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的年夜饭是两房轮流摆的，饭菜一般是哪家摆就在哪家做。于是，除夕这天吃过午饭，叶清函婆媳两人就一起到大房帮着做饭菜。
十几口人的饭菜，每道菜需要准备的量不少，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才把饭菜都做好。
摆桌的时候，摆成两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
饭菜都上桌后，大家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由柳祖父开口总结了过去一年的收获与不足，然后提了明年的计划和安排，最后又说了些祝福的话，就开始动筷子。
两房的关系挺是不错的，所以饭桌上的气氛很是不错。
农家人饭桌上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大家边吃边聊，聊着聊着就聊到黄豆上，“弟妹，先前你晒院子里的黄豆，那豆粒又大又饱满，而且看起来比我这边的收成多了不少，这就是侄媳妇用草木灰拌粪的结果吗？”
“对。”说起这个方氏满是骄傲，“先前她说要煮粪什么的，我还觉得她折腾，但想到她是种田的好手，也就由着她来了，没想到煮过的粪真的比没煮的粪效果好。”
粪一直是农作物的肥料，不过干浇粪很容易让作物干枯，大家多数是稀释着浇的。可稀释过后的粪虽然不会伤害作物，肥料却大不如没稀释的粪，“不过，函儿说这当中还有讲究，具体怎么做更好，还是由她来说吧。”
“娘说的是，这个粪怎么煮，煮多长时间，晾多长时间，什么时候施用到作物上，每株施多少量都对作物的收成有影响。”说完这个，叶清函又解释道，“先前没跟大伯母说，是这个我也是初次做，不知道结果成不成。现在知道了，也做了详细的记录，想来照着做就不怕烧坏豆苗，或导致豆苗不能开花，开春后种豆大伯母这边也可以照着来。”
黄豆是他们这一带种的主要经济作物额，家家户户每年都要种上好几茬。收成的黄豆可以直接卖，也可以榨成油再卖，还可以做成豆腐卖，也是家里收成的一部分。
“那敢情好。”大伯母也没客气，“所以你这些时日在田里，就是倒腾这些？”
叶清函摇头，黄豆虽然也能带来收入，但更重要的还是能填饱肚子的庄稼，“这段时日在堆开春种庄稼的基肥，待开春耕地的时候把肥料填到地里头，能让庄稼长得更好。”
土地长期种植会导致土壤肥力不够，基肥就是增加土壤肥力的，帮助庄稼更好的生长。
这会儿大家是通过轮作和停种保持土地肥力的，他们这里的轮种是两年庄稼一年豆轮换着种，停种的话则是直接停上个一两年，“你的意思是用了这基肥，土地就能每年种庄稼？”
对老百姓来说，种能填饱肚子的庄稼才是根本，可是土地要是年年种庄稼，收成不好，大家不得不每隔两年就种一年黄豆或者其他的作物，让土地能够得到休息以保证种庄稼那两年的收成。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实际效果是不是真能这样，得实践过才能确定。”
想到开春后家里有一大半的土地不能种庄稼，大伯母心里有了决断，“你说的这堆肥，过完年再堆来得急吗？”家里地不少，她没想过叶清函已经堆好的那些。
“来不及的。”堆肥起码得三个月时间，肥料才能彻底发酵有肥力，“大伯母放心，我当初做这个的时候备了你家的份，就是这事儿我也第一次做，能不能达到预计效果，我也不清楚。”
“你果然是个好的。”听说备了他们的份，大伯母脸上的笑痕更加明显了，“你有这份心，大伯母也不让你失望，我决定把明年不能种庄稼的那些地，都种上庄稼。这个决定是大伯母下的，就算最后达不到预期的效果，那也跟你没关系。”
就算柳森还在，大房的日子也比二房的要好，更不用说如今柳森不在了，所以大伯母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叶清函也是料定了大房不会让她失望，才会备大房的份。
“就算没达到我预料的产量，起码能有基础的收成，不至于颗粒无收。”
“就是颗粒无收，大伯母也不怪你。”
人家有好东西的时候，帮着备着，自己选择接受这好东西，没道理最后好东西没起到效果，就怪罪人家的一番心意。
大伯母是个性子爽朗的，叶清函相信结果真的不好，大伯母也不会怪她，就是知道她的性子，她才会在备基肥的时候，多备了大房的份，“有大伯母这句话，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辜负您的信任。”
在现代她也堆过基肥，虽然在这里没有可以促发酵的氰氨化钙，但在时间上她多用了不少，为的就是确保原料能足够发酵，保证基肥的肥料。
“哈哈，不要有压力，就像你说的就算达不到预想的效果，起码不会颗粒无收。”
一顿年夜饭吃了有一个时辰，其实吃到后面大家都不怎么动筷子，不过是坐在桌边聊天而已。从大房回到家里，叶清函帮着把东西收拾好，就提灯跟柳云帆一道往山里头走。三朝回门后，夜里她就跟着柳云帆去住柳森坟墓旁的草庐。
刚开始几天心里有些发毛，如今几个月过去早就习惯，天气好的时候，甚至还有心情看星星，就像现在。在这个没有任何污染的地方，天澄蓝澄蓝的，星星特别特别明亮，看得人心情都能变得明亮，“基肥的事，大伯母那边已经确定要用了，叶家那边改日我找个机会问问。”
在堆基肥的时候，她总共堆了三家的量，自家、大伯家还有叶家。
堆基肥的地方就在他读书的草庐旁，读书读累的时候，他还帮着一起翻堆过，什么情况，柳云帆很清楚，听妻子这样说，“年初二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你想不想回？”
叶清函嫁入柳家四个月了，至今没回过一次娘家，不过两家同村，平日里还是能遇到的。
叶清函摇头，“反正平日里也能见到。”她知道自己回去，叶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可自己身上带着孝，这种大喜的日子回去，大家心里总有些顾忌，平白减少了家里人的喜气，没必要，“咱们人不回去，不过跟回门一样，该给备的礼咱们还给送回去。”
“已经过了热孝期，想回去其实也可以。”
“大嫂那边好不容易怀上，咱们还是避讳下比较好。”成亲一年多才怀上，虽然没婆婆催，叶大嫂自己压力却不小，这会儿才将将三个月坐稳胎。
柳云帆一想也是，“委屈你了。”嫁进门这么久，却连娘家都没回过。
平日里能见面，都知道彼此的情况，其实还好，但女人得适当懂得撒娇，“所以你要对我更好点。”
“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对你更好？”他能做的有限，除了帮她烧烧火，帮他翻堆翻堆基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觉得自己只做这些，叶清函这边得到却远不止这些，这男人会帮着做饭，会帮着干地里的活，还会在她小日子来的时候给她煮红糖姜茶、会给她揉肚子，夜里她手脚冰冷，他会拿胸膛给她暖手，让她把脚伸到他裤管里取暖，体贴得不行。
比起那些动不动把爱挂在嘴上，实际上却什么都不做的男人，她更喜欢柳云帆这样的男人。这种男人兴许不懂浪漫为何物，却无时不刻不把你挂在心间。
比起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更喜欢这种相濡以沫的相伴。
“每次洗头发，我都擦得好累，不然往后你帮我擦头发？”古人的头发太长，每次洗头都要费老大的劲，老累人的。
要是刚结婚那会儿，叶清函提这个要求，柳云帆多数是不乐意。虽然妻子是他自己选的，可那时候想的是跟她相敬如宾的过，这么私密的事，他肯定不愿意做。
可几个月的相处，已经让他对叶清函产生了感情，也习惯跟她这样的亲昵，甚至可以说是享受跟她这样的亲昵，自然不会不乐意，“我没做过这事儿，你要不担心被我弄疼，我就试试。”
“那就这样说定了。”
进草庐后，两人并没立刻睡觉，而是各自看各自的书。
柳云帆看的科举方面的，叶清函看的是前朝农学家著作的《王祯农书》，这是一本兼论北方农业技术和南方农业技术的书籍，她想对这个时代的农业工具做一个全面的了解，再看看自己有没有改进的能耐。
不过煤油灯到底伤眼，她规定晚上只能看半个时辰的书，看完两人可以相互探讨彼此看过的内容。这个晚上吃饭用的时间比较长，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已经到两人睡觉的时间，两人于是吹灭了灯，上床睡觉。
寒冬腊月，长夜漫漫，山风草庐，再是简陋不过，有情的两夫妻相拥而眠，半点没受这环境的影响……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