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给什么乱七八糟的时空管理局打工啊!


    屏蔽了系统之后,申浅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世界的人,再也不去管任务的事,她的身上有一种梦幻的现实感,只拼尽全力抓住自己已经拥有的东西,再构想一个理想化的未来,穷极一生为它奋斗。


    林菀菀他们离开那天,言梦跑到了申浅家来住。其实她们一起住也不会有什么的,可申浅终归是有些做贼心虚,掩耳盗铃般特地给言梦整理出一间客房,怎奈半夜忽然有个小机器人抱着笔记本电脑钻进她的房间,说她不习惯一个人睡。


    申浅没有戳穿她笨拙的借口,大大方方地拍拍被子邀请,“进来一起睡吧,我抱着你睡。”


    一片黑暗中,她们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家都睡了,只有不听话的她们还在醒着,幼小的她们说着悄悄话,约定着遥不可及的未来。“你走之后,我做过很多次这样的梦。”言梦的手指慢慢地同申浅的缠在一起,最简单的十指交扣都能给她勇气与力量,让她相信申浅是真的在她身边。


    “小傻瓜,这是真的。”申浅失笑,对她而言,这两辈子何尝不像是一场荒诞梦境呢?起初的几年,她几乎每晚都梦到回来了原来的世界,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再也回不去的现实,自己又吸收了太多病人的负面情绪,她几乎快崩溃掉。


    外人看来是她救了病重的言梦,其实言梦同样拯救了她。


    “快睡吧,如果真的是梦,我希望我们都不要醒来……”申浅很累了,说完就睡了过去,这个世界让她感到发自灵魂的疲惫,但她不想离开。


    言梦在她身侧躺下,过了不到五秒,又抱着计算机坐了起来,电子屏的幽光照在她有些憔悴的脸上,格外苍白。


    内城区整洁,干净,高雅。


    下城区混乱,肮脏,低俗。


    林菀菀切身感受到了两个阶级间的天壤之别,她的衣衫早就刮坏了,布条浸透了汗水,还混合了什么不知名的草汁,在炎热的夏夜散发出阵阵馊臭。她和齐潇是无处容身的流放者,几乎被剥夺了除去这具身体以外的一切,如今正栖身于一个破旧桥洞之下。


    河里漂浮着上两个城区扔下来的垃圾,还有老鼠的尸体正在水面缓慢腐烂,绿到发油的河水孕育出无数蚊蝇,它们在他们身边叫嚣吵闹,享受着身娇肉贵的上等食材。


    “别看。”林菀菀刚感觉到小腿传来的痒意,就被齐潇蒙上了双眼,她发现他的手似乎在发抖,似乎在处理什么恐怖的东西——凉凉的,生有甲壳的,多足的生物。


    她其实怕极了,她最怕虫子,可林菀菀明白自身处于一种怎样的境地,这里容不得她娇贵。“把它放到我手心。”她的声音听上去异样的冷静,这异常让颇为格外不安。


    “我不会让它们靠近你的。”齐潇没有听她的话,说着就要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不能让林菀菀脏了手,他有必要守护好她。


    “我让你给我。”林菀菀趁齐潇没反应过来,抢夺成功,昆虫在她掌心爬行冲撞的触感令她害怕到浑身颤栗,在齐潇震惊的目光中,她缓缓收紧了拳头……再张开时,掌心赫然是一只巨大的,蟑螂的尸体。


    她强迫自己深呼吸,让自己表现得体面些,笑着对齐潇说:“我可不是需要保护的女人。”那一刻,齐潇甚至想单膝跪地,亲吻她的手背,这是个强大的女人,她拥有巨大的魄力和魅力,是天生的领导者。


    齐潇觉得是自己对不住林菀菀,若不是他情难自禁,林菀菀也不会陪他流落至此,谁知林菀菀只是点了点这个大男孩的鼻尖道:“别忘了,那天是我主动的。”她很庆幸自己虽然是领导者,但资历尚浅,并不算进入了“核”的核心,犯了错也不至于被抓起来强制电流改造,而且,犯错本来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以后别怪我利用你就好。”他是她从内城区脱出的捷径,她怕有朝一日他会怨她。“我知道你利用我,但也知道你喜欢我。”少年人的爱意直白且澄澈,让林菀菀再说不出什么自我诋毁的话。


    他不够聪明,不知道她的计划,可他知道自己只要配合她就好。“明天我们去找唐欢。”这个名字是申浅送给他们的临别礼物,如果运气好,林菀菀将会拥有一个有力的盟友。


    内城区,就交给你们了。


    领导者级别的人被放逐到下城区边界,这着实是个不小的丑闻,对于缺乏八卦娱乐的内城区居民而言,是茶余饭后最妙的谈资,这阵风直到那年冬天才消散,由此可见他们精神生活的匮乏。


    林菀菀他们的离去令言梦很痛苦,她的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言梦很想改变点什么,她废寝忘食地研究芯片内的程序,试图从中找出改变既定命运的关键,越是研究就越是惶恐,身体心理的双重折磨让她近乎崩溃。


    “小梦,你醒醒。”睁开双眼,申浅的脸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她看了看天色,已经是黑夜了。“我睡了多久?”她早就给了她钥匙,申浅出现在这里她丝毫不意外。


    “下午的时候就没联系上你,以为你在忙。”她递给她一瓶补充营养的药剂,“我也不清楚你睡了多久,如果从那时候开始算的话,快四个小时了吧。”“这么久……我的程序!”言梦跳下床,脚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好在申浅扶住了她。


    她跑到电脑间,看着运行结果呆愣了好一会,“我…我成功了……”她敲了几个键,扬起脸闭上眼睛对申浅说:“亲我,快。”申浅整个呆住,不知该如何是好,直到被言梦扣住后脑,才投入进突如其来的亲吻之中。


    咚咚——心跳加快,唇齿交融,她们亲吻的比哪一次都缠绵,言梦的芯片没有警报。


    “我把我芯片中的一个参数模型短暂地替换成了喜悦,这样呈现在‘核’那边的数据就只显示我吃到了美食后呈现愉悦状态。”她可以好好地和申浅接吻了,再也不用浅尝即止。


    “可是小梦……我的数据还没改呢。”申浅苦着脸捏自己痛到要死的左耳,“这玩意刚刚说我犯法,所以现在被禁足在你家出不去了。”疼是疼,她刚刚不理也是真的。


    “啊?这程序目前只能改一个人的……你别这么看着我,出不去就直接住我家。”表面装得理直气壮,其实她心虚地想那正好,你一直在我家才好呢。


    申浅总想看看言梦写的程序,编程语言虽然多种多样,可大多都有相通的点,如果她能掌握这门语言,不就能帮言梦的忙了吗?但言梦表示只有“核”的成员或者预备成员才能有接触代码的权限,其他人会触发警报,她不想申浅出事。


    “我很害怕……”吃完了迟来的晚餐,两个人坐在阳台的毛毯上看星星,言梦这时才道出自己不眠不休的原因,“浅浅,我总感觉有很多人在盯着我们,这个世界好奇怪。”她抱着膝盖缩成一团,身体被拢进一个温暖地怀抱。


    “你是指‘核’吗?”“不,‘核’没有监视我们。”她研究过这个方向,得出了并没有什么用的结论,“我说不明白,就是害怕。”申浅不太懂,她依靠自己的经验来开解她,“是不是太累了,虽然和你的状态不完全一样,不过我过去接触过的患者里也有类似的症状。”


    “也许吧,算了我们不说这个,就当我工作把脑子累坏了。”言梦决定换个话题,她指着天上的星星,“你认识星座吗,传说以前的人们还挺相信这个的。”


    “封建迷信要不得,这些知识不是早被禁了吗,你认识啊?”言梦被申浅问住了,她的确不认识。


    申浅看出她的尴尬,大笑着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不认识就不认识,我们自己起名字,那它们就是只属于我们的星座。”她无法在天空中找到自己知道的北斗七星,也看不到其他在地球出现过的星座,便知道此处的星座和地球不一样,不如干脆自己起。


    听上去蛮不错的,言梦用手指比了几下,在夜空中勾出几颗星芒,“你看这几颗星,像不像计算机?”


    “我们的第一个星座居然是计算机吗?不是吧不是吧!”申浅无奈了,这小机器人一点都不浪漫呢!“那你还不如说那是你喜欢吃的乳酪盒子,反正都四四方方的,好歹还能吃!”


    言梦斜眼瞧了瞧刚画出来的星座,完蛋,出不来了,一旦接受这个设定接越看越像。


    申浅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空间传来震动,她沉入其中看了一眼面板,原本花光了的积分值竟悄然增加到了十万,静止了许久的进度条居然直接飙升到了百分之九十四……为什么会这样,申浅的手在不自觉发抖。


    “你还好吗?”“没事,想到了些讨厌的东西。”


    “浅浅你讨厌什么?”言梦顺势问道。“我讨厌的东西可多了,沾了蒜味的西瓜,化了的冰淇淋……让我加班的老板,脑子短路的甲方……”系统被屏蔽以后,申浅彻底解放天性,这张嘴跟被加了buff似的可会损人了。


    申浅以为言梦会觉得她破事太多,没想到言梦在听完她这一大长串之后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言梦没有过于浓烈的喜恶,与其说讨厌,不如说是不喜欢。


    申浅相关的事是例外,就比如现在她就很喜欢和申浅看星星,起名字。这个是可爱的猫爪星座,那个是追蝴蝶的小狗星座,旁边是胖嘟嘟的小猪星座……


    “浅浅,那边好像一颗心啊……”她不再看夜空中的星星了,而是转向她的星星,“心,有爱的意思,我好像懂什么是爱了,你懂了没有?”


    什么是爱呢?申浅曾经以为自己比这个世界的人都懂,她情感丰沛,日复一日地观看着麻木世界中的众生相,还时不时帮他们指点迷津。但和言梦在一起之后,在目睹有人的离去之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狂妄自大,说到底,她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


    言梦平静地讲述过去的自我,“从前的我以为自己爱一切,爱每个人,爱开的花,爱落的雪……”她的脑袋和言梦靠在一起,轻轻地把心中的想法全部倾诉出来,“可是现在,花可以不用开,雪可以不用落,好像我不爱他们也可以,不爱世界也可以。”


    她对申浅说:“我只爱你就可以了。”


    这个柔软的夜,言梦趁申浅睡着,改变芯片的参数,偷偷亲了她好多下。而装睡的那个人几乎把意识空间内的积分全部兑换成了武器,只求留在她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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