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修无情道 > 15、回扶春
    虞洲垂眸,“是吗?”


    偏轻的尾音不带情绪起伏,而后抬眼看着灰奴。


    灰奴不再看她,只是耳朵尖悄悄竖立。


    戚棠孩子气的歪头,伏在灰奴背上活泼得不行,勾指弹黑熊耳朵:“是吧,灰奴。”


    她分明在回答虞洲的问题,又偏偏叫的是灰奴,兴趣盎然的玩了起来。


    灰奴一点脾气都没有,默默纵容。


    虞洲轻抬目光,往上看,看向了裙裾干净的少女——她已然擦拭过,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来,昨夜那样的场景,仍然记得换身干净的衣裙。


    虞洲想,她说是就是吧。


    小阁主准备好了,就继续出发。


    灰奴脚程很快,虞洲脚程更快,一来二去,原先拖累的队伍慢悠悠的竟然是戚棠。


    戚棠现在在灰奴背上,自然不再耽搁行程。


    它走得又快又稳。


    虞洲有心不去看,架不住戚棠动来动去。


    戚棠伸伸胳膊伸伸腿,扯到了伤口还嘶一声,然后记起什么,抬手摸摸自己额角的伤痂。


    “虞洲。”她叫她,湿漉漉的眼眸望过去,清冷如画的人真实存在,朝她瞥过来的眼神不带情意。


    戚棠满怀希冀:“你说会留疤吗?”


    虞洲看到小阁主指着自己的额角,神色担忧:“你看,是不是不好看了?”


    伤口怎么会好看。


    虞洲瞄了一眼那块血痕,印在小阁主一张白白嫩嫩的脸上,看着吓人而已。她心知那伤口不深,只是沾了水又未经妥善处理。


    虞洲说:“不会留疤。”


    那么小点的伤口。


    戚棠很信虞洲,松了口气:“那就好。”


    小阁主在意自己的容貌。


    虞洲话总是很少。


    戚棠又伸伸胳膊,觉得筋被拉扯,还是很疼:“我浑身都疼,虞洲,你疼不疼啊?”


    虞洲淡淡道:“疼。”


    戚棠转转脖子:“感觉头还有点晕,虞洲,你晕不晕啊?”


    她好像哪里不舒服都要问问虞洲有没有。


    虞洲也说:“晕。”


    好像戚棠哪里不舒服了,她就也哪里不舒服。


    戚棠侧脸贴在灰奴背上,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虞洲一通,虽然一同坠涯,但见她健步如飞,跟自己一动都动不了天壤之别:“可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呀?”


    反观自己都瘫倒了!


    虞洲心说,骗你的。她既不疼,也不晕,只是语气一本正经,极其淡漠答道:“嗯。”


    也许疼也许痛,但是她对疼痛麻木很久了。


    戚棠悻悻收回眼神,她找了数个话题企图和自己小师妹熟络一点,可是每个话题都被一言终结,最终戚棠确定了——小师妹是真的很难接近,跟书里一点都不一样,枉她还有点期盼,心想有朝一日能听见虞洲甜甜叫她一声师姐。


    而不是现在这样怪里怪气一句“小师姐”。


    她可没做过谁的师姐。


    戚棠轻车熟路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算了。


    身为炮灰小角色,还是不要和主角产生过于亲密的联系才对。


    戚棠悠悠想起来自己的大师兄,也不知道看到这样的虞洲他会不会心疼。


    一想想这么复杂的命运,戚棠就头疼。


    只是平日里是思绪乱的人疼,如今却是真的疼,还很晕。


    她心思活络,还能说说笑笑,脑子里却跟浆糊似的一团,胸口发闷,她鼻尖埋在灰奴厚实的绒毛里,抽了两下鼻子,觉得在灰奴背上颠颠的,颠得她有些困。


    或许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坠涯,摔伤了头,以至于昏昏沉沉。


    戚棠想,等回了扶春殿,要找个医者好好看看。


    反正不用她走,戚棠惬意安心得眯眯眼睛,不知跟谁说:“我再睡一会,好不好呀?”


    昏沉之间没听见虞洲的回答,也看不见虞洲探向自己的目光,戚棠枕着自顾自已然睡了过去。


    虞洲剔透的眼瞳只看了一眼,小阁主睡颜安静柔软,眼睫扑朔若蝶。


    现在的感觉,和昨晚一样。昨夜她拖昏迷的戚棠上岸时就觉得,安静起来的姑娘可比平日里吵吵闹闹、叽叽喳喳招人疼多了。


    ***


    沿途一路无话,野花无人采摘,耳边只有虫鸣鸟鸣和踩草的声音。


    那朵攥在戚棠手心的漂亮的小野花轻轻掉在了地上。


    虞洲余光里看到了。


    那是路边常见的小野花,虞洲捡起的时候,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到了扶春,迎上来的是酒酒。


    酒酒一脸诧异,诧异于二者如此狼狈,忙上去扶灰奴背上的小阁主。


    她语气担忧:“怎么回事呀小姐?”


    戚棠一动没动,她没有回应酒酒,眼皮沉沉垂着,枕着乌黑的绒毛睡得十分安心的模样。


    酒酒开始没放在心上,只当小姐睡得熟透了。


    可无论她怎么叫都叫不醒自家小姐,酒酒开始慌乱:“小姐,你醒醒!”


    醒不来。


    昨夜雾霭重重,戚棠嗅着睡了一晚,到此刻才有弊端。


    浓雾中的毒素在体内蓄积发酵。


    困歇在灰奴背上的戚棠彻底唤不醒了。酒酒惊诧的看向虞洲,问她:“怎么回事?”


    虞洲也察觉不对,已然沉了面色,去摸戚棠的脉搏。


    脉搏颦促。


    “小姐到底怎么了?”


    虞洲冷然的瞥了一眼酒酒,没回话。


    酒酒只好托虞洲暂时照顾一下自家小姐,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就跑着去找衡中君。


    灰奴背着戚棠停在院落之外,怎么样都迈不进一步。


    虞洲探好脉息之后将面色惨白的小阁主扶下来,然后抄膝抱入房中。


    小阁主年龄还小,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团,面色白、唇色淡,乌黑的眼睫垂得很沉,连轻微的颤抖都不曾有。


    原先温温的小阁主浑身发凉,话那么多的人安静的不像话。


    虞洲放下戚棠,给她盖好被褥,听见门外渐进的脚步。


    先进来的是晏池,他只用了片刻功夫就到了这里。晏池并不如戚棠预想的那样多虞洲嘘寒问暖只是看了虞洲一眼,而后目光很快转到小阁主身上,他用手背试探戚棠额上的温度。


    他抓着戚棠的肩晃她:“阿棠?”


    叫了好几声,也没反应。


    晏池转身问虞洲,态度并不多狠,一如既往清清淡淡:“昨夜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收到了“已从悔过涯脱身”的小鹤,来的路上酒酒又语句颠倒说了好多,大概意思就是小阁主一夜未归,今日却与新来没多久的虞洲一同出现,而虞洲无大碍,小阁主却陷入昏迷。


    虞洲安静退至一旁,不看晏池一眼:“昨夜,小阁主坠入悔过涯。”


    她只字无关自己。


    “什么?”没追上晏池的酒酒才踏入门槛,“什么坠入了悔过涯?”


    她脸上是惊恐、是难以置信,她质问虞洲:“小姐好端端的,怎么会大半夜去那种地方?”


    悔过涯顾名思义,悔思过错。


    其内核却绝不仅是面涯思过而已。


    去过的人知道多恐怖。


    双手沾染血腥的人最知道多恐怖。


    虞洲没说话。


    晏池知道,他在探戚棠的脉息,没介入二者对话。


    酒酒一顿,眸光闪烁望向衡中君,而后艰涩开口:“只有……小姐一个人摔下去?”


    “不是。”虞洲说,如预料中一样,一心在自家师妹上的晏池缓缓看了过来。


    他们都心知答案,却偏偏还要虞洲说出来。


    虞洲慢慢补充道:“……还有我。”


    酒酒明显不信,大声质问:“那你怎么没事?”她一字一句狠狠问道,“为什么,只有我家小姐出事了!”


    虞洲漠然抬眸,眸光冷漠,如冰似霜。


    ***


    没有保护好戚棠到底是虞洲的错。


    后来进来的几人都没怎么看虞洲,所有人的目光都只有戚棠。


    只有唐书气急叫虞洲出去跪着,虞洲便听话地跪在戚棠院落外。


    临出门前再看了一眼小阁主。


    她面无表情跪下,其实很狼狈,原先花里胡哨的衣裳都脏,沾了泥和血,发丝也乱,却清清冷冷,看着又疏离又矜贵,自带一身风骨。


    事已至此,哪里还猜不出来。


    虞洲记着那人说的“忍心”,含笑的口吻,做事真是不留情。


    灰奴等在门口。


    最后是阁主领着医修进了戚棠小院的门。


    戚烈叫随行而来的医修胡凭先进屋,而后他停步在虞洲身前,看跪着的虞洲,目光在大片血迹上流连,问:“阿棠受伤,可与你有关?”


    由于跪着,虞洲裙裾摊开,露出大片殷红血迹干在裤腿上。


    她受的伤远比戚棠重。荡在悔过涯下时,一下一下挨在峭壁岩石上,也是她做垫,硬生生扛着一声未吭。


    落下清潭时,也是她闷声砸在了水底的礁石上垫住了闭着眼睛不敢乱看的戚棠。


    虞洲伏首,额心磕在手背上:“是虞洲之过。”


    她认错了,如此简单。


    戚烈欲言又止,落在虞洲那张脸上最终没说话,转身进了房门。


    虞洲没看他走,只是在脚步声渐远之后,漫不经心支起身,神色莫辨的看着房门,摩挲掌心,而后一点一点摸向腕骨,再往上。


    她指尖冰冷,远比躯体的温度更低。


    她想,戚棠大概无碍。


    ***


    迈着大步走进来的胡凭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戚棠,推开了碍事的几个人。


    晏池拱手道:“胡凭师伯。”


    胡凭挥了挥手,叫准备行礼的几人免了。


    他捋捋白胡须,看着平日里上课最没心思的学生如今死气沉沉的,面色如雪,问唐书:“这丫头怎么回事?”


    唐书语气里的担忧怎么掩都掩不住:“掉下悔过涯了。”


    “悔过涯,荒唐!那是她可以掉下去的地方吗!”


    胡凭气得胡须一抖一抖,忙上前摸脉,戚棠浑身冰冰凉凉的,平日里张牙舞爪表情那么多,眼下连眼皮都不会颤。


    胡凭长长叹了口气:“早叫你们……罢了罢了,我先给她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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