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的错愕转瞬即逝。


    柳之沁去往榭水亭,她也跟在了她身后。


    元煊一直注意着小亭子里的众女,一来是柳之沁在那里,他虽不喜柳之沁,却总是想去关注她,他想了想,或许因为她是自己的妻子,他不愿意看到她给自己丢脸,所以他才要多注意。二来则是今天他看上的小美人也在那里。


    所以两人的消失和出现,元煊都是第一个注意到的,小美人和柳之沁一前一后的去了内院。又一前一后的从另一条小道出来。


    元煊认为这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两人定是谈了什么。


    还能谈什么啊?无非就是关于他的。


    元煊对此很有自信,也有一丝莫名的骄傲。


    白芷的美貌,早就被男人们注意到了,娶了妻子的,未娶妻子的,都有了那心思,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时不时将话题偏转向白芷。


    只有元煊不谈,因为白芷显然是钟于他的,这种别人都想要,而自己暗戳戳的得到了的滋味,舒服极了。


    元煊享受着这种舒服,心中的虚荣面子得到了满足,就差自己带着她在众人面前招摇一番,看他们震惊的神色了。


    程澄在榭水亭待着,并不是柳之沁的缘故,而是因为余氏。


    她原本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尽尽主人之宜,而这镇国将军的夫人,岳夫人偏偏要找茬,并不放过任何能刺她的机会。


    岳夫人摸了摸血色耳坠子,笑:“臣妇听闻殿下上次去捉山贼,以殿下的本事,定是将山贼一网打尽了罢?”


    程澄瞥了一眼她的耳坠子,这耳坠是用红宝石进贡做成的,极为稀有。


    她回道:“没有,青山帮行踪莫测,实在难辨。”


    岳夫人十分夸张的捂嘴,瞪大了眼睛和旁边的妇人对视。


    “殿下手握重兵呢,臣妇的夫君都说殿下好能耐,竟也不能对付山贼,看来他们是真的会逃。”


    她说完这话,低着头窃窃笑了笑,左顾右盼的希望有人接话。


    然而气氛十分尴尬,众夫人都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惹祸上身,她们都是经历过事儿的,长乐公主再怎么样也是公主,镇国将军夫人能说,但她们不能,连表态都不可。


    况且就算是岳夫人再怎么暗戳戳的不爽长乐公主,也只敢讥诮两句,都不敢放在明面上来,因身份有差。


    程澄在旁边喝茶,静静的看着她张牙舞爪的表演。有夫人暗赞这长乐公主好胸怀,竟这般了,也不与其计较。


    不是不计较,实是程澄在想别的,古妇人心思又复杂又简单,复杂是体现在宅斗上,简单则是对外界的事一概不知,全凭听自家丈夫说。


    而岳夫人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个草包,空有权势却半点用也没有,以及她一个妇人又怎么可能会关心她去捉拿山贼的事。


    这些思想,显然是镇国将军有意或者无意的灌输的。


    镇国将军…


    程澄光是想着有这么一个人,有权势,对她敌意还这么大,似乎就差一个时机,就会吞了她。令她浑身不爽。


    众夫人看程澄,是程澄淡然的喝着茶,不理会岳夫人的跳脚,实则程澄脑子里正在快速回忆着一本书。


    镇国将军…岳震,他是一个从低端爬上来的,有实力,但野心比实力还要大,喜欢证明自己,而证明自己的方式,便是多如国库的钱财和宝物,最后也是他的野心和贪欲毁了他。


    什么结党营私,什么暗中培养兵力,什么贪污银子…这些在以后都会爆发。


    只是以后太遥远了。


    现在…岳震对她有相当的威胁感,她真的有认真思考让这些事提前爆发。


    白芷没回刚才的小亭子,而是坐在了榭水亭不远处的亭子,目光时不时投向榭水亭。


    而走在她前方的柳之沁并不在榭水亭。


    原来,柳之沁走到中途,她瞧见程澄在亭中,便想到自己要找机会与她赎了花卿,可转念一想,并不是非得无人时才是机会啊,现在也是机会。


    这么多人在,她便会为了面子不会做出太苛责的事来。


    不过…她刚来一趟公主府,就要赎花卿未免也有点太冒昧了,不如让花卿也来,表明自己心意。正好也避免长乐公主以不知花卿本人心意为由避过不谈。


    此番,在这么多人眼皮下,她总不会非得留一个舞姬吧?


    不管怎么说,元府所在的青州离这里甚远,必须将花卿带走,否则下次来,都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想至此,柳之沁走上了另一条道去了,是去春琴院的路。


    白芷看她不去榭水亭了,也就不跟她一路了。


    这边。


    余氏不满于程澄的反应,如同一拳砸在了棉花上,犹觉不解气,思来想去,过了一会儿,她左顾右看,赞叹道。


    “据说公主府每日的开销巨大,堪比整个京城百姓的花销,往日臣妇不信啊,今日来看,信了。公主富丽堂皇的,在这儿走一圈,感觉心情都好了许多,果真是镇国府无法匹及的,只是如果让臣妇一直住这么大个儿府,恐会心不安。”


    旁边的夫人们听罢,眼神也有些不对劲了。


    程澄颇为不耐烦。


    这余氏像是夸她,实则贬她,若她直接点,还能斥她一个冒犯公主的罪名,现在这样,不就是仗着她堂堂一个公主,不会与她逞口舌之快么?


    她想了想原主的性格,要不干脆学一学,无赖点,可能效果最好。


    正当她思考应对措施时。


    忽而,一声尖叫声刺痛众妇人的耳膜,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那发出锐利的尖叫声的,正是岳夫人。


    余氏脸上冒着热气,肉眼可见的红了个底,就像烫熟的虾子,她脖子上,头发上,全是水渍,捂着脸,闭着眼,大喊着。


    “啊!好烫,我的脸,我的脸!冷水,你们愣着干嘛,快接冷水来啊。”


    身旁的丫鬟们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去准备水了。


    现场极度混乱。


    在等水的过程中,余氏用干帕擦了擦水,觉得好些了,眼睛稍微睁开了一些,瞧见罪魁祸首时,气的一脚便要向那人踢过去。


    程澄面色一冷,将这一脚挡了下来,由于她这个身体是练家子,挡的那一脚,让余氏的腿如同踢到了地面一般,疼的缩了回去,她敢怒不敢言。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程澄轻声道:“这是在公主府,公主府一直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所有人都不得动用武力。”


    还有这个规定?


    不仅是余氏和旁边的夫人们茫然,还有在旁伺候的小厮,迷惑的挠了挠脑袋。他记得他前天才跟李四打了一架来着。


    公主府当然没有这种规定。


    但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程澄说它有,那么它现在就有了。


    余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她,不愿善罢甘休,但脸上疼的她根本没功夫去和她们对峙。


    噗通——


    有事物砸到地面发出的闷响声。


    程澄则看着跪下的芷儿,有点心疼,这一声太响了,怕是膝盖都红了。


    待冷水来了之后,岳夫人手忙脚乱的敷了面,红肿消散了些,才瞪着眼睛,气急败坏指着她,因太过愤怒,手指都在抖,质问道。


    “说,谁派你来害我的,竟然用滚烫的茶水往我脸上倒。”


    白芷长长的睫毛上绪了珠子,随着她的哽咽,有一搭没一搭的掉落,眼圈红红的,想用袖子去擦拭,却又仿佛被岳夫人瞪的身子一抖,委屈的放下。


    “奴家没有…奴家真的只是想倒茶,却不小心摔了。”


    程澄惦记她的膝盖,便连忙道:“岳夫人宽宏大量,肯定不怪你,你先起来。”


    余氏气的上气不接下气,自己都要毁容了,还宽宏大量。


    偏她不可能说自己不是宽宏大量,这么多人看着呢。


    长乐公主定是想报刚才的仇。


    可恨。


    白芷垂泪,望向岳夫人:“可是…”


    众夫人这下是看出来了,白芷是程澄罩着的人,今日余氏这个哑巴亏可是吃定了。


    因方才的动静太大,旁边亭子的小姐们也跑来了,小姐们对白芷的印象很好,看她这般,也纷纷劝说起岳夫人。


    余氏剜了白芷一眼,心中将两人狠狠的记恨上了。


    程澄将白芷扶了起来,笑道:“还不快谢谢岳夫人?”


    余氏气的险些背过气去。


    白芷柔柔的行了一礼:“多谢岳夫人宽宏大量。”


    她说完后转过身,在别人看不到,只有程澄能看到的角度,悄悄的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甚是娇俏。


    程澄带着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宠溺,看着她笑。


    程澄的笑容被从后方小道出来的柳之沁和花卿看的一清二楚。


    柳之沁看到那么多人围着榭水亭,便知出了事。


    两人看到岳夫人这狼狈的模样,问了问旁人情况,得知了是白芷泼了滚烫的茶水在岳夫人脸上,她和花卿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对白芷的厌恶。


    眼看着这桩事就要草草了结。


    柳之沁站了出来,昂首挺胸,大义凌然道:“臣妇有件事不明白,白芷姑娘刚才何故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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