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低的开口,她身影一侧帘幕的倒影被遮下,微垂的眼睫仿佛浸润在水雾中的浅金色琉璃,袖口处金色的纽扣还泛着冰冷光泽。


    怎么看都是清平无害。


    “想着。我应该多多宽容些?”


    她继续说下去,语调略轻且冰凉。


    莱姆却不觉得这番突然的问话的意思是什么平常询问。


    他这样想着,也就这样开口。


    “殿下,我当然不这么想,我想的是——”


    “您欺人太甚。”


    他一字一句道。


    肆无忌惮也不失嘲讽。


    “多多宽容这句话本来就不应该在您的口中说出来,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文德殿下都没有做什么,所有的证词都只是一面之言而已。


    您现在仗着眼下的处境和身份来胁迫文德殿下道歉,本身就是一种问题所在!”


    “这难道不就是欺人太甚吗?”


    莱姆盯着眼前人。


    眼底狭迫的恶意昭然。


    这般的言论叫身后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声劝说他这般举动。


    毕竟这显然已经太过冒犯。


    前一个被拖出去的例子还摆在那里呢。


    这就又要给皇储殿下的赫赫战绩添上一笔了。


    “我也这样觉得。”


    出乎所有人意料,秦昭只垂眼点点头,认同道。


    “莱姆长官真是像极了在这里被拖出去的前一位,都是一样的,肆无忌惮妄言。”


    她一字一句开口,扯上手套,修长指骨的缝隙里格外干净,衬得那双浅金色瞳孔也是格外的无情绪。


    莱姆一愣,虽然没有预料到秦昭的反应,但也差不多已经预料到她的此番反驳言论,立刻开口为自己反驳。


    “我可跟他区别太多,毕竟首先不像他那样蠢。”


    他坚信着那人栽在秦昭手上也就只是他蠢而已,公开发表这番言论,就算皇储殿下不动他,议会和赫曼大帝也会出手解决掉这个麻烦,只不过这一步由秦昭来做了而已。


    才会叫人误以为这些功劳和名头都是她得来的。


    “同样的一条好狗,有什么区别。”


    秦昭掀起眼睫。


    她身形修长而苍白,看起来格外清瘦。


    但却不会有人真以为眼前这位皇储殿下在废掉后就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他们默念着低头。


    倒是没敢真正说些什么。


    只有莱姆一个人被气的不轻,“殿下,您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作为帝国的长官,只会永远忠于陛下,您用一条好狗这个词来侮辱一个长官,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难道您是要告诉我,这就是您作为一位皇储所应该有的修养吗?!”


    他立刻上纲上线。


    不放过这个摆在眼前的把柄,誓要把秦昭的问题抓在手上。


    莱姆甚至已经能够想象到这句话捅到陛下面前后所会得到的反应了。


    原先的愤怒也转变为得意。


    气氛一下变得针芒相对。


    连带着文德只冷眼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出。


    他倒是乐见其成这出戏,秦昭能够不痛快才是他能痛快的时候,那天不仅失策还平白无故的带上一个名声,就已经是足够让他糟心的了。


    眼下还要道歉。


    呵。


    什么所谓的道歉。


    青年掩盖去眼底那抹异样神色,看了身后人一眼。


    秦昭只是移开眼,她眉眼用繁复色调堆叠出色彩,叫原先清冷的眉骨被微微垂下,指骨搭在身前,冰凉的指腹摩挲按着一边的修长指骨。


    温凉。


    “修养?莱姆长官,在说此话题之前,你还是确立一下自己迫不及待的站队吧。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是永远忠于陛下——”


    “这话显然过于可笑。”


    她掀起眼睫。


    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所谓的永远忠于就是永远能够早先挑选阵营,那或许就是吧。”


    秦昭踩在台阶上,绕是微低眼的姿态也足够居高临下,带着一丝逼迫的意味,望着面前的人。


    莱姆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各类颜色混搅着,衬得他面色更是难看。


    原先并不摆在明面上的话此时被秦昭这般□□裸的揭露出,绕是他心理素质再怎么良好,也忍不住咬了下后槽牙。


    “殿下这是说的哪门子无根据的言论。就算您对我再怎样如何的不满,也不能怀疑我对陛下的效忠程度吧?这样的话是不是过分无道理了。”


    “况且,毫无论据的言论就能轻飘飘一句话将人扣上帽子给压死。”


    莱姆脸色沉下来。


    一字一句道:“殿下是否过度使用手中的权利了!”


    他继续将话题上升等级,生怕这件事捅的不够大。


    不够捅到赫曼大帝面前。


    好叫秦昭这个帽子扣的再牢固一点。


    只要正在背上这番名头,赫曼大帝对她的态度再怎么也得有微妙的转移程度。


    秦昭忍不住发笑。


    她指骨修长清瘦,衬得眼睫也过分的苍白。


    弯起唇角的眉眼稍稍柔和了不少弧度。


    只是这些在冰凉冷意的衬托下,都叫人不敢直视。


    秦昭苍白的睫毛纤长浓密,泛着凉薄的光泽,倒映着面前人的面容。


    “我如果是过度使用手中的权利,莱姆长官如今就不会这样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甚至是安然无恙。”


    她走下来。


    声调微微降下来。


    意有所指。


    手中黑色的皮革质感的手套还刚刚戴上。


    冷白肤色的掌心只有少许脉络能够辨认清晰。


    莱姆心头危机感格外浓重。


    他心头的情绪微微沉下来,倒是有了几分后悔。


    但是眼下的情况如此,已经容不得他继续缩头缩尾,更何况将话说道一半却又缩回去不做声算个哪门子的事。


    他只能强作镇定的冷呵了一声。


    “我当然是安然无恙,殿下如今重伤,就不用多废话这些了吧?挣扎和威胁也就只是徒劳无力而已,认清楚自己的现状才是真正的识实务者为俊杰。”


    莱姆冷声说道。


    秦昭纤长的眼睫一点点寒凉下来。


    “认清楚自己的现状?”


    她默念着这句话。


    像是反复无常一般随手拿起一旁的杯子,朝着门外砸裂下去!


    瓷白的碎片在地面上溅开来。


    气氛因着这声陡然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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