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离间
“师尊。”
卫潜大步踏入房中。
卫霜天的房中已经多了很多卫潜不熟悉的事物。高大的仙鹤香炉里青烟寥寥,冷清的香气散出,填满了整个房间。
而卫霜天时常打坐的地方,也多了一个蒲团,还散落着软垫和软枕。
无不透着舒适和奢华。
看得出来,若是无事的时候,师尊就会和另一个女人就悠闲地躺在那里,或是说话,也或许是做些如同此前卫潜无意间窥见的那些亲密之事。
卫潜一想到那个女人,就不开心地锁住眉头,愤愤不平。
卫霜天闻言,也抬起头来,笑看着卫潜。
她周身的英气柔和了许多,看上去更像是自己记忆中初见时的那个样子了。
卫潜心头的不满消散了些,她靠近卫霜天,以膝着地,前行几步,将头靠在了卫霜天的膝头。
师尊的味道依然那么熟悉,可是其中也混入了她不喜欢的气息。
最近对卫潜而言,似乎日子很不顺心。
她转动着脑袋,轻轻地呜了声,像一只收了委屈撒娇的小猫。
“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卫霜天问,她垂眸,阳光落在她褐色的眸子上,将她映照得犹如一尊救世悲悯的菩萨。
卫潜抬起头,痴痴地看着卫霜天,她觉得自己就像是求佛解救自己的悲苦世人,正好看见观音低眉,神祇垂首,照见她这普通人。
“师尊……”
卫潜开口,在那一瞬间,她甚至想,若当真是戏中的卫潜,当真会愿意让这一尊注视着自己的,关爱自己,将所有的疼爱都给与的观音拱手让人么。
她静立得有些久了。
宋涵忍不住敲打着手臂,就在她要暴怒喊停的时候。
饰演卫潜的演员低下头,掩饰了自己眼中的情绪。她柔和下自己的身段,脸颊贴在孟秋实的膝头。
她闻到了孟秋实身上的气息,是如同秋日阳光那样带着干燥的温暖。但还有另一缕气息,带着淡淡的冷,它缠绕在孟秋实的身上,像是在向其他人宣告自己存在那样,不容忽视。
她低声念台词:“师尊,你快乐吗?”
快乐吗?抚摸着卫潜头的手陡然一顿。
随后卫霜天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来:“自然是快乐的。阿潜,你也听到我与师姐将要结为道侣的喜讯了吗?”
说到此处,孟秋实的目光有些晃动,与师姐结为连理,成为道侣……
她抬起头,下意识地去寻冉光的身影。
但下一刻宋涵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孟老师,这是你跟你徒弟的戏,你在看谁呢!”
孟秋实急忙起身,躬身道歉:“对不起,我刚才没有演好。”
随着她的动作,饰演卫潜的年轻姑娘也跟着站起来,周围的声音也跟着响起来,其中夹杂着宋涵跳脚的声音,就如同一场旧日的迷梦陡然梦醒了一样。
一道冷风走过,带来熟悉的气息。
是冉光,冉光笑着对孟秋实说:“演戏的时候,你如果真的想看某个地方,可以用闭眼来掩饰一下。”
说着,她伸手,稍微整理了一下孟秋实的领口。
一旁的卫潜鼻尖动了动,偷偷地看一眼冉光。
这熟悉的气味,她突然明了孟秋实身上的味道是谁留下来的了。
总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一样啊。
此刻,冉光也回转头,看了小姑娘一眼。
那眼中带着一点警告,还有一丝打量。
顿时此前因戏而生的那些小心意都湮灭,成了灰烬。
她挪动脚跟,站得远了一点。
“师姐?”孟秋实疑惑地叫了声。
“嗯,没什么。”冉光回头,轻轻拍拍孟秋实的肩头,亲昵的模样,“刚才说的小技巧都记住了吗?”
其实哪有什么小技巧,分明都借着衣服的遮挡捏捏手,或者是摸摸耳朵头发。
但孟秋实还是点头,脸色微红:“记住了。”
冉光收回手,手心一空,她差点没忍住又贴上去,只是强自忍耐着,咬住自己口腔里的软肉,让自己放手。
她重新往回走,坐在常幽身边时,听到常幽的声音:“这么没有自信,还要对一个小演员示威?”
但冉光心情很好,面对常幽的责问,她也微笑面对:“换你的话,我可不信你会这么平淡。”
她们到底是一个人,彼此心中是什么样的想法。
那些阴暗的、偏执的念头是如何,没有人比她们更了解彼此了。
冉光笑:“嫉妒吗?”
常幽哼了声,别过了眼,目光落在一旁悄悄看着自己和冉光的宋涵身上:“还不开始?”
宋涵摸了摸自己竖起来的耳朵,啊啊,她好想听后面。
“好了好了,开始!”
孟秋实定了定神,重新落座。
她的双腿盘起来,腰姿如松,分明是挺拔的模样,却能从中看出一股松劲,透着闲逸。
当真是姿容端方,卫潜贴在她的膝上,收了心中遐思,只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徒弟。
“师尊,你快乐吗?”
手微微地一动,她听见师尊和煦的声音:“自然是快乐的。阿潜,你也听到我与师姐将要结为道侣的喜讯了吗?”
卫潜放松的心头顿时一紧,她的手微微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听见孟秋实的声音:“阿潜,你可是遇到了什么,需要为师为你做主么?”
卫潜缓缓抬头,她沉默片刻,方道:“不必,既然师尊和师伯的喜事将近,就好好享受就好。”
至于剩下的,还是由徒儿自己去解决吧。
说着,她起身,躬身行礼,她持剑转头,一路往前。
而孟秋实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身影,缓缓皱眉。
卫潜一路风驰电击,回到驻地,一旁等候的弟子急忙围上来,满脸焦急。
卫潜脱下大氅,一把扔给她,说道:“怎么了?莫不是人跑了?”
“人已经入瓮,跑是没跑,但谣言是传得越发过分了。很多说师姐才是那个被魇魔附身之人。”
卫潜大步朝前行,弟子就捧着大氅跟在她的身后:“我们当真不管?”
“要费力澄清谣言实在是太费事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和精力。”卫潜说道,回转身来,“既然人已入瓮,今夜就逮捕他,让他显出真身来!!”
弟子对上卫潜笃定的目光,心中顿时升必胜之心,大声道:“是!!”
“当初的你还算不错。”冉光轻声道,“要是继续做你的乖徒弟就好了。”
常幽眉心微跳:“你不要得寸进尺。”
冉光笑眯眯地:“师妹答应我了。”
常幽朝冉光看过去:“没有我,就凭你?”
冉光点头,继续笑:“是呀,那我谢谢你?”
常幽深吸了口气,坐到宋涵的另一边。而此刻那边的孟秋实也已经换好衣服去找冉光了。
冉光自然不再理会常幽,与孟秋实肩并肩坐在了一处,但手心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纠缠在一起,像是两只交缠的藤蔓。
只不过有常幽在,孟秋实还是有些收敛,她清了清喉咙,小声道:“师姐,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谈谈人生感悟。”冉光眼也不眨一下,说。
孟秋实哦了声,不太信。
而冉光则指了下镜头:“你看卫潜,这孩子还挺不错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说的是卫潜还是常幽。
孟秋实不敢吱声。
倒是宋涵看过来,笑着说:“是吧,这次的演员,不亏是我精挑细选的……当然也得感谢顾总的支撑。说起来,好久没看到顾总了。”
一提起顾景明,孟秋实的脑袋都跟着垂下去了,她已经很久没敢去识海看顾景明了,要不,今晚叫上师姐再去?
师妹看到自己与师姐的亲近,或许就会死心了……
越想越是没底,孟秋实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不敢看常幽或是冉光,只是盯着镜头,只见镜头里卫潜目光锐利,她虽是年轻,却已经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了,跟着她的人,都会不自觉地被她俘虏,成为追随她的簇拥。
“就是现在!抓住他!”
一声令下,正好将因受不住体内魇气,而吸取他人生命转为修为的贼人抓个正着。
众人欢呼声中,突听远处传来一声喊:“卫潜你勾结魇魔,掩饰自己被魇附身之事,还不束手就擒!”
卫潜转头,她丝毫不惧,手持长剑,道:“你们要如何。”
她没有魇气,旁人自也不会信。
说话之间,卫潜身上陡然升腾起一股魇气,衬得她的一双异瞳更显妖异。
众人皆惊时,卫潜猛然抬首,指向其中一人:“你也是魇。”
对方大声道:“你在说什么?凡事都要讲究证据,如今你身上有魇气升腾,还不足以说明你的身份吗?”
卫潜冷笑一声:“若我是魇,那我早就已经神智全失,大开杀戒了。”
而那人看向左右,大声道:“魇魔狡猾至极,她的话可听不得!”
但卫潜身边的弟子们却齐齐拔剑,并不理会那人的话,高声道:“我们相信卫师姐!”
卫潜一愣,她虽然对人温柔,但实际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底。
她垂眼,心中暗道这就是此前师尊所说的人与人之间的情谊么?
那人见状,面色扭曲,而在他身边,缓缓走出一个男人。
众人顿时哗然,大家都认识他,是仙盟长老之一,一贯德高望重,淡泊名利。
若非魇魔之事实在重大,只怕都无法将他惊动出来。
男人面色沉稳:“我们也不信卫师妹的首徒是魇魔附身,但她身上留有魇的痕迹是毋庸置疑之事……她既然神智清楚,那便先将她羁押,留待仙盟商议处置。”
说话间,威压压下,无数飞剑陡起,对准了卫潜。
卫潜的手刚一动,那男人就问道:“卫潜,你当真要对我们,对你师尊的同门动手不成?”
卫潜目光游弋,手上一顿,立时被人抓住压在地上。
而此前围着卫潜的年轻弟子们也互相看着彼此,一时不知该如何。
那男人高声道:“诸位放心,仙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魇,也不会错怪任何一个好人。”
说着,他转头,朝着卫潜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卫潜眼眸一闪,来自魂灵之中与魇魔相连的那部分,让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你也是……”
话音未落,卫潜的腹部已经被狠击一记。她整个人躬起来,没有说完想说的话。
随后她的下巴被抬起,她对上男人的眼睛。
“嗯?你的眼睛,原来如此,有勘破之力啊……”
“嗯……看来那些小崽子说得对,你是不得不除了。”
男人传音道,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皮肉陡然突起了一个幅度,像是这具皮囊里潜藏着其他的东西。
仙盟之中,竟有高层也被魇魔潜伏进去了。
第142章 追杀
“两位仙君,听闻两位好事将近,我家主人白眉真君让小人呈上这鲛人王织就的鲛纱。以祝贺二位将来喜结连理。”
台阶下的仙侍捧上一方木盒,揭开后只见一匹布料放在其中,光芒闪动,如水柔滑。
“师妹,这件鲛纱正适合你。”
冉光拿起布料,在孟秋实的身上比划了下。她的眼中全是喜悦,伸手去牵住孟秋实的手。
“只是颜色还差了点喜庆……”
孟秋实听着冉光的话,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师姐这模样并不多见,说话之间透出几分纯粹的喜悦。
虽然明知是在戏中,但孟秋实反手握住冉光的,低声道:“都听师姐……”
“真君!不好了!卫潜被白眉真君抓起来了……说她魇魔缠身,要在诛魔台杀她!”
孟秋实猛然站起身:“什么?”
她转头看向冉光:“师姐,我去仙盟一趟。”
说完,她也不等冉光说话,急匆匆地随人离开。
冉光看着孟秋实的背影,微微叹息一声,将鲛纱放在一旁,看向那不知所措的仙侍:“替我谢过你家真君。这鲛纱,你便拿回去吧。”
她站起身来,看向远处微光:“一段鲛纱而已,还不值得这个价。”
诛魔台上,卫潜抬起头看着天边滚动的雷光。
雷法是修士之中最为高深的法术,轻易无人能动,若能引来天雷,那就更不容易,偏偏雷法对魇魔是有奇效。
因而只要抓住了魇魔,往往就会将之带到诛魔台上,引动天雷来消灭魇魔。
卫潜的双手束上符文,禁锢全身的灵力,她一双异瞳闪烁,看着天边,神情之间是少见的凝重。
“大意了,如今看来……”
这是想要她非死不可了。
卫潜紧紧抿着唇,台上那披着人皮的魇冲她微笑着,远远地扔下一块令牌:“开始行刑。”
卫潜叹了一声,她没有避让的想法,她只是看着天边:“希望师尊不要来。”
暗云堆积,层叠如黑压压的山峦,电光闪动,紫光吞吐。
天雷轰然落下,比雷光更快的是剑光。
那剑光如此之盛,劈开重重暗云,比紫电更为明亮,照亮了大半天光,甚至让许多人以为天空里又升起了一轮太阳。
凡人如何直视耀日,众人纷纷举袖遮掩自己的眼睛,只有卫潜还抬着头,看着孟秋实踏剑而来,劈散天雷,剑势冲天,落在自己的身前,一剑斩断了束缚住卫潜的符咒锁链。
叮当一声轻响,卫潜就挣脱了樊笼。
孟秋实站在卫潜身边,手一松,长剑落在地上。
孟秋实低头,绷着脸为她解开周身锁链:“你可有受伤?”
“没有。”卫潜说道,随后她抬手指向远处的白眉:“师尊,他是魇魔。”
孟秋实问:“可确定?”
卫潜点头:“我确定。”
说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双眼。
孟秋实点头:“好。”
她没有去问卫潜的理由、原因,甚至没有问卫潜为什么。她只是*脚尖轻点,长剑往上一跳,落入她的手中。
孟秋实反转长剑,剑光犹如一道幽光,只是一个眨眼之间,就落在白眉的眉间。
但白眉也是与孟秋实同级的尊者,他及时反应,身形暴退。
待他顿住,眉间之间已经多了一个红点。那红点犹如朱砂,只眨眼间就融化下来,一道血线划过白眉的脸,顺着他的下巴落到草地里,绽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就像是他的脸被这血线分成两半一样。
白眉擦了擦自己的脸,在看到血时暴怒起来:“卫霜天!你竟是如此糊涂之人么?你的徒儿是魇魔,身上有魇气为证!”
孟秋实伸手虚虚一握,飞出的长剑重新显现,落入她的手中。
“阿潜不会骗我。”
孟秋实说道,她看了卫潜一眼:“阿潜,你去寻我师姐,她会护住你。”
“你莫不是当真以为自己成了人族英雄,就可以任意妄为?”
说话的却不是白眉,而是其他人。
孟秋实抬眼,一一看去。
他们或是仙盟之中的其他门派的掌事者,也有白眉的故交好友或是弟子。
大家义愤填膺地看着孟秋实。
“我等都看到了,卫潜身上确有魇气。”
孟秋实不语。
卫潜身上确实有魇气,这在她救下卫潜的时候就知道。但卫潜的魂灵并没有被魇魔吞噬,反倒是让魇魔补足了她魂灵的那部分。
这话说出去实在是匪夷所思。
当初留下卫潜,除了师姐的担保,也是因为魇魔之危远不如现在的危险,而且也有人想要看看卫潜到底会如何。
如今孟秋实是明白过来,因为卫潜本就是救世元君的人魂,魇魔自然无力真正吞噬一个元君的魂魄,但当初的孟秋实不明白。
虽不明了其中关窍,却也知晓解释只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孟秋实抬首,为今之计,除去首恶,真假自显。
人魔战场历练百年,孟秋实也不再是曾经的那个柔善犹豫之人。
她当机立断,挥剑朝白眉斩去。
众人见状,纷纷发出怒吼声,齐声呵斥孟秋实的无耻和糊涂,也一并朝孟秋实袭来。
孟秋实并不畏惧,一群人即将战做一团。
“好好好,大家休息一下。”
宋涵扯着嗓子喊,这原本不是她的工作,但她现在很是兴奋。
孟秋实拿剑的时候,那长剑就像是她的手一样,随便一个动作都极为利落漂亮,引得好多人都偷偷摸摸地拿出手机来偷拍。
只要不传出去,宋涵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孟秋实收了剑,低低地喘了一口气。她方才已经完全融入剧情之中,脑海里也浮起了些许的片段,此刻既是心潮起伏,又觉得头痛难忍。
“孟老师那个剑,好帅啊!”
“你们觉得帅,知不知道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孟老师的剑下了。”
饰演白眉的那个演员此刻也松了口气,他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又拿起镜子,果然看到额心处有一个红印。
“幸好剑没有剑锋,要不我怕是真的得穿个洞。”
说着,他抬起头来想要打趣孟秋实,只是一抬头,却不见孟秋实的身影。
孟秋实拍开化妆间的门,里面没人,她捂住额头,发出低低的喘息声,又把脸埋在臂弯里。
她的脑子就像是有人钻出一个巨大的洞一样,无数的画面涌出,几乎要淹没她。
“孟秋实,你,你们……都要死……”
白眉的眉心破了一个洞,无数黑色的魇气钻出,很快盘旋而起,呼啸着朝孟秋实涌去。
“师尊!!”
卫潜猛地推开了孟秋实,她发出惨呼声,又尽数将魇气吸入体内。
“……真君,或许你此前说的是对的,但现在……你的徒弟已经被魇魔侵蚀了。”
无数剑光出鞘,对准了卫潜,为首的人语气沉沉。
“真君,让开吧。”
“真君,你莫不是当真要与人族为敌?”
孟秋实的身子微微颤抖,她的手中握着剑。在她身后,卫潜伸出手,按住了孟秋实的肩头。
“师尊……放开我吧。”
孟秋实猛然抓紧了剑:“我答应过你,绝不放手!!”
“真君疯了!!”
剑气挥动,斩断无数挥过来的法器兵刃。
再一剑挥过,无数寒峰乍起,阻断了众人前进的脚步。
孟秋实转头,抓住了卫潜的手,潜入人间,临行时她抬起头,看见师姐站在云端,朝自己看过来。
她的眼神里带着哀意,似是失望。
可是后来她才清楚,师姐的哀意并不是失望。她又一次为她抗下所有。
孟秋实不敢再看,她紧紧握住徒弟的手,没入云端,进入苍茫大山,开始了逃亡。
“师尊,仙盟之中混入了魇魔。”
“师姐会知道的。”
孟秋实低声说道,她握住卫潜的手,看向远处茫茫大雪。
大雪封山,阻碍了人的视野前路,哪怕是修士,也会为这天地之威而颤抖。
她们在大雪的混沌迷蒙天地之中,行走了整整三个月。
魇魔随风雪而至,似乎永无止境,她们边走边战。
三个月后走出大雪山,看到一处凡人的定居之所,盘踞那处的是一个大魇。
无人知道牠在那里多久,比起几乎是无休无止的凡人,修士们更关心自己,更看重自己的利益。
而孟秋实剥开迷雾,这才陡然发现,真实的世界早就变了模样。
她能做到的事情,也仅仅只有握紧手中的剑。
卫潜陪在她的身边,她出剑时,卫潜亦会挥剑。
可是魇魔似乎就像永远也杀不尽一样,她们一路走一路杀,直到有一日,救了一个修士。
修士告诉孟秋实。
“三个月前,一群大魇侵占了数个门派仙长的皮囊,联合起来,将天剑门毁了。”
孟秋实咬住牙根:“那师姐……不是,是掌门呢?她人呢?”
“你是说救世元君?嗐,她下落不明,还救世元君呢,这世道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我看她别说救世了,她什么都救不了……诶!你怎么还打人呢?”
“我能救你,还不能打你么?”
卫潜大声道,转头扶住摇摇欲坠的孟秋实,担心道:“师尊,你没事吧。”
“我……没事。”
孟秋实猛然握住卫潜的手:“山门……师姐她……”
卫潜正要说话,她猛然抬手举剑,将孟秋实拉到自己的身后,沉下声音:“魇追过来了。”
孟秋实抬起头,她看到天边的魇,似乎要将整个天空都遮掩。
第143章 自愿
“……师尊。”
耳畔传来轻轻的呼唤声。
孟秋实陡然伸手,抓住了来人的手,她的呼吸灼热,带着一点迷离,低低地喊:“阿潜……”
常幽闻言一愣,她伸手,探了探孟秋实的额头。
触手滚烫,孟秋实抬起眼,看向常幽,又唤了一声:“阿潜……不要去,不要故意送死。”
“师尊……”
常幽的声音清软,她低头,额头紧紧地贴着孟秋实的额头。
只不过眨眼之间,她已经来到孟秋实识海之中。
“我以为来的会是冉光,怎么是你。”
顾景明的声音传来。
常幽回转头,看到顾景明一脸的不爽:“冉光居然会让你抓到空隙进来?”
“师伯。”常幽道,“师尊有些发烧,我怕她识海出问题。”
“……有我在这里,她怎么会有事?”
顾景明别开了脸,她双手环在胸前,在她的身下,海面形成一个漩涡,无数的泡沫往上浮,就如同一锅烧开的水一样。
而顾景明稳稳地站在上面,脸色有些阴沉,周身散发的气息却让海面牢牢地稳定在了一个稳定的状态上,从沸腾的狂乱水面变成一锅缓慢烧开的水。
常幽见状,露出了微笑:“多谢师伯出力。”
“你使计让我脱离肉身,避入师姐的识海之中,不就是为了这个么?装什么装。”
顾景明很是不满,却依然没有挪开脚步:“你竟是真让冉光那个虚伪的家伙得了手。”
“我也是为师尊好。”常幽说道,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漩涡。
在漩涡的更深处,还有某种与她,与她们神魂相牵连的事物在那里。它维持住孟秋实庞大神识,将她们四个牵扯到一起,同时也给师尊带来无穷的烦恼。
“让师尊自己想,也不知道要想到多久去。”常幽说道。
顾景明嗤笑一声:“你甘心?”
“我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我既想让师尊心安,彻底解决她挂记的魇魔问题,也想要解决我们几个的问题。”
常幽说道,她抬起头来,看向顾景明:“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景明沉着脸:“我可不觉得。”
常幽露出了一个微笑来:“你会这样觉得的。毕竟你也是受益者。”
说完,她又满是眷恋地亲了下海面中央那棵形容凄惨的桂花树,转眼间消失在了顾景明的面前。
顾景明喊道:“喂!回来!你是什么意思?”
但识海空空荡荡的,什么回应都没有。
顾景明咬牙切齿,但她低头看着随着她方才动作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的识海,又愤愤地骂了一声,重新释放灵气,将暴动的识海重新稳定下来。
“师姐,你不给我点好处,我可不依的啊……”
孟秋实觉得额头上贴了什么凉悠悠的事物,她睁开眼,伸手碰了碰,触手有些湿润。
“别拿下来,赶紧将温度降下来才好继续干活。”
常幽按住了孟秋实的手,不让她乱动。
因了这个动作,她们两靠得很近,近到常幽的气息和气味一股脑地钻进孟秋实的鼻尖,是一股好闻的带着桂花的气息。
孟秋实有一瞬间的失神,下意识地深吸了口。
她想起自己待了很久的剑峰,想起山峰上的桂树,想起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卫潜。
她抬首,又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退开,清了清喉咙:“我发烧了?”
“是,应该是一瞬间回忆太多。”常幽说道,她的手指微微收了收,掠过孟秋实的发。
她的动作实在太过轻柔,孟秋实正陷入自己的思想之中,没有发现常幽的小动作。
孟秋实恍惚回过神,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师尊现在觉得怎么样?”常幽问。
孟秋实说道:“有些头痛……不过不是很要紧。”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她跟常幽身处在这么个小房间里,让她有些不安。
敲门声起,冉光推开门。她扫了一眼孟秋实,又看一眼常幽,快步走近,低声道:“好些了么?”
“嗯,好一点了。”
孟秋实老老实实地点头,她手指动了动,下一瞬间,冉光的手指就跟着缠了上来,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随后孟秋实抬头看到常幽的眼神。
她正看着自己,目光里带着一点无奈的伤。
孟秋实的手松了松,很快就被冉光握得更紧了些。
“秋实,要不要睡一下休息会儿?”冉光低声道。
孟秋实回过神,她的脸红了,低头:“不用,我马上就好。”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冉光:“师姐。”
“什么?”冉光问。
“山门毁了……”
冉光阻止了孟秋实的话:“那是那些家伙找到借口而已。仙盟之中早就潜入了魇魔,他们藏得颇深,无人察觉罢了。”
“更何况,他们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孟秋实叹了口气,她的头抵在冉光的手臂上,低声道:“我当时要是能再理智,再稳重一点就好了。”
可是怎么可能呢?
顾景明的死早就让孟秋实绷紧了神经,哪怕她自请前线百年,立下赫赫战功,但只让她越发的紧张,越发看重自己身边的人。
生怕还活着的人步了顾景明的后尘,也生怕自己会如此前那样,没有及时护住她爱的人。
冉光揉了揉孟秋实的头发,她抬起眼,对上常幽的。
常幽微微的笑着,目光落在孟秋实的身上。
一想到师尊曾为了自己而怒发冲冠,常幽就感觉欣喜若狂,她也不在意冉光不满的眼神,只是含着一丝微笑。
“不是你的错。秋实,你是想跟我撒娇吗?”
冉光问,她抬起孟秋实的下巴,侧头过来。
孟秋实一惊,急忙朝旁边看去,只看到常幽离去的背影。
她紧绷的心绪这才松动下来,而后背则爬上冉光纤长的指节,带着安抚的意味。
“秋实。”
冉光带着沙哑的声音在孟秋实的耳畔响起:“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要吃醋了。”
孟秋实的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是她很快就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等到两人重新走出化妆间,对上宋涵狐疑的眼神,两人都表现得很是淡定。
“开始吧。”
再一次开始,孟秋实的动作流畅,似乎全不受影响。
常幽安静地看着摄像头中的景象,她的目光幽暗,忽明忽暗,被灯光所掩盖,看不出她到底是什么念头。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的震动才让常幽回过神来。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站起身走到走廊处,看着外面的街景,接通电话。
外面跑过一个戴着兜帽的男人,跑得飞快,身后的女人大声喊着抢劫,而后跑过来一群年轻人,将那抢劫的男人按在了地上。
常幽听到手机里传来的说话声,低低地嗯了几声,回了一句什么来。
过了片刻,她听到脚步声,侧过头,看见冉光朝自己缓缓走来。
冉光的手按在窗台上,朝外看去,正好看到大家骂骂咧咧的推攘着小偷,警察也跟着跑来,给小偷拷上手铐的模样。
“治安越来越不好了。”
冉光说。
常幽抬起眼:“这已经算好的了。”
说着,她伸手,只见手机的新闻写着最近的海外的战争信息。
战乱,流离失所,永无止境的对抗。
“有时候,我真是为这些世界感觉到绝望。只要人的欲念不除,那就永远都有这些事。”
常幽收起手,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的话若是让师尊听到了,她会伤心的。”
“我是这样想,你难道就不是了吗?”冉光说道,“除了秋实以外,我们在其他方面的想法应该很一致才对。”
常幽转过头:“你错了,在师尊的问题上,我们其实也很一致。”
她们都想独占她,哪怕她们分明是同一个人,但过强的独占欲太过一致,于是变得谁也容不得谁。
“真有趣。”冉光环着手,她低头。
楼下的闹剧已经结束,警察将人拷走了,围观的人们低声说着什么,缓缓散开。
冉光注视着这一幕:“再这样下去,魇魔还会更多。”
常幽点头:“是的。”
她说道,仰头看着天空,眼睛微微眯起来:“这不是她想要的世界。”
冉光垂眸,对常幽的话第一次表示了认同。
“是的。”
常幽转头,哼笑:“你体内的魇气还有多少。”
“有些麻烦,当初魇魔可是直接附身在我身上。”冉光说道,“你最好到时候动静轻一点。”
“放心好了。”
常幽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容来:“我虽然很讨厌你,但谁让师尊喜欢你呢。真是的,我们三个里,她为什么最喜欢你,因为你最会装么?”
冉光沉默,又看了常幽一眼,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个得意的笑容来。
“不要恶心我。恶心我,也就是恶心你自己。”常幽摆了摆手,“放心,很快了。卫潜身死之后,才是师尊真正发生变化的时候。”
冉光闻言,陡然沉默,想起孟秋实当初的模样,低声道:“不错。”
“很好很好,今天就到这里了。我们这几天要拍后面的,秋实,常大编剧让我把后面的剧本给你。”
“啊,那我看看。”孟秋实接过剧本,左右看看,“常幽和师姐呢?”
“我刚才看到她们在外面说话呢。”
有工作人员说道。
孟秋实顿时升起一点担忧。
她想起此前面对常幽的晃神,有些暗恼自己的不坚决,想了想,还是没有过去凑热闹。
她坐在一旁,低头翻开剧本。
剧本上有常幽手写的字:“师尊,一切的选择都是我的自愿。你无需为我而伤怀,因为那就是最好的办法。”
孟秋实的手一顿,她看着那行字,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不敢翻开剧本。
第144章 卫潜死了
识海深处,泛起了涟漪。
这涟漪如此轻微,甚至没有引起上面镇守的顾景明的注意。
而在深处的星空之中,那黑洞已经在逐渐缩小,渐渐展露出了最深处金色的身影。
她躬起身子,闭着眼睛,抱住了一团小小的,温暖的事物。
无数的画面涌出,在这识海深处的星空里重新编织,将原本虚假的记忆掩盖,一一展露真实。
“师尊,我们要逃多久,我们还能逃多久?”
风雪之中,卫潜转头看向孟秋实。
孟秋实垂着头,她的手里握着剑。修士寒暑不侵,但偏偏她的身上披着厚重的大氅。
灵力已经耗尽数日,凡间灵气薄弱,恢复都需要花费时间。
孟秋实转头看卫潜,卫潜异色的双瞳同样安静地看着自己。
孟秋实听见自己的笑声,带着强撑的淡然:“阿潜不想与师尊周游世间吗?”
“师尊。”
卫潜的声音很轻,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紧地蜷缩起来,像是想要握住什么,又克制地收拢,不敢动弹。
“我知道你在担心师伯。”
孟秋实抬起头:“师姐不会有事的。”
她说,声音里的笃定像是在劝说自己一样。
“阿潜就陪在师尊身边吧。”
孟秋实抬起手,卫潜便如一只乖顺的小狗一样贴了过来,将自己的头放到孟秋实的膝盖上,任由孟秋实抚摸着她的头。
“我会护住你的。”
孟秋实低头。
卫潜转过眼,她看到孟秋实放在一旁收紧的手。
“师尊,我为你舞一曲剑吧。”卫潜开口道,“自师尊前往前线,我便再没有为师尊舞过剑。”
那是她最美好的记忆,也曾是孟秋实最美好的记忆。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还活着,她们在她周围欢笑,歌舞不休。
孟秋实道:“好。”
卫潜站起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剑,然后将剑双手捧给孟秋实:“望师尊为我击拍。”
孟秋实抬头看她:“那你用什么舞剑?”
卫潜笑,她一贯平静而稳重,像个小大人。
此刻却笑得很柔软而娇媚,她抬起眼,平淡的眉眼里揉进艳色。
孟秋实恍惚,卫潜确实已经是个大人了。
她不再是被自己拥进怀里,抱着上山的小孩。
也不是曾经殿中随山花飞舞的少女。
她已经是个成人,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我用师尊的剑。”
卫潜开口,手腕一翻,抽出了孟秋实的剑。
剑光犹如秋水,在阳光下展示出柔软的光。
“师尊,开始吧。”
卫潜站定开口,看向孟秋实。
孟秋实敲击剑鞘,发出金石撞击的声响。
“啪,啪。”
卫潜的脚步轻点,犹如点在鼓面,孟秋实甚至分不清是自己应和卫潜的舞步,还是卫潜的脚尖就正好落在她的心头,和着她的心率而动。
银瓶炸裂,剑色如水银泻地,流淌过一片闪动的光河来。
屋檐下残破的铜铃摇摇晃晃,发出嘶哑的声响。
和着剑鞘金石一般的敲击声,带来一种悲壮的感觉。
像是好友将别,此后不知何日再见,只在相望之中,尽量以最好的姿态面对。
希望将来回忆起来,留在记忆中时,是最美的姿态。
第二天,孟秋实起床的时候,卫潜已经离开了,她留下了她的剑,带走了孟秋实的。
“师尊,徒儿不欲成为师尊的负担。愿此后天高水远,你我永不再会。愿这山川长久,师尊得偿所愿。莫寻。”
孟秋实呆呆地拿着那信笺,她看向远山,她想或许应该相信徒儿只是如信中所说那般,只是远游。
她本已经长大,就应该像一只无忧无虑的野鹤那样,离开,遨游四海。
但她心底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
她的徒弟,从来就不是一只闲云野鹤,她是一头野狼,只会留在家人的身边。
待到她离开的时候,只有她死去的时候。
这山川或许长久,但她一再失去所爱,又如何叫做得偿所愿呢?
孟秋实在山野间待了一年,她没有去寻卫潜。
卫潜若是活着,不会来见她。
而若卫潜若是死了,那……
孟秋实拔剑,剑光淌过她的眼底,映出她沉寂无言,又潜藏怒火的双瞳。
识海晃动,浮起的暴怒又好似被人轻柔地抚慰,掀起的浪涌还未来得及奔涌到海面,又渐渐沉淀下去,成为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涟漪的深处,那沉睡的女性眼帘转动着,像是要睁开,但又很快继续沉睡下去。
顾景明若有所觉,她低头,看着水面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已经越来越清楚了。”
顾景明伸手,手掌按在水面上,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中倒悬的巨大的城市,缓声道:“常幽这家伙……又做了什么?”
孟秋实睡得并不踏实。
梦境和剧本中的场景交替出现,剧本是被美化过后的真实。
而真实还要更深沉,更沉重,是被掩饰过后,又深深潜藏心底的愤怒和痛苦。
孟秋实一下子睁开眼,金光在她的眼底闪动,快速地掠过。
孟秋实坐起身,按住自己的头,然后抬头,看到镜中的自己。
她的表情扭曲而痛苦,若不是因为元君的那枚神格,她恐怕早就该变成魇魔的食粮了。
痛苦、仇恨,越是偏执的情感,就越会吸引魇魔的注目,变成它们的饵食。
孟秋实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她醒的太早了,周围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声息,窗外只有路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并不是很透光的窗帘。
远处似乎有狗叫声,但又很快安静下来。
夜晚安静而寒冷,一点点地侵蚀这片空间,连同梦境中的冷一起,将孟秋实紧紧地包裹住,让她好似陷入了一个黏稠而阴冷的梦境里,无法动弹。
孟秋实垂着眼眸,她看到酒店里的电视。作为一个现代人,实在是没有看电视的喜好。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觉得自己的周围实在太过安静了。
她想要有一点热闹来冲淡这份宁静。
她摸出遥控器,研究了下就打开电视。
一瞬间,人声和音乐声冒了出来,将房间里的安静,以及心底的那份孤寂都逐渐冲开。
孟秋实摸出手机,绿色app上有个小红点,她低头,是此前父母发来的短信。
是很可爱的表情包,不知道他们从哪里下的,还有各种防诈骗的小视频。
孟秋实的嘴角抽了抽,终于露出了微笑。
还好,她已经回来了,还好,大家还活着。
心脏似乎重新鼓动起来,包裹住自己的寒气也逐渐被驱逐,孟秋实觉得自己终于重新活了过来。
新闻里正在播放最新的信息。
“据悉,这次火箭发射包含十二颗卫星,是民企首次尝试。负责卫星系统的顾氏集团负责人……”
孟秋实抬起头,她看到新闻里激情洋溢的主持人正双眼放光的说话。
顾氏……的掌权人,好像现在还在自己的识海里。
孟秋实挠了挠自己的鼻尖,她还不敢直面顾景明,因而心中有些羞涩,急忙换了个台。
“最近,两国边界再次发生摩擦,这是本月第三次枪支走火……”
孟秋实皱起眉头,她看着屏幕,想了想,又低头看手机里的热搜。
大量的明星塌房依然在热搜的榜首,但除此以外,还是有其他的消息。
“因为知道自己要死了,所以开车撞人?神经病啊!”
“这个世界怎么了?”
孟秋实站起身,拉开了窗帘。
她抬起头,看到原本应该是苍白的月色浮出一层红,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
“诶,你们昨天看新闻没?”
“没看,最近新闻全都是不好的信息。”
“哎呀,是红月呢,据说是今年最大最红的红月。我这还有照片,帅死了。”
孟秋实走出门,酒店的地面铺着厚实而柔软的地毯,走在上面听不见脚步声。
孟秋实走过那几个叽叽喳喳的人的身边,听见她们兴奋的讨论。
“看着总觉得有点可怕。”
“你不要迷信好不好。”
笑声从身后传来,很快又变成了其他的声音。
“诶,刚才是孟老师走过去了吗?”
“你们觉不觉得……孟老师更帅了?”
“你怎么见到什么都说帅?”
“不是啦,之前是那种阳光小狗的活泼。但是最近这几出戏下来,孟老师身上多了种阴鸷,但是更帅了点,果然,好女人就应该沉淀啊。”
孟秋实加快了脚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心想自己难道最近真的变阴沉了?
只是一想起那些回忆,又觉得没有改变才是奇怪的事情吧。
“秋实。”
孟秋实抬起头,快步朝冉光的方向走去:“师姐。”
冉光点头,她伸手,握住了孟秋实微凉的手,和她一起并肩朝电梯的方向走。
“今天的戏有把握吗?需要我跟你讲一下吗?”
孟秋实沉默了片刻,她抬起头,看向冉光:“阿潜当初,是死了吧?”
冉光脚步一顿,她看着孟秋实的眼睛,最后点头道:“不错。她将仙盟所有的魇魔都揪了出来,然后自爆而亡。”
孟秋实道:“你们瞒了我。”
“这是她的愿望。”
冉光开口,她转头,电梯光滑的墙壁映出她们的倒影,让她们看起来扭曲而不真实。
常幽总是知道如何打动孟秋实的心,哪怕孟秋实对她算不上爱,也依然会被常幽坚定地撬出一个墙角,深深打上自己的烙印。
第145章 不要有事
此后的孟秋实表现得一直很稳定,或许是因为记忆恢复的关系,她的沉稳让宋涵也啧啧称奇。
“总感觉她好像有点什么变化了……像是真的度过了一段人生而有所成长了一样。”
宋涵低头看着剧本,常幽的文笔有保证,写得当然是不错的,但是这是个玄幻剧,也真的能从中学到什么,而有所感悟吗?
常幽不理会她,她托着下巴,隔着屏幕看孟秋实。
孟秋实此后的那段经历常幽没有参与自然无从得知,她只是事后猜测,又加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但孟秋实在演绎的时候,偶尔透露出的神情也会显示自己的猜测自己到底正不正确。
在猜对的时候,常幽就会忍不住笑起来,猜错了她又会看着孟秋实提出意见,又或是顺着自己的想法演。
大多数时候,孟秋实都会顺着剧本,就像是某种纵容一样。
常幽感觉到了这份纵容,也为这份隐秘而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个魇魔这么麻烦,当真能够除去吗?”
眼前饰演的是被卫潜揪出许多魇魔,虽然仙盟内部大清洗了一遍,但青壮近乎毁去,也引出了许多闭死关的老怪物出来主持大局。
这场戏后,大量的群演就会杀青,因为修士们几乎自己就毁去了大半。
剩下逃脱的,则与在人间的魇魔汇聚,真正展露出了魇魔的真身,变成两军对峙。
而这时候,人族可以掌控的地盘和弟子都已经被极大削弱了。
宋涵看着都觉得惨烈。
常幽问:“怎么说?”
宋涵回:“魇魔是以人的贪欲、偏执、恶意为饵食。但人不可能是圣人,总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恶念。”
常幽说道:“是啊,但人也不是纯粹的恶人,他们有恶念,也有善念。”
“所以第三方大杀器?”宋涵笑,“矛盾无法解决,就引入第三方。”
常幽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编剧的套路都被你摸透了。”
说着,她抬起头,看到孟秋实一步步走上仙盟。
仙盟之上,白发的冉光垂首看着孟秋实。
人魂地魂归位,但冉光却并不想归位,她想要保持着身为冉光的记忆和身份,想要留在孟秋实的身边。
做她的大师姐。
可是时局的变迁远超过她的想象。
孟秋实抬起头看向冉光,她轻声喊:“师姐。”
“霜天,欢迎回来。”冉光也轻声道,她的手朝孟秋实伸去。
孟秋实的剑落在地上,她猛然抱住了冉光,双膝跪倒在地,环住了冉光的腰,终于发出了痛哭声。
她失去了师妹,也失去了徒弟。
旧日的好友、远远看着她敬畏喊她师叔的那些年轻孩子们,也随着山门的毁去而死亡。
那些不顾一切护着卫潜的其他仙门的弟子们,也死于他们信任的师长或是长辈、或是朋友手中。
逃亡时看到的普通的凡人在无尽的痛苦之中挣扎,成为魇魔们逗乐的饵食,为他们提供最喜欢的情绪。
他们变得偏激、易怒,恶意横流,相互攻讦,直到耗尽自己全部情绪,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再被魇魔一口吞下。
孟秋实从未想过会看到这样的世界。
她紧紧地环住冉光的腰,额头抵住师姐柔软的身体,她哭得很痛也很惨,像是要将过往全部的委屈和痛苦都在此刻宣泄出去一样。
工作人员们都安静下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就连宋涵也是,她甚至觉得孟秋实哭得太真心实意,太惨了一点。
她看向常幽。
常幽的目光幽幽,落在孟秋实的脸上。
孟秋实有一张相当精致的脸,就连哭泣的时候也显得那么好看,让人怜惜。
宋涵察觉到了常幽目光里含着的意味。
这个变态,幸好小孟没有选你。
她愤愤地想,还是冉老师好,她比较会心疼人。
冉光低头,她目光垂落,就如救世的观音看向受苦的凡人那般。
她的手掌轻柔地抚过孟秋实的长发,然后轻声说道:“不是没有办法的。”
孟秋实猛然抬首,她看向冉光。
冉光冲她笑了笑,低声道:“霜天,相信我,一切还有我。”
她不愿让三魂归位,她们彼此之间斗了那么多年,那么久,结果谁也没得到孟秋实。
最后也让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这样的痛苦。
就像是冥冥之中天命的惩罚。
你越想要保护她,让她一切顺遂,越想要独占她,那她便会越痛苦,越难受。
冉光的手掌抚过孟秋实的脸颊,她的指节纤长,动作轻柔。
光是轻轻的一个动作都显出了十足的珍惜,甚至让一旁的工作人员见了,都能感觉到一分脸热。
“这本就应该是我的责任。”
孟秋实微微睁眼,她抓住冉光:“师姐,你不要有事。”
“我当然不会有事。”冉光说道,她抬起眼,看向前方,“我早就该这样做了。”
“早该……?”
孟秋实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随后冉光低头捧住孟秋实脸,就那样居高临下地亲吻下来。
宋涵:“……”
剧本里没有这一段!!你怎么就亲上了!!
她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卫霜天不知道自己的师姐会付出什么,但冉光是清楚的,在那样激荡的情绪下,她确实可能会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真是的……
都不用等冉老师说服她,她就先说服了自己呢。
宋涵抹了一把脸,露出苦笑来。
“从今日起,宗门便要交由你来掌控了。宗门还剩下了一些好孩子,你好好对他们。还有这把仙剑,你放心,它会认你为主的。”
冉光松开孟秋实,她一一说道,然后解下自己的大氅,将那印有宗门掌门图案的长衣披在孟秋实的身上。
“师姐!!”
孟秋实高声喊道,她抓住了冉光的衣角,神情里尽是痛苦:“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不会死的。”
冉光笑。
孟秋实并不相信,她紧紧地握住了冉光的衣袖,固执着不愿松手。
“霜天,你想要报仇吗?”
冉光轻声道。
她看到孟秋实的双眼微睁,里面闪过仇恨与痛苦,而捏着自己衣角的手却渐渐松动。
冉光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而孟秋实则失去全部力气,颓然倒在地上。
这里是布景,地面贴在她的脸上,很冷很凉。身上的大氅浸染了冉光的气息,将她包裹住,就像是冉光的拥抱一样,让她感觉心安。
她听到宋涵喊卡的声音,但她一点也不想起来。她甚至蜷缩了一下,让自己更深地钻入大氅中,像是一只蚕宝宝。
“怎么了?这么喜欢我,不想出来了么?”
孟秋实感觉自己被轻柔地抱住,冉光带着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来。
“秋实像个蚕宝宝。”
孟秋实被包裹住,冉光抱得很轻松,她整个人被抬起来。
孟秋实急忙挣扎着从大氅里钻出来,她的脸红红的,头发散乱,让眼角的红看上去没有那么显眼。
冉光扫过孟秋实的眼角,笑着掂了掂她。
“冉老师的力气真大。”
一旁的工作人员看得目瞪口呆。
冉光笑:“是孟老师太轻了。”
她说着,又看孟秋实。孟秋实的整张脸都涨红了,手足无措的。
“放,放开我!”
大家都在一旁露出了善意的笑。
被人跟抱娃娃一样的抱着,那肯定是脸红的,大家对孟秋实的羞涩并没有太多的疑惑。
冉光松开手,她接过孟秋实的大氅,将它递给工作人员,这才转了转肩膀:“走吧,去卸妆。”
孟秋实默默地跟在了冉光的后面。
经过刚才,孟秋实也终于从此前那沉重的,几乎压得她透不过气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谢谢。”孟秋实小声说。
“这是常见的事情。”
冉光一边走,一边说,她回转身,见周围无人,这才伸手,轻柔地捏了捏孟秋实的脸:“秋实,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孟秋实抬起头,那些事过去了吗?或许是的。
但是有些事其实并没有过去,否则的话,常幽又怎么会绕这么大的圈子让自己恢复记忆?
“师姐。”
孟秋实小声喊了声。
“嗯?”
冉光回,而孟秋实上前一步,她的双臂微微发颤,但依然还是坚定地圈住了冉光的腰,将她按向自己的方向。
她垂下眼,相接触的唇也在发颤,她咬住冉光的唇。
“这一次,不要再骗我,也不要再抛下我了。”
冉光回握住孟秋实的肩膀,她听见孟秋实急促而带着惧怕的呼吸声。
孟秋实虽然还没有想起全部,但或许她已经猜到了些许的端倪。
她在自己的怀中颤抖,渴求着冉光的抚慰。
冉光用力地拥住孟秋实,将她挤入自己怀中,像是要将她挤入自己的心脏那样。
“不会的。”
冉光低声说道:“这一次,不会再像上次那样了。”
那样惨烈的结局已经足够让她们三个得到教训,她们因孟秋实升起隔阂,同样,也会为了孟秋实而隔阂尽消。
她环住孟秋实,感受着她自己只属于自己的感觉,低声道:“绝不会。”
第146章 各自打算
雷声轰鸣,有人探出头看着天边黑压压的云层,又叮叮咚咚地跑开。
“要下大雨啦!!”
“最近真是的,天气怪,国际形势也怪,周围的氛围也很怪。感觉快世界末日了一样。”
“别傻了,你我都不重要,世界末日不存在。”
奔跑躲雨的声音响起,还有人的自嘲声。
只有孩子才相信什么世界末日,对于成人而言,就算是末日,那也要先去做牛马。
外面的天空暗沉下来,闷雷响动,窗户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是大风在刮动。
天边陡然闪过一道闪电,极亮,将黑夜似的天空重新照亮。
这抹光亮也落在了孟秋实的眼中。
准确来说是她所饰演的卫霜天的眼中。
她转过头,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带着一抹冷酷的决绝。
“道君,你应该发话了。”
飞舟流淌的高空,整个飞舟是以大悲寺的妙禅大师以性命为祭,在上面布满了禅宗密咒。
禅宗禅院的僧人们因功法原因,是最能抵御魇魔入侵的。
所以他们和冉光所在的山门是在上一次冲击之中死伤最为惨重的两个宗门。
而秉持足够道心对抗魇魔的僧人,也是死一个便少一个了。
其中妙禅大师做了百年的佛子,为了人族的未来,终于死在飞舟前。
而现在在飞舟里的人,也都只剩下了人族的老怪物们,最年轻的,就是孟秋实和端坐在中间的冉光。
孟秋实披着代表山门的大氅,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日以这样的身份来参加这样一个决定人族命运,决定师姐命运的会议。
师姐坐在最中央,她换上普通道服,可依然无损她丝毫风姿,青竹一样的后背笔直纤细。
白发蜿蜒,落在地面,就如同最上等的绸缎。
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孟秋实的身上,眸光里带着平和与鼓励。
孟秋实的手颤抖起来。
她就要在这里说出让师姐死去的话语吗?
“我不会死。”
师姐张开唇,她从中读取到这样的话语。
师姐是救世元君定下的躯壳,是注定会拯救人族之人。
孟秋实垂下了眼帘。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稳得就如同她们少年时期刚入山门时,对着挥剑的那块试剑石。
山门人来人往,无数少年男女,大家日复一日对试剑石挥剑,但试剑石还是那样冷漠而沉稳。
就如同她现在的声音。
“我同意。”
在场的十数个宗门里,只剩下孟秋实没有发话。
如今她终于发话,众人尽皆拜倒。
她们牺牲了太多,友人,弟子,乃至宗主。
为大义,为人族。
值得这些或是年迈,又或是过分年轻的人行此大礼。
孟秋实看着众人,她觉得自己的胃部翻滚,觉得很恶心。
眼前的人很恶心,自己也很恶心。
她猛然起身,宽袖摆动,她朝外大步走去,脸色越发惨白,步伐快得就像是在逃跑一样。
最后她的手用力地握在木栏上,手指发白,深深地印入其中,成了一个无声沉默的手印。
“……那是真的木头吧?怎么印上去的?”
负责道具的小伙伴眼睛睁大,若不是摄像机就在旁边盯着拍,三张屏幕里映出孟秋实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痛苦的神情,他真想冲去看一看,确认是不是有人中饱私囊了。
孟秋实的头靠着木栏轻轻地喘了口气,宋涵的卡喊完,孟秋实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大家远远地看着,轻手轻脚地收拾,不太敢上去说话。
没办法,这样全装的孟秋实看着确实不太像跟自己一个世界的人。
太过英气,也太过压抑,手中握着的道具剑都像是有了灵智,随时随地跃跃欲出。
只有冉光才能与这样的孟秋实抗衡。
她比孟秋实还像个神仙。
因而也只有冉光走上去,两人离得很近,低声说话,抬手里都是亲密。
大家都看得麻木了。
宋涵转头看常幽,给她看回放:“真的是宝藏,你说说你们当初到底怎么发现她的呢?她就像是真正的卫霜天。”
常幽点头,不过心,只是盯着最后孟秋实颤抖的双睫。
摄像头在那个镜头停留太长的时间,似乎就连摄影也被那一幕所震慑,根本不愿挪开摄像头。
“这一段发我。”常幽说。
师尊低着头的时候,她想的是师伯,还是师姐呢?
常幽抬起头,看见冉光朝孟秋实伸手,孟秋实就死死地握住了冉光的,然后低头垂泪。
又哭了。
宋涵抬起头:“唯一就是入戏太深,这也太容易哭了……希望她之后能从这个角色里脱离出来。”
宋涵的目光里流露出了担忧。
好的戏剧,演员入戏当然能提高整部剧的表现力和感染力。
可是太入戏,拔不出来,也容易让演员受到剧情的影响,陷入一些不太好的情绪里。
尤其是这个剧本,虽然常幽信誓旦旦的说是一个喜剧,但身为主角,卫霜天也未免太惨了些。
师妹死了,徒弟死了,好友死了,山门被人灭了,就连整个世界都被灭了一大片。
现在还要亲手把自己的爱人献祭。
宋涵对常幽翻了个白眼。
常幽:“?你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宋涵撇嘴:“你确定是个喜剧吧?别最后突然给我改剧本啊。”
常幽:“……你比观众还真情实感呢。”
宋涵摇头:“没办法,太惨了。文艺工作者,应该具备同理心,我现在的同理心就让我很想打你。你的文字太残忍了。”
残忍吗?现实可比文字更残忍呢。
常幽回答:“放心好了,我这是一个积极向上、乐观开朗的故事。”
孟秋实敷了一把脸,温热的毛巾贴上皮肤,让复杂的心绪终于渐渐沉淀下来。
她抬眼看着远处的导演,冲他们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于是拍戏再继续。
召唤救世元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人族的地盘失了大半,大量的人都在苦苦挣扎。
尽管如此,众人还是顶着极大的压力建立了九根龙珠。
柱子被深埋在土地深处,为了防止被魇魔发现端倪,又设了无数个虚阵以迷惑敌人。
阵法一旦运转,将沟通天地,请救世元君降临世间。
也是三魂归位,所谓的自我不复存在。
“师姐,你曾答应过我,你还记得么?”
孟秋实看着坐在锁魂阵中心的冉光,低声问。
“霜天,我并未骗你,我不会有事的。”冉光露出笑容,看着面前的人。
“……真的不会有事吗?”
冉光点头:“不错。”
孟秋实沉沉叹了一声:“我明日就要去前线,他们顶不住了……我似乎并不会被魇魔影响……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回来。我希望,仪式在我回来之后再开始。”
冉光回道:“好。”
孟秋实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她站起身,又将披在身上厚重的大氅脱下,披在了冉光的身上。
大氅下是一身银甲,护住孟秋实的要害。
魇魔会改造人体,生出的利爪堪比法宝,能轻易割开修士的护身灵气,将人体割裂开。
每一个上前线的战士都会披上战甲。
孟秋实也不例外。
她低头为冉光系扣,然后起身离开,看向远处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决绝。
师姐的话,她并不相信,但是她要做出相信的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做到她想要的事情。
孟秋实伸手,她的手指触碰到自己的额头,那是神识所在的地方。
这一瞬间,孟秋实自己的意识也似乎微微摇晃起来。
原来如此,她想。
虽然她不记得过去的记忆,但她始终是孟秋实,不曾改变过。
她的性格便是如此,她也就能轻易地猜到自己的打算。
她并不是什么很聪明的人,但也会思考,也会想事。
她不知道当初冉光塞入她额间的是神格,但她却已经猜到了这东西与那救世元君息息相关。
她想要保住自己的师姐。
她想要夺走救世元君的力量。
孟秋实抬起头,她看着前方,前方哪里还有什么白日,天地被侵蚀,外面早就成了一片血红的世界。
她一步步往前,就犹如迈入血海之中。
在血红的阳光下,修士们严阵以待,朝自己看来。
这些人,就是人族最为精锐,最为纯粹的那一批人了。
他们的道心无比坚固,再不会被外物所迷惑。
最后的一批人族火种,也将要扔入这血与火的熔炉之中,为了人族最后的存亡而战。
冉光垂下眼,她的手抓住了大氅。
这里充满孟秋实的气息,她闭着眼,沉默了很久。
有眷念,也有不舍。
天魂看过无数的世界,救过无数的人,也曾无数次融合三魂。
只有这一次,她自私了一次,便让这个世界和她所爱的人都陷入巨大的痛苦之中。
就像是冥冥之中的某种惩罚一样。
“罢了。”
冉光说道,她睁开眼,眼中再无悲喜。
她抬首,对着无人的空气道:“开始吧,在师妹还未回来前。”
师妹会舍不得的。
她也会舍不得。
但是又能怎样呢?
真是……舍不得啊……
第147章 承认
“就要开始了。”
灯光重新黯淡下来,道具组造了一个巨大的房间,与记忆中的囚笼内部很相似。
但是当初的常幽已经死了,看不到这些。
那么复制这些的是师姐吗?还是说其实常幽也一直知道,她就藏在师姐的体内,看着她们,也听着她们呢?
孟秋实坐在凳子上,这是可折叠的露营凳,结实的布轻柔地托起她的身体,坐上去的时候会有一种类似坐在秋千上的摇摆感。
可是孟秋实坐得很稳。
她看着灯光渐渐黯淡,光影将布景里的道具拉扯,变成一团荒诞的影子。
大家的声音在远离。
孟秋实注意到有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但她不太想去理会,她还浸在回忆里,但脑子里却一片空荡荡的。
好像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像个傻瓜一样。
孟秋实忍不住想。
宋涵站起身,她朝孟秋实看去,又去看一旁的冉光和常幽。
冉光的目光落在孟秋实身上,没有看宋涵。
像是一对痴男怨女。
宋涵想着,就看到一只手落在自己的面前。
宋涵低头,然后又看那双手的主人,问:“怎么了?”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吵到孟秋实。
常幽的手上下掂了掂:“钥匙给我,你们放心离开就是。”
宋涵沉默,然后开口:“你们三?”
常幽点头,问:“怎么,你也想参与?”
她似笑非笑的。
宋涵急忙摇头,把钥匙放到常幽的手心里,然后压低了声音:“燃冬不是什么好片,你不要一时糊涂。”
常幽给她翻了个白眼,非常不矜持:“放心吧,我对燃冬不感兴趣。”
毕竟她们是四个人,比燃冬还要多一个。
当然也可以说她们其实是两个人,比燃冬少一个。
宋涵摇了摇头,还是按照常幽说的那样,把钥匙交给了她。然后她磨磨蹭蹭着,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赶走,确保房间里的任何事都不会传出去,这才关上了门。
在合上门的那刻,她觉得自己像个尽责的老太监。
要不是钱给得多,谁要干这事。
常幽没有在意宋涵怎么想的。钥匙落在她的手中,沉甸甸的,又冷又硬。
可那丝冷很快就被她的体温捂暖,她悄然地走到宋涵的位置上坐下,抬起一双过于漆黑的眼。
就像一个导演在看演员表演,带着一丝审视。
冉光的手已经按在了孟秋实的肩头。
“我当时到底还是晚来了一步。”
孟秋实说道,她没有转头,脸颊带着一丝眷念一般,轻轻地蹭了下冉光的手,目光落在远处。
那里是冉光被阵法困住的阵眼处,现在是一片平地,到了后期会加上泛着光的阵法。
冉光没有开口,这是她当年的选择。
人魂与地魂都已经死去,原本应该回归高天,却又因为那丝眷念而停留在那个世界。
她们无可去处,只能挤在她的身体里。
透过她的眼睛去看向师妹。
她们的欲念系在一个人身上,欲念和贪婪夹杂在一起,在阴暗的角落里肆意增长。
她们喜欢在绝望时,孟秋实把所有的希望都系在她们的身上的目光。
再也没有好风景去与自己争抢。
也再也没有好朋友与自己抢夺孟秋实的目光。
没有什么师姐、师妹和徒儿。
孟秋实终于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看着她。
哪怕那目光里是迷茫痛苦,却也同样带着坚定和希望。
她总是在祈求最好最光明的那个结局,并且拼尽一切为之努力。
每一次痛苦都像是落在玉石上的刀刃,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美丽,剔透,让人挪不开眼睛。
是她,是她们在漫长的时间里看到最美丽的宝石,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贪婪和欲念是一只不知满足的野兽,会越养越大,也越来越不可收拾。
直到引来另一个庞然大物的窥视。
而她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神格的帮助。
“师姐,痛吗?”
孟秋实问。
“不痛。”冉光回道,“……秋实,这不是你的错。”
“魇魔肆虐,是因为师尊的贪婪,引来了魇魔。”
“师妹的死,是因为她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卫潜的死,是因为魇魔不愿她的眼睛找出其他魇魔。”
“山门的覆灭也是如此。”
冉光一一说道,她蹲下身,抬起头与孟秋实的双眼对视:“就连我也是如此。是我一再拖延,不愿肩负起我应尽的责任。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
孟秋实叹气:“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如何不算我的错呢?”
这个问题她们说过很多次,孟秋实注定过不了这一关。
所以在最后她才会那样选择。
冉光很清楚,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张开手,拥住了孟秋实,将对方的肩头揽住,然后抱住了她。
剑修们对人体很熟悉,张开双臂时,骨骼会牵引肌肉。原本应该防备的要害会彻底张开,然后将对方包裹住。
在暴露自己脆弱的同时,又像是野兽张开口,把对方包裹进去。
孟秋实听到冉光的心脏的跳动。
在她靠近的时候,平稳的心跳会陡然跳动几下,似乎有些紧张。
孟秋实就探出手,用力地将冉光往自己的方向按。
一时间,甚至分不清谁拥抱了谁。
常幽安静地挪开了眼,她闭上眼,呼吸渐渐趋于平静,像是一汪无声的死水,听不出任何响动。
冉光抬起头,朝常幽的方向看去,然后将头埋进孟秋实的颈项里。
等到孟秋实终于整理好心绪抬起头,这才发现一旁如石块一样的常幽。
她的脸顿时爆红,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都看到了?”
怎么办,突然有种前任看到现任的窘迫感?
不,说前任的话好像也不太对……
常幽欣赏了会儿孟秋实脸红的模样,师尊是为自己脸红,这样的机会可不多。
直到冉光伸手挡住了常幽的目光。
两人的眼在空中一对,又各自散开,落在了孟秋实的身上。
孟秋实如芒刺在背,看看两人,发出一声可爱的“嗯?”的声音。
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
两人顿时露出一个极为相似的,带着一丝其他意味的笑容,看得孟秋实脸色涨红,垂下头去。
孟秋实和两人一起走出门,常幽转身落锁。
她听到锁头发出的声音和钥匙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回荡。
常幽抬起头,朝孟秋实看了一眼,对她笑笑,走过她的身边时,手指轻柔地抚过孟秋实垂下的手指。
隐秘地缠绕了一下,就很快松开,走向远处。
孟秋实没有说话,她转头,就对上了冉光幽深的眼睛。
似乎刚才常幽的动作都落在她的眼中那样,这个想象让孟秋实忍不住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你在想什么?冷吗?”
冉光抬手按在孟秋实的大椎上。
这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在那个世界,只要手下劲力吞吐,那么人就会彻底瘫痪下来。
孟秋实缩了一下,像是畏惧,可很快又松懈下眼神和肢体,变得柔软起来。
冉光的手心温度偏低,但并不凉,贴上去的时候也很宜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依赖。
“不冷,走吧。”
冉光贴了贴,声音很柔和,一如她这个人那样。
于是孟秋实哦了声,跟着冉光的脚步往前,像个小鹿懵懂无知,踏入猎人的陷阱。
直到进了房间,是孟秋实的房间。
她在这里住了好几个月了,已经有了些情感,房间里也都是她自己的气味。
营造出了一种温暖而安全的感觉。
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唯一让人紧张的大概就是一旁散落的自己的贴身衣物,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写满注解的剧本,也有别的。
孟秋实没有转头,因为冉光已经从身后靠过来,手圈住了孟秋实的腰。
耳垂处有点痛楚,是被咬了的刺痛感。
但很快刺痛就散开变成了带着安抚意味的,温柔的舔舐。
孟秋实听到冉光的声音落在耳畔,潮湿又温暖。
因为叼着她的耳垂,原本清冷的语音变得含混不清,变成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堵在耳廊处。
那声音顺着耳廊往上,沿着脊椎一起,让头皮都变得酥麻起来。
孟秋实听到冉光说话。
“刚才常幽碰你的手指了,我有点不开心。”
孟秋实紧张地抿了抿唇,正要开口解释。
她又听到冉光继续说:“刚才我和常幽看你的时候,秋实你在想什么?”
孟秋实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炸开了,她结结巴巴地:“没,没有想其他的。”
“是吗?秋实。”
圈住孟秋实腰上的手开始动了,灵巧地解开了扣子,顺着扣子之间的缝隙钻进去,贴住她的腹部。
因为温度差,孟秋实窜起了一股激灵,她的鼻尖发出低低的哼声,说不上来是舒服还是不舒服。
那只作乱的手并没有停顿,带着微凉往上攀去。
而冉光的声音还在继续。
“你觉得我们很像同一个人,对吗?”
“……我,我没有。”
孟秋实开口,她的声音之中夹杂着绵软的哼声,说不太完整。
然后她听到了冉光的轻笑声。
“师妹,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不过不管你是什么模样,我都很喜欢。”
“你知道,我的耐性很足。”
“所以我们有大把的时间,让你承认你心里真正是怎么想的。好吗?”
孟秋实欲哭无泪,她可以说不好吗?
第148章 夺舍?
窗外似乎响起了声音,或许是下雨了。
但在被封闭得很好的空间里,这或许更可能是孟秋实的错觉。
孟秋实抬起眼,她看到冉光盘腿坐在法阵中央,那里被画出一个很简陋的圈,之后会由特效处理,变成一个闪烁微光和符文的巨大法阵。
冉光就坐在里面,其他工作人员低头摆弄着她长而雪白的头发和衣裳,让她看起来狼狈之中带着高雅的气息。
化妆师绕着冉光走了两圈,又给她的眼角加了一抹深红。
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之前那一夜的时候。
孟秋实转过头,不敢再看。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似乎有些太快了。
但与此同时,这些日子里被那么多负面的情绪与往事堆积起来,几乎要压垮的神经却得到了缓解。
孟秋实忍不住低头,虎口轻轻地圈住另一只手。
那里原本留着一道红痕,现在已经浅淡得看不清了。
是冉光没有忍住,加重了力气留下的。
她此前并不知道冉光性格里带着这么霸道的一面,哪怕是在那种时刻也要求自己不许闭上眼睛,只看着她,专注地盯着她。
被冉光温柔地注视着,缩进她的怀中的时候,孟秋实不得不承认,那一刻她就仿佛躲进了一个安全屋中。
什么回忆、往事、错的与对的,在那刻都好像与她没有了关联。
她终于可以尽情地放松下来,睡足了这些日子里第一个好觉。
“秋实,离远一点,镜头扫到你了!”
一声呼喊过,孟秋实这才恍惚回过神,红着脸道歉,退到一旁,看着冉光抬起头,露出肃穆的表情。
此前冉光召唤救世元君的一幕已经拍摄过了,事后宋涵觉得不太满意,正好这几幕都顺着拍下来,就干脆再补拍了一次,看看最后哪个镜头能要。
法阵的光亮起来了,周围的人沉重地跪下,朝冉光跪拜下来。
叩谢她的牺牲,那些低垂下的脸里,或许也是有喜悦的,并不都是那么悲痛。
传说中的救世元君将应邀而来,他们的世界,人族的未来都将会是一片光明。
至于冉光是死了还是被救世元君的意识所吞没,这种事谁会在意呢?
无非是感慨几句,再在日后立上一块与冉光毫无关系的丰碑而已。
孟秋实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冉光深深地躬着身子,她的后背高高地耸起,身子在微微发颤,那是痛到极处,甚至连声音也无法发出的模样。
“演得真好啊……”
不知道是谁感慨了一声,远远地落到孟秋实的耳中。
孟秋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扯动,是生硬的疼痛。
她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此前根本没有呼吸,她张口,空气灌入肺部,带着一丝这个天气特有的冷,刺激着她的肺部,咳嗽在漫出喉咙的那刻,被她捂住。
如果她咳嗽出声,冉光或许会因此而分神,从而重新来一次。
现在的师姐的痛苦是那个世界她所经历的吗?
孟秋实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脑子里的那根线被一再地绷紧。
“不要担心,交给我好么?”
夜晚时那个过分温柔的师姐再一次浮现在脑海里,被昏黄灯光映照出暧昧的光影在师姐的脸上落下不同的暗影。
一半在光明里,是她熟悉的温柔与包容,一半在阴影里,也带着她所熟悉的独占和偏执。
她的心重新平静下来,手腕微微发烫,曾经被细致吻过的肩头也在发烫。
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稳定住她复杂的心绪。
孟秋实的呼吸重新变得平静下来,注视着冉光的表演。
常幽无声地收回视线,手指的指甲掐在肉里,带着深深浅浅的痕迹。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
A国和B国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冲突,无数难民突破了边境线,朝其他国家涌入。
随之而来的动乱、抢劫,种种恶性事件也在产生。
这个国家已经足够安定和安全,却依然有很多的事情发生。
“什么时候开始?”
常幽打字。
那头的头像是一个空白的人像,回话在一瞬间跳了出来:“卫星即将定位,但是你要知道,就算用这种方式,最多也只是抑制魇气,而无法真正消灭魇魔。救世元君何时能回归?”
常幽抬起头,她看到冉光终于抬起头。
她的眼中金光闪烁,是美瞳,但是她此刻看过来的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冷漠以及好奇。
她虽然没有起身,但似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她身上的那丝无声的神性与威压。
其他的工作人员咬住牙没有动。
但演员们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了来自身体的本能,深深地跪拜下去。
于是那一张张脸彻底*被尘土掩藏,再看不清任何表情。
而冉光则转过身,目光透过镜头,落在其他人的眼中。
冷漠、安静,像是带着温柔,但仔细看却又没发现任何属于人的情绪。
一时间,这个房间都安静下来,只有机器的响动声。
大家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冉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是一个员工没有拿住手里的道具,也或许是因为他举了太久而支持不住,才让手中的道具失手落下。
“对,对不起。”
他涨红着脸开口。
也是这一声才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喘气。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大家面面相觑着,最后还是宋涵抬起了喇叭喊了声“卡,结束!”
大家都装作很欢快地收拾起手中的道具,没有人敢再去看冉光。
总觉得就连走近都好像带着亵渎。
跪倒的演员们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理智。他们低头,没人再如同此前那样跟冉光亲近地说上几句话。
他们都下意识地避开了冉光的方向。
一道风吹过他们的身边,他们转头,看到了孟秋实。
下一幕就是孟秋实的镜头,她已经换好了衣服,此刻她大步往前,带着风,很快就来到冉光的面前。
在孟秋实靠近冉光后,那无声的,凝固起来的某种气氛就开始消散。
众人偷偷抬眼看去,冉光露出了笑容,手指亲昵地缠绕过孟秋实的,低声说:“怎么了?”
“有些担心。”孟秋实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打量着冉光的眼神,再没有从中看出让她担忧的无情,而是熟悉的,属于冉光的情绪。
当然,其中也夹杂着其他的,此前孟秋实很陌生,但又已经稍微熟悉起来的那种。
带着食欲的暗示,像是下一口就会咬在孟秋实的耳后,或是手指,又或是更深入的,从未有人进驻过的地方。
孟秋实莫名有些脸热,但冉光身上传来一种让她安心的感觉。
因而她一边羞涩,又一边更深地朝冉光靠过去。
两人的额头几乎要靠在一起,长发缠绕在一起,悄悄地细声说话。
众人莫名觉得冒昧,急忙回转头。
常幽见状,轻轻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机壳,然后对上宋涵看过来的安慰的眼神。
“也该休息够了,开始下一幕吧。”
“……也是。”
宋涵急忙转头,赶紧张罗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动起来。
孟秋实自然也是,这一幕是她的重头戏,她回头,再看了一眼冉光。
似乎生怕她一转眼,眼前的冉光就会变成她陌生的人。
冉光冲她笑笑,摆摆手:“去吧,一会儿可不要哭出来。”
孟秋实莫名松了口气:“不会的。”
随着木板相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孟秋实开始前行,她是从前线赶回来的,身上犹带鲜血,随着她的走动,她的眼神越来越暗沉,衣袖摆动的时候,幅度也越来越大,脚步声越来越密。
像是战鼓敲打着地面。
孟秋实推开了石门,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她看到启动的法阵之中安静坐着的女人。
蜿蜒的白发缠绕过她的脚踝,她听到了声音,朝孟秋实看过来。
神明是不可被直视的。
但是这一刻孟秋实却深深地撞进她的眼中。
那双无机质一般漠然的眼睛微微一眯,露出了一个笑容来:“霜天。”
孟秋实沉默下来,她落在剑柄上的手开始用力,青筋跳出,指尖发白。
但她的呼吸没有变,行走而来的脚步也没有变。
她缓缓靠近,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你是谁?”
冉光露出了笑容来:“我是你的师姐。”
孟秋实沉默下来:“……仪式已经结束了,对吗?你若是侵占了我师姐的身体,我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毁掉你。”
女人眯起了眼睛:“哪怕世界毁灭?”
孟秋实没有立刻回答,她沉默着,就在女人将要拉开一个嘲讽的笑容的时候,她点头,满是笃定:“哪怕世界毁灭。”
女人金色的眼睛里泄露出了一丝真实的笑意:“很有趣,难怪她们都很喜欢你。”
她说道,又戏谑地摊手:“可是现在,这具身体已经是我的了,你能怎么办呢?”
她说话,伸手,手掌轻柔地托起了孟秋实的下巴。
孟秋实并没有反抗,由着她的动作。
这让她显得如此的柔顺而乖巧,让女人眼睛的金芒微微闪动,几乎就要夸赞一句。
但下一刻,孟秋实已经攥进了女人的手,她的眼底翻涌着阴沉的黑色。
“那我将夺取你的一切。”
女人一惊,她低头看着身下的法阵。
她的三魂归一,这法阵却依旧没有熄灭。而现在,随着孟秋实的声音,法阵发出咔咔的声响。
此前埋入大地的九龙柱再一次发出光亮,开始运转起来。
女人猛然抬头,她看着孟秋实绷紧的下颚,以及青筋跳起的颈项。
金色的光芒自两人相接处发出,形成符文,牵引着孟秋实和女人。
无声的灵气在两人之间流转。
“原来如此,你想夺取我的神力?”
女人说道,她的眼睛眯起来,里面带着傲慢以及兴味,让她第一次认真地注视着眼前毫无畏惧的女性。
她往前凑近了些,鼻尖贴着孟秋实的鼻尖。
“真有趣,以凡人之身,你又能吸走多少呢?”
第149章 找到了
仅仅是短短的几个呼吸,孟秋实的身体就轻轻摇晃起来,她的嘴角溢出血,甚至连耳朵处都流淌出血来。
而冉光还好整以暇地看着孟秋实的模样。
她伸手,如同情人一般亲昵地摸了摸孟秋实的脸颊,眼中带着一丝的怜悯。
“真是可怜,为何非要如此倔强呢?一切交给我不好么?”
孟秋实摇了摇头,她其实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神格带来精神海的拓宽,但她的身体却依然是人类。或许再隔千年,等到她终于突破凡人的极限,破开虚空飞升后,在神格的帮助下,她或许可以承受来自神灵的力量。
但绝不是现在。
孟秋实发出一声低沉地喘息,双眼紧紧闭上。
冉光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笑容:“倔强的小姑娘,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模样是我……也是我们最喜欢的样子。”
她往前探出一点,似乎立刻就要亲吻上去一般。
“cut!cut!”
宋涵的声音立刻响起,紧急叫停了冉光的动作。
冉光微微朝亲,不紧不慢地啄了下孟秋实的唇角,这才回头,看向宋涵,毫无诚意的道歉:“抱歉,情绪起来,我没有忍住。”
“这里不能亲吻!”宋涵敲桌子。
冉光低头,看着孟秋实还是闭着眼。她爱怜地摸了摸孟秋实的脸颊,往前一些,给孟秋实一点依靠。
孟秋实猛然睁眼,有血色在她眼底一闪而过。但在看清冉光的模样后,她又垂下眼,眼底再没有别的颜色。
冉光心头跳了跳,但眼下不允许她仔细查看。
她看向宋涵。
宋涵还在敲桌子:“我们这是1对1!现在你不是冉光,而是那个什么元君。我们还要过审,你不许亲。”
冉光叹气:“明明这里亲吻一下才更合适的。”
说着她眸光流转,自己绝不可能忍住,无论是她还是其他人。
“不行!”宋涵斩钉截铁,之前用什么情绪之类的话,她也就忍了,但是这次不行。
“这个剧还要过审的。”
冉光于是点了点头:“那好,我去重新酝酿一下。”
她说着,站起身,手按在孟秋实的肩头:“你跟我一起走。不要太入戏了。”
她说完,垂眼,声音落在孟秋实的耳畔:“放心我们都还好好的。”
孟秋实闻言,睁开眼,注视着冉光,就仿佛是一种试探和打量。
眼眸的深处甚至带着一丝戒备。这是回复记忆带来的后作用,冉光很清楚。
“我以为我已经好好安抚过你了。”冉光的声音轻轻的。
孟秋实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神重新柔软下来,变得无措起来。
她站起身,又朝宋涵看去。
宋涵已经没有语言了,她们两个这么明显,是生怕其他人不知道么?
她摆摆手,就看到冉光牵着孟秋实,如同牵着自家的小媳妇儿那样,施施然地朝化妆间走去。
“导演,她们两个,是不是在恋爱啊……”有人搬了把小凳子,悄悄地凑过来问。
宋涵绷着张脸:“入戏太深。”
“啪”的一声,门被合上,紧跟着孟秋实后背微微一痛,就已经被冉光按在了门背后。
冉光凑过来,先轻轻地吻了下孟秋实的嘴角。她注视着孟秋实:“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孟秋实不禁想起前一日的迷乱,冉光作乱的手,还有她不知疲倦的追逐和贪婪。
孟秋实的脸猛然涨红,急忙说:“没,没有,我有上药……”
“……我不是问的这个。”冉光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声。
孟秋实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似乎误会了,她的脸更加红,嘴唇微微颤着,目光里都带着水润和失措。
这副模样让冉光的心又软又痒,她忍了忍,到底还是顺从自己的欲念,驱上前,与孟秋实交换了一个水润又绵长的亲吻。
“好了,不要动,我看一看你的识海。”
亲吻完,冉光开口,她们靠得很近,腹部紧紧地贴在一起,都能感觉到彼此逐渐提升的温度。
冉光的声音有点哑,呼吸落在孟秋实的脸颊上,也带着滚烫的热度。
她开口,微凉的手指点在孟秋实的额间。
“我没事……”孟秋实小声说。
冉光偏了偏头,重新吻了下孟秋实:“乖一点。”
孟秋实便不再开口。
神识落入孟秋实的识海里,冉光先看了眼那棵枯萎了一半的花树,又看了眼盘坐着的顾景明。
两人的眼神微微一对,又彼此绕开。
身后的孟秋实尚无知觉,她在冉光的身后,不敢去看顾景明。
冉光没有说话。
孟秋实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她抬起头,喊了一声:“师姐?”
师姐不会是看到师妹不开心了吧?
心中升起这样的念头,孟秋实去看顾景明,却发现顾景明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师妹?”
孟秋实心头升起惶恐的念头,此刻冉光慢慢回头,她看向孟秋实,露出一个微笑:“看来没什么大碍。”
说着,她微微侧脸,朝孟秋实凑过来。
无论是气息还是亲吻的模样,都与冉光一模一样,也是冉光喜欢的模样。
孟秋实却后退了一步,她看着冉光:“你是救世元君。”
她已经上过不止一次当,自然也不会再上当。
“秋实。”冉光露出了一丝失落来,她看着孟秋实,眉眼和神情都是冉光的样子,“我和她是一个人。”
孟秋实的眼中顿时闪过了一丝戾气,她猛然伸手,扼住了冉光的脖子,目光狠厉,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你又在骗我!”
“秋实……”
冉光的手按在孟秋实的手臂上,她的双眼眯起,眼中因为痛楚而浮出水光:“秋实……”
过去的记忆重新在脑海里浮现,是冉光抬起头时,显露出的不一样的神情。
那些原本被抚慰的痛苦也重新翻涌起来。
死去的人、记忆……
水面之下开始升起了什么,发出不吉的声音。
似乎有什么黏腻的,更为邪恶恐怖的东西就要从中涌出。
冉光张开口,似乎在呼吸,她眼角的余光扫到一抹红色,悬在天海相接处的明月一点点地染上了红色。
“秋实……”
冉光的眸光闪动,低声道:“你想要……杀死我吗……?”
声音落下,虚弱的语调,却像是山石一样在耳边炸开崩裂出巨大的声响。
孟秋实猛然松手,她大口呼吸着,抬起头看着冉光,随后整个身体就崩散开去。
是晕倒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冉光垂下眼,她并没有马上离开,伸手一按。
水面顿时发出了哗啦啦的声响,有什么事物从水中升起。
冉光看到散发着金光的女性双眼紧阖,在她的怀中那团隐约闪动,散发微光的温暖事物,实则是一团暗红色,微微跳动的心脏!
“找到了。”
冉光吐出一口长气,又深深地看了它一眼。
灵光闪动,顾景明自冉光身后走出,她们两人同时看向那个心脏,眼中露出相同的厌恶情绪。
“魇魔的本体果然是藏在这里。”
“有神格守护,祂也没办法占据师妹的身体。”
“但若是强迫攻击。”
“师姐/秋实的识海怕是要不保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又看一眼彼此,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顾景明才揉揉自己的头发,说道:“既然猜想是常幽提的,办法也是她说的,那她总该有应对的想法。”
冉光静静地看着那团跳动的心脏,若是只是这样看着,祂显得如此脆弱又弱小。
冉光甚至能透过神识感受到这团心脏的温暖。
祂一定是编造了一个极为美好而梦幻的幻想,所以才能安稳地待在师妹的识海深处,甚至能让师妹感觉到虚幻的暖意。
冉光的手微微一动,金色的女性幻象微微张开眼,她将怀中的心脏往怀里再收了收,重新闭上眼睛,再度沉入水中,落入无尽的海洋深处。
“看来你还是得在这里守着。”冉光说道。
顾景明点了点头:“我是可以守,但是冉光……”
“嗯?”冉光一抬头,就先迎来了顾景明的一记重拳。
她摔倒在地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就随即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来,朝着顾景明勾了勾手:“你是羡慕,还是嫉妒?师妹选择了我,而不是你。”
话音还没有落下,顾景明就已经阴沉着脸打了上来。
她可不是常幽那家伙,总是阴沉着脸在背后干坏事。
冉光哼笑了声躲开:“今日让你出出火气,但是适可而止。秋实的识海现在可禁不起我们闹腾。”
顾景明咬着后槽牙:“我理会得。”
她一直待在孟秋实的识海,随着记忆一点一点解开,识海之中已经变得越来越脆弱。
否则的话,她又何必拳拳到肉?
冉光睁开眼,她捂着发痛的额头,晃了晃脑袋。
虽然都是一个人,但顾景明毫不留手,哪怕神识脱出,依然能感觉到精神传来的痛楚。
她睁开眼,看到孟秋实趴在桌面上,手臂压出了些红痕,睡得很香。
冉光怜爱地摸了摸孟秋实的脸颊,细细地看了一会儿孟秋实的睡颜,这才给常幽发了个短信。
“找到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
“知道了。”
常幽回的也很快,她眯起了眼睛,将口中的棒棒糖顶在口腔的另一端,鼓起一个凸起。
果然是最坏的那种结果。
第150章 死一死
孟秋实没有睡太久就惊醒了。
她的眼睛猛然张开,骤然抬头,瞳孔微微缩紧,是惊诧的样子。
“不,不要!!”
“做噩梦了么?”冉光问,她离孟秋实极近,低头打量着孟秋实的表情。
孟秋实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握着冉光的手,她松开,又抬首,手指轻轻地抵住冉光的下巴,让她扬起头,去查看冉光的颈项处。
这是人体很脆弱的部位,冉光顺从地抬头,让孟秋实的手指摩挲过自己的颈项。
一向温暖的指尖此刻带着凉意,落在脆弱的颈项处,贴住勃动的动脉,带来一阵阵的战栗感。
“没有,太好了……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孟秋实松了口气,她的肩头往下一垮,整个人落坐在椅子上,像是很放松,又像是很痛苦。
冉光低头,她直起身,感觉到手机的震动,她看了眼,是宋涵催促的短信。
“该走了。”
冉光说道,她正要动弹,但衣袖被牵扯。她转头,看到孟秋实朝她看过来的可怜巴巴的眼神,带着难过。
“师姐……可以抱一下么?”
冉光把闪动的手机关了静音,扔在桌面上,然后抱住了孟秋实的头,将她轻柔地埋入自己的怀中。
“当然可以,你想要抱多久都可以。”
后背被试探地回抱,随即收紧,像藤蔓一样勒紧,挤压,带来一种无法呼吸的错觉。
身前毛茸茸的脑袋像是个受惊了的小猫似的往冉光的怀里钻。
冉光心中升起怜爱,她轻轻地揉了揉孟秋实的耳朵:“秋实,只是一场噩梦而已,不是真实的。”
她垂着眼睛,孟秋实似乎连此前她们一起进入识海的事情也都全部忘记了。
是因为魇魔的那个心脏,还是因为她自己恐惧而逃避?
虽然现在两人都是普通的肉身,但是修士灵识和魂体何等坚韧,她不应该会经受这么一点刺激就全部忘记才对。
冉光垂着眼睛,想起此前孟秋实那些扭曲的记忆。
她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柔地抚过孟秋实的头顶,再顺着她的后颈一点点往下,带来抚慰。
孟秋实嗅着冉光身上的气味。
她的衣服明明是戏服,却也好像都染上了冉光的气息那样,是让人安心,静心的气息。让她有种沐浴着月光,心中格外平静的感觉。
“师姐,你……成为她的时候,记得我吗?”
冉光揉了揉孟秋实的头:“当然,就算我忘记所有,也不会忘记你是我喜欢的人。”
孟秋实往深处埋了埋,低声道:“我也喜欢你。”
两人没有腻歪太长的时间,一来时间宝贵,二来有人已经忍不住开始敲门了。
打开门,宋涵看着冉光平静的眼神,又看向站在冉光身后双眼微红的孟秋实。
看她那模样,就仿佛受尽了委屈似的。
宋涵开口:“你明明一副酷姐的样子……”
想不到啊,是在下面那个。
孟秋实有些疑惑,说:“导演,是我刚才演的不对劲吗?”
宋涵说:“那倒没有,你的情绪很到位,是冉光太轻佻了……”
轻佻到了放荡的地步,往孟秋实倒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勾引。宋涵语重心长:“冉光啊,你演的是神女,不是妖女。”
冉光微笑:“谁说神女就不能是妖女的模样呢,导演你太着相了。”
“看的人都是庸人,所以拍的也要庸俗。这个理由够不够?”宋涵到底是个老姜,回的也快。
冉光想了想,点头:“也有道理,正邪应该分明,阵营应该明确。”
宋涵终于松了口气:“你能想通那就好,看来我是可以放心了。”
只是她觉得自己的放心太早了。
“cut,cut!孟秋实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捏住冉光的狠戾劲儿呢?啊?哪里去了?这手软绵绵的我都能看出来你没有用力!!”
在CUT了好几次后,宋涵终于忍不住发火了,把剧本一摔,举着喇叭喊。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你会不会演戏啊!我还要说几遍!!”
宋涵此前拍摄得一直都很顺利,哪怕有几个镜头不对劲,但也很快就过了。
孟秋实这孩子身手极好,入戏时情真意切。这戏或许是给她量身定做的,她入戏总是很快。
也因此宋涵对她抱有期待,觉得她是个好苗子。此刻迟迟无法入戏,让宋涵此前被安抚得很好的火爆脾气也冒了出来。
孟秋实垂头,她其实哪里会演戏,是因为代入自己才能演出来。
可是现在一让她用力,她就会想到刚才的那个噩梦。
自己掐住冉光的脖子,冉光对她说:“秋实,你想要我死吗?”
孟秋实担心而恐惧,甚至不敢对冉光用力,虽然冉光对她说那只是个梦,虽然冉光的脖子上光滑没有什么痕迹,但孟秋实还是为之恐惧。
“好了,是我的不对,我刚刚喊了停,又耽搁了这么久。”
冉光开口道,她说话,声音里带着疲惫:“要不今天先到这里吧,今晚上我再跟秋实说说戏,如何?”
宋涵脸色有些难看,心道你晚上说戏,该不会说到床上去吧。
但是转过眼,看到孟秋实垂着头的样子确实可怜,此前这孩子也表现得很好……
她的心头也软了几分,转头看向常幽。
常幽正低头敲字,此刻朝宋涵看了一眼,做了个口型。
“适可而止。”
得,孟秋实就是个团宠,她算是明白了。
宋涵挥了挥手:“行吧。”
她叫来孟秋实,还是打算跟她说说戏:“对方现在侵占了你师姐,你道侣的身体,你应该会很愤恨才对。之前明明表现的很好,怎么突然就改变了想法,下不去手了?”
孟秋实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虽然不是师姐,可她也有师姐的意识吧。否则的话,她怎么能做出与师姐一样的动作呢?”
宋涵愣了愣,去看常幽。常幽没有理会她们两,只是低头敲字。
这个什么破编剧,为什么要这么写?
宋涵骂了一会儿编剧,这才开口:“是因为这个?”
孟秋实点头,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但她不会说。
宋涵想了想:“但是你当时很愤怒不是吗?你可以在愤怒之后想起你刚才说的那些,软下来。反正按照剧本你后来也没有吸干净神力而晕倒了。”
孟秋实沉默下来:“是啊,人力终究敌不过神力。”
“这也很正常吧,就这个什么魇魔的技能简直就是bug,除了神,没有人能杀死祂的吧?”宋涵说道,低头翻看剧本,“也不用太着急,越是到了关键时候,就越是要谨慎。多琢磨琢磨没有问题。”
说着,她又拍了拍孟秋实的肩头:“唯一就是你不要瞎捉摸,有什么问题都提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我虽然是导演,但是演戏的是你们,你们才是局中人,揣测剧中人的情绪,去饰演他们的人生。”
孟秋实点了点头,她问:“宋导,你觉得卫霜天的做法对吗?她为了师姐,甚至不惜吸取元君的神力,万一出了问题,那个世界就会一起完了。”
宋涵想了想,这才说道:“说不上对错吧,非要说的话,这不是那个世界的人自己做出的错事吗?他们为了一己之私召唤出了不受控制的恶魔。卫霜天也是为了自己爱的人而努力,仔细想想,其他人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再说了,那个什么元君根本就是个bug,用来救火的,否则的话怎么解决这个乱局。”
宋涵笑了笑:“所以啊,你要怪,就得怪编剧。”
常幽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孟秋实:“宋导的话话糙理不糙,结局好与坏都是他们咎由自取而已。”
这是以救世元君的身份说出的话么?
孟秋实看向常幽,常幽的眼睛微微眯了眯,她站起身来,走到孟秋实的身边,拉着孟秋实的袖子。
宋涵急忙看向左右,没有看到冉光这才松了口气。
她看着孟秋实低头,面容平静,带着一丝纵容的温柔。而常幽则靠在孟秋实的耳畔悄声说话。
她们两人之间带着一种被久远时间浸染的熟稔,甚至让宋涵觉得常幽比饰演卫潜的那个孩子更像卫潜一些。
自己在想什么,当真是拍魔怔了。
宋涵拍拍自己的头。
常幽小声地对孟秋实说话:“师尊身上全是师伯的味道,下次还是小心些吧,会被人闻出来的。”
孟秋实一顿,脸上浮出一丝红,她扯起袖子闻了闻,这才说:“没有的事。”
“是吗?”常幽慢悠悠地笑,目光紧紧地盯住孟秋实,“我还以为师尊跟师伯做了什么事,我刚才看到师伯的脖子上有道红。”
孟秋实双目一缩,她忍不住抬头。不远处的冉光已经朝她走来,她换了身衣服,一身干干净净的,就连脖子上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妥。
只是常幽的一句戏言。
孟秋实没有注意,常幽的手指贴在她的手臂上,滑了一下,然后放入自己的唇中。
宋涵没有说话,等到孟秋实跟冉光走了,她才对常幽说:“你真的好变态。”
常幽回了她一个白眼,然后沉默。
没有丝毫的魇气泄露出来,这种程度的刺激也激不出来,那要什么样的刺激才可以。
常幽思索了会儿,问宋涵:“如果我临时改个悲剧,大家一起死光光,你觉得怎么样?”
宋涵的脸色绷得很紧:“不怎么样,那我会罢工。”
“好吧,我只是开玩笑。”常幽说。
宋涵回:“你最好是玩笑。”
常幽很头痛,总不可能让她们三个真的死一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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