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痛失父亲,让眼前这个也才十八岁大的,严格来说还是孩子的男人,对未来感到迷茫和彷徨,同时还有理智思考后不得不放弃现有学业的惋惜。
柳云帆有一副很好的皮囊,身高不下一米八,五官棱角分明,很是立体,一点不亚于现代那些当红小鲜肉。气质是读书人特有的温雅清隽,因着才痛失父亲,眉眼间带着抹不开的伤痛,平白给他添了几分的茫然无助,让人忍不住心疼。
没错,面对这样的柳云帆,叶清函心疼了。
虽然原著没写这个时间点的事,但从后文不难知道,柳云帆没去做账房先生,还拜了县学的教谕为师,按说她不劝说也影响不了什么,但看着男人这般模样,不说点什么,叶清函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我不反对你暂缓读书的进程,但要说去当账房先生,我觉得没这个必要。”照原著的发展,出了父亲的孝期,不久之后又要替父亲守祖父的孝,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扭转剧情,阻止祖父的去世。就算可以扭转祖父的过世,乡试也要三年的时间,以这男人的本事稍微减缓一下读书的进程,也不会影响他三年后的科举。
“你应该听说过我是种庄稼的好手,虽然在重活上比不得男子,但重活可以分成不重的活,顶多比男子多费点时间,对家里的田地收成不会有什么影响。而你现在的秀才功名,完全可以把咱们家的税粮免除了。免除的这部分税粮拿来换成银子,想来也够咱们家这几年的嚼用,更不用说你每个月还有补贴。”
古代的守孝是不得吃任何荤腥,换种说法就是守孝期间,家里的花销会很省。
而秀才不仅每个月有粮食补贴,可以免除50亩的田赋,还能免除家里两人的劳役。历史渊源,他们这一带的税赋特别重,只要庄稼侍弄好一些,免除的田赋完全够一家人嚼用。
“先前让大哥帮我找农书,是想找找看,里头有没有能让庄稼长得更好的法子。”
叶清函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想到,可要他一个大男人看着自家母亲和妻子,在田里头劳累,他却坐在家里读书,他实在做不到。如果,如果妻子能有办法,让每亩田的亩产升高,减少种田的亩数,照妻子说的也不是不行。
这么想着,他不由希冀地看向叶清函,“那你有具体的想法吗?”
“给作物施粪的时候,有些作物会被烧掉,我想是不是肥力太强了才会这样。我想试试把粪煮过后,再施到作物上,看看能不能缓解这种情况。另外,粪跟草木灰分开施用到作物上,都能增加作物的收成,那两种叠加在一起用,效果能叠加吗?”
前一种其实就是煮粪法去掉生粪里的热性,避免生粪对庄稼造成伤害。第二种想法,其实就是复合肥的概念。这些当然不是原主想出来的,而是她这个农学博士的想法。
“我听娘说,秋收后地里又种了一些豆。我打算先在这些豆苗上试试我的法子,能不能行得通,能的话开春就可以把这些肥料用在庄稼上。”外塘村地处太湖地区,秋收后再种一茬的豆,不仅能多收成,豆还能养地,让来年的地里更有肥力。
现代农业讲究有机化肥,所以她在这方面有过研究,知道怎么做出适合各种作物生长的化肥。提出先在豆苗上实验,不过是为了不让明年庄稼的突然增产太过突兀。
虽然在上学前,他也跟着种过地,但他在这一事上并不精通,但听妻子说得头头是道的,他莫名相信妻子能做到她说的这些,“虽然我不懂你要怎么做,但想来肯定不乏一些体力活,反正我这会儿也静不下心来读书,你做的时候有需要用到力气的地方,就叫我来。”
叶清函自不会跟他客气,“如果是这样,那你最好叫人找找农书,指不定咱们能从里头找到相关的记载,如此我们做起来就会更简单。”她知道煮粪法怎么做效果最佳,但为了不引怀疑,少不得失败那么几次,要是能找到相关的农书,就不用这样折腾。
毕竟粪这种东西,虽然能让庄稼增产,但那味道实在叫人难以消受。
听妻子这样说,柳云帆也觉得有必要找一些农书,好好研究一番,“好,晚些时候我去找谢均,让他这两天就去帮忙找找农书。”
听他提起谢均,叶清函试探道,“既然父亲临终前让你热孝期内成亲,想来叶姐儿那边他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叶姐儿即柳云帆的妹妹柳叶,跟原主同岁,今年也是十五岁。柳父出事前,柳叶的婚事是定在柳云帆之前的,可这会儿却没听谁提起柳叶成亲的事。再有,她记得原著里柳叶的丈夫并不叫谢均,也就是说这桩亲事最后是没成的。
如果这桩亲事最后没能成,叶清函希望趁早退亲,这样柳家不用背负耽误谢均婚事的名声。不过,她作为新进门的嫂子,哪怕有这样的想法,也不能贸贸然说出来。
提起这事情,柳云帆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霾,“是这样的没错。可谢家那边说,今年的好日子都在年底,热孝期内没有合适的日子。”热孝期没结婚,就得等孝期过后才能结婚。
谢家当时会定下这门亲事看中的是他的前途,如今他要守孝三年,且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能不能继续上学还不一定,他们怕是持着观望的态度。就是先不成亲,等三年后看看他的情况,如果他继续读书科举,那婚事继续。如果没继续读书科举,那到时候找个由头解除两家的婚事,有谢均等了妹妹三年的事在,想来没人会觉得谢家有错。
没错过柳云帆眼中的情绪,叶清函知道柳云帆猜到了这是谢家推脱的说辞,“家里对这事是怎么看?”
“娘素来听爹的,自然也希望他们能在热孝期内成亲,叶姐儿也早就做好当谢家妇的准备,且这是爹临终的遗愿,她自然也希望照着爹的遗愿来。可谢家那边说没合适的日子,又说谢均可以趁这三年时间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到时候叶姐儿进门会更风光。”
“我不是没想过退掉这门亲事,可一来退掉这门亲事,得出孝才能再说亲,到时候叶姐儿的年龄大了,不好说好的亲事;二来这门亲事是爹定下来的,无缘无故退掉不合适。”
在这个孝道大于天的社会,儿子推翻老子定下来的事,视为不孝,难怪原著里这门亲事拖了三年才退,“由咱们提出退亲,的确不合适,但若是谢家提出退亲,作为被动的一方,别人就没道理说什么了,你说呢?”
既然这男人也不看好这门亲事,那就没什么好顾忌的。
“除非有特殊情况,不然谢家不会在这时候提退亲的。”趁未婚妻守孝提退亲,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如此不仅有碍谢均科举为官,好人家也不会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那咱们就找个特殊情况,让他们主动退亲。”不过,既然是特殊情况,那不可能立马就有,得妹妹等机会。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这点,所以两人同时沉默了,还是方氏进来说里老过来了,两人这才收拾好心情。柳云帆迎了里老进书房,叶清函则到厨房泡茶。
当年柳云帆能有机会上学读书,托的还是里老的福。得知他今天上县学为他奔走找夫子的事,柳云帆更是感激得不行,“辛苦您了。”
“当年你还是个没读书的稚儿时,我尚不忍看你被埋没了天赋。如今你已有秀才功名在身,我更做不到袖手旁观。所以这趟就算你祖父不开口,我也打算走的。”
倒不是他多高尚,而是柳云帆的确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三场童生试,他是近十来年来,唯一一个包揽三场案首的人,也即俗说的小三元获得者。
这样有前途的后生,只要他开口,有的是人乐意替他奔波,可他一直没开口。
拜师的事,比起这个不遑多让。
先前柳云帆没透露出拜县学夫子为师的想法,这帮夫子自持身份不好上赶着收这个徒弟。如今听他有拜师的想法,有的是夫子抢着当这个老师,最后是家境优渥,自己拥有马车的教谕争得了这个收徒弟的机会。
教谕说他每旬来外塘村一趟,指导柳云帆一番,柳云帆有机会进城,也能随时去找他。束脩的话,照顾他三场童生试都是案首,县学决定免除他的一切费用。
换句话说,教谕不仅没从他这里得到一点好处,还自掏腰包上门教他读书,简直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不过,柳云帆不是个喜欢欠人人情的人,他表示教谕往返外塘村和县城的花销,由柳家出。至于县学免除小三元获得者一切费用,自来有之,他心安理得的受着。
送走里老后,柳云帆整个人变得快活了不少。
很明显这位‘雪中送炭’的教谕,让他看到了希望。
如果这个教谕真做到他自己说的那般,可原著里说到,这教谕头两个月的确照自己说的做。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不再来外塘村,说是每个月这样奔波,他身体吃不消,要柳云帆碰到事情去县城找他。
柳云帆就是不方便出门,才因为他给出的诱人条件,答应了拜他为师。结果这教谕出尔反尔,两人的师徒之名就这样名存实亡。
可就是如此,外人也把他当成这教谕的弟子。后面这教谕跟一帮仕途不顺的人结成的娄东派,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而当他替朝廷将这个党派给解决后,又有好多人说他欺师灭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可以说这位老师不仅对他的课业帮忙不大,还会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
这个师拜不得。
可眼下柳云帆将其当成救命稻草一样,她不能贸贸然开口。
好在第二天这教谕,遣人来说他这段时间都会比较忙,待他忙完了,再说拜师的事。
柳云帆拜师的事情,暂时无解,研究肥料的事情却是随时可做。
叶清函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很快就着手安排。
她打算做两组对照组,一组用煮粪法煮出来的熟粪,一组用拌有草木灰的粪便。
草木灰拌粪比较容易,煮粪法要做的准备比较多。粪便的味道不好,为了不扰民,肯定要选择在人烟稀少的地方煮,所以要先在煮的地方搭灶。
为了节省劳动,直接定在种豆的地方煮粪,这样一来煮出来的粪便晾凉后,就能直接下到豆苗上。
两夫妻做这些前期准备的时候,并没引来太多的关注,毕竟他们选择的地方人比较少。
然而在他们开煮的第一天,却很快引来了一个人,“我一直在想,你们在这地方搭灶做什么,原来这是要煮粪啊?”显然这是关注他们很久,“能跟我说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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