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长松小原主两岁,今年十四岁,可因为早产身体不好,个头看着甚至没小他三岁的柳海高、更没他壮,是那种看起来风吹就能倒的样子。又因为身体不好鲜少出门的缘故,叶长松脸上的皮肤是那种久不见太阳的病态白。
原主一直很照顾这个亲弟弟,她干活干这么好,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不让这个羸弱的弟弟下地干活。比起没主见的母亲,原主这个姐姐对他的维护更多,所以叶长松很亲近原主这个姐姐。
所有人都说姐姐跟柳家这门亲事,是他姐姐高攀。
只有他觉得他姐姐这么好,能娶到她是柳家人的福气。
怕柳云帆这个未来姐夫也这样想,几乎不出门的他,还特意跑到柳云帆跟前告诉他:我姐姐很好很好,娶到她是你的福气,不是她高攀你,你要敢对不起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好在柳云帆说:你姐姐是我自己选的妻子,对不起她就是否定自己的选择,我从来不否定自己。
柳云帆这句话让他相信,姐姐嫁过去会幸福。
谁知就在他盼着姐姐风光大姐时,意外骤然而至,柳家想姐姐热孝期内进门。
热孝期成亲意味着婚事得一切从简,而且姐姐这样一个周到的人,不仅不会提出过分要求,还会主动让婚事更加简单。
他打心眼里不希望姐姐答应,可姐姐素来有主见,不会听他这个一直被保护的弟弟的,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姐仓促备嫁,匆匆忙忙把自己嫁出去。
婚礼简单仓促就算了,三召回门这么重要的日子,还没回娘家,他当时就想杀到柳家的,结果还没出门就被大哥发现。大哥说他和大嫂会去柳家拜访,让他不要冲动。
比起他这个身体羸弱年龄小且没多少存在感的弟弟,有读书且已经是叶家当家人的兄嫂上门,的确更合适,他只能歇了杀上门的心思。
长兄从柳家后,他第一时间问明了情况,得知姐姐在柳家不错,尤其听说方氏很疼姐姐,他这才放心。
叶清函知道原主这个弟弟是标准的姐控,最是听不得她半点不好,所以每次村里有关于她或者柳家不好的传言,她就让人捎消息回去告诉他,她很好不用担心。
就是这样这小子还有好几次,跑到她跟前问她,她好不好。
直接上柳家这还是第一次,叶清函着实好奇叶清薇究竟说了什么,“你先说说她都胡说了哪些事?”
“她说姐夫拜的夫子只懂《春秋》,姐夫为了拜他为师放弃读了五六年的《易经》,改读《春秋》,她说别人读十几年的本经都不一定考得好,姐夫就是再有天赋,三年时间想赢过别人也难。”
“她说谢家那边私下里都说姐夫在科举一途已经毁了,还说那谢均连过年都不来柳家拜访,就是看到姐夫科举无望,再不愿意费心思在这门亲事上好,说姐夫把好好的一手牌都打烂了。”
叶清函不知道叶清薇从哪里得知,柳云帆拜师后换了本经钻研,但她嫁的男人也是谢家的,跟谢均是隔房的堂兄弟,知道谢家那边都是什么态度不奇怪。
她知道叶清薇的话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但谢均对柳家这门亲事不上心,八九不离十。
要说先前还有努力扶持谢粮长家,继续维持这门亲事的想法,现在她是半点都没这个想法了。她现在想的是,别给她逮着机会,不然她一定让谢家讨不着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安抚,眼前这个满眼担忧的少年,“云斋先生来这里更多是隐居的意思,所以关于他的情况除了个别几个,我们都没刻意去说。既然你这般放心不下,那姐就告诉你,不过知道后你不要再跟其他人说,免得打扰先生的隐居生活。”
叶长松虽然没怎么出过门,但有个担心他长成无知少年的姐姐,他对外头事情的了解,不比其他同龄人少。所以一听说他伍子敬是来这里隐居的,他就猜到这人的来头怕是不小,毕竟平常人压根没资格谈隐居。
这个认知让他的心稍放松了些,“我保证不说给其他人听。”
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其实没什么玩伴,姐姐还没出嫁的时候,还能每天跟他说说话聊聊天。姐姐出家后,他每天说不到三句话,他想说给人听,都没有说的对象。
别人碰到这种情况,指不定早忧郁了,叶长松却只要有姐姐,就啥事都没有。
“云斋先生进士出身,在朝为官十年,十年间从正七品擢升到正五品,几乎两年升一品。他不仅精通科举读书,还精通官为官之道。要不是看在你姐姐我在农事上有两把刷子,他想跟着我一起研究农事,人家不会有心思收弟子。”
“当然贸贸然换本经的确不应该,但你姐夫记忆力极好,读书效率极高。虽然三年时间比起旁人十几二十年少很多,但用对方法不会比别人差。”而且要是她改变不了柳祖父的命运,可不是三年时间,而是六年时间。
“以前你姐夫行事作风如何,我不清楚。但现在的他很有当家人的自觉,在做任何一个事情前,他都做了通盘的考虑,不会乱来的。再者说,你姐姐我也从来都不是激进的性子,所以往后听到那些话不要去相信,尤其从大姐那边听来的,更不用去相信。”
“在她心里,我们两的存在,是她和大哥最大的威胁。”哪怕叶祖母后面也替他们说话了,可这个想法早根深蒂固存在叶清薇的心里,压根拔不掉。
叶长松的早产,就是她这个想法导致的。
在叶长盛两兄妹不待见他们母子几人时,叶长盛最多的就是无视他们,叶清薇却不是,有一次不知道听谁说她娘肚子里的弟弟一旦出生,他们两兄妹就要被苛责。叶清薇看过村里被后娘苛责的孩子,生怕她娘生了弟弟后,他们两兄妹就会过那种凄惨的日子,于是把顶着大肚子的她娘给推倒,导致了她娘早产。
那时候她娘才怀孕七个月,加上孕期没吃好,叶长松生出来才三斤八两,当初多的是人说这孩子养不活了。她娘却硬是咬着牙,把还没成年人手臂大的孩子给养活了。
孩子是养活了,可因为先天不足,叶长松风吹不得日晒不得,还时常得吃药。要不是原主厚着脸皮跟人赤脚大夫学辩草药,很多药都能自己采,叶家压根养不起这样一个药罐子。
正是知道自己能活到这个岁数,离不开姐姐的努力,叶长松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姐姐,“这段时日我照你说的,每天出门走走路晒晒太阳,这个冬天我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要好。”往常冬天他几乎猫在屋子里不出门,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折腾病了。
“跟长在屋子里的花,怎么都比不过外头那些经历过风吹日晒的花漂亮一个道理,人适当风吹日晒才能长得更好。”原主对叶长松过度保护,不仅没把他的身体彻底养好,反倒让他越发羸弱不堪,叶清函调整了叶长松的生活作息,要他试着多走出房间晒晒太阳走走路,事实证明她的做法才是对的。
“回头我找人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拳法,找一套给你炼,咱们先把身子骨练好来着,其他等你身子骨好了再说。”
以前叶长松觉得等这个事事护他周全的姐姐出嫁,他的生命就会慢慢走向终点,消失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夜里,再不用拖累旁人。没人知道做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心里有多害怕,怕的不是死亡这件事,怕的是姐姐知道他死亡后的伤心。
所以在姐姐告诉他,让他慢慢试着走出那扇门,晒晒太阳走走路吹吹风,感受不一样的体验时,他毫不犹豫照做了,从来没想过这样可能让自己直接过世,“好,我会努力把身体养好。”那样他才能更好地做姐姐的后盾。
少年不仅身体羸弱,说的声音也弱弱的,可那双跟她如出一辙的眼睛却坚定无比。
叶清函想,这少年的身体能养好的话,就他性子里的坚毅,应该能有不小作为。
“学习的事不能落下,遇到不懂的尽管问大哥,大哥不方便你也能过来问你姐夫。”叶家能供叶长盛读书已经不错,叶长松自是没这个机会的,原主缠着叶长盛教她读书识字,也有替这个身体不好的弟弟考虑的因素在。
本来叶长盛是一起教他们的,可叶长松的学习进度比不得她,为了不耽误叶长盛太多的时间,后面就由原主先跟着叶长盛学,学会后再教叶长松。
可以说,叶长松的知识都是原主教的。
叶长松其实不爱学习,可姐姐说他身子骨不好,地里的活干不来,学点知识等身体好些时可以去城里找些松快的活计干,他就跟着学了。当时心里想的其实是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一天,学了也是白学,可不忍姐姐失望,他乖乖跟着学了。
如今身体有望恢复,就算不喜欢学,但想到学了后才能更出息,只有更有出息才更能成为姐姐的依靠,他也会好好学得,“我现在每天练半个时辰的字,识半个时辰的字,再安排半个时辰看你给我借的书。”
叶清函点头,“如今我不在家不能在旁监督,你自己掂量着做,切忌累到自己。”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