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当天夜里,苏芷棠穿了一身男装,散下乌黑发髻,带上玉冠,将头发高高的束起。
她面皮白皙细腻,明眸善睐,一张芙蓉面生的艳绝,即便打扮成男子,一眼瞧上去便能轻易地认出是个女子,无法,苏芷棠只好挑了个深色的帷帽带上。
祁勝挑了一个暗卫陪着她,让她先一步去春风楼。
不知为何,苏芷棠竟有些兴奋,跟夫君一起逛春风楼,莫名的刺激和新奇。
出府前,她对着祁勝挥了挥手,欢悦道:“夫君,我先去了,你快点来哦。”掩在惟帽下的笑容明媚。
这般潇洒的模样倒像是招呼自己的好兄弟去逛春风楼一般。
到了春风楼,苏芷棠看着楼里的各色美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夫君一会儿就要跟那个仙儿姑娘共处一室,思及此,她又高兴不起来了。
她望着屋子里的香炉闷闷不乐,细长的手指百无聊赖的拨弄着香片。
心想,夫君怎么还不来。
咔嚓一声,暗卫不知道转动了什么机关,墙壁上露出了一个双面镜,能模糊看出隔壁房间的样貌。
苏芷棠愣怔了一瞬,惊奇道:“对面的人会不会也能看到我们?”
暗卫:“夫人放心,不会。”
苏芷棠只听说过有这种镜子,但还是头一次见,好奇的从绣凳上起身,镜子是镶嵌在墙里的,用一层好看的轻薄帷幔挡着,似是早有预备。
她怔了怔,看向暗卫,眨了眨眼睛,极小声音地疑惑问道:“这春风楼里不会也有你们的内应吧?”
这么一面镜子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镶嵌进墙里,绝非一件易事,除非有人暗中相助。
暗卫点了点头。
苏芷棠心绪复杂,她夫君路子还挺广,连春风楼都安插了人。
一想到这么厉害的人,是她的夫君,喜悦充实了苏芷棠的心房。
旁边那个屋子里眼下没有人,苏芷棠打量了一圈,那屋子装扮的别致,粉色纱帐和珠帘一层接着一层,地上摆着数展烛台,红色的火烛照亮了整个屋子,氛围说不出的旖旎浪漫。
眨眼间,门被推开,祁勝先出现在那间屋子里,他身后跟着那位仙儿姑娘。
仙儿一进屋就将屋门关上了,这一幕看的苏芷棠心里一咯噔,全神贯注的盯着对面屋子看。
暗卫给她递了一个传音筒,一头贴在墙上,一头贴在她的耳朵上,旁边的声音悉数落入苏芷棠的耳朵里。
她听见那位仙儿姑娘说:“今日大人没接那花,害得奴家以为大人今夜不会来,好生伤心了一番呢,大人一会儿可得好好疼疼奴家。”
她声音柔媚,一双桃花眼妩媚的上挑,迈着轻柔的步子就要去勾祁勝的腰带。
二人之间不过一尺。
苏芷棠看的心神一紧。
祁勝看着朝自己伸过来的那双手,神色阴仄,开门见山道:“你在京城的内应,或者说在整个大詹的内应是谁?”
苏芷棠心想,果然另有隐情,夫君他才不是贪图美色来的春风楼。
仙儿蹙了蹙眉,娇声道:“大人在说什么,什么内应,仙儿怎么听不懂。”
“春宵一刻值千金,大人今夜不妨好好享受。”她试图靠近祁勝。
祁勝利落抽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冷硬漠然道:“不打算坦白吗?”
仙儿吓的花容失色,求饶道:“仙儿什么都不知道,大人这是做什么?”
她目光瞥了一眼屋子里的香炉,里面白烟袅袅。
原本浪漫旖旎的屋子一片肃杀之意,祁勝逼视着她,俯下身子,居高临下道:“前些日子往西域运送的粮草半路被人截了,导致大詹丢了边城的一座城池,而那座城池落入了你们首领手中,这其中,必然有大詹人与你里应外合通风报信,不是吗?”
仙儿楚楚可怜的跪坐在地上,娇怯道:“奴家不过就是这春风楼的一个姑娘,哪来那么大的本事,大人是不是找错了人?”
“你是没有,但是你身后的人有。”他漫不经心道。
说罢,祁勝捏了捏眉心,眉心拧起,似乎头脑昏沉。
仙儿瞧他这个模样暗暗勾了勾唇角,娇声道:“大人怎么了,可是难受?别想这么多了,仙儿给大人揉揉头可好?”
说着,她从地上起身,一步步的朝着祁勝靠过去。
祁勝闭上眼睛没说话,面色泛红,指腹揉着太阳穴,任由她靠近。
见他阖眸,仙儿脸上的笑顿时消散,眼神里多了几分狠意,在手快要碰到男人的头时,忽然从袖子里甩出一枚锋利的暗刀,直冲祁勝的头。
说时迟那时快,祁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剑挡住了那柄暗刀,犀利的眸子猛然睁开,剑尖抵上了仙儿的喉咙。
毫不怜惜的在上面划出血迹。
雷霆之际,几个黑衣人忽然从床底拿着刀剑和袖箭跃出,直逼祁勝。
与此同时,青羽率领暗卫破窗而至,不大的屋子顿时满是打斗声。
祁勝忽然站了起来,步子沉稳的走向双面镜,将帷幔拉上,挡住了苏芷棠的视线。
苏芷棠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帷幔拉上,挡住双面镜,顿时心急如焚,想要冲进隔壁去看看,可又心知自己不会武功,去了只会牵绊他。
她心下焦急,对陪着她的暗卫道,“这位大哥,你别陪着我了,快去对面帮忙呀。”
暗卫不为所动,“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夫人,还望夫人见谅。”
苏芷棠心急担忧的攥着衣袖,把耳朵紧紧的贴在传音筒上,生怕错过对面的一点响动,更怕祁勝会受伤。
半响,横尸一片,归为安静。
祁勝冷漠开口,“弄干净。”青羽领头将尸体抬了出去。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瞬间,苏芷棠便扔下传音筒就往他屋子里跑,却发现推不开门。
苏芷棠愣了一下,旋即想到,他这是不想让她看见血腥,滚烫的热泪瞬间滑落,她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另一个屋子里。
祁勝坐回椅子上,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帕子慢条斯理的擦拭着他手中的那柄剑,神情低恹。
仙儿被麻绳绑着跪在地上。
蜡烛静静的燃着,烛泪肆意堆积,仙儿看着擦剑的男人愤恨道,“今日没能杀了你替我们回嘉公主报仇,是我无能,但你以为你这条命又能活多久,功高震主,大詹皇帝都没打算追究我们西域和回嘉公主的不是,你一个臣子,违抗圣令,射杀西域公主,与西域交恶,受皇帝忌惮,还这般肆意妄为,即便西域杀不了你,但是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
祁勝听着这番话无动于衷,仍冷定的擦着剑,神情阴郁。
待剑被擦得光亮他才抬起头来,薄唇轻启,目光却并不落在她身上。
“就那么想让我死吗?”自言自语般道。
不惜用这么低劣愚蠢的办法,也要这么迫不及待的杀了他。
甚至是宁愿赔上一座城池。
先是利用西域对他杀了西域公主的恨意,再赔上一座城池给西域,让他顺藤摸瓜摸到西域的细作仙儿,詹嗣柏定知道他会查到底,便想借用这个细作的手杀了他。
同上次一样,如出一辙的借刀杀人。
明面上是西域为了给回嘉报仇而派人杀他,同詹嗣柏没有半分关系,可祁勝怎么能不知,其中定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毕竟大詹兵力强盛,城池稳固,怎会说丢就丢,城池和粮草不丢,他也不会查到这个细作。
仙儿笑了起来,“你不是想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吗,是你效忠的皇帝陛下啊,没有他,截粮草的信我哪能这么轻易送出去,那座城池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被攻破。”
“祁将军,这天下终究是姓詹,你们中原人不是说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不如祁将军顺着你们皇帝的心思效忠到底啊。”
祁勝冷眼看她,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青羽会意,手起刀落。
祁勝负手而立,望着窗边的月亮,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寂寂无光。
这一趟他本不必来,可到底心里还是存了一丝念想。
那个跟在他身后喊表哥的人终究是长大了,继承了先皇的心狠手辣。
詹斯柏他该知道的,有他姨母祁莺这个太后在,只要他詹家不动他祁家的人,祁家必定会誓死效忠。
半响,祁勝扯唇轻笑,笑的隐忍又阴暗,詹斯柏忌惮他是应该的。
毕竟他詹家在他十二岁那年便下过一次杀手了。
……
苏芷棠心急如焚,不断的拍打着门,终于,肃有来给她开了门。
她冲进祁勝所在的那间屋子,看着他落寞孤寂的背影,心疼不已。
这件事的幕后推手竟然是詹嗣柏,是他效忠的皇帝。苏芷棠心里弥漫上一层复杂的情绪,异常心疼眼前这个男人。
苏芷棠跑上前,从他背后环抱住他,“夫君可有受伤。”
祁勝回过头来,摸了摸她的头,“没有。”
“可被吓到了?”他反过来关心她。
苏芷棠摇了摇头,她将所有的心疼化为这个拥抱,紧紧的,紧紧的拥着他,闷声道:“是我拖累夫君了。”
若不是她,祁勝也不会去杀西域公主,若不杀西域公主,便不会生出什么这些事。
祁勝:“瞎说什么呢。”
他战场厮杀多年,摄政两年,不是为了让身边人委屈求全的。
他不会主动生事,但也不会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忍气吞声。
刀架颈侧,岂能任人宰割。
苏芷棠仰头看他,从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了近乎令人着迷的血性。
他手握重兵,做任何事都无需隐忍,没人能动得了他,即便詹斯柏这个皇帝想杀了他,也只能背地里借刀行事。
“知道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吗?怕不怕?”他问。
苏芷棠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有夫君在,我才没那么胆小,夫君日后也不许丢下我。”
这一亲不要紧,祁勝强压住的躁动全跑了出来。
屋里方才点着催_情香,被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此刻,他喉头滚动,忍声道:“回府。”
苏芷棠瞧出了他的异常,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红着脸跟小媳妇一样跟在他身后。
马车上,苏芷棠清晰的感受到了祁勝的躁–动,腰间的手灼热异常,腰窝处一片酸–软酥–麻。
她坐在祁勝腿上,潋滟着眸子咬着唇小声道:“夫君,别……马车上呢……等回去好不好?”
男人双眸泛红,呼吸粗重,闻言把头从苏芷棠修长细嫩的脖颈间抬了起来,看着她认真的说了句:“不好。”接着又对着那抹瓷白亲了上前。
苏芷棠死死的咬着唇,最里层的系带被拽开,眼见男人愈发过分,她嗷呜一口也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生怕自己溢出半点声音。
马车直接停到了院子门口,祁勝将小衣塞进了袖子里,忍着急躁,还算庄重的抱着人往屋子里走。
不过耐性也就这么点了,到了门口,直接踹门而进,沉声喊道:“都出去。”
婢子们迅速退了出去,顺带着关上了门。
这夜,苏芷棠彻底见识到了这男人有多不好惹。
又凶又恨,半分力道都不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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