋实：“秋实，你不去么？”
“诶？”孟秋实转头，目光里还带着一点呆，“师姐不叫我师妹了么？”
“如今……我们身份不一样了，我想叫亲密一些。”
冉光说着，伸手去轻轻地捏了捏孟秋实的耳垂。
孟秋实的耳垂饱满圆润，晶莹可爱，捏在手里，就像是捏着一块白玉一样，口感也好，让人欲罢不能。
孟秋实没有动，但耳垂却红了，带来一丝暖意，更像是上好的红玉。
冉光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笑：“若是不习惯，我也可以叫回师妹，都行。”
孟秋实的目光游弋，左看右看，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多看冉光。
她怕自己会脸红。
“师姐……师姐随意就好。”
孟秋实听到自己的声音细弱极了，有些懊恼自己的表现。
冉光却是笑笑，贴在孟秋实的耳边小声道：“师妹可不要再露出这样可爱的神情，我真怕自己忍不住将你吃了。”
话音落下，就收获了一个脸色爆红的红番茄。
冉光便哈哈地笑起来。
那笑声很是畅快，远远地传开，让远处围着奶茶的工作人员都回过头来。
孟秋实和冉光一身剧服站在一起，一个英气，一个清冷。
但两人靠得很近，亲密无间，又冲淡了那份天然的冷意，像是两块玉璧严丝合缝地扣在一起。
光是站在一起，就能感到两人之前的氛围亲昵。
“……我算是知道之前那些CP粉的感觉了。”
有员工小声说，偷偷摸摸地抬起手机。
但是她的手被抓住，她回头，对上常幽幽冷的眼睛。
“对，对不起，常编剧，我马上就删。”那员工慌忙道歉。
“没关系，抬高点照。”常幽说着，吸着奶茶，抬起员工的手，看着镜头，“就是这个高度，照好发我再删。”
这样好的照片，是找冉光要一点利息，还是找师尊要利息呢？
接下来的戏码，也该是让师尊心疼心疼自己了吧？
那员工一时无语，却也只能乖乖遵从。
这一夜过去，孟秋实躺在床上，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经历的事情。
察觉到对师姐的情谊，也答应了师姐的请求，虽然是当时的场景，过去的记忆一起让她升起的冲动。
可既然答应，那就应该肩负起自己的责任。
不能三心二意，也不能朝三暮四。
孟秋实深吸口气，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间。
刚一睁眼，就先迎来了一个热切又热情的拥抱。
顾景明的声音一贯是那样的热烈：“师姐，你好久没到识海里了。”
孟秋实轻轻叹了口气，还是拉开了些许距离，抬眼看着顾景明。
顾景明还是以前的那个样子，只不过此前身上那身西装换成了上一个世界的常服。
宽袖窄腰，长发梳起高髻，更显华贵。
她凤眼微挑，眉心花钿华美，朝孟秋实看过来。
看得出来，比起现代的简约装束，她其实更喜欢上一个世界的繁复华美。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收了手，问：“师姐怎么了？”
说着这话时，她的嘴角依然上扬。
孟秋实想了想，垂着头，说实话，说出这些话对师妹而言，好像有点残忍。
可是自己一直周旋在她们中间，给每个人以希望，这种做法才更加残忍吧？
如此想着，孟秋实抬起头，她说道：“师妹……我终于发现我的心意，我心悦师姐。所以……”
“所以？”
顾景明骤然上前，她一把抓住了孟秋实的手，她的目光里盛满了怒火和扭曲的嫉妒，让她看上去就好似点燃火焰的火凤凰一样。
充满攻击的同时，又足够美丽。
“师姐，你是想要抛弃我？”
孟秋实听到顾景明这样问。
孟秋实张口，顾景明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上：“你并非对我无意，不是吗？”
“我能感觉到，此前你对我的态度，还有你亲吻我时……”
孟秋实脸上一红，手中微动，顾景明就陡然被弹开。
这里到底是孟秋实的识海，若她不愿意，无论如何，顾景明就连一步都无法靠近她的。
“景明。”孟秋实看着趴在地上的顾景明，轻声叹息，“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为什么！”
顾景明忍不住嘶吼道：“我哪里比不过冉光？”
“情爱之事，原本就不是用来比的。”孟秋实说道，她看着顾景明站起来，还不管不顾地朝自己冲来。
但孟秋实心念微动，顾景明便再不能靠近孟秋实。
看着分明近在眼前，却无法靠近的人，顾景明眼底越发暗沉，但她陡然想起，自己如今只有一魂，还被压迫再孟秋实的识海之中。
有识海下面的神格镇守，魇魔根本无法靠近，哪怕是用此前用过的手段，也无法换来孟秋实的怜悯。
“师姐！”
顾景明高声喊道。
她的声音悲戚又哀伤，紧紧地锁住孟秋实的眼睛，泪水自她的眼角淌下，一滴一滴落在水面上，带来阵阵涟漪。
“师姐，为什么……就算怜惜我，你也不能吗？”
顾景明泣不成声，她滑落在地，手撑住肩头，微微颤动。
像是被风雨摧折的花朵。
孟秋实于心不忍，可一想到师姐，她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只是说道：“师妹，待到魇魔除灭，你们都能获得新生，何必要执着于我呢？”
顾景明抬起头，她泪眼婆娑，看着孟秋实，用力咬住了下唇。
“我喜欢你，只有你，非你不可。”
孟秋实没有说话，她们看着彼此。
顾景明朝孟秋实伸手，分明是极近的距离，却偏生无法握住孟秋实。
“可是我只有一个人，分不成三个的。”孟秋实又道，“就这样吧，放下好么？”
顾景明低头，看着自己和孟秋实水中的倒影。她们的影子如此靠近，又如此亲密。
顾景明没有说话，孟秋实叹了一声，站起身正打算离开，却听顾景明突然开口。
“常幽呢？你也这么对她说了？”
孟秋实点头：“是，我已经对她说清楚了。”
她没有等到顾景明的话，便出了神识。
而神识深处，顾景明看着自己的倒影，似乎通过倒影看向另一个人，一个拥有幽深眼眸的人。
“……原来，这就是你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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