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申医生,又要带新人啦?”疗愈者公会食堂的打饭阿姨给申浅又加了一勺肉,笑着问面前的少女。
“可不是吗,天生的疗愈者都快绝种了,新推行的法条鼓励其他行业的人才转职到我们公会,会长把他们全推给我了,不带这么偷懒的吧!”会长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可她一个使劲薅羊毛,她都快被薅秃了。
“那也是小申医生年少有为啊,才十九岁就成了副会长,你早就是整个中城区的家喻户晓的名人了。”她算是看着申浅长起来的,当年的小女孩在七年内抽条拔高,已经成了飒爽干练的少女。众人之后只知她天赋异禀能力过人,治愈的病人不计其数,可只有她见过那个边吃饭边皱眉整理病例的十二岁小姑娘。
“说起来前段期间会长和我提过,他也到了退休的时候,想把会长之位给你。”
喂喂,不是吧?她现在已经够累了……申浅苦笑道:“他要是敢让,我就敢当场表演一个因公殉职。”老头子身体好得很,比她强多了,退休啥的八成就是想光明正大偷懒,她得好好找他说道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最近这几年来疗愈者公会看病的“患者”特别多,可是她明明已经降低了中城区的患者指数啊……“这位小姐,您很健康,并没有生病。”以面前的女子为例,各项数据显示她都很健康,心理方面和生理方面都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却接二连三来找她看了好多次病。
“不,申医生,我想我一定是病了,看不到您的脸我就会格外失落、沮丧,就好像患了内城区传播的情绪免疫缺陷症一样。”女子的脸有些红,凝望着申浅的双眼却在发光。
难道是内城区的病扩散开了?申浅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多年,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思维,一时间还没有往其他方向想。
【宿主,您再仔细看看她的神态,不觉得很像是在单恋您吗?】
系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提醒道。
“额……我母胎单身来着,不太容易建立这种联想。”申浅汗颜,这也不能怪她吧,上辈子自己没谈过恋爱不说,这辈子直接全人类都不会谈恋爱……
【……】
“你在鄙视我对吧!”
申浅懒得搭理系统,面前的女子还在等待着她的回应,“您可能是对我产生了些情感依赖,只要转移注意力就好,属于正常现象。”别这么少女怀春般地看着她啊,她也是会不好意思的。
“我也依赖其他人,爱其他人,但从未有人让我有过类似的感觉。”女子情绪逐渐激动了起来,甚至想要来拉她的手,却在下一刻痛呼着捂住了耳朵。
“我来处理吧。”不知何时会长突然出现,接替了申浅的位置,“在察觉身体不适前,您是否曾经到过下城区?”高等级的居民若是提出申请,是有可能去到低一级的城区的,不过由于内城区的人素来高傲,所以这种行为多出现在中城区居民之间。
女子疑惑地点头,“我是纺织者,曾经去下城区采风,这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会长严肃地追问。
“我看到他们,还有她们……那些人相亲相爱,和我们集体间的爱是不同的,似乎是两个人之间的特殊感情……”她那时被那些人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把自己代入了进去,感情的客体则是想象成了申浅。
【***宿主可真是魅力无限。】
“少说风凉话。”申浅怼道。
虽然有人喜欢她不是件坏事,但她申浅不是那种需要靠别人的喜爱才能证明自己有魅力的人。更何况这个世界的规则这么麻烦,另一方是还是全身心信任她的患者,事情就更难办了。
会长的神情愈发冷峻,“您可能需要隔离治疗。”又把申浅拽到角落说:“这件事你别插手了,专心带新人,内城区缺人手,要破格提拔中城区的人才。”
内城区……那她岂不是能见到言梦了?申浅狂喜,七年了,她终于可以见到那个小女孩了,也不知道她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还像不像小时候那么软糯可人。
感情上来讲,申浅肯定是想立刻冲到内城区去找言梦,但她毕竟是个疗愈者,医者仁心,不能放着自己的病人不管。“会长,她这个病和我有关系,我至少要弄清楚前因后果,不然总会良心不安。”
【***宿主,您真的很适合做圣母咧,白莲花系女主可不是很流行哦~】
【***您不如直接和她在一起呢,也不用管什么任务,自己快乐就好哦~】
狗系统阴阳怪气起来还真不是盖的。
“哦你大爷的!一有点事就圣母白莲花,你是前世网络杠精投胎的吗?你主体是二极管搭建的?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是不是人啊你?”骂了骂了,申浅她开始骂人了。
“哦哟我忘了你还真不是人,但我是人,我得干人事。”她忍系统很久了,“到现在为止你给的任务我都做完了,再过分我也没推辞过哪怕一件,我累成这个样子不是为了满足你的需求,而是为了我自己的良心。”
系统沉默了很久,似乎是被她吓到了,可申浅知道那个没有感情的狗系统才不会有惊吓这种情绪,八成是在算计接下来怎么折腾她吧。
“小申,两条路你选择哪个?”申浅痛骂系统这功夫落在外人眼里就是在发呆,申浅回过神来和会长道了个歉,“抱歉,我刚刚在思考她的治疗方案,能请您重复一遍吗?”
会长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被提拔到内城区治疗死亡率极高的情绪免疫缺陷症,从此以后她就属于精英阶层,同时也能够完成她和言梦的任务;另一个是留在中城区,接任会长的位置,治疗由下城区而来的慢性瘟疫。
没错,这个世界把冷漠当成爱,而真正的爱,被他们称作瘟疫。
申浅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她没有多想就做出了回答:“我要到内城区。”
【***还不是利己主义,装什么圣……】
“你再说话我就自杀。”申浅也没想到这句话威力这么强,世界安静了。
这个世界是时候拥有色彩了,申浅甚至希望中下城区的这场病来得更猛烈些,最好是轰轰烈烈,浪漫到一发不可收拾。
不要怕,爱是瘟疫,但不致死。
申浅建议会长先不要隔离那个女子,她私下去找了她,和她讲明了自己对她无意。“很感谢对我的厚爱,但我无法回应给您同样的情感。”
“不要因为这场病而惊慌,如果您相信我,就请坚持认为自己是健康的。我记得您是纺织者吧,那么我希望这份感情可以化作您的经历,创造出更美好的,带有爱的作品。”应女子的要求,她陪她去了下城区,她不会和她一样代入进那副相亲相爱的图景,只是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给她鼓励,告诉她,这没有错。
如果她没眼花的话,下城区病人中那个首领一样弹着吉他的人应该是唐欢,挽着她的手唱歌的那个女孩,好像是她的恋人。
低城区的人不能主动和高级别的人搭话,申浅身旁有她的病人,也不能展露他们的熟悉。申浅驻足听了一会,在一首歌完成之际,为她们鼓起了掌。
“很好听的歌,就是歌词里似乎有禁词,你们唱的时候耳朵不会痛吗?”衣衫褴褛的女孩对她灿然一笑,“回大人,芯片的约束效力是逐级递减的,内城区最强,其次是中城区,到了我们这里很多禁词就已经不是禁词了。”
她们的这首歌名字叫做《让我拥有你,我的爱人》,虽然名字有些直白,但歌词很有申浅前世欧美诗歌译文的味道,热烈大胆的用词放到情诗选集里都不违和。
这家伙就是故意跑到下城区的吧!申浅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表面上还得和她装不熟,唐欢看到她憋屈的模样,低下头偷笑。
“哼……”谁家醋坛子翻了,原来是唐欢家的啊。那个女孩看不惯这俩人的“眉来眼去”,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唐欢悄悄垂下手,同她的手十指交扣。
申浅无视了这盆狗粮,不无视还能怎么办,等着被闪瞎么?“我想……你们或许可以到城门底下唱歌,这样就会有更多的人被你们所打动,您也觉得这首歌很好听吧?”后半句是和她耳朵患者说的。
“是的,真的很美,我感觉到我的心受到了震动。”闻听此言,申浅同唐欢交换了一个眼神,她知道她会明白她的意思。
“说起来我还有一个朋友在内城区,三天后我就会去找她,我会找机会让她听到这首歌。”阿欢,放心吧,我们会很好的……她把这句话藏在平实的对白中,曲折地表达给儿时一起长大的伙伴。
“祝您和您的友人前程远大,一路平安。”唐欢祝福着两个妹妹,却和申浅一样都红了眼眶。
由于原材料的缺乏,快乐素在这七年间逐渐停产了。随着社会压力的增大,内城区近年来流行一种高致死率的慢性病,名为情绪免疫缺陷症,其表现为情绪上的空虚,患病者会不安憔悴,情绪不稳定,极度渴望被关怀,无法投入到正常的生产生活中,这严重影响到了精英社会的高效率运转。
“核”组织新开发推行了一种名为“外啡胺”的处方药,食用过后会很大程度刺激患者的神经,他们会感觉无比亢奋、快乐,简直像到了天堂一般,专注度和生产力直线上升。但是这种药物有一定的副作用,常有不遵医嘱的患者过度服用意外身亡,以致于“核”不得不把禁止私下服用过量外啡胺列入芯片法条。
长时间没有服用过快乐素的言梦也患了这种病。自申浅离开后,她变得不苟言笑,把真实的自己扼杀于工作之中。因为她对工作的投入程度要更高,承受的压力更大,她患病程度也要更重。
“自己还能活到买外啡胺那天吗?”她常常这样问自己。未满二十岁的言梦还没有购买外啡胺的资格,好在组织发现情绪丰沛的疗愈者可以帮助减轻这种疾病,颁布法令将一些人晋升为内城区精英,这才让言梦有了缓解的机会。
言梦没想到,“核”为她匹配的疗愈者会是申浅。
“为什么是你啊?”言梦幻想过很多次和申浅重逢的场景,她以为自己会很热情地拥抱她,但在内城区生活了太久,克制都被写进了骨子,再加上还对申浅的离开耿耿于怀,即使心里再高兴,脸上还是淡淡的。
“小梦,好久不见!!”申浅倒没有表现得生疏,毕竟这几年每天晚上她都要在脑海里够了和她重逢的画面,如今梦境成真,她有什么可矜持的呢?
看到亭亭玉立的言梦,申浅的心里居然奇妙地升起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情绪,她记忆中的小软妹长成了美少女,一张不苟言笑的小脸宛如cg建模般扑精致,眼角的朱砂痣则是为她增添了点娇美,真不愧是她的小梦。
申浅扑过去过去抱住她,手还呼噜了一把言梦柔顺的头毛,笑吟吟说道:“你长的好快啊,小时候还比我矮很多呢。”她这辈子身高一米七二,言梦目测怎么都有一六八了。
身体距离的缩短直接拉近了心理距离,申浅没有和她生疏,言梦也摆不出冷脸了,胸膛相撞那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撞了一下。“……你是来救我的吗?”昨日种种宛如就在眼前,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手指已经紧紧抓住了申浅的衣角。
“放心吧,姐姐我就是干这个的。”申浅用有点浮夸的语气安抚言梦耳朵不安,不过她确实没有自夸,这次破格提拔的人里,只有她一个是专业的疗愈者,其她的都是兼职。
“浅浅……”“我在。”申浅回应她的呼唤,小姑娘却不出声了。
“浅浅……”“我在呢,怎么啦?”又是一声轻喃,但回应申浅的依然是长久的沉默。
类似的桥墩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言梦似乎变成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学到的唯一词汇就是申浅的名字。申浅也不厌其烦地陪她说着,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填补她们之间长达七年的空白,终于她得到了言梦的回应,完成了重逢以来第一次对白。
“浅浅,我好想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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